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The end
她聽了立馬笑嘻嘻的，沒有再說話。
“開心嗎？”他問。
“恩恩！”她點頭。
他滿意的笑容中帶着羞澀，牽着她的手走上了天橋。
她望着他的側臉，偷偷笑着。夜色微涼，她卻覺得胸膛裏暖暖的。
要是可以一直這樣，就算不能吃東西她也願意。
“前面怎麽了？”他突然望着前方停住。
前方人群嘈雜，一堆人圍堵住了這寬大天橋的大半路，人群裏面不時傳來男人的暴喝聲和女人的尖叫聲。
只是，那麽聲音怎麽會那麽熟悉？
朝前走近了一些，曲楓的臉僵住。這熟悉的聲音……
“小點，你在這裏等我，不要過來！”他急急的松開她的手，丢下一句話朝前跑去。
“楓？”她乖乖停住了，望着他沖進人群。
“讓一讓，讓一讓！”曲楓沖進人群，見到披頭散發一臉淚痕的母親愣住了：“媽？”
另一個女人和她糾打着，情況卻比她好太多，誰強誰弱一目了然。
而自己的父親在一旁，挺拔的身形只是一邊勸慰一邊拉那女人，被那女人瞪一眼就又縮回了手。
“爸，媽，你們都在做什麽？”他感到腦中冒出一股不可抑止的怒火，将他的視線熊熊燃燒！
那女人見是他，以及他憤怒到欲殺人的表情，有些怕的悻悻松開了手。
曲楓趕忙紅着眼睛把母親扶了起來。
曲振飛見到他一愣：“小楓，你怎麽在這裏？”
身形踉跄的張蓮擡起滿是淚痕的花臉，見是他大驚，忙把他朝外推：“小楓，你快回家！這些是大人的事情，媽會解決的！”
“別推我，我不會離開！”曲楓瞪着血紅的眼，将她攔在身後。
他望着對面那眼神躲閃的男人，只覺得又氣又恨：“她就是你在外面找的女人吧？既然你的魂兒都被這不要臉的女人勾走了，還回來幹嘛？居然還任由母親被這女人欺負，你是不是男人？”
曲振飛聽了臉一黑，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說誰不要臉呢？你就是他兒子吧，毛都沒長齊呢居然連你爸都敢罵！果真是什麽樣的女人教出什麽樣的兒子！”見他這副模樣，女人氣勢弱了弱，嘴下仍是不認輸的說着。
“和你多說一句話我都覺得惡心！”他咬牙，怒指着她：“拆散了我的家庭不說，還有臉來找我們麻煩！還把我媽欺負成這樣，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動你！”
女人被他的氣勢吓了一跳，畢竟對面的少年身形高大，說這話具有十足的威脅性！
“你閉嘴，我們的事還沒輪到你來說！”曲振飛終是沉沉開口，“帶你媽回去，別在這裏給我丢人了！”
曲楓冷笑：“你還知道丢人？”
曲振飛黑臉，眼神中滿是威懾力：“我最後再說一次，回去！”
女人望了望身旁的男人，突然來了膽氣，就朝曲楓撲了上去：“敢罵我，看我不替你爸教訓你！”
她動作突然迅猛，距離又近，曲楓還沒反應過來臉上便被她抓了一道血痕。
圍觀人群驚了一聲，有人已經看不下去偷偷報警了。
“你敢傷我兒子，我跟你拼了！”心身俱疲的張蓮一見自己兒子受傷，再度怒從心起沖了上去和那女人厮打在一起。
曲楓也不能讓母親受欺負，轉過身就要去幫忙，卻被男人一把阻攔住！
“你快點給我離開這裏！大人的事小孩別管！”
“憑什麽？既然你遺棄了我們，以後媽就由我來保護！”
“就憑我是你爸！”
“我沒有你這樣的爸，你給我讓開，不然別怪我動手了！”
“媽的，翅膀長硬了是吧！有本事你打老子試試！”
“我再說一次，放手！”
眼見四人都糾纏在了一起，波及的地方越來愈大，圍觀的有些人已經開始看不下去，紛紛勸架。
可惜場中混亂，沒有人可以靠近。
少女站在遠處，望着那越來越退後的人群，心中越來越不安。
“楓…楓…楓……”她喃喃着忍不住靠近。
混亂中，曲楓甩開了曲振飛，一回頭就看見那女人朝自己撲來，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他的整個身子就被撞飛了出去。
驚叫聲中，他撞到了欄杆，身子一空，從天橋掉了下去。
“小楓！”聲嘶力竭的聲音，他聽不清是誰的。
原來他的人生就是這樣結束的嗎？好遺憾，他還有好多想完成的事都還沒做。
那瞬間，突然身子一緊，他被一道柔軟抱住了，視線對上的是那雙純真堅定的眼神。
“不好了，有個姑娘也跳下去了！”有人在大喊。
“嘭！”沉悶的撞擊聲後是緊急的刺耳剎車聲，兩道身子被撞飛好幾米遠，倒在一片血泊中！
張蓮手腳并用跑到護欄朝下一看，頓時臉色雪白，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被身旁驚愕的曲振飛接住。
“快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救救我的兒子……”
……
她做了一個很痛的夢，夢見她煽動着翅膀怎麽也飛不起來。
前面有個熟悉的高挺身影在那站着，她知道那是誰，瘋狂想要靠近。
奮力着飛起，她成功了！
突然她的視野變成了一片紅，翅膀着了火，在半空燃燒成灰飄落，火光一點點将她掙紮的身子吞噬殆盡。
好疼，楓快來救我！
“醒醒，孩子，醒醒……”
朦胧中，她聽見夢中有一個慈祥的聲音一直在呼喚着。
猛然驚醒，她睜開了眼睛。
是那個老頭。
“這是哪裏？”她環顧着周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雪白的床上，四周是雪白的牆壁，沒有門窗，什麽都沒有。
顧不得猜疑這是什麽地方，腦子裏閃過的身影讓她着急的抓着老者：“楓呢？他不會飛，他掉下去了！”
“孩子，你也不會飛。”老者面色平靜，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有些困惑的想要找出什麽：“你跟着他跳下去了。”
她愣了愣，把手伸到眼前，纖細的手指上都是鮮紅的血跡。
渾身的痛意頓時襲來，她臉色一白，差點就要倒下床。
“我是不是要死了？”她抖着唇，睜大着眼睛問。
“孩子，你不是人類。”老者搖搖頭，“這種撞擊對你沒有太大的傷害，只要你躲回繭中沉睡複原，用不了多久你的人類身體就會完好如初。”
“可是我已經不能再吐絲了。”就算變回飛蛾也不能。
老者輕笑，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和藹可親，“我可以幫你。”
“真的嗎？”她驚喜。
老者點頭，朝她伸出了手：“走吧。”
她伸出的手卻一頓，拒絕着後退：“現在不行，我還要找楓！”
“你要見他嗎？”老者挑了挑眉，問道。
“當然，我要去跟楓說再見，等我好了再回來找他！”她說。
老者笑意褪去，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好，你閉上眼睛，我帶你去。”
“嗯。”她點頭舒了口氣，乖乖閉上了眼睛。
耳邊響起一聲嘆息，她只覺得自己身子晃了晃，便聽到老者說：“好了，睜開眼吧。”
她欣喜的睜開眼，剛要開口的話就全部噎回了嘴裏：“楓……”
面前的手術臺上，少年全身血跡，面色慘白的躺在手術臺上。他動也沒有動，身上各處插着線管，胸膛沒有一絲起伏。
她聽見門外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争吵聲、暴喝聲，還有很多人的勸慰聲。
“楓，他怎麽了？”她的聲音不知覺帶上一絲顫抖。
老者嘆了口氣，“他死了，或者說快死了。以他現在的狀态，最多堅持兩天。”
“不會的！“她感覺到身子傳來一襲又一襲的痛意，幾乎讓她站不穩。咬了咬唇，她額頭冒出冷汗，固執道：“我抱住了他，可我還好好的！”
“孩子，我說過，你不是普通的人類。”
“那怎麽辦？你幫幫我，幫幫我好不好？”終是忍不住洩露出慌亂的情緒，她一把抓住老者的手，“你一定有辦法的！他不可以死，死了就會跟它們一樣，被風吹走，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是有辦法，也只有唯一的一個。”老者皺眉嘆氣，一雙矍铄的眼神再次盯着她，不放過一絲變化。
他一字一頓的說着：“把你的生命給他，你願意嗎？”
她愣住了，傻傻的看着老者。
“光蛾的生命很特別，我說過，它可以決定自己怎麽活，也包括了決定自己的生命是給自己還是別人。”老者見她呆愣的模樣，嘆息補充。
她失神說着：“楓醒了見不到我，會擔心的。”
老者搖頭，“你死後，跟你相關的事情統統都會随你消失，這個世界會抹去你曾經存在的所有痕跡，仿佛你從來不曾出現。沒有人會記得你的存在，包括他。”
身子僵了僵，她驚慌的笑了笑：“是嗎？這樣嗎？”
“你真的願意？你要想清楚，即使沒有他，你還是可以像從前一樣，快樂活下去。”
很短又好像很久的一段沉默，久到老者以為她不同意，才聽見她低聲說着。
“從前我守着燈，是為了等着他。燈光亮起的時候，他來了，我在那，我們都會很開心。後來我變成了人類，不只是晚上，白天我也終于可以和他一起，這段時間多開心，我還認識了好多人類，吃了很好吃的東西。但是這些，如果沒有了他，又有什麽意義呢？”她笑了笑，眼神堅定的望着老者。
“所以，我願意啊。”
……
一片黑暗，他深陷其中。如跌落淤泥潭，動也動不得，喊出口的話也沒有聲音，這一片虛無吞噬所有。
“楓……”黑暗中漸響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是誰？他掙紮着大喊，卻聽不到自己發出的聲音。
前方出現了一個光點，然後光點迅速越來越大，他看見一個少女跑了過來，撲進了他的懷中。
剎那間，他能動了。
“楓，你的身體好冷。”她把他抱緊，低聲說着。
他摸了摸她的頭，疑惑的看着四周：“小點，你怎麽也在這裏？”
她擡頭露出一張笑臉，眼神不舍得從他臉上移開：“楓，我們回去好不好？”
“嗯，我帶你走。這裏太詭異了。”他開始拉着她跑，卻怎麽也跑不出兩人所在的光影，四周仍然是黑暗的一片。
“這裏到底是哪裏？我們怎麽會在這裏？”他皺緊了眉。
“楓，別跑了，這樣是跑不出去的。”
“小點，你知道這裏是哪裏？”
“不知道。”
“那糟糕了，我們去那邊看看有沒有出口。這裏很壓抑，我覺得很不舒服。”
她卻停住，定定望着他：“我知道怎麽出去。”
“真的？”他面色一喜，“我就知道，我們小點是最棒的！”
“楓，我好像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可是現在又不知道說什麽。”她的聲音有些怪怪的。
“傻瓜。”他輕笑，沒有聽出來：“那等你出去了在慢慢想，想好了再跟我說。”
她突然抱緊了他，深埋入他的懷中。
“楓，抱着我好不好，我喜歡你抱着我。”
“好，你要抱多久都行。”他果然将她抱緊，面上無奈的笑了笑，眼神卻滿是寵溺。
“……楓，以後你會找我嗎？”
“怎麽突然這麽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但是如果以後你被家人接走，我當然會去找你。”
“楓，你真的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
“有多喜歡？”
他笑，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等出去了再告訴你。”
“好。回家了我們可以吃橘子嗎？”
“當然可以，我答應過你的。”
“那我要吃好多好多。”
“随便你吃，但是不能吃撐着，你肚子會不舒服的。”
“好。”
她聲音越來弱了，他依舊沒有注意到，打趣道：“這麽喜歡吃橘子，那你是喜歡橘子多一點，還是我多一點？”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把他抱的很緊很緊。
他笑：“知道知道了，你快抱的我喘不過氣了！”
她卻突然身子顫栗了一下，“……楓，我好疼……”
心一個咯噔，他面色一邊，忙推開了她上下查看：“小點，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視線變得刺眼，他看見她在發光，身子在慢慢消散。
“小點！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
“楓，我真的好喜歡你。”她努力笑着，大眼睛盯着他連眨也不肯眨。頃刻間，她便化為了漫天光點，照亮了這片黑暗。
他眼睛血紅，張着嘴，手還是伸着要抓向她時的動作，卻動也動不了，連說話也再不能。
寂靜中，一只發亮的小小飛蛾在漫天的光點中撲扇着翅膀，飛進他的胸膛。
……
清晨，陽光透過窗灑了進來，鋪灑一地。
寂靜的病房中，張蓮倒在面無血色的少年床畔輕聲嗚咽，還是那一身狼狽模樣。
一旁的曲振飛面色憔悴，眼球遍布血絲，正發呆着，一夜間老了十歲。
突然，張蓮停了聲音，紅腫的聲音搜尋着什麽。
“你做什麽？”曲振飛的聲音沙啞的可怕。
張蓮沒有理會他，專注的找尋着。
“滴…滴…滴…”
她突然轉頭看見旁邊儀器，見那低緩的線開始有規律的跳動，她瘋狂的奪門而出。
“醫生！醫生！”
……
“诶，小楓你怎麽下床了？快回去躺着，快點，你身上的傷還沒好。”
“嗯。”
“小楓啊，爸想求你個事兒。你跟你媽求求情，讓她原諒我行不行？之前我那是鬼迷心竅了，一時糊塗啊！那樣狠毒的女人，你說我當初怎麽瞎了狗眼看上她了？”
“這事我幫不了，你還是自己跟媽說吧。”
“這孩子，就幫幫爸吧！爸真的知道錯了。”曲振飛看着病床上看書的兒子，無奈又着急。
病房的門突然打開了，走進來的女人見到他一愣，頓時冷了臉。
把手上的果籃放在桌上，她直接過去攆那男人：“你來幹什麽？我和兒子都不想看到你，你走！”
“小蓮，別這樣。我知道錯了，诶！小蓮……”
“哐！”門重重的合上了。
盯着門把沉默了一會兒，張蓮回頭看着兒子，臉上才露出笑容來：“小楓，今天怎麽起的這麽早，頭還疼不疼，身體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很好。”曲楓搖頭，合上了手中的書，皺眉道：“媽，最近有沒有人來找我？”
“誰找你？”張蓮一愣，“你說你班主任和那個什麽同學代表雪莉姑娘嗎？她們最近沒來吧。找她們有事？”
“不是她們！”他的語氣很肯定。
最近這些天，他的頭腦恢複的越清醒，有一種感覺便越來越強烈。
他知道，他在渴望一個的人出現，不是期待，是渴望。好像已經約好了的，和那個非常重要的人。但到底是誰呢？他無論怎麽想都想不起來。
“那你說的是誰？”張蓮糊塗了，兒子認識的朋友她也不是全知道。
“我也不知道是誰，但我總感覺好像忘記什麽事情，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不可以忘的。有個人會來找我，會來的！”他喃喃說着，手上的書本掉落，突然面色痛苦抱着頭。
“兒子！你怎麽了？不要吓我！”張蓮吓得手中的橘子都掉了，沖到他床前就要按救護鈴。
他抓住了她的手，聲音虛弱：“媽，我沒事。”
“不行，媽不放心！”張蓮堅定的按了下去。
醫生來後，對他檢查了一番，說他是間歇性頭疼，屬于恢複期的正常現象。引起這情況的原因是腦內的淤血正在自行消散引發的痛意，張蓮聞言才放了心。
“诶，窗戶怎麽打開了？這孩子真是的，你現在不能吹風。來，你把這半邊橘子吃了，我去關窗戶。”醫生走後，張蓮把切好的橘子遞給他，絮絮叨叨的去關窗。
橘子散發着濃烈的甜香，瞬間彌漫了整間房。
他接過，呆住了。
“這天都這麽冷了，怎麽還有這麽多蛾子？真是讨厭。”張蓮邊說着邊連忙關上窗，擡頭看房頂，果然停着些翅膀一張一合的飛蛾。
皺了皺眉，她也無法，只要它們不飛下來就算了。
轉頭正準備囑咐些什麽，她卻驚得忙朝病床跑了過去。
“小楓，你怎麽哭了？怎麽了？是不是哪裏痛了？快跟媽說！”
“我……我哭了嗎？”
“傻孩子，你哭你自己還不知道啊。你看你這滿臉的眼淚，都多大的人了。來，快擦了。是不是哪裏痛，媽現在就讓醫生進來給你看看！”
“不要去，我、我想休息了。”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媽在這守着你。”
“媽你回去休息吧。”
“不用管我，你快睡。”
他輕輕合上了眼眸，不一會兒就沉沉的睡去。
張蓮見他睡得安詳，才抹了抹眼角欣慰的淚水。如今兒子奇跡般的活了下來，才沒有讓她的人生真的崩潰。
給他蓋好被子，才轉身拿了自己的包，輕輕開門走了。
房間內頓時寂靜，幾只飛蛾舒展了一下翅膀，便又沉寂不動了。
潔白的床上，少年好夢正酣，嘴角不自覺揚起淡淡的笑意。
一片暖黃的夢裏，他聽見有人甜甜的喊。
“楓……”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