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宮宴下
江蓠看男子離開,回頭才走兩步,就有一個宮女迎面走來,江蓠忙道:“我迷路了,可否請姐姐送我回去。”
那宮女打量了江蓠一眼,似乎對她孤身一人在此略有微辭,但還是勉強笑道:“姑娘原在金芷亭賞花?”
江蓠道是。
那宮女點了點頭,在前面帶起路來。
總之托了宮女的福,回到座位上沒怎麽引起別人關注,江蓠安靜地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見那個叫去楊氏的太監又現身了。
“貴妃就來,請大家稍候。”
與此同時,右邊已經有人把蓮臺牡丹擡上來了,江蓠看到小臺上已經放了燈盞,是為了夜裏觀花方便。
蓮臺牡丹潔白的花瓣在紅黃交映的燈光下呈現出迷離層疊的華麗色彩。小臺轉動着給周圍的客人展示,一眼望去,牡丹還未完全開放。
江蓠心裏有些遺憾,若是白天賞花,看到的才是純粹的花的美麗,現在這樣,變成燈花交映,美雖美,卻不純粹了。
就在此時,楊氏攜着楊檸歸位了,楊氏強作鎮定,似乎受了驚,但還能控制住自己,而年紀尚小的楊檸,不知為何一臉驚懼,楊氏摸着她的頭,把她摟在懷裏,雖然這一幕有點古怪,但楊檸的臉全被遮住了,女賓們都未看清。
也只有江蓠坐得離她們如此之近,才能看出反常來。她本想和她們寒暄幾句,但楊氏的目光實在太過冷冽,江蓠只得住嘴。
不一會兒,宸妃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下到場了。
她身穿藕荷色宮裙,頭上的發髻看不出樣式,金步搖和珠花都璀璨無比,在夜裏也閃着明動的光澤,更襯托得她高貴動人。
她年紀已過四十,臉上卻不顯老,這可能是宮中女子特殊的駐顏之術所致吧。她臉上敷着完美的粉妝,無人能從底下看出絲毫馬腳,但從楊氏二人的表情當中,江蓠斷定無論宸妃表現得多正常,她宮裏一定發生了什麽。
宸妃大方地揮揮衣袖,叫宮女們再備酒菜,然後就對女賓們道:“我來遲了,要各位好等。”
以楊氏為首的長輩們忙起身道:“貴妃這是哪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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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坐下,不必多禮。”宸妃看她們站起來,笑笑,催她們坐下。
然後她道:“蓮臺牡丹盛放,就在此夜,今夜,讓我們以花侑酒,不醉不歸。”
楊氏為首的長輩又站起來,恭敬地道:“妾等有幸和貴妃飲酒看花,不敢忘記聖上隆恩,不敢忘記貴妃恩賜。”
宸妃颔首。
一番話說完,氣氛不再是原先凝重的樣子了,宸妃在石桌群的中心頻頻微笑,把酒賜給衆人,衆人推盞把酒,也都随意起來,有說有笑。
一切都沒什麽不妥,但江蓠心中的疑團漸漸擴大了。
蓮臺牡丹的身軀逐漸飽滿起來,這其實是內部的花瓣逐漸展開的緣故,眼看着花就要開了,群情激動,大家都斂聲屏氣,靜靜等待那奇跡的一瞬。
江蓠也被中心的花奪去了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
然而一朵花開的時間比想象中短,但等待的時間卻總比想象中要長……衆人巴巴地伸着脖子打量了好久,花卻總不開。
宸妃有些尴尬,“咳咳”兩聲道:“今夜總得開的,培植的師傅說絕無意外,還請大家再等一會兒。”
自然沒人反對,大家又說笑起來,而那牡丹似乎離塵的仙子般,兀自含苞待放,總不回應衆人。
漸漸的,不知是誰嘆了口氣。楊檸也在楊氏耳邊說:“祖母,我困了,想回家,花明天再看吧。”
楊氏擰了她鼻尖一下,不知該笑該怒:“你怎麽敢早退場,何況,皇宮不是你家,你當想來就來?……”
祖孫倆的話傳進江蓠的耳朵裏,江蓠看見楊檸的嘴唇泛白,牙齒咬得嘴角都流血了。她似乎不是因為困而想離開,而是因為恐慌。
宸妃看場面有些難堪,和太監打了眼色,終于站了起來,似乎打算放大家離開了,她剛說了一句:“真是對不住……”
聲音戛然終止,有穿着黃蟒袍的人突然走上前來,宸妃換了一副驚訝的口氣:“五皇子,你到臣妾的場子來做什麽?”
看到趙峥出現,江蓠也吓了一跳,他又是獨來獨往,身邊一個侍衛也沒有,忽地就從小路上沖出來了,若非身上嵌金雙蟒在夜裏閃閃發亮,幾乎讓人以為是個刺客。
宸妃此言一出,女賓們嘩啦啦跪倒了一地,江蓠也随着楊氏祖孫跪下了,口中稱道:“見過五皇子。”
“起身。”趙峥簡短地扔下兩字,就把頭轉向宸妃,笑道:“娘娘,是我不請自來了,只是這蓮臺牡丹的盛名我也是耳熟能詳的,今日錯過了可惜。”
宸妃臉上尴尬之色一閃而過,旋即換上笑臉:“皇子既然願意駕臨這等場所,臣妾自然歡迎,只是未免讓衆人惶恐了。”
趙峥道:“沒什麽惶恐不惶恐,娘娘不嫌本王礙事,本王便安心了。”
趙峥說完,徑自尋了近處的石桌坐下,然後像才發現江蓠一樣嚷嚷道:“啊,表妹,你怎麽也在這裏?”
看衆人的目光一瞬間全投到自己身上,江蓠攥了攥拳頭,穩重道:“臣女也是聽說蓮臺牡丹的盛名,希望有緣見到,因此央了诰命夫人,同她一起進宮賞花。”
趙峥稱她“表妹”,但她卻不敢自居皇子之妹,言辭十分保留。但衆人一眼也就明白,江蓠就是那個景大人小女留下的孩子,和五皇子正是表親。
宸妃也一臉了然,主動走近江蓠道:“好孩子,你今天來了,我也沒怎麽注意,來,走來,讓我瞧瞧你。”
江蓠哪兒敢拒絕,忙走上前去,任宸妃長長尖尖的手指甲在她臉上滑動,近距離看到宸妃的臉,江蓠覺得她眼底掠過一絲迷茫。
趙峥就在宸妃身後,向江蓠投來一個和善的目光,笑着對宸妃道:“今日晚了,我想求娘娘準可,回頭就讓我送表妹回府吧。”
宸妃和楊氏對視兩眼,臉色有點難看:“不勞皇子費……”
趙峥卻打斷了她,他呼喝一聲,只見綠樹的陰影裏忽然站出了四個山一般高的武士,武士單膝跪地說了一句:“為五皇子效命。”
這番氣魄把在座女賓吓了一跳,宸妃驚道:“皇子這是做什麽?”
趙峥平靜地笑了笑:“不做什麽,這四人都是練家子,我忠心的侍衛,待會兒兩人駕馬,兩人在旁守護,由我送表妹回府,定然萬無一失,娘娘不必擔心……”他又看了楊氏一眼:“诰命夫人也不必怕對江大人沒有交待。”
宸妃聞言,指甲掐得江蓠有點痛,她終于放下手,從江蓠身邊離開了,坐回石椅,不鹹不淡說了一句:“皇子既然決定了,臣妾不能說什麽。”
趙峥似笑非笑,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明明決定的是由誰送江蓠走,但偏偏江蓠本人沒有發言權。但江蓠在一旁也算是看明白了。
憑父親的權勢,絕對把楊霖這個得力助手拉為了同夥,也即是說楊家和宸妃皆是太|子|黨。江蓠知道五皇子雖然不得志,但幾年來也愛賣弄自己的存在,隐隐和太子、三皇子對立,成為二人之外又一股勢力。
當然,宸妃知道江政鴻不待見趙峥的事,所以她才不願意讓趙峥送她。但她最後竟然妥協了,這讓江蓠感到奇怪。
移時,衆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蓮臺牡丹上面,因為五皇子打了個岔,宸妃沒有将“散席”的話說出口,大家又開始等牡丹綻放。
趙峥當衆打了個哈欠。
他年過三十,卻這樣管不住手腳,随意動作有如頑童,令席上幾個女賓忍不住掩嘴而笑,宸妃面色難看起來。
江蓠再看趙峥,他的眼裏藏着毒蛇才有的陰險光芒,他倏地站起,場上衆人無不吓了一跳。
趙峥大步走至蓮臺牡丹旁邊,從底部托起了花盆。
宸妃大驚:“五皇子,你要做什麽?……”
趙峥面向衆人,笑嘻嘻地道:“等得也太久了,花貴重還是人貴重?當然是人貴重!……若它一直不開,諸位要一直等着嗎?不如這樣吧,我催這花開花,讓大家開開眼界,然後——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衆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趙峥手捏花莖,将花盆一倒,整株牡丹從花盆裏分離了出來。土壤分崩離析,趙峥拍散它們,直到手中的牡丹只帶有少量泥土。
宸妃見狀驚呼:“這是皇上贈我的!你怎麽敢?!……”但她還沒沖動到上前去奪。
于是趙峥進一步提起了花莖,他用自由的右手拔掉外圍的牡丹花瓣,一片一片,潔白的花瓣散落了一地,大概有二三十片吧。
趙峥終于停了,他将牡丹擡起,笑道:“諸位請看,要開花了。”
江蓠放眼望去,牡丹因為外面花瓣的缺失,裏面的“蓮臺”紛紛向外展開,一層一層,直到接近花蕊的花瓣也疏松了,然後有一瞬的停頓……忽地,黃色的花蕊含羞地進入了人們的眼簾。
這朵牡丹除了因為缺失花瓣而顯得有點孱弱之外,确實被催着開放了,但已經沒人去感嘆它的美麗,對于趙峥的辣手摧花,女賓們臉上露出明顯不認同的神色。
見衆人不理不睬,趙峥也不在意,他随意将牡丹放在花盆裏,然後拍拍手:“就讓我替娘娘做個主吧,這時間也不早了,就放大家回去吧,嗯?”
宸妃呆滞地看着隕落的牡丹,一言不發。
于是不歡而散。
那個欽安殿侍衛到最後都沒有出現,江蓠心想,自己也許是料中了,他親眼看到宸妃宮中的情況,然後連回來見江蓠的勇氣也沒有了。
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宸妃三人慌張到了如此地步?
作者有話要說: 缺席幾章的男主表示他可以出來了,接下來怒刷存在感!^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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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童學說這兩章木有看懂,因為這篇文章不長,我感覺大家雲裏霧裏的也挺難受,所以決定劇透XD
這兩章的內容:宸妃被五皇子黨算計,但誤以為是太子所為,所以最後顯示出了站隊的動搖,有投靠五皇子的傾向
這兩章的主題:突出五皇子是個心狠手辣的主,辣手摧花什麽必須的,而宸妃就是頭號炮灰
容易混淆的點:欽安殿侍衛是跑龍套的,女主主要是借他确認宸妃宮中确實出了事,而且這事可怕到侍衛怕引火上身,所以跑掉了
其他要說的話:政鬥只是暗線,一直沒有詳寫,最後皇位花落誰家要詳寫一下,所以這幾章會比較搞,但之後就沒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