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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

宣青塵離開宣家大院後,并沒有直接離開京城,而是來到一家客人稀稀落落的小茶樓,選了一個二樓臨窗的清淨雅間,點了幾道小菜、一壺茶,居高臨下地凝視着這片熟悉的風景。

不一會兒,另一個人也走上樓來,徑自進了宣青塵的雅間,順手關上門後,大大方方的在其對面落坐,還自己取了雙筷子,就着菜肴大嚼起來,一邊還叨叨念念道:「這兒的東西味道還行,比起宣家大院卻差了點,不過在這京城裏勉強可以入口,你也算是會選地方。」

宣青塵平靜地望着兀自吃個不停的年輕人。「你知道我在等你?」

「廢話!我方才可是一直跟你使眼色,弄得眼睛都快抽筋了,幸好你這家夥還算有點慧根,知道我有事要找你。」那年輕人赫然是方才宣家大院裏的宣無痕,而且瞧他的神态言語,似乎對宣青塵沒什麽敵意。

宣青塵有些無語,方才宣無痕注意花生的時間要比注意他來得多,最好是有向他使什麽眼色。只是方才他覺得宣無痕的行止若有深意,對姬冰一家似乎也沒什麽好感,才抛下了一個餌,看對方會不會聰明到來找他,想不到真讓他等到人了。

總之兩人見着面了,誰先示意卻是無關緊要。宣青塵于是說道:「我只想知道我倆是敵是友,才能決定接下來要不要和你談下去。」

「你這不是廢話!如果是敵,你等到的不會只有我,應該還會有宣府的一群護院。」宣無痕眉尖高高地一挑。「你也不用如此提防我,我來找你,是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目标。」

「願聞其詳。」

見宣青塵老是一副高深莫測、滴水不漏的樣子,再加上他今日在宣家大院力挫姬冰的表現,宣無痕越來越相信這家夥有辦法在京城的商場立足,他确實有他的城府,或許今日找他商談,結果會比想象更好。

「我要扳倒姬冰那一派系的所有人,讓他們無法在宣家大院內繼續立足。」宣無痕放下筷子沉聲道,那一派戲谑的表情終于有一絲認真。

「哦?你不是姬冰找來對付我的打手?怎麽想窩裏反了?」宣青塵反問。

「打手?老實說,在宣家一開始找到我頭上,讓我當什麽繼承人時,我唯一想的就是大撈一筆然後閃人。或許姬冰沒想到我這傀儡不像她想得那麽聽話,便引來了劉善仁入宣家大院,而劉善仁這混球居然觊觎我的女人小桃子,我會如他們所願就有鬼了。」宣無痕咬牙切齒地道。

「你打算怎麽做?」宣青塵聽出點眉目了,果然興趣大增。

「我講了這麽多,終于看到你老兄有點誠意的表情了。」宣無痕沒好氣地用筷子指着他,接着詭笑起來,「姬冰不是希望我當個傀儡,那我就當給她看,要多乖有多乖啊,嘿嘿嘿……」

宣青塵眼睛一亮,兩人低聲商議起來,這不談則已,一談起來才發現,個性迥異的兩人,居然莫名的投契,似乎有種隐形的力量,将兩個人拉在一起。

正事談到一個段落,宣青塵深深地望着開始大吃特吃的宣無痕,表情複雜地問道:「你……當真是我父親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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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聽起來好像是的。」宣無痕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聊起自己的身世,竟然跟談論今天天氣如何一般漫不經心。「不過看見你之後,我卻懷疑了起來,明明我比你帥那麽多,個性也開朗活潑,不像你那麽虛僞陰沉,我們怎麽會有血緣關系?」

聞言,宣青塵不禁啞然失笑,這家夥的臉皮當真厚比城牆,他也開始懷疑自己真的跟這痞子般的青年有血緣關系了。但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只能等見到宣威,才能水落石出。

「只是聽說你是為了個女人,憤而抛棄了宣家繼承人之位,這件事我倒是挺欽佩你的……」原本宣無痕還吊兒郎當地吃着菜,下一瞬突然擡起頭盯着宣青塵,一臉猥亵地怪笑起來。「嫂子漂亮嗎?」

「滾!」宣青塵沉下臉。

「嘿!我那嫂子肯定是個大美人了,瞧你這反應。」宣無痕終于抓到能讓宣青塵失控的罩門,得意了起來。「哪天帶來讓我好好瞧瞧,究竟是有多傾國傾城,才能迷倒你這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你會想要倒打姬冰一耙,不也是為了個女人。」宣青塵突然冷靜下來,若無其事地問。

宣無痕差點沒噎到,連忙倒了一大杯茶,一口灌下。

「小桃子漂亮嗎?」宣青塵學他問了一個猥亵的問題,但神情依舊平靜,言行充滿了違和感。

「好了,我不問了,我不問了,吃東西總行吧?」宣無痕苦笑起來,自己這個不知道真假的便宜兄長,随便兩句話就扳回局面,果然不是簡單人物。

「看來,那小桃子肯定是個大美人了。」宣青塵可不打算饒過他,「哪天帶來我好好瞧瞧,究竟是有多傾國傾城,才能迷倒你這不知廉恥的痞子……」

宣無痕定定地看着神色自若卻眼露得色的宣青塵,突然嘴角一勾,拉起嗓門叫道:「來來來,店小二,再來兩只燒鵝、一大碗鹵牛肉、炒肥腸炸黃魚,再加三兩黃酒……老子今天非坑死這個賣酒的王八蛋不可!」

為了連系一些生意上的事,宣青塵在京城停留了一陣子,回到富田村時,已是兩個多月後的事。

對于家中的小嬌妻,他自然牽挂得緊,不知道那偏食的丫頭有沒有好好吃?晚上睡覺會不會又踢被子?懷着滿心重逢的期盼,宣青塵風塵仆仆地回到家中,以為會受到久違的她熱烈歡迎,想不到他才進門,便看到坐在內廳的南淨雪扁着嘴,見到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別過頭不發一語。

這是在……生氣嗎?宣青塵納悶,無語地轉向了一旁的杏兒。

杏兒捂着嘴笑道:「少爺,少奶奶正鬧別扭呢!誰叫你偷偷出門不帶她去,還一去那麽多天,所以決定不理你了。」

「淨雪,我是去辦重要的事,沒有偷偷出門,因為這一趟很辛苦,才沒有帶着你。」宣青塵試圖解釋,但南淨雪依舊沒有回頭,顯然怒氣未消。

「但是少奶奶認為你去玩了啊!不過她雖然嘴裏罵着,卻也整日問着少爺去了哪兒,問到我都昏頭了,有時少奶奶想少爺還想到眼眶都紅了呢。」杏兒心裏着實為南淨雪不舍,便如實以告,希望惹得宣青塵心疼話的內容雖嫌有些誇張,但卻無謊報。

宣青塵大抵也猜得出來,孩子心性的南淨雪已然認定他了,所以對他特別依賴,有杏兒說的那些情況也在所難免。幸虧他心懷愧疚之下早有準備,于是由身邊的布包裏取出了好幾個紙包,堆到了桌子上。

「淨雪,這次我回京,特地買了你喜歡吃的雪花糕、栗子糕、梅子酥、鹽糖……要不要吃啊?」宣青塵誘惑着。

果然,南淨雪回頭看了一下,滿桌的點心令她雙眼發亮,伸手就要去取,但擡頭一看到他,她又是小臉一皺,哼地一聲低下頭來。

不過,手裏也順便抓了一塊雪花糕。

宣青塵只覺好氣又好笑,心頭又有些酸意,以前在宣家大院他忙公事,她絕對不會這麽任性地使性子,也不需要他怎麽哄,她都會乖乖地等着他。然而現在她在心性最純真的情況下,對他的久離不歸卻反應這麽大,不就代表着她以前都是在忍耐,被逼着壓抑想見他的欲望。

是啊,在宣家那該死的家規裏,他們夫妻成親一年多,同房的時間絕對不到一個月,而且她還不能有任何異議,否則怕後院不寧造成他的負擔,又或者就是一頓家法伺候。

他這麽看過去,只能看到她的腦袋瓜兒。瞧她一頭青絲只是讓杏兒簡單的挽個髻,連朵花兒的裝飾都沒有,他忍不住由懷裏拿出一支玉簪,替她簪在了發髻上。

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信物,代表兩人的愛情及誓言,卻被她留在了宣府,他在離家那天帶了出來,連身無分文時都不願變賣,因為他相信自己有一天能再為她簪上。

「什麽東西?」南淨雪終于有反應了,不明白他放了什麽在她頭上,雙眼不停往上吊,都成了鬥雞眼,讓宣青塵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是……算是你的禮物吧!我好久以前就該給你了。」只是因為我的疏忽及大意,導致這份證明夫妻之情的禮物,被你舍棄。宣青塵在心裏加了這一段話,卻是有口難言。

南淨雪看不到自己的頭頂,終于忍不住伸手去摸,最後猛然一拔,将玉簪取了下來,放至眼前細看。

手裏的這支玉簪,樣式古樸大方,沒什麽多餘的雕飾,用的卻是上好的玉,摸來沁涼光滑,十分順手。南淨雪直盯着這支玉簪,心中卻浮現了一種異樣感,那種感覺癢癢痛痛的,令她有些不舒服,莫名地難過起來。

「相公……」南淨雪遲疑地道:「你以前是不是也曾經把這個插在我頭上?」

他有些動容地扶着她的雙肩。「你想起來了?」

「我不知道要想起什麽東西,可是我不想把這個插在我頭上,我覺得這裏好難過喔……」南淨雪迷糊地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臉茫然的模樣,讓宣青塵心情跌落到谷底,但下一刻她突然又擡起頭,甜笑着對他說道:「不過我喜歡相公做那個動作!」

因為,那是兩人定情時做的動作啊!宣青塵黯然宣家大院給她的陰影她始終忘不掉,忍不住摟住了她,一方面感激上天沒有奪走她的愛,另一方面卻又埋怨上天,為什麽偏偏讓她忘了怎麽愛他呢?

杏兒在旁看得眼眶微紅,感動又欣慰。少爺與少奶奶的苦戀,終于一步步走向美好了,讓她這個最熟悉的旁觀者如何不為之掉淚。

被宣青塵抱着,相當溫暖,也相當有安全感,但這樣親密無間,卻也讓南淨雪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像是深思之後領悟了什麽,忽然間嚷嚷出來。「我知道了,相公你現在要跟我玩游戲嗎?」

「玩什麽游戲?」宣青塵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玩游戲?杏兒也好奇地望向了她。

南淨雪用力地點了點頭,臉上浮現起一絲期待。「就是我們在床上脫光衣服,然後摸來摸去,很好玩的那個啊——」

宣青塵臉色大變,連忙捂住她的嘴。

而一旁的杏兒突然懂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但情況實在太尴尬,她又硬生生憋住剩下的笑聲,一時間臉色通紅,表情痛苦,都不知道該怎麽排解是好。

南淨雪不滿自己的話被堵住,又抓下宣青塵的手。「相公你聽我說完,就是那個你用棍子——」

他再次捂住她,但來不及了,杏兒早背過身去,身子瘋狂地抖動着,發出噗哧噗哧的聲音,看樣子忍得很辛苦。

「少爺……」杏兒用盡最後的意志力,才能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句話。「我、我先到……外頭忙去……」

說完,她咻地一聲沖到了屋外,還聰明地順手替兩夫妻關上門,接着外頭便傳來一陣狂笑聲,讓宣青塵無言以對。

只有南淨雪一臉狀況外,無辜地問道:「杏兒怎麽了?肚子痛嗎?」

「她不痛,我頭比較痛。」宣青塵無奈地掐了下她的嫩臉。

「那怎麽辦,我幫相公去采藥?」南淨雪擔憂地道,還用小手上上下下摸着他俊朗的臉。

她這兩下,又像在撩撥他,想到她采的藥,他整個火都升上來了,只不過升上的是欲火。

「不用采藥。」宣青塵眼神變得深邃,聲音低啞地誘惑着她。「以後相公生病,我們玩游戲就可以解決了。」

「真的?!那我們現在來玩。」南淨雪順勢抱住他的頸,接着湊上去用唇點了他的唇,之後好像怎麽親都不對,居然輕輕的咬住了他。

宣青塵再也受不了了,抱起她便往內室去,現在玩游戲是最重要的,什麽都阻止不了他!

門扉一掩,春光無限,這不僅僅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激情交流,更拉近了夫妻間的距離。

不久後,就在南淨雪享受到了極樂,昏昏然睡去時,那種毫無防備百般依戀的睡顏,幾乎讓宣青塵的心都化了。

他最心愛的小妻子啊!

「你放心,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向那些所有欺負過你、陷害過你的人一一反擊,替你出這口氣!」

富田村附近還有幾個村落,平時都是趙掌櫃來收購一整年的莊稼,所以每個村子受到剝削的程度也差不多,尤其今年觀看氣候應是個豐年,趙掌櫃壓價壓得厲害,諸多村子都是苦不堪言。

如今年已過了一半,被壓榨的負面效果漸漸出來,各個賣糧食給趙掌櫃的村子都是虧錢,但不賣虧得更多,連來年要下種的苗種都買不起。

許多村派出代表再出面求趙掌櫃,得到的都是無情的回應,而已經應下的價格卻不能反悔,也不能棄種,否則就得把田地賠給人家,讓那些以農維生的村民鎮日愁容滿面,可又無計可施。

相形之下,富田村雖拒絕了趙掌櫃,但因為在宣青塵的謀劃下,南淨雪教授的釀酒方式讓村裏的谷子有了去向,變成酒還可以賣更多銀兩,一朝鹹魚翻身,成了方圓最富庶的村落,讓周遭的村子都羨慕不已。

依着這種優勢,宣青塵在富田村組了一個糧會,依次拜訪了各個村莊的村長、耆老,搶先談下了明年莊稼的生産及出售的主導權,表明了絕對會讓各村的莊稼,以比趙掌櫃還高兩倍以上的價格賣出去。

有了往年與趙掌櫃交手的慘痛經驗,再加上看到富田村的繁榮前景,而且重點還是宣青塵是宣家少主,雖然他脫離宣家,但手腕高超的金字招牌猶在,周圍的村莊幾乎全面倒向了他。

組織這個糧會花了他四個多月的時間,之後他就着現有的資金,開始「低調地」收購市面上的黍稷。

照理說他這種蠶食的方式,又不是什麽大商會,應當不會引起太多人注意,很容易以合理價格取得谷物,然而他的低調似乎沒什麽用,很快便引起了一個強大敵手的注意——宣家糧行。

應該說,宣家糧行自從宣青塵回家那一趟,威脅到了未來繼承人的地位,他們便盯上了他,準備全面打壓他。即使宣青塵是在北方操作糧市,但以宣家糧行在南方的地位,要插手易如反掌,所以當他開始收購市面上的黍稷時,宣家糧行便大手筆地也開始收購,甚至多次把一個地區的黍稷全吃下來,如此日複一日,價格水漲船高,只想徹底打垮宣青塵。

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這個新年過去,新谷又要播種了,但這一次,宣青塵卻暗地裏要求參與糧會的所有村莊,全部改種麥子,而他表面上仍在收購黍稷。如今北方黍稷的價格已高到不合理,餘量也不多,幾乎都被宣家糧行吃了下來,所以宣青塵的收購就顯得很蒼白無力。

就在宣青塵停止所有收購行動的一個月後,富田村來了幾個不速之客,其中為首的便是劉善仁,這次他帶了十幾個護院,浩浩蕩蕩的進村,顯然是做足了準備。

由于上回他來意不善,是被打出去的,所以每個村民都認識他,對于他的到來皆十分反感。

他這次同樣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宣青塵的小院內,此時宣青塵正在清除院子裏的積雪,南淨雪則在旁玩得不亦樂乎,院子裏原本清淨和樂的氣氛,一下子便被破壞殆盡。

「唉呀!怎麽,現在買不到黍稷了,只能在家裏挖雪玩啊!」劉善仁譏诮地說了一句,他身後的護院馬上配合地大笑起來。

宣青塵沒有回話,只是鏟了一堆雪,順手往旁邊一甩,恰恰打在了劉善仁的臉上,讓他吃了一嘴雪花,吸了寒氣立刻狂咳不止。

劉善仁身後的護院沒料想到還有這招,一時反應不及,主子已經蒙難了。

他們正要嚣張地上前理論時,宣青塵慢慢地擡起頭,冒出了一句話,「你又來幹麽?」

劉善仁好不容易喘過氣,面紅耳赤地指着他的臉大罵道:「我就是來看你這個假少爺怎麽死啊!居然敢弄了個什麽糧會,跟我們宣家糧行作對,我告訴你,我宣家糧行會盯着你,你一輩子都別想要買到足夠的谷物,就算壟斷整個北方,我也要玩死你!」

宣青塵只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好像看到一只狂吠的狗。「你們宣家大院的人都這麽無聊,個個都喜歡跑到我們這鄉下地方說大話嗎?」

劉善仁氣得原本要指使下人動粗,但聽他這麽一說,不由愕然問道:「你是什麽意思?有別的人來了?」

宣青塵沒有回話,只是往自家門口看去,不一會兒,屋裏頭也冒出人影,但卻只有一個人,赫然是那宣無痕。

只見宣無痕似笑非笑地盯着劉善仁,不客氣地道,「劉惡人,我前腳才到,你後腳也來啦。你來這裏該不會是為了炫耀你壟斷了北方糧市,要玩死宣青塵吧!」

「我……」的确如此,但劉善仁見到宣無痕,所有諷刺的話都說不出口,最大的原因,還是他心虛。

「這世界上要論無恥,劉惡人你排第二,還真沒人敢排第一啊!」宣無痕雙手抱胸,站着三七步,十足的痞樣。「針對宣青塵的糧會打壓,壟斷北方的黍稷市場,讓他買不到糧釀不成酒,這計劃好像是我提出來的,你卻仗着姬冰是你娘,把我的功勞搶了過去,其實你也不過就是一直灑錢買谷而已,像你這等有勇無謀的蠢貨,居然還敢跳出來嗆別人?」

「哼,至少事情都是我做的,比你光出一張嘴要來得好!」當初在宣家大院,宣無痕提出反制宣青塵糧會的方式後,劉善仁确實仗着姬冰的勢,把整件事攬在身上,排濟宣無痕,如此功勞加身,宣無痕也只能當個看客。

但在宣青塵面前被揭破,劉善仁只覺沒面子,便憤憤地對宣無痕道:「那你又來幹什麽?」

「我聽說宣青塵為了個女人脫離宣家,讓我有這個機會坐上宣家少爺的位置,當然要來看看這女人有多漂亮。」宣無痕邪氣一笑,望向了南淨雪。「如今一看,果然标致,雖然腦子是傻的,不過外貌可是本少爺中意的那型……」

「滾!」宣青塵瞪了宣無痕一眼,冷冷地道。

「嘿!好歹你是上一任宣家少爺,對我這個現任宣家少爺,沒必要這麽冷淡嘛!」宣無痕眼下表現出來的态度,倒是比劉善仁還混蛋。「總之,這小娘子我很滿意,反正你的糧會也撐不了多久,屆時你的小娘子若無依無靠,我也不介意接收她。宣家大院她也不是沒住過,相信她随時會回來的,哈哈哈……」

他的話太嚣張,宣青塵面色鐵青,而外頭欲來幫忙的村民們,更是聽得義憤填膺,拎着鋤頭、鐵耙就一窩蜂地沖了進來,要教訓宣無痕。

「怎麽,靠着人多要動粗?」宣無痕單槍匹馬而來,要力敵這群鄉勇,确實有些難度,不過他卻氣定神閑,泰然自若地指着劉善仁道:「劉惡人,你這群護院我帶走了,他們得保護我出這富田村。」

「憑什麽——」劉善仁質問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打斷。

「憑我是宣府少爺,若我在這裏出了事,你們沒辦法挾天子以令諸侯,看宣家糧行裏的那些老油條聽不聽你們的話!到時宣家糧行少了繼承人,只怕也沒有人要和你們做生意了,哈哈哈哈哈……」宣無痕張狂到了極致,嚣張地大步而去,那群護院聽了他的話都臉色大變,居然真的護在他的身邊,慢慢地也跟着離開。

劉善仁見自己的人馬全被帶走了,一時氣得忘我,破口大罵。「宣無痕你這王八蛋!自己不會帶人來嗎,居然敢威脅老子,老子回府後一定要你好看!」

「你說完了嗎?」宣青塵冷冷地問。

「我……」劉善仁惡狠狠地轉過頭來,這才發現宣無痕帶走了他的護院,現在留在原地的,只剩他一個人了,而且四周還站滿了虎視眈眈準備揍人的村民,甚至連那被說很标致的小娘子南淨雪,都挎了支掃把,一副要加入的樣子。

「如果說完了,就準備挨揍吧!」宣青塵淡淡地撂下最後一句話,拎起自己的小妻子便頭也不回地回屋子裏了。這丫頭好的不學,居然學人家打暗棍!

至于關上門後,門外那凄慘的哀嚎聲,就不關他的事了。

宣青塵像是山窮水盡,不再從市面上收購黍稷。事實上,宣家糧行的競争,引起其他糧商跟風的效應,他買到的黍稷還不到市面上流通的一成,其餘的都被瓜分一空,黍稷的價格也漲上了天。

此時,也到了今年第一季作物收成的時候。

由于去年黍稷狂銷價高,年初北方許多農民也改種黍稷,導致今年一收成,黍稷的價格就先掉了大半,其餘種類的莊稼反而變得奇貨可居。富田村附近加入宣青塵糧會的那些村莊,因為聽他的話改種麥子,引來衆多糧商搶購,不過除了一小撮人堅持不住誘惑把莊稼賣給了別人,因而被宣青塵踢出糧會,其餘大多數人都耐着性子将谷物存倉,等着他下一步動作。

宣青塵沒有急着賣糧,只是集合衆多村莊,把一部分的存糧先釀成酒。

果然,他等的時間越久,市面上黍稷的價格就越來越低,其餘谷物的價格則是越來越高。農民糧商都急着抛售黍稷,反而成了惡性循環,導致黍稷市場搖搖欲墜,許多糧商因為囤貨太多賣不出去,因而倒閉。

宣家糧行算是最慘烈的一家了,尤其位在遙遠的南方,當初介入北方糧市又只是挾着資金多的優勢硬來,如今黍稷滞銷,很多事無法及時反應,人脈又不足,損失比起別人都來得大。宣家廣布諸州縣的糧行,許多不是因為糧食種類儲備不足而失去很多生意,就是因為資金吃緊而關門大吉。

經歷這一場浩劫,宣家大院的財産幾乎縮水了一半。

在這個時候,宣青塵才慢慢放出手上剩餘的谷物,果然賣出了天價。賺了錢後,再低價買回那些沒人要的黍稷,釀更多的酒。衆多村落裏的人賺得盆滿缽滿,甚至很多人都加入了富田酒的生産行列,同時他們釀造的酒,也因為宣青塵之前的以量制價,聲名鵲起,如今廣銷四海,諸多店家搶破了頭。

各村落的村民現在對宣青塵已是信服無比,而那些被他踢出糧會的村民,看着別人一波接着一波大賺特賺,自己只能摸着幹癟的荷包,後悔莫及。

宣家大院因為供不出貨,已被取消了皇室特許糧行的資格。就在這個同時,宣青塵居然不動聲色的成為了皇室的特許酒鋪,這無疑當面打了宣家大院一巴掌。

宣家的人再怎麽傻,也知道自己會落到這個境地,是宣青塵從中作梗,只是他們現在忙着自救,短時間內倒也沒有辦法再來找他的麻煩。而這段期間,四面八方的商行們,也都紛紛湧入富田村,只希望能購得一些皇室特許的美酒。

如今劉婆婆的小屋已拓寬兩倍大,木屋成了泥磚屋,更堅固,也能裝下更多人。廳裏不斷有客人來訪,宣青塵正坐在主位接見這些客人,而南淨雪身為他的妻子,釀酒的手藝又是由她而來,自然也得坐在他的身邊,頭昏眼花地看着一個個她不認識的人。

杏兒說,她不必說什麽,只要乖乖坐在宣青塵旁邊的椅子上,儀态端正,有人跟她說話她就點頭微笑,其餘的宣青塵會應付。但就南淨雪如今的心智而言,呆坐在原地半個時辰的時間,已經幾乎榨幹了她的耐心,她開始扭來扭去覺得不耐煩了。

「宣少主……呃,宣公子招待我們的水酒,就是皇室特許的佳釀吧,果然醇厚甘美,可謂全國第一啊!」

說話的這個人,赫然是京城知府,他一開口,根本沒人敢跟他搶話說。

宣青塵又成了皇商,知府原在京城就與宣青塵有故交,但在他被趕出宣家大院時卻不聞不問,如今見他似乎又重振旗鼓,一副後勢看好的樣子,且居然又和皇宮拉上了關系,這知府便連忙纡尊降貴地前來拜碼頭。

「好說好說,能入得大人的口最重要,第一倒是不敢當。」宣青塵淡笑着回應,他自然知道知府的來意,雖不齒此人,但在商言商,與官交好是絕對有必要的。「以後在下在京城行事,還得仰仗大人照顧,大人若喜歡這些水酒,就帶幾壇回去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些美酒,聽說是尊夫人所釀,」知府大人将酒遙遙向南淨雪一舉。「借花獻佛,夫人,我敬你,感謝你制出如此佳釀,造福我們這些酒蟲啊!」

南淨雪心裏有些慌地看着對方朝她舉杯,根本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她強擠出一個笑點點頭,再來……再來她就不知道怎麽辦了。

幸好宣青塵也舉杯喝了一口,再對着知府說道:「拙荊雖釀酒,卻不勝酒力,請大人見諒,這杯酒我替她幹了。」

以知府大人的眼力,一眼就看出南淨雪有問題。聽說宣青塵的夫人傷了腦子,如今一試探果然不錯,或許這可以成為他未來與宣青塵來往時,一個能利用的因素……心中有了定計,所以他也沒有多糾纏,繼續與宣青塵寒暄。

而旁邊由京城來的客棧老板看到了這一幕,眸底精光一閃。京城裏誰人不知南淨雪的情形,只要讨好了她,就能更進一步接近宣青塵,何況她現在是傻的,更好糊弄啊!

于是客棧老板突然笑着對南淨雪道:「夫人,聽說你由京城而來,我這裏有一些京城的小玩意兒,送給夫人賞玩。」

說完,他拿出了一支鳳凰金釵,上頭鑲滿了珠玉,看來名貴非凡,哪裏是他口裏說的小玩意兒!旁邊想要借故與宣青塵搭上的各方商旅,都是腹诽不已,暗恨自己居然沒想到這招,錯失了良機。

想不到南淨雪微笑點點頭,卻不說話。

「夫人願意嗎?太好了,那這支金釵就獻給夫人……」客棧老板雙手将金釵奉上。

南淨雪依舊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沒變過,卻沒有任何上前的意思,只是身子不自在地挪了挪。

那客棧老板笑得有些僵。「夫人……這是何意?你若不收下,就是瞧不起在下了。」

南淨雪的笑容快撐不住了,眼前朝她一直伸來的手,還有那亮晃晃的金釵,莫名地給了她好大的壓力,讓她只想逃開。

「夫人……」

「你走開!」南淨雪終于到了極限,她冷不防往前一推,那拿着金釵的客棧老板差點沒跌倒。接着她撩着裙擺,匆匆地往後院跑去,不再繼續待在這個令人恐懼緊張的地方。

宣青塵只是一個不注意,居然發生了這種事,連忙扶住客棧老板,但已攔不住南淨雪逃離的腳步。

他表情微冷,卻仍維持着禮數,先向客棧老板致歉,再向廳內衆賓客致意,暫時先讓陳伯招呼着大家,他才匆匆往後院行去,想看看他那小妻子又在鬧什麽別扭。

行至後院,南淨雪站在雞圈前,抱着頭蹲在那裏不知在做什麽。

宣青塵原想問她為何如此沒禮貌,甚至攻擊別人,但看她這副模樣,不由心頭一軟。

聽到了腳步聲,南淨雪猛地擡頭,卻在看到來人是宣青塵時,眼眶頓時一紅。

「相公,對不起……」她站起身,讷讷地道,一副低頭忏悔的模樣。

「對不起什麽?」宣青塵暫時沒有任何表态,因為他很清楚他想知道的,她自己會說出來。

「我不應該就這樣跑掉的,杏兒說……說這樣會失禮。」南淨雪吸了吸鼻子,姿态楚楚可憐,聲音裏都帶着哭腔。「可是我真的不喜歡坐在那邊,我不喜歡那些人對我笑的樣子……我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對我說話我就要點頭,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還有人一直要塞東西給我,我覺得好怕……」

宣青塵回想起方才廳裏的動靜,赫然發現自己當真忽略了這一塊。她在心智正常的時候,都無法适應這種應酬的場合了,如今她心思更單純,自然更加排斥。

「不,淨雪,你沒錯,錯的是我。」硬要她待在那種不适合她的場合,錯的是他啊!

宣青塵輕嘆了口氣,目光複雜地盯着她。「你始終不習慣這樣的虛僞,才會從宣家大院逃出來,我卻又讓你經歷了同樣的事……」

「相公,我聽不懂你說什麽。」她擡起手,心虛地摸着他俊朗的臉,試圖抹去他臉上顯現的些許陰霾。「可是你看起來不開心,是我害的嗎?」

「你總是如此善良,把不是自己的責任攬在自己肩上。」他勉強笑了一笑,免得讓她又想岔。她如何知道他面上的沉重神色是來自于心中的內疚與不舍,而不是對她的責怪呢!「放心吧,你沒有害我什麽,只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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