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同歸
江蓠想着蕭陵泷怎麽牽着馬就來了,他來找自己被人看見也不大好,于是她忙辭別衆人,拉着小丫鬟眀薇快速退場了。
在江府派來的馬車前,江蓠就被蕭陵泷從後趕上,他扯着她的袖子道:“怎麽,看到了我,你還急着回去?”
江蓠笑而不語。
蕭陵泷道:“你坐上我的馬,我們一起去京郊寧湖轉轉。”
江蓠看着他點點頭,她知道成為齋宮宮主之後離出京之日便近了,能見到他的日子也是越來越少。
在馬上,蕭陵泷一邊揚鞭一邊說笑話逗她開心,江蓠身為女子,初次登馬本還有些緊張,受他照顧,漸漸地也放開了。兩人的衣帶随風飛舞,在空中相交,白馬玉人,相映成畫。
蕭陵泷道:“在齋宮的日子想必有些辛苦,經常要祈禱,還不能見外人,你受得住嗎?”
江蓠心想,前生那麽多索然無味的日子都受住了,這有什麽受不住的?她點了點頭。
蕭陵泷又道:“一別半年,你不會忘了我吧?”
江蓠輕聲笑了起來,心想怎麽會呢,哪料蕭陵泷猛地轉過頭來,頭直直地和她的撞在一起,偷吻了她臉頰一下。
江蓠僵住,蕭陵泷的笑聲傳進耳裏,她才知道被戲弄了,江蓠心裏也鮮有的起了争勝的想法,她把頭靠在他的背上道:“玲珑哥哥才是,半年不見,回來你不會另結新歡吧?”
蕭陵泷也僵住了,卻不是因為動搖,他握着馬缰的手有點用力,苦笑道:“你別說了,我感覺我身心都會因為你的離開,而受到莫大的煎熬。”
他言語直接,江蓠感覺臉上的熱度噌的一下上去了:“……你在亂說什麽。”
“我可沒有亂說。”蕭陵泷猛地加快了揚鞭的速度,江蓠的心怦怦亂跳,不過這顯然不是因為馬背颠簸的緣故。
回過神來,這根本不在什麽寧湖湖畔,而在一所宅院的門前。
蕭陵泷道:“怎麽辦呢,載你來的時候沒有胡來的意思,但現在……變得有那個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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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骨地盯着江蓠,看得她口幹舌燥,如何拒絕他?……不,需要拒絕他嗎?
她一動搖,蕭陵泷就把她攔腰抱住,身處他堅硬的緊箍的雙臂之內,她才知道他有着那樣大的力氣,這光看他的外表倒是看不出來的。
下了馬之後,蕭陵泷連馬也不栓,直接踏進宅門,往卧房走去,沿路都沒有見到下人,但江蓠還是害羞地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裏。
她本來很緊張,但在他懷裏聽到他的心同樣跳得飛快,江蓠反而變得有點冷靜了。
蕭陵泷走進房間後,單手關上房門,江蓠看到房內貼滿了大紅的喜紙,還有許多鮮紅的綢緞帷幔,入眼是一個肖似婚房的地方,她心裏驚訝,擡起頭看着蕭陵泷,蕭陵泷道:“這是我置辦的別莊,早早地按照婚禮裝點起來了,本來想着有空了帶你來看,沒想到,今天……”
江蓠心下感動,沒想到在一個別莊他也會花這麽大的功夫布置,這份深情讓她心動不已。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将江蓠輕輕地放在床上,随即覆下身來,什麽也不說,鉗着她的腰,将她從額頭到下巴親吻了個遍,方緩緩擡頭道:“可以嗎?”
江蓠心想事到如今就随他去了,但她還有一層理智告訴她,身為齋宮宮主要守身如玉,她剛當選就和人做這樣親密的舉動,是欺騙衆人,即使這人是她未來的夫君……蕭陵泷看出了她的猶疑,道:“我說過的話,你忘了嗎?”
……他說過的,不等新婚之夜,不會發生那等事的,意思是他會把握尺度嗎,江蓠暗想着,默許了他一切的所作所為。
蕭陵泷再覆下身時,換了一番态度,變得有些急切,在她腰間盤旋的手輕巧地解開了腰帶,江蓠感到身上微涼,但他滾燙的有繭的手很快彌補了損失的熱度,在她胸前一握,讓江蓠一驚,一聲嘤咛差點脫口而出,蕭陵泷緊貼了上來,唇順着她的脖頸滑下,在她一身光滑的皮膚上游走,所到之處,泛起一陣古怪的戰栗感,江蓠像缺水的魚兒一樣張開嘴急促呼吸,在幾近窒息之時,感到蕭陵泷的頭又移到了上方,和她交換唇舌,在她耳邊輕輕道:“舒服嗎?”
江蓠憋着聲音憋得眼角都流出淚水來,微微地搖了搖頭,看她堅強抵抗的樣子,蕭陵泷不由笑了:“你叫出聲音來,我想聽。”
他吻上她的唇,百般挑逗,引她從唇角流瀉出那些動聽的喘息聲,江蓠羞得可怕,并非沒有經驗,但身體能這麽敏感讓她打心底裏感到害怕,她一邊喘一邊忍不住哭了:“你……想聽什麽……”
她想說的是這麽羞人的事你就不用說出來了,但蕭陵泷顯然意會錯了,他誠實地道:“呻|吟啊。”
江蓠“啊”地輕叫了一聲,感覺唇角又被他噬破了,她欲哭無淚,蕭陵泷卻道:“我一不小心力氣重了,你別往心裏去,還有……這次我就不停下來了。”
江蓠腦海像波濤洶湧的大海一樣翻滾着,只有把意識停留于假想的世界,她才能從高熱的身軀中分神片刻,蕭陵泷的那處抵着她,兩人緊緊地摟抱着,她感覺身體快要融化了,最終,他洩在了她股間。
停下來的時候,兩人誰也沒動,感覺帳頂在天旋地轉,心頭溢滿高漲的情緒,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六月,江蓠離開京城,向東而去,這次的齋宮建在登州地方,似乎是靠近大海、日照充足之處。
比起嶺南、巴蜀之地,登州的環境算是大好,離京不過一月半就到了。
江蓠每日登上岩石、眺望滄海,再就是持齋祈福,日子雖說平淡,但不乏趣味,竟比想象中好。尤其是宮女們,大家把跟随宮主看作一件榮耀的事,對待她像真的公主一樣,她們多數都還年輕,對宮外的環境也萬分好奇,江蓠和她們關系不錯,每日閑談,借以消磨時光。
她的運氣也很好,在十月的時候,一場大雨過後,登州天空忽然有風雨成龍之像,通知了同樣駐留登州的占星官後,天空雲朵片時就結成一條長龍,有鱗有鬣,占星官掀髯大笑,說這是百年難得一遇“飛龍在天”之像啊!可以祝宇內升平,盛世安康!
将這消息通報給朝廷,江蓠年底即可離開登州了,她歸心似箭,短短幾天,竟瘦了一大把。
雍和二年臘月,齋宮宮主的儀仗從登州離開,江蓠坐在最中央的豪華大轎上,看到了登州今年降下的第一場雪,初雪純澈而美麗,落上人家的屋檐、街角立着的大樹的枯枝,落上人們的衣服,更多的落在地上。
江蓠在轎裏坐着,仔細聽去,似乎能聽到雪落的聲音,她回憶過去的幾個月,對登州并非毫無留戀,因此她掀開簾子,想向這冬日的街衢望上最後一眼。
入眼是一個冰雪的世界。街上積雪覆蓋,人家門戶緊閉,地上有淺淺幾個腳印,江蓠的目光停留在屋檐下的冰柱上,忽地,她心中一動,如有所感,下意識地向街衢盡頭望去,只見長路那端,有一匹白馬一看便是神駿,正輕輕甩蹄,甩掉蹄上殘雪,氣定神閑,馬上人俊朗無俦,面帶微笑,正向她走來。
☆、番外
六月離開,臘月回轉,這一任的齋宮宮主做事真是雷厲風行,真是得上天保佑啊,趙峥冷笑連連,但看到群臣上折說“飛龍在天乃大吉之兆,陛下得民心、黜奸佞,賞罰得當,理當由此”、“陛下洪福齊天”、“上天保佑,陛下必能開創盛世”,全是溢美之詞,弄得他的氣也不知道該從哪兒出了。
迫不得已認她為皇妹,知道讓她入宮是祖宗家法容不得的,趙峥只好放棄。
他自小便有求而不得的東西,所以在有為皇的野心之後,就發誓絕對不會再次讓想得到的東西從手中溜走。
本以為一切已經盡在掌握,但沒想到,得不到的東西,當了皇帝之後還是有的。
雖說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和她如此過不去是他執拗的過錯,但趙峥并不打算認錯,他反而很想看看,那個和他死扛到底,拒絕了他提出的誘人條件的女人,幾月不見,究竟變成了什麽樣子。
他決定請她入宮賞花,順便膈應一下蕭陵泷。
雍和三年,春光明媚,禦花園金紫園中牡丹芍藥正值花期,争奇鬥豔,趙峥坐在位子上,從宮侍手裏拿過毛巾、拭了拭手,然後接過茶杯啜飲了一口茶水。
宮妃就如宮花,争奇鬥豔,趙峥想着,上位以來,只進行了一次選妃,所以後宮還沒有多少女人,但即使如此,也很夠熱鬧的了。
趙峥遐想,如果江蓠入宮了的話,會是什麽花?方昭儀薔薇式的帶刺卻又我見猶憐?趙婕妤蓮花式的外表高華但心眼兒偏多?還是舒美人紫薇花式的小家碧玉柔柔弱弱?……
搞不懂,都不是,感覺非要用花來比喻江蓠,有點麻煩,她更像是草吧,不,樹……似乎有些像桂花樹呢。
不用近觀,遠遠就能聞香,這似乎能顯示江蓠長相的招搖,确實,她長得肖似其母,也是個能豔動京城的大美人。
但桂花近看确實不起眼的,只是愈能聞見它自身的芳香。
這點也很對,江蓠不大喜歡多管閑事,不愛鬧騰,看着與人不争,與世無争,不起眼就像近看時的桂花,但一旦發現了她個性中特殊之處,恐怕會讓人像在近處聞桂花香一樣,被迷得七葷八素吧。
想及此,趙峥笑了,他這一笑,正看到江蓠遠遠走來,穿着一件淡綠色的湖裙,腰帶是金黃色的,紋路剛好是桂枝,剛好符合他剛才一番“桂花論”,趙峥忍不住噗嗤笑了,茶水差點從口裏噴出來。
美人本來不打算把目光朝向他,但是他的表情很難不引起人的注意,因此江蓠果然看過來了,蹙着眉,行禮,道:“陛下。”
她謙卑地行禮,然後擠到女人堆裏,任他再怎麽看,也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這大概就叫排斥吧,趙峥想到,還真沒哪個女人敢排斥他,他心頭火大,但又摁住不發,隐忍着準備享受她和蕭陵泷吃癟的樂趣。
不久,他看到蕭陵泷也到場了,兩人相見臉上挂着驚訝的表情。趙峥将這一幕收入眼中,暗想,好戲還在後頭。
宮宴之上,他為難她奏一曲《婕妤怨》,她的臉一下變得十分難看,連帶着蕭陵泷的臉色也不好。
班婕妤和漢帝失和,自寫團扇歌抒發心中憤怨,《婕妤怨》就是表達班婕妤情感的曲子。
這似乎就代表着江蓠入宮,然後不為自己所喜,像個怨婦一樣發愁,彈琴遣懷。
趙峥看到兩人表情都不大好,自己愉快地笑了。江蓠即使心不甘情不願,宴會還是要繼續的,她還是将《婕妤怨》彈奏出來。
趙峥本以為她學乖了,沒想到她巧動腦筋,奏出的是《婕妤怨》和《隴頭吟》合在一起的變調,把宮妃怨帝王薄幸的曲目強扭成征夫離開家鄉,去戍守邊關的悲壯曲目。
曲子銜接得很好,大家都沒有覺得什麽不妥,趙峥卻有些動怒了,因為他看到蕭陵泷被她這樣讨好,露出了笑容。
這場宮宴最後趙峥很不開心,他發現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的腳,他們兩人越凄慘,他才越舒坦,要是他們在他面前擦出火花來,他不知道有多煩悶。
這蕭陵泷被他壓制着,基本上是沒有可能當上高官了,但他似乎并不在意,男兒不志在朝野,反而被後院的女人絆住了腳,趙峥不由嘲笑他只有燕雀之志。
但不管他怎麽嘲笑,雍和三年,他們兩人要大婚了。
趙峥去毓德殿見了一回母親,她鮮有的興致十分高昂,弄得趙峥心頭火大,看來她是知道外甥女的事兒了,竟比自己的兒子當上皇上還高興?
趙峥和她不歡而散,匆匆回寝殿抱着一個妃子度過了一夜,但并沒能解開煩悶,沒有多久,兩人的大婚之日到了。
趙峥微服出宮,坐着一頂毫不起眼的轎子到了蕭家大街,他進了蕭家,站在禮堂的外面冷冷地瞧着兩人。
江蓠頭上蓋着紅蓋頭,穿着紅裳,身姿媚人,而蕭陵泷則志得意滿,兩人似乎已經兩拜結束了。在夫妻對拜的時候,趙峥趕緊別開目光,看見堂中衆人俱是滿臉喜色,在高堂上坐着的蕭炎康和江氏竟然也相視一笑的時候,趙峥動了殺意。
他們太礙眼了,趙峥想到,自己得不到的,別人為什麽可以得到?反正暗地裏做過的事多了去了,他覺得不差這一件,挑個機會,把兩人中的一人弄死,或者給蕭家、江家編造一個罪名,都能讓他們兩人後悔出生在這個世上、後悔喜歡上對方。
趙峥想到就做,他揮袖離開,坐着轎子回到了宮裏,正打算叫來心腹太監算計一番,但看到案上那一疊一疊的奏章,他有些愣了。
他決定先批點折子冷靜一下。
批折子一批就批到了深夜,傳來的晚膳也沒吃,趙峥感到肚中饑餓,而且很困,他招招手示意宮侍走近,有話吩咐,但沒想到,走近的是一個生面孔。
也許一直立在這裏,以前從未注意吧?——趙峥想到。
“陛下,時間不早了……”小宮女嗫嚅着,話卻未說全。
“嗯?你說什麽。”趙峥聲音有些低沉地道。
小宮女被吓得一下跪在地上,道:“……奴婢是說,陛下看起來很累,以後批奏折記得中途休息,不要累壞了龍體……”
我坐着都累,她站了多久?趙峥想着,有些出神。
當晚他召幸了這個宮女,比起以往,似乎格外地感到舒适。
一覺醒來,他覺得已經不那麽煩江蓠、蕭陵泷的事了,他想,是啊,我光批奏折就這麽累了,何必讓兩個蠢貨杵在心裏給自己添堵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
寫了152064字,希望下篇可以寫長一點,陪伴我到最後的姑娘們,受我飛吻=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