第37章 (1)
“大家跟着一起出生入死, 冒着生命危險去對抗昇陽宮,現在事情過去了, 我總該犒勞大家, 不能寒了人心。”葉姝馬上解釋道。
“啪!”
宋清辭落子的聲音十分清晰。
葉姝被吓了一跳, 心髒猛抽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去打量宋清辭的臉色,又發現一個很可怕的真相:經過她一番努力地解釋之後, 宋清辭反而更生氣了。
相比之下,她剛進屋的時候, 宋清辭那種平淡的狀态好像才算正常?
葉姝腦子一激靈,恍然才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思路可能出現了問題。
去掉那些複雜的思想皮肉,只留下事實骨架,重新捋一遍。
首先, 那日大魔頭拉她走, 她抽手,說男女授受不親。大魔頭就輕笑一聲走了。
其次,這些天她照舊給宋清辭準備一日三餐, 大魔頭都照常吃了,沒什麽意見。
最後,大魔頭曾明确表示過,他不喜歡被人拒絕, 如果他被拒絕了,就不會再送東西。但就在前不久, 大魔頭剛讓趙淩送給她一根玉簪。
至于剩下的那些,全都是‘她以為’了。她以為她那天和大魔頭說男女授受不親, 被大魔頭理解為‘拒絕’,所以他是‘生氣’走了。她以為這幾天照舊做飯,沒去找大魔頭說話,就算‘冷戰’。她以為大魔頭送他簪子的意圖,是為了打破冷戰,以為她的‘小反抗’終于有效果了。
實際上,事情或許沒有那麽複雜。
大魔頭再魔,他也是個男人,走直男思維的話,應該不會像女孩子想得那麽多。他或許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的‘拒絕’,也沒感受到她的‘冷戰’。他笑一下就是單純的笑一下。他送簪子,就正常贈禮,像之前送金釵、玉佩一樣,只是單純地向她表達賞賜之意……
好像這個思路才是對的。
正因大魔頭根本沒感覺到異常,所以這幾天的一切都在正常狀态中。現在她突然跑過來,主動問他是不是生氣了。大魔頭恍然才領悟到她這些天的‘小心思’,所以最後,也就是現在,他真的生氣了。
葉姝心裏默默流下兩行淚,打一個‘不作就不會死’的标簽送給自己,挂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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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姝忽然又想到她裝醉的時候,大魔頭還給她洗帕子了。多麽和諧的情誼,她怎麽就犯糊塗,沒去好好珍惜。
枯萎了。
“其實我一點不開心,我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做好吃的東西來緩解心情。我喝酒吃飯,不過強顏歡笑,之所以喝得爛醉,便是因為傷心。”思及自己裝醉這件事,葉姝眼珠兒激靈一轉,覺得自己還是有‘理由’和宋清辭解釋的。
“為何傷心?”宋清辭終于再一次擡起眼眸,看向葉姝。
葉姝低着頭,眼珠兒往左看看,往右看看,再往地面看看。她揪着自己的衣角,支支吾吾,聲音跟蚊子差不多。
“我以為我不小心說的那句話,傷了公子的心。我以為公子就因為一句話不想理我了,心裏委屈,自然傷心。我便也不想和公子說話,每天默默做好一日三餐,讓公子好好吃飯就是。”
還好她理智,就算跟大魔頭有矛盾,底線問題沒有碰,該做飯還是做飯了。葉姝故意強調做飯這點,希望大魔頭能惦念她的一點好,至少不會覺得她壞透了。
“我不理你,你便傷心?”
葉姝點頭。
“為何?”
什麽為何?幹嘛非揪着這個問題不放?傷心還需要什麽原因?
“當然是因為在乎公子!”葉姝咬牙道,覺得這個解釋似乎在程度還不夠說,遂補充一句,“太在乎了。”
“為何如此在乎?”
大魔頭化身十萬個為什麽。
“在乎就是在乎吧,還需要為什麽?”葉姝想不出來再多的理由去解釋。
“你還說,你配不上我。”宋清辭聲音越來越趨于平靜。
葉姝隐隐感覺哪裏不對了,經過在大魔頭提問,事情似乎正在往一個詭異的方向發展。
“對!”自己說的話當然要承認,葉姝解釋道,“公子清清白白,我就不一樣了,從小在淩雲堡那樣野蠻的地方長大,從沒幹過什麽好事,江湖上那些正派都怎麽看我罵我,公子這一路跟我走來,想必都瞧得清清楚楚。我背着惡名,手染着鮮血,從不清白,如何能跟公子相提并論?我自然是配不上公子。”
宋清辭默然看着葉姝,目光比之前的‘正視’更加嚴肅。
葉姝在宋清辭這樣的目光注視下,感覺事情已經在那個詭異的方向奔騰不息,一路到底,難以回頭了。
說配不上,又說在乎對方,以為對方生氣不理自己,就才傷心欲絕,喝得爛醉……
這一番形容下來,別說大魔頭了,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正在情深深玩暗戀的敏感女孩!
夭壽了,大魔頭再三問她問題,一定是想确認這件事情。
“我——”
葉姝尴尬地抿着嘴角,想想自己該如何挽回現在這明顯‘暗戀’大魔頭的局面。好像挽回不了,她沒有別的更好的理由去解釋。
大魔頭既然看透了這一點,還沒有發火,就說明他對這件事并不算反感。大魔頭這種無欲無求的生物,連最基本食欲都沒有,更不要談會有什麽其它精神欲望了。他絕對不可能喜歡她。但男人嘛,或多或少都會自戀,所以應該不會介意有女孩子仰慕他。其實如果厭惡也挺好,這樣就能打發她滾遠點,她可以早日實現脫離計劃。
既然這昭然若揭的‘暗戀’局勢已經如此明朗了,葉姝只能順坡下驢,由着對方去做合理的邏輯‘理解’。她就繼續揪着衣角,低頭裝鹌鹑。
結果在意料之中,大魔頭一直安靜着,沒給她任何回應。沉默就是拒絕,這是一個男人面對自己不喜歡的女孩的表白,最為委婉的表達方式了。
“給公子增添麻煩了!”
葉姝立刻給宋清辭鞠躬,然後作傷心欲絕狀,捂着臉跑了。
葉姝持一直堅持捂臉跑回自己屋裏後,把門關上,才徹底松了口氣,整個人靠在門邊,拍了拍胸口,慶幸自己又一次從魔口逃過一劫。
人若非出自真心,其行為舉止便會有破綻。
宋清辭望着打開的房門,眼底殘留着懷疑。但當葉姝跟他鞠躬那一瞬間,宋清辭看到她頭上正戴着他所贈的那根白玉桃花簪,他又把這絲懷疑壓了下去。
……
傍晚,趙淩前來禀告宋清辭,事情都已經辦好。
宋清辭:“許久沒和人對弈了。”
趙淩吓得心一哆嗦。
宮主下棋未曾逢過敵手,并且但凡被他點名來對弈的人,都是以命相賭,從沒有活下來的。他家宮主本就聰明絕頂,加之每日都會鑽研棋局,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比他棋藝高超的人。
所以在趙淩這邊的理解,宮主說想跟誰下棋,那就是想要殺人了。
“叫她來。”宋清辭又道。
趙淩立刻會意,去敲開葉姝的門。
葉姝正在屋裏吃糕點,因為開門開得急,嘴角還粘着白色的點心渣。
她看見趙淩後,一邊擦嘴,一邊問他有什麽事。
趙淩冷冷瞥一眼葉姝,瞧她如今呆呆的樣子,再思及她所做的美食,或多或少有些不舍。然而宮主的命令就是命令,不可違背,便是違背透露了消息給她,她也沒那個能耐逃掉。
所以此刻,趙淩看葉姝的眼神,多了一絲憐惜,對一名即将要死的朋友的憐惜。
葉姝感受到趙淩眼神的詭異,想到自己今天和宋清辭之間發生的事,心裏開始冒出各種想法了。
“他為何好端端地找我下棋?”
“不知。”趙淩側身,強勢地伸手,示意葉姝可以出門過去了。
葉姝瞧趙淩這架勢,心裏更不安了。但大魔頭的召喚猶如聖旨,她當然要去,不過下棋可能是假,大魔頭大概是想好了該怎麽處置她,要和她談談。
葉姝跟着趙淩進了屋,就看見宋清辭一人立在窗前,背影高颀。
宋清辭見葉姝來了,便請她落座,自己也落座。
葉姝瞅着宋清辭的情緒還可以,又看了眼棋盤上已經擺好的棋局,眼神兒看似懵懂地看向宋清辭:“該怎麽下?”
“姑娘先選,黑或白。”宋清辭道。
葉姝仔細研究了一下,而今棋盤上現在是白子多,黑子少,正常情況的話,自然是選子多的黑子取勝概率更大一些。但這個棋局,葉姝看過類似的,白子反而容易勝。
“我要白子。”葉姝幹脆道。
宋清辭意外地看一眼葉姝,補充一句,黑子先落。
葉姝就點頭,示意他先。
宋清辭便落了黑子。
葉姝跟着下白子。宋清辭再落,葉姝就跟着再下,絲毫不拖泥帶水。
宋清辭起先以為葉姝在鬧着玩亂下,但落了五子之後,白棋的局勢漸漸明朗,宋清辭才意識到葉姝有也懂棋,而且非常懂。
宋清辭真正起了興致,繼續飛快地落子。倆人速度不相上下,倒是險些把在旁觀戰的趙淩眼睛看花了。趙淩對于葉姝會棋這件事感到非常詫異,他确實沒有想到這女子不僅能下得了廚房,洗手作羹湯,更精通棋藝。
如果這江湖上的妖女都是她這樣的話,趙淩覺得‘妖女’這個詞絕對不該是貶義了,而該是贊美了。
一炷香後,葉姝舉着白子在棋盤上看了一圈之後,把棋丢回了棋簍裏。
“我輸了。”葉姝嘆道。
“黑棋先行,多幾子,不算贏。”宋清辭笑了下,問葉姝師從何人學來的棋藝。
趙淩聞言後心裏萬般疑惑了,偷偷用目光打量一眼自家宮主,覺得好反常!宮主并不想殺她,真的只是在和她對弈而已。也對,她做飯那麽好吃,人也機靈,如果換成他,他也舍不得殺。不過宮主竟然能為葉姑娘破例,足以說明葉姑娘對宮主來講,已非一般人了。
“我瞎看書呗,公子莫非忘了?我記性好,多瞅幾本書,自然就能無師自通了。”葉姝嘿嘿笑。
“本打算你輸了,便問你讨一樣東西。而今你贏了我,倒可以說說你想要什麽。”宋清辭眼色轉淡,略有些遺憾這‘東西’讨不來了。或許天意如此,等等也無妨。
宋清辭便再看向葉姝,瞧她沉思半晌,眼睛時不時地瞄自己一眼,宋清辭便忍不住崔問她,到底想要什麽。
想要跑!想要你這個大魔頭別再跟着我了!
可這話能說出口麽?當然說不出來,真說出來那就是找死了。
既然最想要的不能要,那她還能要什麽。要錢?她有,而且顯得太俗氣,男人都讨厭女孩子貪錢的。要人?趙淩和石阡基?一個都不稀罕,駕馭不了。再說她把這些危險的玩意兒弄到自己身邊來,簡直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傻了才會那麽幹。
所以,還能有什麽東西可要?
葉姝算是看透了,這本就不是什麽獎勵題,這就是一個表現題。
葉姝彎着眼睛,對宋清辭笑道:“我要公子可以每日好好吃飯,養好身子,一世平安。可以嗎?”
宋清辭風輕雲淡的眸底突然間停滞,他略有些驚訝地看向葉姝,是沒想到葉姝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趙淩在旁聞言都動容不已,他甚至在心裏開始不停地聲援:答應她,答應她,當然要答應她!
“可以。”
宋清辭輕言應承,微起唇角勾出一道極美的弧度,連垂下的眼眸裏都泛着柔意,目光缱绻,驀然一笑作春溫。
葉姝從沒有注意到大魔頭真正溫柔笑起來的樣子,居然會這般好看絕俗,雖然只是簡簡單單嘴角勾起,卻如一張寫意畫,墨彩飛揚,神韻十足。
‘美人在骨不在皮’,今兒葉姝算是見識了,大魔頭身上足具這點。
葉姝偷偷呆看着宋清辭好幾眼,直到她聽見旁邊的趙淩挪動腳步去端茶,葉姝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有點失禮。
她立刻尴尬地站起身,對宋清辭道:“天色也不早了,棋既然也下完了,如果沒什麽事,那我回去休息了?”
葉姝說這話的時候,心裏還忐忑,大魔頭會不會質問她‘你是不是喜歡我’這種問題,好在并沒有。大魔頭只是乖乖的起身,表示要送她。
葉姝心裏放松了,嘴上就笑得更甜,她忙擺手表示不用送,轉身走到門口,發現宋清辭還是送過來了。
“那你也早點睡,我們明早見。”葉姝眯着眼對宋清辭再次甜笑了下,就趕緊轉身開溜了。
宋清辭直至目送葉姝回房,才關上了門。
室內,正端着茶的趙淩,忽然感受到後脊梁發冷冷,他馬上僵硬在原地站着,不敢亂動了。
宋清辭又坐回了窗邊,但他這次坐在了葉姝剛才所坐的位置。他靜默地看着棋局,許久不曾擡頭。
不知為何被自家宮主責怪的趙淩,決定還是繼續原地站着不動,這樣最安全。
葉姝回房後,根本沒有睡意。
她背着手,焦躁地在屋子裏反複徘徊。
宋清辭知道了她的‘心意’,居然沒有急着把她踢飛,還邀請她去下棋。這下棋完了,面對她随口一拍的馬屁,他居然那麽溫柔地對她笑。
葉姝感覺自己好像真的遭遇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大魔頭真的要食人間煙火了?
她覺得像,又不敢确認,她怕又是自己想多了,畢竟她剛才解決掉一樁因自己腦補過度所産生的大危機。
莊飛正坐在桌邊,吃着姑娘今天新做的白雪片,正兩腮鼓着,吃得心滿意足。轉眸瞧自家姑娘還在屋子裏轉圈,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莊飛忍無可忍,決定不再放任她這樣了,忙把嘴裏東西咽幹淨,問何故。
葉姝吸口氣,挺起胸,要說,但突然喪氣地把這口氣吐了出去,搖頭決定不說了,只繼續在徘徊。左一圈,右一圈,莊飛眼珠子一直跟着葉姝的身影走,都快被繞暈了。
“姑娘!”莊飛忍不住喊一聲,去攙扶葉姝坐下來,冷靜一下,讓她有什麽事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
“姑娘剛剛不就是去宋公子那裏下棋了麽,輸了?宋公子是書讀人,讀書人習君子六藝,姑娘比不上人家不丢人。”
“我才不在乎輸贏,”葉姝扭着眉毛道。“重要的是是宋公子——”
“宋公子輸棋,生氣了,要打你?哎呦給他厲害的,我們還怕他不成,就算他有個趙淩,那也不過會點三腳貓的小功夫,我一個人就能把他們倆解決了。姑娘等着,我去給姑娘出氣!”莊飛說罷就撸起袖子,要去找人算賬。
葉姝立刻把她拉回來。
“不許給我惹事,特別是對宋公子主仆,你以後必須恭恭敬敬,能少說的話就少說,能不做的事就不做!”
“啊?啊,好。可是為什麽?”莊飛愣了又愣,“姑娘又為何這般不安?”
葉姝用手扶額,擋住自己的臉,“說了你也不懂,一邊兒去,讓我自己靜靜就好。”
莊飛嘆口氣,只好默默應承,從房間裏出來,靠在走廊的去牆上,望着棚頂發呆。
這時候隔壁的隔壁門也開了,莊飛扭頭去看,發現是趙淩從屋裏出來。他默默地看一眼她後,也和他差不多,站在牆邊不說話。但趙淩的站姿可比他好看多了,挺直身板,非常嚴肅死板。
莊飛有時候覺得,趙淩就是塊木頭,根本不是人。她想質問趙淩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轉念想到自家姑娘剛剛的交代,決定還是乖乖地閉嘴不多問了,繼續仰頭瞅着棚頂發呆。這客棧的棚可真不幹淨,挂了好幾處的蜘蛛網。
葉姝為自己與大魔頭之前似乎有展開了微妙的發展,發愁到半夜。
等到後半夜她眼皮支撐不住的時候,她自然就睡着了。不管天大的事,到葉姝這基本上沒有睡一覺解決不了的事。睡飽了醒過來,曾經發愁的事那就恍如昨夜做過的一場噩夢,沒什麽大不了了。
反正她愁也愁過了,若還找不到解決辦法,繼續愁也沒用,走一步算一步,且行且珍惜,萬一是她想多了呢。
葉姝洗把臉,讓自己精神清氣爽起來。
為了讓自己把殘餘的心煩都統統抛到腦後,幹脆就去廚房忙活。
昨天黃昏前,莊飛弄來了四條牛腿肉回來。
這可難得,古代的牛參與農耕,地位非常重要,府衙那邊一貫律法要求不準許殺牛吃肉。只有的意外死亡的牛報批官府允準了,才可以殺來吃肉或售賣。不過規矩是規矩,有時候天高皇帝遠,加上有不少商家貪利,往官府那邊塞一點錢,府衙那邊自然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市面上因此還是有牛肉可吃,只不過價格要比其它的肉會貴一些。
葉姝昨晚的時候,已經把這些牛腿肉剔除筋膜,切成條,泡出了血水,然後再加青梅酒、糖、孜然、芝麻和姜蒜腌漬瀝幹。之後肉條就可以挂在烤爐內烤制,烘烤的溫度不需要很高,爐內放十幾塊木炭,保持低溫烘烤即可。這一整夜,葉姝的屬下們輪流負責看火,适當續碳,挪動肉條的位置,以确保牛肉條都被均勻烤制。
經過了一夜的烘烤之後,葉姝便跑去查看結果。
兩名屬下正有說有笑地坐在烤爐前吃花生喝酒,見葉姝來了,忙規矩的站起身,和葉姝回禀情況。
“小的們是一個時辰前來換值,見肉已經幹得差不過,就只續了五塊碳,期間也挪動給肉翻面了三次。”
葉姝先讓他們把爐內的牛肉幹拿出來,昨晚挂進去濕軟的嫩粉紅肉條,而今都已經的色深幹硬。棕紅色肉條表面,粘着許多白芝麻,看着就讓人覺得非常有胃口。除了個別肉條因為火力不均有些焦糊之外,大部分都很完好。稍微烤焦是難以避免的情況,畢竟烤制工具十分原始,就是黃泥土做出的土爐子,無法進行完美的溫控,所以能有如今這樣的效果已經算是非常完美的狀态了。
牛肉幹新鮮出爐之後,還一點點淡淡地肉香,但并不濃烈,等稍微放涼之後,肉香味就更淡了,幾乎沒有。
葉姝拿起一條撕開,肉條被扯兩半的時候,被拉出的肉絲清晰可見,肉幹內裏的肉色稍微淺一些。葉姝估算而今的牛肉幹還殘留了三分水分,這其實是最好的口感,過于幹會太硬太柴,非常費牙口來咬。吃一條肉幹,弄得兩腮酸疼便不劃算了。
葉姝用刀切下一小塊肉幹放進嘴裏,外皮的粘着的芝麻很香,十分耐嚼,而且越嚼越美味,真正的香都在這後勁兒上。平常閑時拿來當零食磨牙,或者長途跋涉的時候給口中添香用來飽腹,再合适不過。
葉姝嘗後的感覺這次做的牛肉幹,竟然比自己以前吃過任何一種都好吃。
這原始烤制的方法雖然笨拙,但做出來的味道卻無可替代,便如炭烤的肉串和電烤的肉串的區別,後者始終比不上牽着更有滋味。
再有一點,她現在所用的牛肉是正宗綠色的老黃牛肉,這種牛肉會比其它種類的牛更适合做肉幹。食材的優質是一道美食成功與否最核心的關鍵。用最好的肉,經過最古樸的烘烤方式,烹饪出了最自然回歸本真的香味,美味至極,也美好至極。
葉姝體恤屬下們熬夜看爐子的辛苦,分給這些守夜輪值的每人兩條肉幹,再多肯定不行了,肉幹還要留着之後趕路的時候吃。
這倒讓另外幾名沒撈到機會守爐子的屬下眼饞不已,他們瞧着同伴們拿着肉幹跟自己炫耀,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自家堡主做飯的手藝如何,那可是有目共睹的。他們就算吃不到,也能想象得到這牛肉幹會特別美味。而且吃堡主所做的美食,那已經不僅僅是吃那麽簡單了,還是一種無尚的榮耀,萬般難得的榮幸。試問哪一家門派的喽啰,能有幸吃到他們掌門前後所做的食物?沒有,只有他們淩雲堡最美麗厲害的堡主會待下人這樣好。
堡主待他們如此用心,他們自當以命效忠。堡主就是他們心中的神,堡主要他們做什麽他們都願意!
但現在,這幫暗暗發誓一定效忠葉姝的随從們,分成了兩派在內鬥,一派有肉幹的,一派沒有,互相敵視,互相攻擊,非常不友好。
趙淩端着水盆下來打水的時候,瞧見這些人鬧騰地厲害,便很好奇那牛肉幹什麽味兒,去廚房瞧了眼。葉姝見到他,立刻給了他一條。
趙淩品嘗之後,問葉姝能都再給他一條。
葉姝知道趙淩不是貪嘴的人,就算他愛吃什麽東西,也是別人給多少要多少,從不會主動要更多。
“你想給宋公子吃?”葉姝驚訝問。
趙淩點頭。
“可我覺得這東西硬,他未必會喜歡。試試也無妨。”葉姝特意選了一塊水分稍微大一點的,把肉幹切小塊後,放在精致的白瓷碟中,遞給趙淩。
趙淩默默點頭道謝之後,就端着碟子走了。
一個時辰之後,莊飛告訴葉姝,她看見趙淩端着空盤子去廚房了。
看來宋清辭吃了那牛肉幹。
倒也不錯,牛肉很壯身子骨兒,他那樣的确實适合每天嚼一嚼。
封禮禾笑着來告訴對葉姝道:“好消息,咱們今天可以出城了。”
“城門解禁了?”葉姝問。
“還沒,不過快了。我從我的朋友那裏得到消息,皇太孫已經找到了。除了人憔悴點,沒什麽大事。”
葉姝聽說人還活着,松了口氣,她還真怕因她的存在,導致這位歷史人物會提前消失。
“那他們可查出劫持的人是誰沒有?”葉姝問。
封禮禾搖頭,“不過倒是有個猜測。”
“什麽猜測?”葉姝讓封禮禾別賣關子,快說。
“有人看見,近兩日高陽郡王在城外二十裏的地方出現過。”封禮禾小聲道。
太子病故後,皇帝并未考慮其它成年嫡出的兒子作為繼承者,而是直接立了年幼的太子之子為皇太孫,最為皇帝第四嫡子的燕王一直對此十分不服氣。而高陽郡王朱高熙作為燕王之子,自然是為燕王辦事。如今皇太孫被劫持,出了大事,朱高熙剛好還在事發地附近被人目擊出現過,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這是皇儲之争。
不過葉姝心裏清楚,這事兒跟那個人品不怎樣的朱高熙還真沒有關系,是大魔頭幹的。只是不知道大魔頭忽然劫持皇太孫的目的,到底為何。
“這是什麽?”封禮禾其實從剛才說話的時候,就注意到陶盆裏的那些肉幹了,眼睛總是忍不住地往那裏邊瞅。
葉姝笑着讓他不必客氣。
封禮禾拿來一塊嘗,驚喜地張大眼,邊吃邊點頭,免不得稱贊葉姝就是手藝好。葉姑娘真是不管做什麽都那麽好吃,給她一捧土她怕是也能做出美味來。
“葉姑娘不管做什麽,都是我此生以來吃過最美味的東西。”封禮禾從來不吝啬稱贊葉姝,“以後誰要是的娶了你,真是休了八輩子的福分了,好生叫人羨慕。”
是我,是我,一定是我,以後我要羨慕我自己!
封禮禾暗暗在心裏呼喊道。
葉姝被誇得美滋滋的,謝過封禮禾之後,就張羅大家趕緊收拾行李。既然中午可以出城了,那就趕緊走,別等回頭府衙改了主意,他們還要繼續滞留在此地。
“拿透氣的紗布包好。”葉姝吩咐屬下包好牛肉幹。
葉姝打算回房,也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這時候堂內正吃飯的一名男子突然站起身,朝她走過來,再和葉姝擦肩而過的時候,低聲告訴的葉姝後巷見。
又來了。
蟑螂甩不掉怎麽辦,自然是踩死她。
葉姝立刻來到後巷,左右看看,卻沒見這巷子裏有人。她正想轉身回去,就聽到身後傳來女聲。
“來了就走?多等我一會兒的都不行?”白秀秀從巷子後牆另一邊跳過來,在葉姝身後現身,目光非常不善地盯着葉姝。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葉姝料到是她了,也同樣不爽地回看白秀秀一樣。
“你這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白秀秀皺着眉不滿道。
“你不友善在先,還希望我熱臉相迎。是我腦子不正常,還是你腦子不正常?”葉姝倒是不怕被罵脾氣差,因為原主的脾氣就不怎麽好。
白秀秀氣得瞪眼,咬着牙忍下了。
“法華寺的事了已經結了,堡主卻半點忙都沒幫上,最後那秘籍還是石阡基自己找回來,拿走了,誰都沒得到。”
“哦。”葉姝對已知結局的反應相當平淡。
“哦?堡主就只哦一聲?”白秀秀差點被葉姝氣個半死,“若非堡主半路逃離,沒把此事辦周全了,最後的結果又怎麽會這樣?秘籍早該到我們手裏了!”
“但這最後還有石阡基這一關要過,我打不過石阡基。”葉姝道。
“打不過還可以色誘,這不是當初商量好的事麽。你而今卻在幹什麽,不去想方設法該怎麽奪取秘籍,令老堡主高興。天天只滿腦子想着做飯做菜,伺候那個連喘口氣都快暈倒的文弱無用書生,居然還跟和那個姓封的互許情意,玩什麽肉償。堡主大人,腦子壞掉的可不是我,是你!堡主若知道你跟這兩個沒用的男人胡扯,會如何罰你,你可清楚?你若真耐不住寂寞了,想睡男人,也該去找石阡基那樣的人物,幫老堡主一把,好生做個孝敬女兒!”
肉償?這是她和封禮禾曾經開玩笑的對話。
葉姝凝眸盯着白秀秀,“你監視我?”
“百曉堂的探子無處不在,我知道這些有什麽稀奇。”白秀秀冷哼道,她說這些的目的就是為了提醒葉姝,“我得到消息,石阡基在趕回玄陰山的路上,你可以盡快去攔截,想辦法再奪秘籍。”
“可別叫我堡主,我沒見過哪家主人要聽下屬的吩咐。”葉姝警告白秀秀別再來找她,“我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我愛給誰做飯就給誰做飯,這跟你一點幹系都沒有。下次你再突然出現,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便休怪我用劍畫花你這張醜臉。”
白秀秀雖然姿色一般,但對自己那張臉可是格外愛惜,而且她從沒覺得自己醜過。葉姝的句話,直接刺激的白秀秀火冒三丈。
白秀秀回瞪葉姝,“你敢!”
“我當然敢。”葉姝說罷就抽劍,對準白秀秀,“不然我們現在就試試如何?”
白秀秀冷笑一聲,勸葉姝最好放聰明點,“老堡主說了,你若不肯去奪秘籍,便盡快回淩雲堡見他。廬州雖然現在城門被封,但以堡主的輕功翻牆出去根本不成問題。必須三天內抵達淩雲堡,否則後果自負。”
葉姝懶得跟着這種人浪費口舌,揮劍就打向白秀秀,白秀秀詫異地往後一跳,輕盈地躲開葉姝的攻擊。她氣急敗壞得質問她到底在幹什麽,随即她就将自己的劍抽了出來。
葉姝故意給她留了時間抽劍,随後繼續攻擊。她發現白秀秀的武功确實不錯,每次她出擊,白秀秀都能巧妙地躲過去。白秀秀避讓三次之後,眼神倏地鞭痕了,猛勁兒出劍刺向葉姝,招招致命。
葉姝自然都輕松抵擋過去。她接着就使出了九靈劍法的第一招,立刻制服了白秀秀,把劍抵在了白秀秀胸口的地方,距離很近。若劍再稍微往前一點,就能在其胸口刺個血窟窿。
“你——”
事情發生的太快的,以至于白秀秀差點沒反應過來,剛才她那一招到底是什麽?好生飛速靈活,老堡主教給她的武功,自己都學過,但這一招她以前怎麽從沒有見?
“現在可還覺得我沒能耐在你的臉上畫花?”葉姝把劍慢慢地靠近白秀秀的臉蛋上,白秀秀吓得一動不敢動,眼睛裏浮現了很多恐懼。
“記住我的話,別再來騷擾我。如果再有下次,”葉姝收回劍,捏住白秀秀的臉蛋左右晃了晃,“我會要你變好看的。”
葉姝轉身回了客棧。
白秀秀捂着被捏紅的臉,氣恨至極。
她紅着眼冷笑一聲,在心裏咒罵葉姝找死。她還當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不起了?老堡主早跟她講過,她根本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寵着她,不過是因為她是練武奇才,是一顆可用的棋子罷了。如今老堡主覺得她不聽話沒用,自然不會再縱容他,看她如何猖狂。她一定會讓老堡主生出弄死她的心思,最後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至晌午,廬州城的城門終于開了。
因為在廬州耽擱太久,大家都養足一身勁兒,就全力趕路,快馬加鞭本向3揚州。
這一路前往揚州的風景并不壞,仲夏時節,萬物茂盛,四處不見有一塊荒土,農田也都是綠油油的,長勢喜人。
只是晌午的時候,日頭太大,曬得人皮都發燙。如果選擇在這時候趕路,很容易會曬傷中暑,搞得一身疲憊。野外的夏天,其實早晚都還算涼爽。所以葉姝就提議大家早晚趕路,晌午前後休息睡覺。
今天巳時剛過,天開始熱得人心都跟着煩躁了。
葉姝剛好看路邊有兩塊地方,樹大茂盛很陰涼,草地也軟,遍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