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從二樓落到地面的時間不需要多久, 葉姝卻覺得很漫長,因為她想了很多。
比如環緊宋清辭腰那一刻, 意外地發現宋清辭的腰比自己想象中的緊實, 并沒有那麽骨感, 手感居然還不錯。
比如大魔頭身上的冷梅香,他都不洗澡麽, 身上怎麽會一直有這種味道?
比如她不該作死搞抱腰這種動作,因為大魔頭身高比她高很多, 她手臂環住他的腰的代價就是,腦袋瓜子不得不靠在大魔頭的肩膀上,迫使她聞到了大魔頭身上更多的冷梅香。這香味兒讓她感覺渾身不自在。
在最後落地的剎那,自己的手從大魔頭腰部抽離的前一秒, 葉姝甚至還思維發散地想着:如果她趁現在突然撓大魔頭的癢癢, 他會不會崩了平常溫和沉靜的形象,放浪形骸地大笑?
她這腦瓜殼子真要治一治了,确實想太多了。
葉姝收回‘魔爪’的同時, 就敲了自己腦門一下。
此舉立刻引起了宋清辭的注意,宋清辭疑惑地側首,淡然看着葉姝。
葉姝仰頭對他嘿嘿笑:“我們安全落地了。”
“嗯。”
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低音,有着倦意十足的慵懶, 偏偏就是磁性好聽。
葉姝見宋清辭應話後,便側過頭去, 不再正面着自己。她正奇怪想問,就聽到後門那邊傳來腳步聲。
“他們在這!”紅蓮教的人沖進院, 看見葉姝後馬上大喊。
葉姝立刻拉住宋清辭的手往馬棚跑。紅蓮教的人似乎早有所料,先一步抵達那裏,對方人數衆多,一字排開,足有近二十人,舉刀一致對準葉姝。
宋清辭在這種關鍵時候,居然退了一步,躲在她身後了。
葉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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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學會忍耐,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重要是心态好。不會全套做戲的廚子,那就不是好廚子。
葉姝松開拉住宋清辭的手,告訴他一會兒有機會就立刻上馬,她随後就到。
葉姝拿着未出鞘的劍就沖出去,勇敢地面對那群人。
宋清辭則站在原地,像一個真的被這厮殺場面鎮住的呆書生。若有人觀察他的話會發現,他其實在半垂着眼眸,淡定看着自己那雙被葉姝拉過的手。
葉姝第一次玩實戰演練,必須全神貫注迎戰。她先來一個飛身左旋踢,再來一個飛身右旋踢,就踹倒了六個人。葉姝正得意自己這些天練習的效果還不錯,就忽然聽到宋清辭喊‘後面’,葉姝察覺到身後已經冰冷有東西飛快逼近,她便一個前滾翻躲過,接着有十名紅蓮教教徒分別從三個方向揮刀朝她身上劈。
葉姝使出了她練得最熟的殺手锏——一擊即中。此招非常高效率地将這些人全部打趴下了。但因為她用的劍鞘,對這些人并沒有造成致命傷,所以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起身。
葉姝趕緊去解馬棚裏的缰繩,拉着宋清辭上馬。
宋清辭上馬後,就目光平靜地看着正在焦急招呼莊飛的葉姝,實則他的眼底早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翳,不過在這夜幕下任何人都察覺不到罷了。
葉姝剛剛使出的那招功夫,宋清辭看得清楚,是昇陽宮秘傳絕學九靈劍法的招式之一。
這時候莊飛等人終于趕過來了,大家一起騎着馬從後門跑。
莊飛打頭陣,揮刀又殺了幾個擋路的紅蓮教的人,一行人才算順利地騎馬跑到官道上。
楚月随即就帶着紅蓮教的百餘人騎馬,浩浩蕩蕩地在後面追,馬蹄聲雜亂無章,聽得人容易心律失常。
“葉姝你給我站住!交出秘籍,饒你不死!不然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拿了你!”
在這麽雜亂的馬蹄聲中,楚月的喊聲還能做到如此嘹亮,真讓人佩服。
一行人在夜色中策馬奔跑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身後的追兵仍然緊追不舍。
葉姝借着夜色看到前方就有一片密林,官道剛好穿過其中,高聳的樹木讓林子看起來格外陰森漆黑。
進了林子後,葉姝環顧四周,馬上讓大家下馬,然後用鞭子狠狠抽打了馬屁股,令馬繼續往前跑,他們則躲在路邊。
沒多久,楚月帶着人馬就追了上來,一溜煙順着官道繼續前進。
葉姝聽到楚月等人的馬蹄聲徹底消失了,才靠在樹幹上松了口氣,順便讓莊飛清點人數。
“都在。”莊飛點回禀完,也跟着松了口氣,“那個姓楚的女人真是瘋了!好端端地為何突然追殺姑娘?”
“聽楚月剛才的喊話,在跟我要秘籍。我推斷應該是放在千機閣的玄陰神功秘籍丢了。出事之前,大概只有我急着逃出法華寺,她們自然就以為我的嫌疑最大。”
葉姝先入為主地以為即便自己逃離了,事情也會按照原本的劇情繼續發展,卻忽略了自己所帶來的蝴蝶效應。這教訓她吃,以後一定注意。
“原來是這樣。”莊飛恍然大悟。
葉姝想起宋清辭,馬上尋找他們主仆的身影。宋清辭不知何時已然穿好了一件鴉青色菱錦直裰,束着翠玉腰帶,腰身線條這件衣服被襯托極好,如芝蘭玉樹。
此刻,宋清辭正在趙淩的伺候下喝水,他手裏居然拿着一個白玉茶碗。
葉姝正納悶宋清辭緊急逃命的時候,怎麽會帶這東西,随後就注意到趙淩背後那個巨大的行李。這就厲害了,在剛才那麽情急的狀況下,他居然一直背着。不過轉念想想,他既然是大魔頭身邊的随從,他肯定也随了大魔頭,不正常反倒是正常了。
莊飛跟着看過去,撇了一下嘴,小聲跟葉姝牢騷道:“在客棧的時候非要背着走,不然就不走了。幸虧他會點拳腳功夫,體力不錯,不然我真難幫他從樓上跳下來。”
“聽說那裏面都是伺候宋公子的東西,一個大男人可真夠嬌生慣養了,我們這些娘們都沒這麽嬌氣過。”
莊飛發現自家姑娘對宋書生的态度越來越好,就越想說宋書生的壞話。她害怕自家姑娘真跟這位宋書生互生情愫,以至于最後事态發展到不好收拾的地步。所以現在能有機會多說一句宋書生的壞話,她就努力多說一句。
“別胡說!”
葉姝估算了一下她和宋清辭之間的距離,不過才丈餘遠,以宋清辭和趙淩耳朵的敏銳程度,肯定能聽道莊飛剛才的話,所以她立刻正色訓斥莊飛無禮。
“宋公子身體不好,趙淩是他的身邊人,自該悉心照料。這點人家比你不知強多少,學着點。”
莊飛愣了下,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不過她家姑娘真的好生偏心宋公子,不僅給他做飯,還總在是替他說話,甚至為了他罵自己。
苗頭越來越不好了!莊飛哀傷不已。
葉姝微笑着走到宋清辭和趙淩跟前,跟他們客氣道:“是我連累了你們,等逃出去了,我叫人給你們重新置辦馬匹。不然宋公子回頭還是跟我分開走吧,我怕楚月會繼續追殺我,這對公子來說太不安全了,公子沒必要跟着我冒險。”
葉姝說完話,就眼巴巴望着宋清辭,希望他能‘好心’答應自己。
“葉姑娘曾再三護着在下,還給在下做飯吃,在下又豈能在這種時候棄姑娘于不顧。”
“公子不必擔心我,公子的安全最重要!”葉姝一邊在嘴上友好地表達,一邊在心裏恨不得把‘知恩圖報’的大魔頭踢飛。
“其實公子在姑娘身邊,我們姑娘反而束手束腳,要多個人保護,這樣其實更容易遇到危險。”莊飛不滿地戳破真相。
宋清辭聞言,慢慢地垂下眼眸不說話了。
趙淩聞聽了莊飛的話後,臉上有很大的不滿。但他敢不多言,就板着臉站在宋清辭身邊,拿不悅的眼神刺着莊飛。
莊飛被趙淩瞅得十分不舒服,立刻瞪回去。
“又胡說!”葉姝拍了莊飛腦門一下,力道很輕但很突然。
莊飛吓得哎呦一聲。
葉姝義正言辭地要求莊飛立刻給宋清辭道歉。
她算是看出來了,宋清辭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強扭的瓜會炸,還是随緣吧。
莊飛委屈地撅嘴,只好乖乖地給宋清辭鞠躬道歉。
宋清辭才淡淡地甩出一句:“沒事。”
沒多說一句話。
這樣反而讓人更容易心生愧疚。
莊飛打蔫地湊到葉姝身邊,問葉姝下一步該怎麽辦,大家總不能一直在這呆着。
“不能走大路了,楚月早晚會發現,折返回來找我們,往山裏走安全些。”葉姝問莊飛有沒有地圖。
莊飛扭頭問身邊的屬下是否帶了,得到否定的答案後,無奈道:“才剛走得急,除了銀票,很多随身行李都沒帶。”
“我這有。”趙淩說罷,就放下他巨大的行李,在裏面找了找,翻出一張羊皮地圖來,遞給葉姝。
“多謝。”葉姝接着昏暗的光線,努力看地圖,很快有光亮照過來,原來是趙淩點了一盞燈籠。
所有人:“……”
“怪不得你會什麽帶這麽大的行李,竟然連燈籠都備着了。”
莊飛在小事兒上忘性很大,已然不計較剛才和趙淩之間剛結下的‘仇怨’,開始有點佩服趙淩了。
趙淩沒理莊飛的話,只管把燈籠交到她手上。
“這有捷徑,我們翻過南邊的兩座山,到落洪縣,在那裏重新買馬,趕往廬州就很近了。”葉姝問大家想法,都沒意見後,便準備動身往林子深處去。
“但天這麽黑,如何知道哪面是南,林子裏很容易迷路。”莊飛擔憂道。
葉姝指着頭頂上的樹,“咱們運氣好,今天月光不錯。夜晚雖然光線暗,但可看個大致出來,樹葉朝南邊的濃密,北邊的稀疏,還可以看這些竹莖,朝南的綠,朝北的黃。”
向來板着臉的趙淩,在這時候正經看了一眼葉姝,似乎有贊賞之意。然後他就仰着頭觀察數目,按照葉姝的方法在前面帶路。
宋清辭立原地默然審視着葉姝的一舉一動,最後才在葉姝的召喚下,跟着往前走。
路上這時候傳來馬蹄聲。大家馬上藏在樹叢後,欲滅了燈籠。
“是葉姑娘嗎?”騎馬的人已然看見林中的光亮,勒停了馬,沖林子裏的大家喊。
葉姝聽到只有一匹馬的聲音,便大膽地伸頭探看。葉姝很快就根據此人的身形和聲音判斷出是封禮禾。葉姝便站起身來,問封禮禾怎麽會跑到這來。
封禮禾聽到葉姝的回應,高興極了,立刻下馬奔過來。
“我看葉姑娘被紅蓮教的人追殺,有些擔心,便追了過來。沒想到葉姑娘如此聰明激靈,竟這麽快就甩掉了那些麻煩。”封禮禾快步走到葉姝跟前,看見葉姝和大家都完好無損,更加開心。
“難為封大俠如此費心。”
葉姝有點小意外,沒想到封禮禾居然會這麽熱情地關心他們。在這世界可是難得遇到會對自己好的人,所以要好好珍惜。葉姝鄭重行禮謝過封禮禾,便欲與他告別。
“封某同葉姑娘一遭走,回頭在遇見紅蓮教那些人,封某還能幫上忙。”封禮禾看他們要往林子深處走,十分不放心,自報奮勇道。
葉姝:“封大俠不去辦自己的事麽?”
法華寺最後的混亂,還是封禮禾出面主持才算平息。如果他跟着自己走了,法華寺那邊的劇情怎麽繼續?
封禮禾怔了下,用手挫折下巴道:“封某哪會有什麽事,一向四海為家,随性而為。而今遇見了葉姑娘,便是緣分了,見葉姑娘有難,哪有不幫的道理。再說我正好熟悉這附近野外的情況,可以給你們帶路。”
封禮禾伺機告訴葉姝,他五年前來這游歷的時候,便在這附近的山裏住過兩天。
“這山裏頭雖沒什麽猛獸,可毒草毒蟲并不少,我可以提醒你們注意點。”封禮禾見葉姝還在猶豫,便繼續竭力介紹自己的優勢。
莊飛等人聽了都動心,皆贊同地看向葉姝,希望她能答應。反正封禮禾沒惡意,他武功還高,多一個人照應着是好事兒。
“好吧。”葉姝總不能強人所難,非逼着封禮禾按劇情走。再這麽繼續拖拉下去,搞不好楚月真帶人回來了。
葉姝讓封禮禾把他的馬朝着他來的方向拍走之後,大家就一起摸黑上山。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天色漸漸亮了,不多時,東方的天空漸漸浮現彩霞,太陽高升,照亮了整片大地。
而今這季節,只要太陽一出來,天兒便會開始熱了。得幸他們在山裏,樹木多,枝葉繁茂,擋去了很多日光,倒也不覺得有多熱了。
大家走了一個多時辰了,都覺得口幹舌燥,得幸終于在山溝裏尋了一處泉眼,便都坐下來喝水歇息。
所有人肚子都餓地咕咕叫,奈何眼跟前沒東西可吃。葉姝就召集大家四處找找,看看山裏有什麽能吃的野果野菜都弄回來。
趙淩這時候從他的巨大行李包裏翻出了一串糖蒸茄幹、一包鹹蘿蔔幹、一袋米,以及一口鍋。
衆人:“……”
您這包怕是個百寶包吧!
雖然鍋不大,只比人腦袋大一圈,但對于大家現在窘迫的狀況來說,已經是極好的了。
“這山裏有野兔,我去打兩只來。”封禮禾道。
莊飛馬上帶着人跟上他,人多力量大,多打幾只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翻山。
“公子早飯不能吃肉。”趙淩對葉姝道。
葉姝點頭,讓趙淩去撿石頭搭竈。葉姝則去撿柴,宋清辭跟着葉姝一起撿。
葉姝在石頭簡單圍好竈內點了火,就先在鍋裏熬粥。再命人去拿刀砍了些竹筒回來,削成盛水和盛飯的裝置。葉姝把蒸茄幹先放在竹筒裏面泡着,另準備幾個更大的竹筒專門削好,洗淨備着,等封禮禾他們獵了兔子回來,就用這些竹筒來烹饪兔肉。
過了一會兒,封禮禾和莊飛他們陸續回來了,有用袍子兜着一堆野菜和蘑菇的,有摘了青的紅的小野果的,封禮禾和莊飛則分別手裏拿着幾只兔子,看數量足夠大家吃飽了。
莊飛馬上把兔子拿到一邊收拾幹淨,然後切塊,放到竹筒裏清洗。
葉姝則在挑野菜和蘑菇。
“這些都能吃,我認得。”封禮禾湊過來笑着說道。
葉姝舉起其中一塊白蘑菇給封禮禾看,“你确定你在這附近生活過,吃過這種菇?”
“當然生活過,不過我這人愛吃肉,我都打得野兔子,野菇可沒興趣吃。你拿的這個是我小時候跟着我母親上山采菇的時候認的,味道還不錯。”
“你再看看。”葉姝把餘下的跟剛才一樣的白蘑菇都挑出來,放在一起。
封禮禾聽葉姝這麽一說,撿起來仔細看這蘑菇,恍然道:“你這麽一問,我覺得這菇好像有點跟我小時候吃的不太一樣。”
“就是不一樣,這是白毒傘,一個就足以致命。如果你小時候吃過這個,你現在應該在閻王殿裏的打兔子了。”葉姝說罷就讓莊飛把這幾個蘑菇扔了。
大家聞言後唏噓不已,連正在那邊樹下專注撿柴的宋清辭,也擡頭望了一眼葉姝這邊。
“葉姑娘怎會知道這些?難道你也在這附近住過?”封禮禾覺得自己真的發現寶貝了,眼睛裏閃爍着不加掩飾的興奮光亮,特開心地看着葉姝。
葉姝當然不能講她是因為看過《野蘑菇百科大全》,把裏面的圖文都記住了,才會一眼認出這毒蘑菇。
“以前在山裏玩過,有人告訴的。”
封禮禾馬上拱手稱贊葉姝厲害,“還好有葉姑娘在,不然我們大家今天都危險了。”
莊飛找個塊幹淨的石頭,跑把毒蘑菇放在有陽光的地方曬着。
如此純天然的毒物,當然要以後留着殺人用。
葉姝将喜好的兔肉,用剛才淘米剩下的淘米水重新清洗一遍,加野蔥揉搓後,在竹筒內添了鹹蘿蔔幹和水,就封好竹筒,就放在竈內用火燒。
糖蒸茄也放在竹筒內用火熱一下。
粥差不多熬好了,葉姝就盛一碗給宋清辭。
“在外頭條件差,就只能委屈公子吃這個了。”葉姝告訴宋清辭,一會兒鹹蘿蔔幹炖兔肉好了,他可以試着嘗嘗看,沒什麽油,應該不至于膩人。
趙淩馬上再提醒葉姝一遍,他家公子早上沒辦法吃肉。
宋清辭卻對葉姝點了頭。
趙淩:“……”
葉姝接着在小鍋裏添水,放了蘑菇和野菜,做了一鍋野菜雜山菌。因為沒有鹽,這一鍋菜少了點滋味,倒是可以完全純粹地品嘗到野山菌的鮮,但如果把這玩意兒當飯吃的話,倒是比白米飯好吃。
封禮禾嘗了一口後,馬上吃了一竹筒。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事他中意的姑娘做的東西,還是他餓得太久了,反正就是覺得好吃,非常美味。
葉姝細再盛了一些蘑菇湯,遞給宋清辭。宋清辭溫吞的喝着,倒也沒有拒絕。
“嗯,太好吃了!這要是有點什麽醬料蘸一下,味道肯定更絕。”封禮禾連連稱贊道。
醬料。
這倒給了葉姝一個思路,武林人士打家劫舍,經常外出,很有可能像他們這樣臨時住在野外,只能吃點幹糧或者就近找點東西沒滋味地吃,太可憐了。如果有極好的醬料配着蘸一下,一定幸福死。
葉姝琢磨着她回頭可以做一些麻辣牛肉醬、蘑菇醬等等備着,也可以考慮出售,不僅可以提高諸位武林人士出行中的飲食質量,自己也可以賺點小錢錢。雖然說淩雲堡不缺錢,但終究不是她的東西,還是憑着自己的技術賺錢最踏實可靠,別人搶不走。
等火燒得差不多了,竹筒裏的兔肉也好了。大家用折斷的樹枝當筷子,端着小竹筒,高興地準備好了吃兔肉。
在竹筒打開的一瞬間,要命的香氣就鑽進了大家的鼻孔,真鮮美,是肉香的那種鮮,跟蘑菇什麽的截然不同。肉始終是肉,就是比素菜香。
白嫩的兔肉熱騰騰冒着白氣,再撒上嫩綠的野蔥段,煞是好看,光瞧着就覺得誘人。
葉姝夾了兩塊到碟子裏後,便告訴大家可以吃了。
大家争先恐後地湊過去品嘗,兔肉鮮嫩,滋味十足,居然一點都不腥,而且重點是有鹹味兒了。大家正奇怪怎麽有鹽的時候,随後就嘗到了裏面的蘿蔔條。在兔肉湯中泡大的蘿蔔幹,而今已經不鹹了,軟硬剛好,口感勁道,裏頭又飽含了兔肉的湯汁,吃起來居然比兔肉還美味了。
“真好吃,這要是有一碗米飯,我都能吃哭了。”莊飛一說,所有人都紛紛點頭,急切地附和。
封禮禾在這時候卻分外安靜了,他默默然地再夾起一塊兔肉,放進嘴裏慢慢咀嚼,眼睛早已經紅了。
這道菜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說起來也有一年多沒回去看她老人家了。上次回家的時候,他們母子倆鬧得不歡而散。老母親非要給他安排娶妻,傳宗接代,但封禮禾不喜歡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子一起生活,而且他總是浪跡江湖,常年不歸家,哪能禍害人家的姑娘,讓人家獨守空房。
封禮禾一直就想找一個能和自己一起能浪的,又或者真遇到那麽一個女孩,可以心甘情願讓他不去出去浪。
現在他好像找到了。
封禮禾咽掉己嘴裏的兔肉,就去搜尋葉姝的身影。
葉姝正彎着腰,把她碗裏的兔肉遞給那位宋書生。
多好的女孩,揮得了劍,下得了廚,照顧得了人,還聰明機靈地認識毒蘑菇。這已經不是特別了,是特別中的特別。
他如果把這樣的女孩領回家,他母親肯定會高興的。
封禮禾想到這,不禁美滋滋地翹起嘴角笑。随即他發現葉姝也笑了,但卻是對着那位宋書生笑,僅僅因為宋書生吃了她做的一塊兔肉。
封禮禾三兩口把自己手裏的兔肉都吃幹淨,然後匆忙走到葉姝跟前。
葉姝正蹲在宋清辭面前,看見封禮禾突然來了,以為他有什麽重要的事,便立刻仰頭看他。
“都吃完了,葉姑娘做的東西好生美味。”封禮禾笑着抖了抖自己手裏吃幹淨竹筒。
葉姝正要對封禮禾說話,宋清辭突然起身,便轉移走了葉姝的注意力。
宋清辭去泉眼邊要洗碗。
葉姝哪裏能讓大魔頭洗碗,她馬上把碗搶過來,要自己來。她得好好表現,争取早日改造成功,被大魔頭成功釋放。
“多謝。”宋清辭淡淡道。
“別客氣,我們是朋友嘛。”葉姝笑着。
封禮禾忙湊過來,“還是我來洗,葉姑娘已經做那麽久的飯,夠累了。”
“一雙碗筷而已,能有多累。”葉姝讓封禮禾不必客氣,她三兩下把碗洗好之後,就交給了趙淩。
莊飛忙把預留的兔肉和最紅最甜的野果子遞給葉姝。
葉姝吃完飯後,看着東升的太陽伸了伸懶腰,覺得渾身都舒坦了。
封禮禾一直關注着葉姝的舉動,看着她調皮的伸着懶腰的樣子那麽可愛,便忍俊不禁起來。封禮禾偶然轉眸,忽然發現那位宋書生好像也在看葉姝,又好像沒有在看。
因為這位宋書生現在只是平視着前方,眼睛看起來空洞無神,沒有任何情緒,看起來好像他只是碰巧對着葉姝所在的方向發呆而已。但片刻後,當葉姝移動的時候,封禮禾發現宋清辭的目光也跟着移動了方向,這才完全确認他也和自己一樣在注視着葉姝。
封禮禾思量了片刻後,就踱步到宋清辭跟前。宋清辭感受到腳步聲後,就立刻收回目光,但他只是半垂着眼眸看着地面,并沒有瞧封禮禾的意思。
“小兄弟是葉姑娘的朋友麽?”封禮禾笑着坐在宋清辭身邊。
“嗯。”宋清辭幾不可聞地應聲。
封禮禾以為宋清辭是書讀多了才比較沉悶,所以并沒計較,繼續問他家在哪兒,和葉姝又是怎樣相識的。
封禮禾耐心等了半晌,才發現宋清辭根本沒有回應他的意思。這下他才覺得宋清辭有些奇怪,納悶地打量一番宋清辭。封禮禾行事向來光明磊落,所以此刻也不扭捏,直接爽快地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是不喜歡我麽,所以不愛跟我講話?還是你本來就話少?莫非是我的問題問多了?”
封禮禾繼續抛出一連串問題的時候,默然對上了宋清辭的眼睛,寡然平淡,卻透着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冷瘆,像是在地獄裏沉寂了萬年的死水。
封禮禾心中猛地驚駭了一下,感覺自己後脊梁的汗毛在漸漸豎起。而今江湖上能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人不多了,這位書生到底是何方神聖,他真的是書生?
封禮禾欲繼續在宋清辭身上探究,就見葉姝笑着朝他們走來。
“我們在法華寺結識,剛好他家離我家不遠,就順路結伴回家。”葉姝解釋道。
封禮禾見到葉姝,就馬上忍不住跟着她笑起來。再聽她解釋二人就是結伴回家的朋友關系,心裏終于松了一口氣。
葉姑娘人好心善,愛照顧人,法華寺出了那樣的事情,以葉姑娘的菩薩心腸,肯定不可能放任宋清辭這樣的文弱書生不管。所以葉姑娘照顧宋書生是出于俠義,正經是一件很好的善事,他沒必要多想一些有的沒的。
“葉姑娘人美心善,濟弱扶傾,令封某佩服。”封禮禾繼續贊美葉姝。
葉姝看了眼宋清辭,封禮禾居然把大魔頭比喻‘弱’,真不錯。
“封大俠謬贊了。”
封禮禾又看見葉姝對自己笑了!
這個笑比上一個還甜!
眉眼彎彎,透着機靈,含俏霧繞,他整個人都快被她的笑容吸走了,快要無法自拔了。
“葉……葉……”封禮禾有點嗑巴了,等他躊躇出口的時候,葉姝早已經轉身號召大家動身繼續趕路。
封禮禾紅着臉跟着大家一起走。
宋清辭最後起身,在趙淩的攙扶下往前走,目光若有似無地掃了一下封禮禾的背影。
“石護法說一切順利。”趙淩低聲跟宋清辭回禀道。
宋清辭收回目光,瞟向趙淩:“揚州。”
趙淩立刻謙卑地領命,随即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時候,轉身消失于林中。
半炷香後,他才無聲無息地歸隊。
……
至天近黃昏,大家終于翻過了兩座大山,成功抵達了落洪縣。落洪縣并不在交通要道上,雖是縣,但并沒有多熱鬧,好在還有幾家客棧可供選擇。
葉姝覺得既然有錢,就沒必要委屈自己,直接選了最貴最好的那家,又叫莊飛去裁縫鋪子買些做好的成衣,置辦馬匹幹糧等物。
“我們休整一日,在繼續趕往廬州如何?”葉姝仍舊很民主地問大家的意見,見大家沒人反對,便定下來。
不過這次要吃一塹長一智了,晚上休息的時候,葉姝派屬下輪班在客棧房頂守衛,以便于觀察附近的街道是否有異狀。如果紅蓮教的人再來,可以早發現早跑。
到了第二天傍晚,有三名随身帶劍的武林人士風塵仆仆地趕來住店。
三人随後在大堂吃酒閑聊,便講到了法華寺近來發生的大事。
這家客棧的酒菜在落洪縣十分聞名,不少本地人請客吃酒都會來這裏。所以傍晚的時候,來客棧用飯的人數很多。其中有一位姓張的財主,平日最喜好聽江湖轶事,聞得這三位口中有江湖大事發生,馬上出錢請他們吃酒,詢問其中的緣故。
三男子正愁自己知道的大事兒無人可講,張財主這一問,可算是徹底打開了他們的話匣子。
“這事兒可算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新鮮刺激的,若非親自經歷過,我都不敢相信。”
此話一出,堂內所有的食客們都好奇起來,反正聽故事也不花錢,食客們都圍了過來湊熱鬧。
三男子先繪聲繪色地講述紅蓮教教主是誰,在江湖上有多厲害,然後突然告訴大家就是這麽個厲害的人物在法華寺突然死了,死得特別蹊跷。食客們聽得跟着都緊張起來,期待後續。
葉姝站在二樓的走廊,聽到這些後描述後都不禁佩服起這個講述人來。這三位真的是只是普通的江湖人?懸念氣氛渲染的如此到位,倒像是專業的小說家。
“其實紅蓮教教主這次來法華寺的目的并不是為了玄陰神功,而是為了見女兒。”
“女兒?紅蓮教教主還有女兒?我怎麽沒聽說?”張財主馬上提出質疑。
“所以這才說這是我有生以來見識過最新鮮刺激的事。
二十年前,巫紅蓮為得到萬花山莊名為血羅剎的劇毒秘方,以色勾引了而今萬花山莊的莊主,後懷孕誕下林若蘭。因正邪不兩立,她只能忍痛留下女兒,帶走秘方回去交差。而今巫紅蓮身患重疾,時日無多,便想和林若蘭相認,讓她繼承紅蓮教教主之位。
奈何林若蘭并不願自己有個邪教教主的母親,見巫紅蓮仍然執意要公開關系,林若蘭便起了殺心,約她來法華寺。她先假意聽從巫紅蓮的話,然後誘導收買了巫紅蓮身邊的侍衛,來孝敬她這位‘新教主’,随即就使喚這名侍衛,設套把巫紅蓮給殺了。”
衆人唏噓不止,感慨這故事可真是夠刺激,女兒弑母,叫人想都不敢想。
這萬花山莊在百姓們之中也極有名。山莊以治病救人為營生,莊主林楓更是為妙手回春的神醫,山莊內培養了大批妙手回春的大夫。但凡是人,吃五谷雜糧,都會得病,都離不開大夫的醫治,所以不管在江湖還是平民百姓中,萬花山莊的聲望都極高。
誰能想到,這萬花山莊林莊主一直疼愛的千金,居然會是紅蓮教教主的女兒。
單憑這事兒,就足夠大家讨論三天三夜了。
“後來呢?紅蓮教的人得知林若蘭是教主的女兒,怎麽處置她?”張財主急忙問。
大家也趕緊盯着三名男子,緊張地等待答案。
“林若蘭之所以殺母,便是不願被被公開了身世,而今這般,早就哭傻了,人像沒了魂兒一樣呆滞,任由紅蓮教的聖姑楚月發落。楚月卻無法對林若蘭下手,畢竟她是教主的女兒,殺她定不是教主所願,所以楚月就放過她了。”
“真沒想到,這紅蓮教的聖姑居然還會有手軟的時候。弑母之罪,當誅!”
“可不好說,如果我是林若蘭,我也不想有個魔教教主的母親。”
……
大家叽叽喳喳争吵起來,各抒己見。
“諸位,還有事兒呢!
就在真兇查明,紅蓮教終于将法華寺解禁的時候,昇陽宮的護法石阡基發現千機閣的秘籍被盜。法華寺內再度亂成一團,并且這些人仍然不能下山,因為這一次換昇陽宮圈禁所有人了。但是有一人逃了出來,不禁令人懷疑就是她偷了秘籍。”
葉姝聽到這裏,無奈地抓了抓頭發。得了,原來這故事裏她在最後壓軸。
“誰?”
“誰?”
“到底是誰?快說呀!”
“我們武林中最年輕的女堡主,葉姝……”
接下來葉姝不聽也知道大家都說什麽,無非是罵罵罵。葉姝跳窗去了後院,找了處僻靜的地方練劍。
她耍了幾招之後,看見宋清辭走了過來。
宋清辭薄唇緊閉,目光如往常那般波瀾不驚的落在葉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