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澤村榮純是個不會說謊的人。(倉持洋一的場合)
澤村榮純是個不會說謊的人。
比如,那天在禦幸的生日會上也是,才被壽星随便來了一句“看你今天表情不太對,是不是有小測驗沒過啊”,整個人的臉就漲得紅紅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真的有小測驗挂了似的。
結果自然是一衆二年級語重心長地把人攆回宿舍複習,澤村那個傻蛋像八爪魚一樣扒在店門口,嘴裏嚷嚷着“混蛋四眼,我好心給你過生日,你竟然這樣對我”,被倉持直搗死穴,整個人身子一軟。接着倉持和禦幸對視一眼,沒等那傻蛋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大門一關,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倉持前輩,這樣對榮純同學不太好吧。”一旁的春市輕輕道。
倉持嗤笑了一聲,切,別以為我沒看到你也推了一把。
監督可是說過有測驗沒過的人不能來慶祝的啊。我身為代理隊長能坐視不管嗎?!
當然大家把那傻蛋推出去的時候,多少都有點幸災樂禍的,畢竟這家夥太吵了,鬧心。
再比如,上周,倉持和禦幸課間從販售機回到教室,就在教室後門發現了扒在門後面,正撅着屁股,鬼鬼祟祟朝教室裏張望的人。
倉持默默走到他背後,擡腳踹了他一下,這觸感……有點糟糕啊。
澤村那傻蛋捂着屁股轉過身,剛想破口大罵,那雙眼睛一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兩個人便整個人吓得貼在門板上了。
“幹什麽呢?”一邊的禦幸眯着眼睛問。
他一個激靈,捂着胸口拼命搖頭:“沒、沒、沒什麽!”
禦幸朝他手捂着的地方看了過去,鏡片閃出一道精光:“裏面什麽東西?”
“哈?啊!”那傻蛋趕緊放下手,大聲道,“什麽都沒有!真的……”
倉持實在看不下去,啧嘴道:“找我們幹什麽?”
Advertisement
傻村眼睛轉來轉去,虛張聲勢地大聲喊道:“誰、誰說我找你們!我找前園學長的!”
禦幸道:“前園在隔壁班。”
傻村嘴巴張了張,一拍後腦勺誇張道:“啊呀哈哈哈!你看我這記性啊哈哈哈!”随即身體貼着牆壁,漸漸地移開了兩個人的視線。
倉持望着那個人獵奇的姿勢以及被周圍人施以的注目禮,忍不住道:“這個人到底有多蠢?”
禦幸接話道:“這是個超出人類極限的量。”
雖然之後倉持各種威逼利誘,甚至代理隊長的身份都拿出來了,依舊沒能從澤村封牢的嘴巴裏套出些什麽。倉持猜測無非就是又出了什麽幺蛾子想拜托他和禦幸,但最後都沒敢拉下這個臉(話說這家夥面對禦幸時的自尊真是高得出奇),最終拜托了前園。
倉持躺在床上思考着這件事,忽然感覺眼前靈光一閃,大腦一片清明。
他瞥了眼對面牆壁上反出些許的光,澤村這家夥,最近似乎手機用得很頻繁啊。
而且這家夥還把手機蒙在被子裏打字,不仔細聽還不一定能聽到他吧唧吧唧地按鍵聲(說起來這家夥最近竟然把邊打字邊念出聲的習慣給改了!),之前在宿舍也是,一開始打游戲讓他過來當練手,不僅不乖乖過來,竟然轉身就出了宿舍門,眼睛依舊離不開那個萬惡的手機。
聽到門把吧嗒一聲轉上,那一刻,倉持洋一氏的內心是憤怒而寂寞的。
難不成因為上次把他一個人攆回宿舍惹他生氣了?不是吧,之前也欺負過他這麽多次,也沒見他記仇啊!
說起來上次幫他聲援的也只有一旁老媽子一樣的阿園,而且之後阿園也一直對禦幸冷冷淡淡,兩個人莫不是要合起來做什麽不成!
倉持翻了個身,以這兩個人的智商,真要做什麽似乎又威脅不到他們。
那如果是有關若菜的呢?不不不,阿園那家夥沒見過若菜長什麽樣子吧,不會打她的主意吧……
那如果是澤村看中了哪個女孩子!……不不,那家夥滿腦子棒球吧,之前對若菜的反應也超級遲鈍的。
果然還是兩個人在謀劃什麽吧……
倉持洋一氏在上鋪翻來覆去,攪得澤村忍不住掀開被頭道:“倉持前輩,你怎麽了?”
倉持一個騰身坐起,朝下鋪伸出半個身子,正在玩手機的澤村見到他吓得差點手機都掉到床下去了。
倉持剛想去看看手機屏幕上的內容,結果澤村那家夥把蓋子一翻,嚴嚴實實地藏進了自己的懷裏。
“怎麽,我有這麽吓人嗎?”倉持道。
澤村撇開眼睛道:“啊……因為反、反光……”
“那我哪裏讓你不爽了嗎?”倉持又道。
澤村只感覺背上一激靈,不停地搖頭:“沒有!”
“我告訴你啊,你小子不要騙我啊,我看得出來的。”倉持沉聲道,“你最近老捧個手機幹嘛呢?”
傻村臉部僵硬了一會兒,偏過頭去道:“我、我給家裏發信息。”
倉持朝他伸了伸拳頭,傻村皺眉道:“是真的!不信我把手機短信給你看!”
倉持見他真的要把手機遞過來,瞥了他一眼委屈地表情,又想起之前把他攆回去的事情,心裏竟然有點愧疚感,便嘆了口氣:“算了算了。”雖然平時也沒少翻你手機。
澤村用貓眼歪了他一眼,把手機塞回被窩裏。怎麽感覺好像更緊張了?
果然再大條的人欺負多了心裏也會有結締啊,說起來最近澤村都不怎麽和自己說話了,是不是該考慮對他好一點……
倉持就這麽盯着澤村,盯得那傻蛋貓目瞪得細長一條,腦門子上全是冷汗,身體就這麽僵硬地斜撐在床板上,不敢躺下去也不敢坐起來。
“說起來你前幾天找前園幹嘛?”倉持終于發話了。
澤村愣了愣,先做出了一個“我的腦海現在一片空白”的表情,接着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臉一紅。
“啊啊啊……就是……請教前輩打擊的事情。”
“你練打擊幹嘛?光是投球你的腦子就不夠用了吧?”
“啊?!我的腦子可是全部守備位置、打擊、怪癖球直球卡特球變速球對角直球幹淨直球怪癖變速球這些統統加起來都能輕松搞定的啊!!!啊對了還有牽制……”
“吵死了!幹嘛把你所有的球種都報一遍啊!還報重複!湊數嗎!”
倉持對着正牛鼻子喘氣的澤村嗤之以鼻,末了教訓道,這種事情想問就來問我們嗎,你那身子板夠得上阿園幾分之一?問了有參考價值嗎?這樣說了以後,才氣呼呼地縮回床上躺平。
竟然真的是為了這種事情嗎?我和禦幸在他眼裏究竟有多吓人多生疏……今夜,倉持洋一氏的心裏依舊是憤怒而寂寞的。
下鋪又沒聲音了。倉持扶額,一不小心話又說重了,不用看都能想到現在澤村一定一臉受傷的表情對着枕頭狂流冷汗。這家夥真是讓人想對他好都不行……算了算了,明天,明天開始記得不能生他的氣……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甚至一周之後,澤村除了平時在隊伍裏面練習,竟然一次都沒有來找過他!不是說好了有問題來問的嗎!這樣一來讓倉持洋一代理隊長如何拉得下臉作好前輩狀上前關心他?
對,沒錯,那個手機,那個萬惡的手機,他還是盯着那個萬惡的手機!從回寝室到洗澡前,從洗完澡到睡覺——一、刻、沒、有、離、開、過。
還好沒讓他看到澤村跟着前園練習揮棒,否則他絕對直接在室外給他上一堂擒拿課。
倉持洋一從未如此惆悵地癱坐在教室的椅子上,和禦幸有一搭沒一搭地抱怨着澤村,這家夥自從被監督架空了之後,人有時候會怪怪的,嘴也不像以前這麽毒了(雖然對那幾個投手還是老樣子),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倉持說幾句他才回一個不輕不重的語氣詞。
拜托诶,你的投手,你不關心嗎?
禦幸聳肩道,我只關心他們投過來的球。
說起來,澤村和我都比較熟的,也就只有春市了,說不定問問他就能知道澤村到底什麽情況了吧。
嗯。
巧也是巧,就在倉持要發作的時候,不知誰的手機震了一下。
兩人對視了一眼,各自掏出手機查看。
發信人:小湊弟弟
倉持前輩,有點事想跟你商量,下午練習結束的時候一起談談吧。
什麽呀,沒頭沒尾的。
禦幸問,什麽事?
“春市說有事情找我商量,你說會不會是有關澤村的事情?”
禦幸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作為正式隊長,我要嚴肅地告訴你,球隊內部戀愛是不允許的……”
“去你的。”
禦幸看了看手表,嘴裏嘟囔着要遲到了,準備到小賣部買了一份食物帶走,給倉持留下了一個潇灑的背影。
說起來禦幸這家夥,自從秋季大賽受傷之後就一直去克裏斯前輩的醫院複健。這家夥的運氣有的時候真是個謎,前兩天說好的預約,負責的醫生臨時家裏有事,就調到了今天中午,這樣一來還要問小禮要假條,下午又正好錯過一場小測驗。
總感覺面對這個池面的時候,心裏有微妙的平衡感。
小春打完飯,坐到倉持旁邊,見倉持四周地轉着頭,像是在找誰的樣子。
“倉持前輩在找榮純君嗎?我最近幾乎每天就有一次飯點見不到他呢。”
“那他能去哪兒?”倉持哼哼道,拿筷子把魚骨一根一根地挑出來,今天的晚飯,好像沒什麽食欲。
小春嘆了口氣,也沒動筷。
“你是不是也覺得最近那家夥很奇怪?”
小春道:“我也在想……所以找倉持前輩商量,榮純君自從上次被攆出禦幸前輩的生日會之後,好像人都悶悶的……”
倉持心裏一個咯噔,不會吧,這麽點小事真的這麽放在心上?
“我也覺得榮純君不是這麽小氣的人,可能也有別的原因吧……是不是要找個機會和他道歉?”
啊啊,這家夥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再傷心的事情跑跑步就沒事了,但總也有些很敏感的地方吧,或許道個歉說說清楚就沒事了?話說大家把他攆出去的時候,可都是嘴上說着“為他好”,臉上卻挂着一副“總算有了正當理由”的表情啊。他回去之後宿舍裏沒有人,大家瘋到一兩點才回來,我也是累得不行直接躺床上了,後來也忘了去解釋,他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竟然也沒想着觀察一下啊……
啧,怎麽辦。倉持洋一氏的內心是糾結而寂寞的。
要不要跟禦幸商量呢?不不不,還是別給這家夥添什麽麻煩了吧,讓他好好養傷,還是靠我……吧。(撲街)
代理隊長什麽的,一旦體恤起民衆來,要了倉持洋一氏的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