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陳漠不能久留,他自己打工的餐館正值最忙的時候,跟李浬仁簡單聊了一會兒,他提着一個空袋子,裝了點李浬仁店裏的空氣,開着小電驢回去了。
餐館裏人很多,幾乎是送走一桌,立馬有人坐下,陳漠幹勁十足,等他忙完可以歇一下的時候,他擡頭看了眼牆上的鐘,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
餐館四點開始準備晚飯,期間的一個半小時,陳漠可以自由活動。
以往他會選擇回趟家睡個下午覺,不過今天他打了別的主意,想去買幾身好看的衣服。
進廚房洗手的時候,陳漠把衣領子拉起來聞了聞,都是油煙味兒,他嗅了嗅鼻子,覺得這樣不太好。
中午送餐去李浬仁的店裏時,他聞到了店裏飄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道是香水還是空氣清新劑,陳漠挺喜歡的,一想到李浬仁穿着打扮什麽的看着挺講究,陳漠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于是他咬了咬牙,決定進時裝店買衣服,不買地攤了!他也要好好打扮打扮自己。
從餐館騎着小電驢出發,陳漠花了二十分鐘的時間,來到同事推薦的衣服專賣店。
走進店裏的時候,陳漠看着那一身身穿在模特上的衣服,甭提多喜歡了,怎麽看怎麽帥氣,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脫下來當抹布使都湊合。
這家店的老板是一個外地來開店的中年婦女,一聽陳漠口音不像本地人,便有了種天涯若比鄰的感覺。
她挑了幾身給陳漠試,陳漠一件件地換上了,在鏡子前別提多臭美了,覺得自己怎麽穿都那麽好看,自己果然是個天生的衣架子。
一時間他就挑花眼了。
在更衣室裏換衣服的時候,陳漠特別□□絲地看了看吊牌,手都吓抖了,一件T恤要三百多,一條牛仔褲要六百多,這一身加起來價格頂過他整個衣櫃了。
但是架不住自己想買,陳漠猶豫再三後,決定買一身好了。
于是他把最滿意的那幾件換上後,用手機拍了幾張照,想着發給幾個朋友看,讓他們參謀參謀。
可一想到之前交的那些個豬朋狗友,一個個品味獨特,他實在問不出口,最後擰了擰眉,決定,發給李浬仁看吧,反正……不就是穿給他看的麽?
陳漠坐在更衣室的沙發凳上,打開微信把照片發給李浬仁。
李浬仁剛好這會兒店裏不忙,一見到陳漠發過來的照片,兩眼直亮。
雖然陳漠手機的攝像頭拍出來的效果有點靈異,不過架不住陳漠顏值太能打,怎麽看都撩人。
陳漠臉頰上夾着一點紅暈,他是頭一回問別人,自己穿哪身好看。
一開始他編了好幾句話,都沒發出來,最後他左思右想,憋出個理由:“我朋友要來大理玩幾天,我得做個導游。你覺得我穿哪一身比較合适啊?”
李浬仁剛才一直看着陳漠“正在輸入”,結果愣是輸入了有十分鐘,才把話發過來。
前前後後,都夠他把陳漠的照片一張張保存下來,放大好好地看了一個遍了。
李浬仁嘴角上揚:“你哪個朋友?男的女的?”
“你問那麽細幹嘛!”
陳漠看到李浬仁發過來的話,自言自語道,這讓他怎麽回?
守在外頭的老板娘聽到更衣室傳出陳漠的聲音,問了句:“小夥子,換好了嗎?感覺怎樣?要不出來大姐替你看看?”
“啊,不用啦,我自己在裏面看看!”
陳漠敷衍了一句,然後繼續專研怎麽回複李浬仁。
又想了幾分鐘,陳漠回到:“男的女的都有啊!”
這總不會有什麽差錯了吧?
李浬仁:“主要想穿給誰看?男的?還是女的?”
陳漠:“……”
感覺快要氣炸了,不帶這麽套人話的。
陳漠開始耍賴:“哎哎,哥,流量費可貴了,咱能不能直奔主題?”
李浬仁笑了笑:“對哦,我還想着要不直接跟你視頻,看你一套套換上是什麽效果。”
“……”
陳漠差點沒拿穩手機,掉地上砸穿地心。
視頻?
豈不是要他……當着李浬仁的面,脫光光?
沒等陳漠臉上的煙散盡,李浬仁便先回話了:“開個玩笑~你穿哪套都挺好看的。”
陳漠緩過來了,很執着地追問:“但是總得有一套最好看吧?是哪套??”
李浬仁覺得陳漠這點小固執真的很可愛,也不再打馬虎眼逗他玩了,認真回複:“剛才那套米白色的T恤和淡藍色的修身牛仔褲,沒有洞的,你不露腿肉反而讓人更有遐想的空間。”
陳漠懵了。
什麽叫讓人更有遐想?你要想什麽?
自己的目的好像不是……對,就是這樣的。
他的腿長,腿部的肌肉緊實,平時總愛穿中褲,露出他漂亮的線條,現在讓他包起來,反而有點不習慣了。
李浬仁不愛看這樣的?
他看了看自己挑中的那幾條褲子,不是中褲短褲,就是挖了一堆的洞,李浬仁看中的那條還是老板娘硬塞給他試穿的。
然後那件T恤,陳漠在拎起來看,臉又燒了。
“……”
你讓我不露腿,露胸是吧?
這件T恤雖不是透明或者镂空的設計,但是卻是大低V,把一小部分胸肌給露出來了,還有兩邊的鎖骨,各自露出來一半。
陳漠咽了咽口水,又換上它,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筋瘦的胸膛露出一部分,不由得喉結滾動,有點緊張。
最後陳漠結賬的時候才發現,李浬仁給他挑的那一身是最貴的,加起來一千多,他半個月工資,真他媽貴,掏錢時陳漠心都碎了。
特意讓老板娘給了一個結實的袋子,陳漠把衣服小心翼翼地裝進小電驢的後備箱裏,滴滴嗒嗒地開回了餐館。
一下車,餐館老板便招呼他過來幫忙,說是今晚被包場了,有一個大旅游團過來吃飯,還吩咐店裏今晚暫時不接外賣單。
陳漠一聽心裏慌了,他還得給李浬仁送餐呢,于是立刻找老板說清楚。
老板知道李浬仁是固定點餐的,不好取消,只好讓陳漠現在就做好,趕緊送過去,趁着旅游團的人沒過來。
陳漠原本打算做紅燒裏脊,再配點菜給李浬仁的,眼看時間不夠了,他只好臨時換了菜譜。
陳漠切了些蔥花和火腿肉,掰了點橙黃色的玉米粒,放進鍋裏炒了一份炒飯,然後再打幾個雞蛋,煎好後包了點蔥花豬肉餡,做成蛋餃。
陳漠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米飯粒粒分明,味道分布均勻,蛋餃一點兒都沒糊,看着賣相滿分。
兩道簡單的菜色,經陳漠的手一做,看着有種發光發亮的感覺。
裝飯盒時,他的一個同事開他玩笑,給誰做的呢,那麽上心。
陳漠嘿嘿一笑:“財主!大客戶!天天雷打不動點餐的!”
那同事呦呵一聲:“包養啊?”
陳漠趕時間不跟那人貧嘴了,拎着餐盒跑到門外坐上小電驢時,才想到還沒提前給李浬仁打聲招呼呢。
現在還不到五點鐘,對他們這些開店做生意的人來說,晚飯的點遠沒到。
陳漠從褲兜裏掏出手機,發現有條微信未讀。
點開一看,是李浬仁發過來的,差不多一個小時前了,陳漠剛離開衣服店那會兒。
李浬仁:“買好了嗎?選了哪身?”
陳漠想了想:“不告訴你。”
他剛想擰小電驢的把手啓動,手機又響了。
李浬仁:“不是你的男朋友就不讓知道不讓看了啊?”
陳漠頓了一下,覺得屋外頭的陽光好曬。
這話問的,他雖然知道李浬仁口中的“男朋友”不是他想的那個“男朋友”,但是看到還是覺得有點害羞。
他撥正話題:“今晚餐館裏有旅游團包場,很忙,老板讓我提前給你送餐,我這就來了!”
發完陳漠把手機往褲兜裏一塞,來什麽消息都不看了,先把飯送到再說。
夏天天黑得晚,這時候太陽還高高挂着,街道上行人很多,陳漠小心地開着小電驢,來到李浬仁店門口時,覺得有點口幹舌燥。
“你的手藝果然是好,經你一做,不起眼的陶土跟鑲了鑽似的,随便挑哪樣帶回家當禮物都倍有面子。”
“再經你一說,我店裏的東西直接挪去博物館得了。”
陳漠掀開門簾進來時,剛好看到李浬仁正在跟一個穿着正裝的男人在講話。
這個男人看上去三十多歲了吧,很英俊,也很儒雅,他手裏拿着一個上了色的花瓶,色彩五彩斑斓,很是好看。
兩人聊得有點投入,陳漠已經進來了,李浬仁愣是沒發覺。
“喜歡我給你挑個好看的盒子裝上?”李浬仁問道。
“嗯,”男人點頭,“有勞你了。”
說完,李浬仁轉身往店裏頭走去,都沒往陳漠的方向看一眼。
陳漠看着那個男人轉着手裏的花瓶,一看就是李浬仁精心制作的,臉上還挂着淡淡的笑,一副很滿意的樣子,陳漠莫名覺得胸有點悶,估計是被曬到的關系。
他本來想張口喊一聲“老板!晚飯到了”,不過看到眼前這個男人動作穩重,那到嘴邊的話又被自己咽回了肚子裏。
這個男人渾身透着一股貴氣,跟李浬仁似的,讓人看着就覺得很精致,不是自己穿了一身一千多的衣服就能比拟的。
陳漠突然意識到昨晚第一次見到李浬仁,被他上下打量,自己那身看似不羁,說白了就是流裏流氣的穿着,跟李浬仁的風格,好像真的很格格不入。
一時間,陳漠有點難受。
這時嚴琰剛好從店裏頭走出來,看到陳漠揚了揚眉:“咦?那麽早就送來了?”
陳漠不太有聊天的心情,何況餐館裏所有人都需要他,晚上居委會也盼着他回去上班,他沒有理由再多留在這裏一秒鐘,于是把食品袋遞給嚴琰,冷冷說道:“哦,我剛才微信裏跟他說過了,走了。”
陳漠轉身便走,一路上小電驢擰得差點兒飛起來。
李浬仁挑了個素雅的木盒子走出來,就看到嚴琰手上拎着的食品袋。
嚴琰提了提,說:“小帥哥送過來的。”
李浬仁往外望了一眼:“他人呢?”
“走了。”
“那麽快?”
“嗯。”
陳漠回到餐館,招呼客人一直忙到晚上八點多,歇下來的時候,他從來沒覺得那麽累過。
今晚上老板算是小賺了一筆,于是自己掏錢,炒了幾個熱菜,上了幾聽啤酒,打算好好慰勞慰勞店裏的夥計。
陳漠沒什麽胃口,他問同事要了一根煙,自個兒蹲在門口對着大馬路絡繹不絕的行人抽煙。
老板看出陳漠似乎有點心事,叫了幾次,陳漠都沒上桌,後來幹脆讓人把飯桌搬到了門外頭,露天吃。
陳漠不好再高冷,只好入座,拿起筷子興致闌珊地夾了幾口菜,咽進肚子裏也不知道吃了啥,沒什麽味道。
陳漠在外面混日子混了挺長時間了,一直過得挺随波逐流的,就是那種有一天吃喝就過一天,明天的事情,今晚躺下前絕對不去多想的狀态。
雖然過得清貧,倒也輕松,無牽無挂的,整個人活得很空。
陳漠放下筷子,從褲兜裏掏出自己破舊的假名牌錢包,看了眼裏面那張五十塊,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原本昨晚覺得自己有點兒填進了些東西,可才一天的功夫,又有種空回去了的感覺。
“操!”
陳漠罵了一聲,他相當讨厭目前自己這種狀态,病病怏怏的,一點不爺們。
“咋了?”
“你怎麽了?今晚沒精打采的?”
幾個同事關心地問了問。
陳漠不好明說,只得舉起啤酒:“來來來!哥幾個痛痛快快地幹了!”
一桌人吃了兩個多小時,大概十點半的時候才收場。
餐桌上的菜早就被扒光,地上還滾着幾個空酒瓶。
幾個人喝了估計得有兩箱啤酒,陳漠今晚戰鬥力十足,一個人喝了不下十聽。
這會兒酒勁有點上頭。
他紅着一張臉,幾個人一起把店裏打掃清楚了,才關門歇業。
陳漠把小電驢推進餐館裏停好,打算今晚慢慢走回去,吹吹冷風,讓自己顯得更凄涼點。
陳漠一手插着兜,一手拎着新買的衣服,正在糾結明天要不要拿去退貨時,看到眼前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身材挺拔的正裝男,牽着一個花襯衫白褲子的男生的手,一點不避嫌地走在大街上,就在陳漠的正前方,十分搶眼。
是今天跟他買早餐的那男生和跟李浬仁聊得很火熱的那男人,陳漠心裏咯噔了一下。
這兩人顏值也很高,就算不從正面看,光是他倆的背影和那牽在一起扣得緊緊的十指,都已經讓人無法忽視了。
原來……他倆才是一對?
陳漠嘆了聲氣,心裏不知怎麽的,有種突然釋然的感覺,腳底的步伐都跟着輕松了。
陳漠生怕被跟前的兩人發現,只好往旁邊的商鋪裏躲,一家一家的換,不時探出頭來看他倆,跟做賊似的。
陳漠還挺好奇,他倆這麽光明正大地牽手逛街,都會做些什麽呢?
陳漠自己沒談過戀愛,完全對“約會”這兩個字沒有一點兒概念。
特別約會的還是兩個男的,他更加好奇了,心髒都跟着砰砰直跳,仿佛他是來抓奸的。
不對,我是來學習的,陳漠心想。
“陸天一,”嚴琰停在一個挂着“舊貨”牌子的小攤位前,指着一個有點兒裂開的木制面具,“這個你說會不會是古董?”
陸天一覺得有些好笑:“可能是小商品市場上批發來的吧。”
他也不怕老板投來惱怒的目光,拿起來指給嚴琰看:“這兒,漆太鮮豔了,明顯是新的。”
“哦哦哦。”
老板不耐煩地回了句:“我們是後期修補的時候才漆上去的!”
陳漠藏在他倆後面的一根柱子後,看着發生的一切,卻不巧迎面對上陸天一看過來的目光。
陸天一早就發現陳漠跟在他們身後了。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主動朝着陳漠笑了笑,點了下頭。
今天給李老板送餐的小男生吧,陸天一認得出陳漠的臉。
反而是陳漠,做錯事一般整個人縮回柱子後,尴尬極了,他直想鑽進柱子裏。
後來陳漠就不敢繼續跟着他倆了。他偷偷繞道,跑到了隔壁的街上,又怕會碰見他倆,于是直接一路小跑回了家。
小區裏已經很安靜,跟外頭喧鬧的夜市截然不同。
此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大理的天空很開闊,夏天能看到星辰布滿蒼穹。
陳漠心情有點雀躍,哼着點歌兒,剛走到第一單元的樓道口,就看到一個高個兒靠在那裏。
他吓了一跳,唱歌的聲音差點劈叉,沒有燈,天也黑,他還是從對方的身高和感覺上察覺得出,這人是李浬仁。
“李,老板?”陳漠頓了一下。
“嗯,”李浬仁回到,“那麽晚才下班?”
“今晚店裏小聚了一下,”陳漠這時酒醒得差不多了,就是有點尿急,不過又不想跑回去,他想跟李浬仁再聊一會兒,“你怎麽站在這?”
“倒垃圾呢。”
“……”
倒個鬼的垃圾,小區垃圾桶在幾十米以外,站那麽遠,你空手投過去啊?
再來,你垃圾在哪?自己啊?可燃不可燃,廚餘還是可回收?
“今天晚飯還滿意麽?店裏突然來了大單生意,沒辦法給你做紅燒裏脊肉。”陳漠心裏想着別的,嘴上的話卻說得很輕。
李浬仁笑了笑:“好吃。以後你想做什麽菜,都随你決定吧。”
陳漠趕緊擺手:“別啊,萬一你不愛吃,我們店可不能退單的。”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愛吃。”
李浬仁這話一出,空氣直接凝固了。
陳漠呼吸都跟着停滞了片刻。
直至李浬仁接着說:“你的廚藝我信得過。”
陳漠傻愣着點了點頭,就看到李浬仁伸出手,把他拎着的袋子拿了過去,打開看了一下。
李浬仁把衣服和褲子抖開看了一眼,笑道:“是我推薦的那身?”
“對啊,”陳漠回答,“我也覺得這身比較好看。”
“什麽時候現場穿給我看看?”
陳漠一愣:“現,現場?”
陳漠自己腦補了一出現場更衣給李浬仁看的大戲。
“看你真人穿的效果啊,”光線暗,李浬仁看不清陳漠臉上燒了起來,“你拍的照片效果不太行。”
陳漠這時開始計劃,是不是應該存錢換個手機了。
“早點回去休息,早上還得早起吧?”
“嗯,”陳漠點頭,“想睡個懶覺都不行。”
“那就早點睡。”
兩人道別後,陳漠上樓時,李浬仁剛才暖乎乎的聲音溢出了耳朵,淌了他一臉,他的耳垂都跟着紅了。
對,就按他說的,今晚早點睡。
陳漠回去快速洗漱好,把新買的衣服仔細地用手洗幹淨,晾曬後,躺床上睡覺去了。
大理的旅游團非常多,這些當地的團,用餐都是有固定的合作飯店,昨天他們招待的那個團,也是因為合作的飯店臨時出了點問題,才跑過來的。
接待了一次後,他們老板開始冒出新想法,他想親自去找一些旅行社,談談合作的事宜。
陳漠一上班,老板就說要帶他去走一趟,讓他當一回秘書。
兩人先去了同一條街的一家旅行社,道出來意之後,旅行社老板看在平時有點眼熟的份上,跟他們敷衍地談了幾句,然後說考慮之後再答複。
看着這家合作誠意不高,老板又帶着陳漠換了另一家,情況還是類似。
把附近的幾家大大小小的旅行社都走過後,原本興致高昂的老板偃旗息鼓了。
“要麽覺得我們餐館規模不夠大,要麽覺得我們讓利的空間太小,”老板嘆氣,“生意難做啊。”
陳漠能理解他們老板的用意。
像大理這種以旅游産業為支柱的城市,餐館遍地都是,沒有固定的合作方,只能以吸引散客為營收的主要來源。
旅游旺季的時候收入還好,一到淡季,有合作的餐館還算能茍過去,別的小規模的都是老板放大家一兩個月的假,直接歇業,等人多了再回來上班。
陳漠也能預料到這種情況,一開始的時候,他不是很在意,想着真不開門做生意了,他就辭職,跑別的城市去。
不過現在他不怎麽想走了。
不走,那幾個月不上班沒收入,就沒錢養活自己,臨時的再去找別的工作也麻煩,于是陳漠想着,有機會,得幫老板把合作的事情談下來。
中午的時候,陳漠給李浬仁做了昨天說好的紅燒裏脊,送過去的時候,李浬仁當即嘗了一下,把旁邊幹瞪眼的嚴琰饞得不行。
嚴琰個子一米七五,在南方人當中算中等身材,偏瘦,雖不高不壯,但是好吃,吃的都不知道長哪去了。
他把陳漠拉到邊上,嘀咕了幾句。
“小哥,下次要不你也幫我帶飯過來呗?”
陳漠低眸看着他:“你也打算在我那訂餐?”
“對啊,你既然已經幫我老板做了,再多做一份也不麻煩,反正都要送的。”
他是聞着飯菜很香,饞了。
嚴琰又想了一下:“幹脆你幫我做兩份吧?”
陳漠這時想到的不是他一個人吃兩份,而是馬上反應過來,昨天那個跟他約會的男人。
想起昨晚自己跟蹤被發現的事情,陳漠臉都僵了,表情極不自然。
嚴琰看到帥哥傻愣着沒回話,臉上表情如同便秘,于是伸手在陳漠眼前晃了晃:“怎麽樣?”
陳漠回過神:“好吧,你想吃什麽提前告訴我,菜單上都有。”
兩人互加了微信。
陳漠剛才在想,他做給李浬仁的菜,都是自己決定的,單做的,其他人要點餐,還是按官方的菜單做好了。
李浬仁的,得特別點。
晚上送飯,陳漠直接送了三份過來。
他給李浬仁準備的是糯米蒸排骨,配上點腌黃瓜,而嚴琰給自己和陸天一點的是紅燒茄子飯和蜜汁雞翅飯,他倆打算混着吃,簡直可恥。
晚上生意沒有太忙,陳漠是正常的飯點自己親自送過來。他們餐館的外賣走兩個途徑,一個是美團之類的平臺,另一個是店員自己送。
平臺送會吃點手續費,店員送自己還有補貼,所以陳漠打算都自己送,反正李浬仁的店不遠,還能看到他,一舉兩得。
送到的時候陸天一剛好也到了。陸天一的公司在附近,平時他工作忙,只有晚上會跟嚴琰一起吃個飯,吃完經常還得回公司加班,嚴琰就會跟着去,坐他辦公室沙發上玩手機。
嚴琰跟陳漠談好後,決定以後讓陸天一都來他們店裏吃飯。
李浬仁的店裝修很講究,有自己的員工休息室,雖然目前員工只有李浬仁和嚴琰兩個,但是休息室設備一應俱全。
餐桌,飲水機,空調,冰箱,電視和行軍床。
陳漠第一次走進這個休息室,他把食品袋放在餐桌上,打量了一遍。
“環境不錯吧?”嚴琰一邊把餐盒拿出來,一邊問,“在老板這兒工作幸福指數相當高,不僅待遇好,而且還沒有任務壓力。”
陳漠邊看邊點頭,他相信嚴琰說的話。
這時嚴琰開始挖牆腳:“要不你也過來做呗?”
“我?”陳漠一愣,“我又不懂藝術。”
他剛才進來的時候,碰巧遇到李浬仁現場做陶器給客人看。
李浬仁的頭發有點長,他綁了起來,後腦勺上有一小紮,他圍着格子圍裙,坐在陶藝機旁,修長的十根手指拉着胚。陳漠看了一眼,當時直接入迷了。
不過看到陸天一也站在人群中後,他才不好意思地進了休息室。
嚴琰說:“沒事啊,我剛來的時候也不懂啊,現在還是不懂,反正平時都是老板自己做的,我有興趣就跟着學一下,平時的工作就只是打打雜而已,遇到懂行的客人上門,也是老板親自接待的。”
陳漠想起上次那些大媽,她們也算懂行?他覺得來這家店的客人,多數心術不正,絕對是沖着李浬仁的那張臉才進來的!
“你來的話,剛好可以當廚師,”嚴琰說,“後門出去有個小院子,在那裏搭個小廚房不成問題。”
陳漠連忙拒絕:“不行不行,我還是得在餐館裏工作,我想當一名廚師。”
“在我們這兒不也一樣可以做菜,有區別嗎?”
“當然有啊,”陳漠點頭,“餐館裏接觸的客人多,各種口味的人都有,學到的東西也多。”
陳漠等不到李浬仁忙完,先走了。
李浬仁把客人送走後,洗了手,坐在餐桌旁開吃晚餐。
嚴琰和陸天一靠坐在一起,兩人的事情李浬仁知道一段時間了,于是那兩人厚着臉皮,完全不顧及李浬仁被塞狗糧是什麽滋味,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着吃。
陸天一剛吃了幾口就連道好吃,這時李浬仁略有點得意,說:“我挑的人能有錯?”
“嗯?”
嚴琰和陸天一異口同聲,困惑地擡起頭看向李浬仁,你挑什麽人了?
李浬仁咳了一聲:“我找的廚師,手藝差不了。你們要是有認識的人,想訂餐的,可以找他。”
“有中間推薦費不?”陸天一用勺子挖了一口嚴琰吃過的紅燒茄子飯,說,“你這樣方便,一到飯點直接送上門,省事還衛生。”
李浬仁嗤笑:“你怎麽知道衛生?”
陸天一擡眉:“如果是地溝油或者食材不新鮮,你能吃得下去?”
李浬仁笑而不語,一開始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在陳漠那點餐,原因有二,一來他看得出陳漠經濟情況确實不好,他能幫襯一點是一點。二來,他自己也想嘗嘗陳漠的手藝,想多見見陳漠,其他問題倒是其次了。
陳漠自己雖然窮,但是對待美食和烹饪的事情上,要求挺高。
他打工的每一家餐廳,都是用料用油經得起考驗的地方,稍有問題他絕對幹不下去。
出于對客人的負責和對食材的尊重吧,陳漠自己覺得,這是一名廚師該有的覺悟。
陸天一吃飽後,相當滿足。
來到大理後,他和嚴琰吃飯不怎麽固定,挑了幾家順眼的餐廳,但是經常遇到人多,又不想将就,每次吃個晚飯跟打仗似的,東奔西走。
眼下他有了新的主意:“哎,李老板,我見着這家店的飯菜真不錯,要不,你幫我跟那個小哥說說,以後我們公司員工餐,都在他那兒訂得了。”
陸天一和李浬仁兩人雖不是情侶,但人生閱歷都比較豐富,都是當老板的人,有的東西是相通的,話不用說得太明白,有種默契。
這是陸天一在給李浬仁賣個面子。讓李浬仁去跟陳漠說,李浬仁臉上可沾了不少光。
李浬仁笑了笑,回到:“我回頭跟他說說。對了,上次我做了一批杯子,你要不要看看?”
陸天一不客氣道:“好啊,這回你得給我打打折。”
“沒問題。”
陳漠送餐回到餐館,把事情暫時做完後,是七點多,客人們只剩下兩桌人了,菜已經上齊,正在吃,他自己可以抽空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陳漠抓着一個蔥油大餅靠在牆邊咬着,然後掏出手機,看到李浬仁給他發了微信過來。他手機電量一低,反應更遲鈍了。原來速度是拖拉機,現在得是牛拉車,急得陳漠顧不上吃大餅,滿嘴在罵。
好不容易點開了,有一桌人又要加菜。
陳漠咬咬牙,吃那麽多做什麽?只好鑽回廚房給客人炒菜。
做好後端出來,陳漠偷溜進廁所裏,這下沒人能發現他了。
當他看到李浬仁給他發來的信息時,嘴角不禁翹了起來。
“嚴琰的朋友也想在你們這裏訂餐,他公司一百多人吧,工作日點單,你看看忙得過來麽?”
陳漠對着手機一陣喊:“可以可以,我可以!”
就差沒磕頭。
他連忙回過去:“好好好,你先幫我穩住,我跟我們老板說說!”
陳漠回完,呲溜地跑出廁所。
李浬仁看到他的回複,忍不住笑了起來,小東西有點太可愛了,還怕生意會跑掉。
李浬仁現在二十八,按照以前的标準,已經進入晚婚晚育的階段,他比陳漠要大出八歲,覺得陳漠有時候挺幼稚的,像個小孩似的。
陳漠找到老板,把事情一說,老板激動得差點抱住陳漠吻上來,陳漠往後退了一步,說道:“這樣以後我們就有一筆穩定的收入來源了!”
一百多人,取整算一百,一天兩餐,算一人一天四十,一個月工作日算二十天,加起來一個月穩定收入就有八萬塊,再出去成本什麽的,穩穩的有四五萬的收入。
旺季的時候還有其他人點單,收入還會往上增加,淡季就算一天開不了張,也不至于餓死。對于陳漠他在的這家小餐館來說,已經很足夠。
陳漠直接沒憋住,對着李浬仁的微信號就想打個語音電話去道謝,結果不小心點的視頻通話,攝像頭跳出來時手機差點死機。
“操。”
陳漠一怔,什麽鬼,怎麽點到視頻了,他慌亂地狂點紅色的挂斷鍵,結果手機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跟嗝屁了似的。
反而李浬仁那邊非常順利地接了起來,于是李浬仁看到攝像頭裏的陳漠手忙腳亂,嘴巴不斷爆粗而渾然不知,十分想笑。
好不容易陳漠的老爺機緩過來了,他看到攝像頭上,有一張非常有味道的帥氣臉蛋,李浬仁的,這時李浬仁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啊?!”陳漠一驚,“已經接通了??”
“嗯,”李浬仁眯着眼睛,看着攝像頭對面陳漠眨巴着眼睛,故作鎮定的樣子,于是笑道,“已經接通好幾分鐘了,聽到你一直在罵罵咧咧的。”
“……”
“那你怎麽沒有挂斷,”陳漠有點無語,“看我罵空氣很好玩麽?”
“我就想知道你怎麽突然想跟我視頻,有什麽要給我看的麽?”
“沒有,”陳漠努了努嘴,“本來想語音的,結果點錯了。”
“哦。”
李浬仁語氣中帶着一點失望。
“我想告訴你,我老板同意我接單了,”一說起這事陳漠很高興,臉上的笑容都溢到李浬仁那邊手機上了,“以後中午和晚上,我負責做飯和送餐,餐館裏的活兒我可以少做一些啦!”
“一百多份,你得跑幾趟啊?”李浬仁皺眉。
“一趟啊,”陳漠笑道,“老板有輛面包車,到時候我開車送過去,不開電驢了。”
然後陳漠眉飛色舞地跟李浬仁計算這樣他一天能拿到多少提成,李浬仁沒太把他說的內容聽進去,反而是一直盯着屏幕上陳漠卡得一頓一頓的臉,這一幀幀的畫面全部烙印到李浬仁心裏去了。
這個小孩,感覺像顆小太陽似的,活力四射。
就在陳漠說完之後,李浬仁問:“你要怎麽答謝我?”
“啊?”陳漠愣了下,“我該給你一點分成嗎?”
“我不要,”李浬仁說,“要不這樣吧,你哪天休息?”
陳漠心裏算了一下:“我一個月休兩天,這個月的我還沒休,我可以跟老板商量一下,需要我幫你什麽忙嗎?”
“嗯……”李浬仁擡了擡眼睫毛,“這周六可以嗎?我給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