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晚上餐館關門後,陳漠沒有立刻回家。他走到一家理發店前,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他有點想剪頭發的沖動。
這家理發店門面裝修很好,西式風格的,陳漠透過窗戶看進去,裏面的發型師穿着不像別的店那麽花花綠綠的,倒是優雅一些,他猜,李浬仁平時應該就是來這裏剪頭發的吧?風格很像。
看着應該很貴。
陳漠腦海中的第二個念頭就是這個,他猶豫得手都不敢去扶門的把手。
一個理發師看到了陳漠,主動推開了門,出來迎接,陳漠支支吾吾的,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只好硬着頭皮跟進去,看看再說。
陳漠一走進去,渾身不自在,他覺得鏡中自己頂的那頭亂七八糟的頭發,實在過于紮眼。
“請問,您需要什麽服務呢?”開門的人笑着問他。
“啊,”陳漠愣了一下,“我,就剪個頭發,別的都不做!”
沒錢,浪不起來。
千萬別來什麽大保健的一條龍服務。
負責洗頭的把他帶到美發洗頭床邊,讓他躺下,他支支吾吾地問了幾遍,确定這是這裏剪頭的必須步驟,不會額外收費才安下心來。
最後把賬一結,一共68,陳漠心在滴血。
好在新的發型他很滿意,之前他頭發染了點黃色,新的長出來後,把染了顏色的部分減掉,剪成了短發,頭上的頭發烏黑發亮,顯得十分精神。
第一次正式跟李浬仁出去玩,陳漠看得相當隆重。
除了剪了新發型,出發前那晚,陳漠洗漱好後,把那身新衣服平平整整地鋪在沙發上,就差沒點根香祈福了。
他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想着是兩人第一次單獨出門,他心裏有些發癢,也有些緊張。
李浬仁跟他約好,早上九點鐘樓下碰面,一起出門吃個早餐,然後自駕去環一圈洱海,下午到古城的大菜市裏買些菜,再回來做晚餐。
菜單一開始李浬仁想讓陳漠自己想,陳漠不幹,一定要他本人自己想,于是李浬仁在店裏找了一張紙,寫了一份菜單,拍好發給了陳漠。
陳漠睡不着拿起手機,看着李浬仁發過來的圖片:“字寫得真好看啊……”
相比較自己那些被狗啃過的字,李浬仁寫的仿佛天書。
陳漠沒上過幾年學,沒什麽文化,認識的字不多。相反的,李浬仁則是國內的名校畢業生,原本學的是工商管理,對陶藝的喜愛一開始只是業餘,後來陰差陽錯地成了主業。
李浬仁同時也學過一些美術和毛筆字,寫得了一手好字。
“哎。”
人跟人之間的差距太明顯了,陳漠心裏一陣苦澀。
不知是緊張還是別的其他原因,當晚一向睡眠質量超高的陳漠真的失眠了,幾乎是天快亮的時候他才懵懵懂懂睡過去的。
夢裏依稀聽到了打雷的聲音,陳漠沒在意,微微睜了一下眼睛,估計下雨了?下一秒他又睡了過去。
直到床頭的手機幾近震出地震,他才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抓過手機一看,十一點鐘了!
“我操!完了完了……”
無數個鬧鐘過後,他的手機幾乎快沒電了,陳漠都沒被叫醒。
他慌慌張張地打開通話記錄,沒看到李浬仁打來電話,只有一條九點鐘時發來的微信。
“起床了嗎?”
之後再無消息。
陳漠一慌,趕緊回過去:“醒了醒了!睡死過去了!我操,我傻逼了!”
他不會生氣了吧?或者自己跑出去玩了?
就在陳漠氣得撓頭發的時候,李浬仁回複了。
“起來了就下來吧,我在樓下等你,十五分鐘後見。”
陳漠嘆了口氣,然後立刻從床上跳起來,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洗臉刷牙,然後穿上吸收了一晚上月光靈氣的新衣服,颠颠地往樓下跑。
今天是個好天氣,陽光格外好,照得他們小區很亮堂。
枝頭上的新葉把投下來的陽光分成了七種顏色,都是青春故事裏會用到的色彩。
陳漠一出單元的樓道,就看到李浬仁站在陽光裏。
他今天穿着一身休閑裝,藍格子的短袖襯衣和卡其色長褲,腳上一雙素色的匡威帆布鞋,顯得格外幹淨。
而停在李浬仁旁邊的車則是瞬間亮瞎了陳漠的狗眼。
他就算窮,還是認得出車頭的标志,一輛深藍色的寶媽跑車,敞篷版的。
陳漠怕自己會坐壞李浬仁的車,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問:“你的車啊?”
“嗯,”李浬仁上下打量了一下陳漠,接着笑着說,“坐上來吧,我們出發。”
說完,他打開副駕的車門,看着陳漠一頓一頓地,像個木偶,十分別扭地擠了上去,然後他才坐回駕駛位上。
陳漠傻愣着不敢多動,李浬仁系好安全帶後,看到陳漠還在愣着,于是笑着提醒:“安全帶。”
“哦哦。”
陳漠動作格外小心,半天愣是沒能把安全帶拉出來。
李浬仁低笑一聲,側過身子往前探了探,幫陳漠把安全帶拉出來,要替他扣上。
陳漠覺得太麻煩李浬仁了了,想伸手去抓住安全帶自己扣上,結果直接抓住了李浬仁的手。
他呼吸一滞,呆呆地把手松開。
李浬仁覺得陳漠臉都要憋紅了,幾乎聽不到呼吸聲。
“原來你不會系安全帶?那你怎麽開車?”
“我會啊,”陳漠呼出一口氣,暖暖的氣體撲打在李浬仁的頸脖處,讓他抖了一下。
“我就是怕不小心把安全帶給拽壞了,你會拿來抽我。”
李浬仁聽着都樂了。
我不會抽你,但是指不定會拿來捆住你。
安全帶系好後,李浬仁坐正,陳漠問道:“這車很貴很貴吧?”
李浬仁起火,雙手放在方向盤上:“不貴,也還好,落地大概就一百二十萬吧。”
“……”
陳漠差點流下窮酸的眼淚,這叫還好?他都不知道自己這輩子能不能賺到一百二十萬,畢竟這個數字在他目前的人生當中如同天文數字。
于是他坐得更不安了,萬一不小心把車座椅坐穿了怎麽辦?
陳漠大氣不敢出,屁更是不敢放,生怕一不小心把坐墊熏黃了,自己根本賠不起。
“儲物箱裏有我買的早餐,你先吃着點,墊墊肚子,過一會兒我們去吃午飯。”
“哦。”
陳漠抖了抖身子,打開儲物箱,看到裏面有一盒牛奶和一塊三明治,他拿起來咬了一口,味道不錯。
“你自己吃了嗎?”陳漠吸了一口牛奶,問道。
“吃了點,”李浬仁指了指自己嘴角,“這兒,挂了點牛奶。”
“啊。”
陳漠用舌尖勾住嘴角,把牛奶吞進肚子。
看到眼前這一切的李浬仁也坐不住了,他別過頭,調整了一下呼吸,繼續開車,目視前方。
“不好意思啊,”陳漠道歉,“不小心睡過頭了。”
“沒事,”剛好遇到紅燈,李浬仁停下車,側頭看着陳漠,“剪了頭發,換上新衣服了。”
“嗯。”
“好看。”
“啊?”
“很好看。”
陳漠滿意地偷偷笑了一下,六十八沒白花。
車子駛離了雙廊。
在大理的環海路線中,一般是游客從大理古城上車,環一天下來,大概會在下午來到雙廊,玩一到兩個小時,傍晚的時分離開。
陳漠他們這次逆着方向,從雙廊出發,開向大理古城。
一路上,會有很多拍攝地點和網紅打卡點,包車自駕的或者開電驢,以及騎自行車游玩的游客會不時在公路邊停下拍照。
陳漠一直望着洱海,有點興奮。第一次環洱海,眼前的一大片蔚藍映着天上的一朵朵棉花糖般的白雲,讓人看了神清氣爽。
“到了冬天,海鷗會飛回來,那時海上就熱鬧了,”李浬仁一邊開車,一邊向陳漠介紹沿途的景色,“帶上點面包和食物,你拿在手裏,它們會飛過來吃。”
“到時候再來看看啊,”陳漠覺得新鮮,“我還沒見過海鷗呢。”
“季節到了,想看随時叫我。”
李浬仁打開敞篷,把車速稍稍減慢,和煦的陽光伴着海風灌進車裏,陳漠眯着眼适應陽光直射,當他睜大眼睛時,發現天地都開闊了不少。
耳邊是呼呼的風,不過卻遮不住李浬仁的聲音。
“喜歡這麽玩嗎?”
陳漠認真地點頭:“超喜歡!”
李浬仁從儲物箱裏拿了兩副墨鏡,遞了一副給陳漠。
陳漠謝了聲接過墨鏡,拿在手裏端詳了幾眼,雖他認不出這個G字母打頭的是什麽牌子,他不懂英語,認識的英文單詞只有一個gay。
但是他覺得,只要是李浬仁買的,那必須是一個貴字啊,戴上的時候動作特別隆重,猶如皇冠加冕。
他浮誇的反應逗得一旁的李浬仁默默含笑。
陳漠是頭一回坐這麽高級的車,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李浬仁把着方向盤,看着他拿出那部磚一般的手機東拍拍西拍拍,攝像頭半天反應不過來,于是又降了降車速。
“要停車拍麽?”李浬仁側頭問,“我給你找一處角度好的,拍一張全身照?”
陳漠轉過身:“好啊。”
李浬仁在路邊一處民宅前的空地停了車,下車後,他去民宅的小賣部買了兩瓶水,然後跟陳漠到洱海邊,找個沒人的角度拍照。
李浬仁讓陳漠站好,他用自己的手機給陳漠拍。
李浬仁太高,蹲下來都比旁邊的人要高,他看着攝像頭裏的陳漠,修長的兩條腿,整個人的影子被和風無限拉長。
“把墨鏡摘了吧?”
“哦哦。”
陳漠摘下墨鏡,露出一臉的笑容,痞痞的,還有點稚氣。
剛好太陽挪到了天空中一朵巨大的塊狀雲朵之後,陽光把雲的邊勾勒出來,也把鏡頭前的陳漠染了一層金邊。
陳漠兩手插着褲兜,臉上挂着一抹紅暈的微笑,兩眼睛睜得很大,不自然中帶着一股自然的淘氣。
李浬仁摁了摁拍攝鍵,拍下了這一幕。
回到車上,李浬仁把拍好的照片發給陳漠。
陳漠點開大圖,啧啧稱贊:“高級的手機拍出來的效果就是不一般,我身上都帶了層土豪金了。”
“你怎麽不說照片裏模特長得好看?”
“哎,”陳漠撓撓後腦勺,“這應該是公認的吧?不用我再刻意強調了!”
李浬仁一路開車,開到了大理标志性的崇聖寺三塔景區。
下車後,李浬仁買好票,領着陳漠進了景區。
景區裏人很多,好在景區大,不顯得太擁擠。
一進景區,有個廣場,廣場後是三座塔,再往後是連着天的蒼山,是景區裏拍照的一個絕佳視角,基本上來打卡的游客都會在這裏拍上幾張,所以等候拍照的人很多。
“你要拍一張嗎?”陳漠看了看四周,“人有點多呢,我看你一路上都沒怎麽拍,要不我給你拍一張?”
“以前一有朋友來大理玩,我都會帶他們來這兒,拍過很多回了,我給你拍吧。”
李浬仁看到陳漠很興奮,跟周圍的游客沒什麽區別,于是也跟着小小的興奮了一下,讓他陪陳漠傻站在這兒等候拍照,他相當樂意。
李浬仁把礦泉水喝完,轉身拿去垃圾桶裏扔,這時陳漠掏出手機,點開攝像頭,就在李浬仁快要轉身的時候,攝像頭争氣了一把,彈出來了,陳漠趕緊摁了下拍攝鍵,抓拍了一張李浬仁的背影。
陳漠打開照片,不禁感慨金錢的力量太巨大了,他拍的這張,采光極差,李浬仁跟走在夜色裏似的,快跟環境糊成一團了,這下陳漠更沒有信心拿來拍李浬仁正面了,他自己可以腦補,拍出來的效果看上去絕對是非洲人,太毀李浬仁那張臉。
替陳漠拍好照片後,兩人一路往上走。
景區裏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幾處寺廟,位置最高處的大雄寶殿,在登頂後,有個觀景臺,可以直接俯視整個崇聖寺景區,還能看到遠處的洱海。
景區要爬坡,不過他倆不嫌累,打算一路走到頭,去登頂觀景臺。
李浬仁感慨年輕就是好,這一路上陳漠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頭,這看看,那瞧瞧,完全不知疲憊,活潑得如同一只小鹿。
有時候陳漠會笑着問李浬仁這是什麽,我們要不要再到那邊看看。
李浬仁都會含着帶有陽光味道的笑意回複他。
陳漠這只小鹿,不知不覺地闖入了李浬仁平靜的內心。
剛才陳漠吃了點東西後,李浬仁為了省時間,兩人一致同意,取消午餐,晚上再吃頓大的,折騰到現在,李浬仁有點餓了,他時不時地會吃一口士力架,而陳漠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兩條腿幾乎沒停下過。
“要不要歇一會兒啊?”陳漠看到李浬仁不時咬上一口幹糧,問道。
“不用,”李浬仁擺手,他不想在體力這個問題上認輸,“接着走。”
陳漠蹦噠了兩步,又停下來,看着李浬仁,好奇道:“你這個年齡跟我這麽玩,會不會太殘忍了?”
“………”
李浬仁整張臉都抽搐了:“什麽叫我這個年齡?我二十八很老了嗎?”
“不老不老!”陳漠搖頭,“不過比我大了八歲呢,哎,整整八歲,十二生肖差點輪了一個遍。”
“……”
李浬仁決定小小懲罰一下陳漠。
他大步趕了上去,一把摟住陳漠的肩,這個二十歲的小東西跟個暖手寶似的,有點滾燙。
李浬仁低下頭,瞅見陳漠扇子般的睫毛下,一雙烏黑水靈的眼睛擡起也看着他。
李浬仁瞬間不敢太使勁了,他只是用手指刮了刮陳漠的臉頰:“別亂說話,小心我教你怎麽做人,哥體力好得很。”
陳漠有點愣住,他是第一次跟李浬仁挨得那麽近,半天憋出幾個字:“我茍且信你一次。”
來到最高處的觀景臺,李浬仁發現陳漠額頭上已經冒出一層汗來了。
陳漠容易出汗,汗水從額頭處順着他消瘦的瓜子臉往下滴,落在他鎖骨和胸口的地方,陽光照射下來,星星點點的。
他的衣服濕透了,T恤正面背面都有汗,貼在身上,把他的身形顯了出來。
李浬仁偷偷瞄了好幾眼,不禁狂咽口水,他覺得自己是渴了。
“看吧,”李浬仁不自然地指着前方,“那邊藍色是洱海,看到了麽?”
陳漠配合地點頭,我又不是老眼昏花。
兩人從景區出來後,李浬仁看了眼時間,接近傍晚了,而這時沒什麽風,于是決定:“我帶你到附近的倒影公園看看吧,沒風的時候,能在湖裏看清三座塔的倒影。公園的門票是包含在景區門票裏的,不去浪費了。”
“啊,”陳漠看了眼天色,陽光中染了一抹紅色,漸晚了,他記得李浬仁一直在吃零食飽腹,于是說,“要不要先去買菜?等買好回家再做好,還得一段時間呢,我下次再看也行的。”
“沒事,很近,十來分鐘能看完。”
兩人步行到倒影公園裏,陳漠看到人工湖中的三塔,再次來了興致,掏出手機一頓拍。
“這兒适合畫畫啊,”李浬仁指着湖面說道,“三座塔,蒼山白雲,湖裏還有七彩錦鯉,布局豐富,色彩明豔,适合畫油畫。”
陳漠問:“你會畫嗎?”
李浬仁笑着擺擺手:“好久不畫了,忘得差不多了,得專業的畫手來畫才能畫好。”
公園裏也沒什麽人,陳漠看着倒影,覺得這兒不光适合畫畫,還适合兩個人談談情。
從倒影公園裏出來,開車去市中心,距離不算遠,到了菜市場附近,停好車後,李浬仁跟着陳漠去買菜。
李浬仁是頭一次進菜市場,以前在家的時候,都是他家請的阿姨做飯,現在自己生活了,也都在外面吃。他最多會燒個開水和煮點泡面,別的一竅不通。
跟着陳漠買菜,李浬仁堅持請客自己掏錢,然後站陳漠身後,負責拎菜。
陳漠一看到食材,整個人認真不少,他買菜挑挑揀揀的,別人一般不容易能分辨出哪些食材新鮮,他都能一眼看出來。
有的賣菜老板還想忽悠他幾句,結果看到他是內行,只好打住放棄了。
李浬仁看到陳漠執着認真地跟賣菜老板周旋,覺得很好笑,小東西有點太較真,但就是可愛。
他看着陳漠一點一點挑菜的樣子,忽然有種居家的感覺。一到下班的時候,兩人來市井味濃厚的菜市,買點菜,然後在萬家燈火的背景中,一同散步回家,把彼此喂得飽飽的。
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過。
李浬仁頓時間愣住了,他怎麽突然會有那麽大膽的想法,眼前的小朋友不過是抽空跟自己玩了一天,自己想得有點太多了吧?
“老板便宜點呗,你看都這個點了,再不賣我,菜都要焉了!”陳漠跟老板讨價還價。
“行吧行吧!”賣菜的大媽看到陳漠長得好,“一斤少你兩毛!”
陳漠樂了:“我這張臉就值兩毛啊?”
“哎,小夥子瞧你說的,大媽再送你一把蔥!”
李浬仁靜靜地看着陳漠買菜,閑着的一只手自然地搭上了對方的肩。
這種感覺真的挺好,哪怕只是普通朋友,也倍感溫馨。
買了幾大袋的菜,兩人拎着走出菜市。
陳漠看了看,說:“我們倆能吃完麽?別浪費了。”
陳漠愛惜食材,不願意扔掉。而李浬仁嘴挑,他是不會吃過夜菜的,明天是周日,他的店照常營業,陳漠也不休息,繼續給他送餐,那菜就更不用留了。
“我給嚴琰和他朋友打個電話?讓他們一起過來吃?”
李浬仁本來想,晚飯就他倆一起吃好了,可他看到陳漠對食材認真的樣子,就能猜到陳漠愛惜食材,所以才決定邀請那兩個愛撒狗糧的過來蹭飯。
好好的兩人時光作廢了,李浬仁一開始有點喪,不過想到白天兩人玩了挺久,也能忍了。
“行啊,”陳漠回到,“四個人吃剛好。”
陳漠說完,一想到嚴琰和陸天一的那層關系,心裏咯噔一跳,不知道坐一桌吃飯會不會尴尬。
李浬仁給嚴琰打了電話,約好吃飯時間,他倆駕車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七點多。
李浬仁約的飯點是八點半,這樣他還能跟陳漠單獨處一下,嚴琰電話裏抱怨自己那樣就要餓暈了,李浬仁也不管。
李浬仁是第一次讓認識不超過一周的人進自己的家。
這套房子李浬仁是租的,房東是個外地人,基本不怎麽回大理了,李浬仁有買下它的打算。
他把房子重新翻新過,按照自己的喜好裝修,布置得很好,只有老熟人來大理,他才會邀請來家裏小聚。
陳漠是第一個例外,就連嚴琰和陸天一,也是借着陳漠的光,才會被邀。
陳漠雖不知道李浬仁這些毛病,但他是第一次到李浬仁家做飯,看到那一水嶄新的廚具,心裏有點緊張。
尤其是他聽李浬仁說,這些廚具買了沒怎麽用過,他拿在手裏看了看,發現它們非常高級後,感覺更甚了。
土豪的世界他真的不懂,廚具買來當擺設。
陳漠圍上圍裙,在廚房裏洗菜切菜。李浬仁打開客廳的音響,溫暖的燈光下,飄揚着優雅的小提琴聲,是一曲卡農。
李浬仁靠在廚房的門框處,他看着陳漠做菜的背影,第一次覺得看人做菜是那麽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陳漠把青菜放進籃子裏,用洗潔精泡了泡,然後過了幾遍水,他又把牛肉用溫水洗了下,打算切片。
轉身的時候,餘光中陳漠看到李浬仁正看着自己,動作不由得一頓。
“沒事的話,幫我摘摘菜?”陳漠別過頭不看李浬仁,問道。
“啊?”李浬仁也是一愣,這活他從來沒幹過,不過還是随口答應了聲,“好。”
李浬仁站在陳漠旁邊,微微側頭看到陳漠刀法靈活,噔噔噔的幾聲,一大塊牛肉被切成了均勻的片狀。
反而是自己,抓起一把菜無從下手。
陳漠用菜刀把切好的牛肉往砧板邊上一撇,轉頭看了眼李浬仁,有點想笑。
李浬仁抓着菜,像一個捧花少年,轉了好幾圈,也沒摘得下手。
“我來教你,”陳漠自己抓起一把,摘了幾下,“根部不要,發黃老去的菜葉也不要,被蟲咬過的也不要。”
“被蟲咬了,這才還能吃麽?”
“當然啊,”陳漠笑了,“證明這菜沒灑農藥啊,我們農村自家種的菜,都不灑農藥,拔起來用水沖一沖就能下鍋了,都不怎麽摘的,我估計你吃不下被蟲咬過的部分,才要摘的。”
李浬仁學着陳漠摘了幾下。
陳漠又問:“你,會洗衣服麽?”
李浬仁:“……”
“會啊,我只是不會做菜……基本的生活技能還是會的。”
他摘了幾下,想想又補充:“掃地拖地板鋪床我都會。”
陳漠笑着豎起大拇指:“厲害厲害。”
“……”
李浬仁有點無語,被這小東西看低了。
陳漠差不多把菜做好的時候,有人敲門。
李浬仁打開門,看到嚴琰和陸天一兩人大包小包地拎着很多東西。
“那麽客氣?”李浬仁問。
陸天一笑了:“有生之年,我以為你都不會邀請我們到你家做客的,今天竟有這等運氣,着實把我吓到了,得多買點禮品帶上門才行。”
李浬仁含笑接過禮物,側身讓兩人進了屋。
嚴琰一進來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香死我了!都做了啥?”
嚴琰往廚房裏擠,看到陳漠正在焖一條魚。
“是風花雪月魚嗎?”嚴琰問。
陳漠微微轉身:“紅燒魚,風花雪月魚我還沒做過。”
“都說來大理不嘗嘗風花雪月魚,人生是不完整的。”
陳漠:“……”
嚴琰繼續饒有興致地說:“風花雪月你撩我。”
說完回頭看了眼客廳,陸天一朝着他擡了擡眉。
陸天一走到廚房門口,伸手将嚴琰拉進懷裏抱着,反正陳漠也見到過,他就不避嫌了。
反而是陳漠有點不好意思,轉過身盯着鍋裏的魚湯在冒泡。
陸天一說:“我帶了幾瓶風花雪月啤酒,陳漠你能喝點的吧?”
“嗯,”陳漠點頭,用背影回答,“今晚我敬你幾杯,你給我帶來了那麽大的一單生意。”
“別那麽客氣。”陸天一笑了笑,然後用下巴蹭蹭嚴琰的頭發。
陳漠從反光的廚具裏都能看到這兩背着他撒狗糧,于是抓起一雙筷子往魚肚子一搓:“熟了。”
李浬仁把他倆帶來的水果洗好,放在餐桌上,嚴琰肚子有些餓,先溜出去吃點水果墊肚子。
陸天一剛好接到一個下屬的電話,靠在門框上講,挂了電話,他剛想去吃點水果,便被陳漠叫住了。
“那個……陸老板,”陳漠見着嚴琰走開,有點難為情地轉過身,眼神都不敢往陸天一身上瞟,“那晚上……”
“緣分啊,”陸天一笑了笑,“沒想到在大街上還能遇見你,本來想跟你多聊幾句的,轉身你就不見了。”
陳漠傻笑了幾聲,尴尬瞬間被化解了。
本來他想道了個歉的,畢竟跟蹤別人不是好事,還有侵犯人家隐私的嫌疑,不過陸天一很大度,直接用一個“巧合遇見”給事情定了性。
陳漠在社會上混過一段時間,跟陸天一只是簡單說過幾句話,就覺得這個人在人情世故上不簡單,不過他人心是好的,可以交個朋友。
陸天一又說:“以後不用叫我陸老板,你叫我天一就行,陸天一,天生就是一。”
陳漠:“……”
陸天一又看了眼嚴琰,說:“我和嚴琰的關系你也知道了,不用刻意避着什麽,我倆看得開,什麽都無所謂。”
“嗯。”
陳漠點點頭,覺得陸天一挺開放的。人活着能像他那樣也挺好,做什麽都畏手畏腳的,反而是自己憋屈了自己。
菜都做好後,其他人幫着陳漠把菜端上桌,擺好。
嚴琰拿起手機拍了張照,想發朋友圈,他眨了眨眼,于是走進廚房,問正在洗砧板的陳漠:“能拍張你的照片麽?”
陳漠一愣:“啊?拍我幹嘛?”
“廚師啊,”嚴琰說,“我好跟菜的照片配圖。”
陳漠哦了一聲,用毛巾擦了擦手,想着怎麽擺pose,嚴琰看着鏡頭裏陳漠不太自然的樣子,于是心生一計:“哎?要不你替我配一碗蘸料呗?”
“行。”
陳漠有求必應,轉身拿起個碗,把油和醬油倒進去,再把剩餘的蔥蒜切好,放碗裏拌一起。
嚴琰發覺陳漠在做菜的時候,整個人特別自信,于是他趁機在旁邊拍了幾張照。
他把陳漠的側身照放在了九宮格的最中間,陳漠挺拔的身材和高挺的鼻梁,還有那認真的眼神,全部融進了一張照片裏,顯得格外的自信和帥氣。
不一會兒功夫,這條朋友圈點贊和評論一片。
好多個評論都是嚴琰在同志圈內的朋友,紛紛對陳漠的顏值和手藝垂涎。
“琰琰!這位小帥哥是誰啊?求介紹!”
“你快把他的微信私我,我給你發紅包!”
“求介紹,我超級可以!”
嚴琰看到陳漠把蘸料端出來,在客廳溫暖的燈光下閃耀得如同一個天使。
他默默回複:“樓上的各位,這位小哥恐怕已經被人先行下手了,你們來晚啦哈哈,笑臉。”
陳漠看到自己做好的一桌菜,嘴角微挑。
李浬仁說:“光是看着我都很滿足了。”
陳漠眸中閃爍着微弱的光芒:“你喜歡?”
“當然,”李浬仁點頭,“你的廚藝我從來沒懷疑過。”
陳漠把圍裙摘掉,跟着其他人一同入座。
每人都有一個玻璃杯,拿來倒啤酒。
李浬仁毛病多,他喝啤酒不像別的人,直接拿瓶子吹,他一定要倒進杯裏。
四個人舉起酒杯碰了一下,陳漠喝了一口這種所謂的“風花雪月”,覺得挺沁人心脾的。
放下酒杯,陳漠拿起筷子剛想加菜,他就看到餐桌上擺滿了筷子:“這麽多筷子……千手觀音來吃飯了?”
嚴琰噗嗤一笑,差點把沒咽下去的啤酒噴出來,他整個人咳了起來,抖得像篩糠一樣。
陸天一替他拍了拍背,他才緩過來,于是說道:“我老板吃飯都要用公筷啊,一種菜一雙筷子。”
陳漠愣了愣,在自己家吃飯還那麽多事啊?
李浬仁問陳漠:“不習慣我就把筷子撤了,以前待客怕大家不習慣直接夾我才這樣的,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這樣了。”
李浬仁說得沒錯,他們家吃飯就是這個習慣。
陳漠擺了擺手:“沒事的,用公筷也好,免得串味。”
四個人有說有笑地把一桌子好菜吃光了,帶來的啤酒也喝了個七七八八,李浬仁起身去廚房替大家洗一點餐後水果的時候,陸天一又問陳漠:“以後打不打算自己也開一家餐館?”
陳漠摸了摸鼻子:“我哪來的錢啊。”
陸天一笑道:“有機會想想辦法開一個也不錯的,你看看啊,我們公司固定在你這訂餐,你的收入就穩定了,一開始不開規模那麽大的,慢慢經營發展,總會越來越好。一直替別人打工也不是辦法,你忙東忙西的,大頭都讓別人拿去了。”
陳漠還真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他最遠大的目标是做美國總統廚師,退而求其次,就是在一家大酒店或者大餐廳裏做個主廚,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當老板什麽的,畢竟他最熱愛的是烹饪,賺錢是其次。
只要自己有錢賺,不餓死,他差不多就過去了。
李浬仁這時端着一盤洗好的蘋果出來,就着這個話題說道:“我也贊成天一的想法。”
李浬仁把蘋果放下,看着陳漠認真地說道:“有一門手藝謀生是好事,你現在已經有手藝了,不誇張的說,你做的菜比我去的那些高級餐廳吃過的都要好。”
陸天一認同地嗯了一聲。
突然間被誇上天的陳漠有點受寵若驚,他撿了塊蘋果扔進嘴裏咬得咔咔響,然後又有點認真地看着李浬仁:“你說真的啊?”
“騙你幹嘛?”李浬仁笑道。
李浬仁把椅子往陳漠邊上一拉,坐下後搭着人家的肩接着說:“現在你應該好好謀劃一下,怎麽把你的手藝發揚出去,打工不是辦法,你得有自己的事業。”
陸天一又狗腿地附和了一聲對,然後眯着眼打量李浬仁,哥們,出來混也得要點臉面吧?你說事就好好說,對人家勾肩搭背的想幹嘛?趁機揩油?
嚴琰弱弱地問了一句:“那我怎麽辦啊……我還要不要繼續在店裏幫忙了?”
陸天一揉了揉嚴琰的頭:“怕啥?有我養你,你怎麽開心怎麽來。”
嚴琰樂得咯咯笑了。
李浬仁無視突如其來的狗糧,更無視陸天一的鄙視,他拍了拍陳漠的肩:“怎麽樣?考慮考慮?”
陳漠遲疑了一下:“我沒當過老板,沒啥經驗,不過自己慢慢琢磨也能自通,關鍵是……我沒啓動資金啊,去銀行貸款,我會被人趕出來吧?”
嚴琰搖手:“趕出來不至于,你長那麽帥,別人不舍得。而且剛我把你照片發朋友圈,一堆人想認識你呢!其中好幾個是金主級別的,怎麽樣?考慮不?”
陳漠臉瞬間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