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V章
林燃被鬧鐘聲吵醒的時候，離比賽正式開始還有三十分鐘。
女生哈欠連天地揉着眼睛，如同夢游般地飄下床，毫無顧忌地大踏步穿過走廊、客廳和餐廳，順利抵達廚房。
她從冰箱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飲料和小吃，看球必備的可樂和鴨脖子，“哐當”一聲關上冰箱門，依然邁着夢游般的步伐飄向客廳，并将手上的東西一股腦地放在了茶幾上。
她媽這周出公差，她爹有應酬不回家，家裏也沒保姆，标準的空無一人——不在客廳裏嚣張地場比賽，簡直對不起這個環境啊！
林燃沒開客廳的大燈，只是借着卧室床頭燈透出來的那點微光找到了電視的遙控器，打開電視并制造出另一個光源後，林燃才施施然地飄回卧室，将擺在飄窗上的懶人桌連帶着電腦一起搬了出來。
她将懶人桌架在組合沙發的貴妃椅上，并将沙發上的所有靠枕都拿了過來，根據她無數次躺在這裏看比賽的經驗，擺出了一個絕對舒适的造型。
一切準備停當後，林燃立刻如同生活不能自理般地“pia唧”一下躺上沙發，舒舒服服地将雙腿伸過懶人桌，接着打開電腦。
依據林燃豐富的看球經驗來說，不同的觀賽渠道之間會有微妙的畫面延遲。電視直播比網絡直播要快，但是比分網站的語音提示卻比電視直播還快。為了能在第一時間關注比賽的比分變動，林燃可是做了充足的準備，早早就打開“zhibo8”，并且點開了國青隊這場比賽的比分直播頁面。
說真的，林燃還以為她要在猶如茫茫大海般的比賽中翻出屬于國青隊的那一場呢，沒想到網站直接把這場比賽加紅加粗挂上了首頁——由此可見國內的球迷生活得多麽水深火熱，區區一場亞青賽的小組賽，就讓人有一種過節般的感覺。
林燃一邊吐槽，一邊打開微博，将她的想法發到了今天顧德澤丢球了嗎的小號上，并且還配上了充滿激情和期待的注解：【……原來直播吧也這麽看好我們國青隊啊，真的不是有內部人士埋伏進去了麽233希望今天的回答還是“沒有”！】帥哥的號召力總是無窮的，特別是跟自己同一國籍還說同一種語言的帥哥，很多球迷在平日裏看聯賽的都是“一覺醒來”的畫風，這會兒卻都爬了起來——或者是熬夜到這個點還沒睡——興致勃勃地準備圍觀小鮮肉們的亞青賽第一場小組賽。
回複最快的是之前興起的一波模仿號之一，id叫做顧德澤的臉，老熟人今天勒沃庫森輸球了嗎也很快出來怒刷了一波存在感。
林燃用“黑粉才是真愛”，“233”，“你這麽膩害你說什麽都對”……這樣的萬金油話語，依次回複了每條評論，然後将注意力放在了電視上。
這會兒離比賽開始還有十分鐘，電視上已經了播到球員進場，兩個解說正充滿激情地向觀衆們介紹雙方的首發名單。
和上半年那場友誼賽時不一樣，那個時候備受關注的人只有一個張玉寧。可這會兒，就算張玉寧還是最受關注的那一個，緊随其後的名字已經變成了顧德澤。
而且解說的語氣更是飽含欣賞，一聽就知道對顧小帥哥充滿愛意。
“……我們的一號門将是效力于德甲強隊勒沃庫森的顧德澤，他在這次比賽期間才滿18歲，可謂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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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中場球員易裴，顧德澤是這屆國青隊大名單中唯一一名未滿十八歲的球員，再加上他還是主力……”
“……在年初國青隊對陣阿根廷的友誼賽中，顧德澤多次撲出了有‘小梅西’之稱的疊戈·馬爾克斯的射門，還在比賽中撲出了點球……”
就像介紹張玉寧的時候，一定會提到對方在荷甲處子秀出場就絕殺進球一樣，解說們一提到顧德澤，就一定要提到他在對陣阿根廷的那場友誼賽中的上佳表現。
林燃一邊啃着鴨脖，一邊刷着微博，等到比賽終于要開始、鏡頭已經轉到場上球員時，她才“蹭”的一下坐直了。
這不是她第一次在電視上看見顧德澤，但這可是她第一次在比賽直播中，看見“身為自己男碰友”的顧德澤啊！
——哎呀，仔細想想，心裏還有點小激動呢！
說小激動也不太準确，聽着解說對顧德澤的大肆誇贊，再看着直播鏡頭一直追着他的臉不放，林燃心中那種又是驕傲又是羞澀的感情越發強烈了。
——自己的男票這麽好看又這麽厲害，真的好自豪好激動啦，好想向全世界宣布主權啦！
林燃暫時還不想讓顧德澤告訴別人——主要是球迷們——他有女朋友的事情，被搜索人肉吐槽甚至辱罵……林燃一點也不想經歷這些事情。
但是那種明明擁有一件稀世珍寶，卻不能大聲昭告天下的感覺實在太讓人憋屈了，林燃每每看到一堆迷妹yy顧德澤，就有一種又想偷笑又想吐槽又想發飙的複雜感覺。
——唔，還是別想了，比賽要開始了。
奏國歌的時候，林燃條件反射一般地注意着顧德澤的嘴型：跟國青隊的所有人一樣，他在唱國歌擡頭挺胸、氣勢十足，在鏡頭掠過他的同時，也能從直播中聽到他的聲音——聰明的表現。
畢竟，像顧德澤這樣身份背景略複雜的球員，最容易被人拿“國籍”或者“愛國”說事。就算是在球場上的一個無心之舉，也可能被有心人大加利用，成為攻擊他的把柄之一。
遠的不說，光說德國國家隊，隊中幾名外籍後裔的主力在賽前奏國歌時，就是打死也不開口，還有人就算開口唱歌，也只是小聲嘟囔着，看起來沒有雄心壯志不說，還顯得有些膽怯和缺乏自信。為了唱不唱國歌這事，德國媒體已經無數次撰稿批評他們的球員了，贏球的時候當然是球員有道理，可一旦輸球了……
哪怕是遠在中國的德國球迷們，在球隊輸球後，也總能把這拿出來當做掐點，狠狠地跟別人掐上幾輪。
國青隊在唱國歌時的表現還真是讓人滿意，林燃趁着放澳大利亞國歌的時候發微博大肆贊美了兩句，接着就把懶人桌移到一邊，攥着手機開始全神貫注地看比賽。
實話實說，這場比賽略顯無聊，不知道是天氣的原因，還是戰術的原因，對陣雙發都踢得有些縮手縮腳，感覺沒什麽激情。
澳大利亞隊沒什麽特別好的機會，國青隊的兩次射門也都在臨門一腳之際打偏，要不是鏡頭偶爾掃到顧德澤，能讓林燃陡然精神幾分，她絕對已經睡過去了。
抽空刷下微博，首頁的吐槽都是差不多的，抱怨比賽太無聊，簡直是催眠。
林燃突然很想給顧德澤發幾條信息吐槽一下，但是轉念一想，這貨的手機現在還在他們的主教練李銘手裏……女生只能咬牙切齒又無奈地放棄了這個念頭。
比賽實在太無聊，看的林燃幾乎有些昏昏欲睡。在上半場結束後，女主幹脆用手機定了個十五分鐘的倒計時，把電視調成靜音，拿着薄毯子往頭上一蓋，直接睡了過去。
林燃發現她做了一個夢。
跟別的夢境不太一樣，在她眼前出現畫面的第一秒鐘，她就發現這是個夢了。
夢中她站在一條長長的走廊上，兩邊都是明亮的玻璃窗，透過玻璃向外望去，是被濃霧遮掩住的一整片白茫茫。
女生遲疑地走向玻璃窗，伸手推開了它們。
那些白霧看起來似乎更真實了，在微風的吹拂下，它們慢慢飄蕩着，變換着不同的形狀，但濃霧一直那麽厚，林燃只能看出她似乎站在一個很高的地方。往下看的話，隐隐能看到一排排座椅，大部分都是紅色的，順着水泥臺階一直向下鋪展開來，直至深入濃霧之中，再也看不到蹤影。
這裏應該是個球場，林燃能聞到雨水和青草的味道，很淡的味道，但卻隐隐勾動了她腦海深處的某種感覺。
她應該來過這裏，她肯定來過這裏。就算她看不清球場的全貌，看不見球場底端的草皮，她也能感到一種格外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她曾經千百次站在這裏，默默欣賞着眼前的景致。
林燃只覺得心中正醞釀着一股非常強烈的感覺，從最開始幾乎弱不可見的些毫，漸漸變得清晰而明确，仿佛只有一層薄薄的白紙籠罩其上，答案呼之欲出——
然後，林燃突然被一陣鈴聲吵醒了。
十五分鐘的小憩還能做上一個如此栩栩如生的夢境，林燃覺得整個人都不太好。
用力拍了拍被這個夢攪得昏昏沉沉的腦袋，林燃從沙發上爬起來，又從冰箱內拿了一罐冰可樂。
大半夜喝碳酸飲料并不是什麽有利于健康和皮膚的好選擇，但在經歷了這樣詭異的夢境後，林燃覺得她急需一些刺激作為自我拯救。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最近也沒想去球場啊……”
女生一邊小口灌着可樂，一邊嘟嘟囔囔地吐槽着。在一口氣喝了大半聽可樂後，她豪氣萬千地将可樂罐敲上茶幾，重新打開了電視的聲音。
下半場的比賽剛剛開始，兩隊易邊再戰。
不知道是不是中場休息的時候李銘教練在更衣室發了飙，國青隊的表現明顯比上半場要精神幾分。氣勢上的改變很快帶來了意料之中的成效：張玉寧接林洺的傳球，在小禁區線上俯身沖頂，成功将比分改寫為1-0！
林燃頓時激動起來，連忙沖向電腦開始發微博。
只不過，有句老話說得好，“樂極生悲”，林燃還沒高興幾分鐘呢，澳大利亞對就利用國青隊後衛的配合失誤扳平比分。
在看到顧德澤板着一張臉從球網中撿球的時候，林燃只覺得又生氣又心疼，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而在比賽最後十分鐘，在國青隊的後衛竟然送給澳大利亞隊一記點球的時候——林燃情不自禁地爆了句粗口！
“wtf，這哪來的傻x這麽坑隊友！！下場比賽直接狗帶好嗎！！”
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賽場上的局面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國青隊從之前的1-0占據優勢，到現在幾乎是被逼上了絕路，如果顧德澤不能撲出這個點球……
解說開始絮絮叨叨地分析現在場上的局面，林燃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個少年，莫名有種想要關掉聲音的沖動。
顧德澤看起來很淡定，不管他內心想法如何，他現在看起來都是一副沉着冷靜的模樣。他先去球網內撿起水瓶喝了幾口水，接着又跟國青隊的另一名後衛交談了幾句，過程中張玉寧也跑了過來，他們兩人說了幾句話，神色看起來都很輕松，在互相捶胸拍肩地鼓勵對方後，張玉寧跑回防守的位置，顧德澤也走到了球門線前，擺好了準備撲球的姿勢。
他看起來又輕松又自信，但林燃卻覺得渾身發抖，她只覺得心髒都因為緊張揪成一團，甚至忘記了如何呼吸。
她只覺得手腳發麻，嘴唇發幹，就連耳邊也響起了“嗡嗡嗡”的忙音。
林燃十指交握，緊緊攥在一起，抵着嘴唇做出祈禱的姿态，她一邊不斷低聲重複着“進不了進不了進不了”這類的禱告，一邊死死地盯着屏幕，在裁判哨響的那一瞬間，更是情不自禁地瞪大雙眼、屏住呼吸！
然後——顧德澤把這球撲出來了！！！！
“天啊！我們的守門員是在太出色了！！他又一次撲出了點球！！1-1！！中國隊依然保持平局！！”
伴着解說激動的怒吼，林燃整個人都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她死死捂住嘴，壓住想要放聲尖叫的沖動，興奮地在電視機前又蹦又跳！
——天啊！他竟然真的把這球撲出來了！
球場上的功臣站在球門前發了一兩秒鐘的愣，很快回過神來，大聲怒吼、放肆揮舞雙臂，猶如脫缰的野馬一般，飛奔着沖向角球點。
直播的鏡頭在幾個機位間來回切換，忠實地向所有觀衆展現着顧德澤在此刻的慶祝動作。
林燃看着他一直沖出邊線，才勉強剎住腳步，接着，鏡頭迅速切換到了角球點後面的那個機位。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顧德澤的全部動作都一覽無遺，纖毫畢現地展現在每一個觀衆面前。
他沖着鏡頭燦爛地笑了起來，就像林燃曾經說過的那樣，一個格外陽光，格外明媚，格外如同小太陽般讓人過目難忘的笑容。
接着，他低頭吻向他的守門員手套，然後沖鏡頭揮出手。
林燃知道這個動作是什麽意思，是“飛吻”，跟“比心”一樣，是球員們最喜歡用的，“表達感情”的慶祝動作之一。
在意識到這個動作的同一瞬間，林燃只覺得心髒劇烈地跳動着，“砰砰”作響，仿佛下一秒就會突然炸裂一般，她只覺得滿眼都是如同煙花般的絢爛光芒，激動得腦海中幾乎是一片空白。
但在隔了好幾秒鐘之後，林燃才突然意識到，那種如同炸裂般猛然迸發的情感，并不只有喜悅，還有一些……出人意料的記憶。
彌漫在那個球場中的濃霧終于消失了，林燃看見了整個球場的全貌，以及遠遠的，站在球門前的那個少年。
就算隔得很遠，林燃還是能看清那人的身形樣貌，那是顧德澤，而在他的面前，非常具有魔幻現實主義地飄着一雙手套。
現實和夢境在這一刻重疊，林燃突然又有了有種提不上氣來的感覺。只不過，之前是因為緊張，現在則是因為……
——我屮艸芔茻，顧德澤你不告訴我我們是怎麽認識的，原來是因為！
——我們！認識的方式！這麽喪病！啊啊啊！！！
——你知不知道我有潔癖啊帥哥！！
——閣下何不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啊閣下！！
林燃整個人呈現萬臉懵逼的狀态站在電視機前，只覺得哪裏都不好，分分鐘都想爆炸。
等顧德澤在賽後采訪時，帶着一臉壞笑，再次肆無忌憚地對着鏡頭“秀恩愛”的時候，林燃冷哼一聲，從鼻孔中噴出一個不屑的音節，手指依然在手機屏幕上飛舞着，給對方的微博賬號發送第26條咆哮體吐槽。
——顧！德！澤！
——我倒要看看你怎麽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