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2)
住處,沒事人一樣。後來景林或簡讓沒時間多陪他們了,便又是不高興又是惦記的。
她這做娘的人,以前是太省心了,現在便少不得有點兒失落。
阿洛只是笑。
西和則是老老實實地道:“伯父、爹爹在更好。”
鐘離妩笑意更濃,“那我催催他們,讓他們趕緊忙完正事,回來陪着你們。”
兩個孩子歡喜地拍着小手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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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錯命人傳信給簡讓:已攜妻兒至江南,眼下着手公務,過些時日便可團聚。此外,皇後也來到江南,若見到她,不需意外。
簡讓問過留在大周的親信,得知景林上次回到大周至離開,只去了燕京一趟,見了見蕭錯及其妻兒而已。
怪不得,皇後會不遠千裏來到江南。
她是知道,若她不來,此生再也不會見到景林。
除了蕭錯——或者說除了友情,景林已經放下一切。最起碼,明面上是這樣。
她來相見,是要看看景林過得好不好,讓景林看到她過得随心自在。
如此,才可心安。
與景林相關的事情,簡讓大多不會有情緒,是了解景林的性情、手段。與景林、皇後相關的事情,總是讓他心緒起伏。在完全明白、釋然之後,不該如此,卻還是如此。
因為這裏是江南。
昔年皇後曾有過輾轉漂泊的時日,來江南的時候,景林奉先帝之命随行,當時作為景林最得力的手下,他也一路在明處或暗處相随。
他親眼看過那女子昔年的笑、淚、無辜、脆弱、哀傷、倔強、鋒芒盡顯或是情緒崩潰。那是她過得最不易的時候,亦是他是眼睜睜看着景林戀上那女子的時候。
那個活生生的妖孽,有人一生痛恨,有人一生認可,也有人并不明白她讓人痛恨或認可的地方在何處,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接受,予以欣賞、尊重——就如他。
但他也最明白,她若入了哪個男子的眼,便是哪個男子一生的劫。
這晚,他與親信在酒樓暢談、暢飲,帶着一身酒氣回到住處的時候,夜色已深。
阿洛、西和早就睡了。
鐘離妩還在倚着床頭看書。
他不管身上的酒味,摟着她一通親,“想我沒有?”
“比不得你的兒女。”鐘離妩笑道,“每日都要跟我絮叨好幾回。”
“這好說。明日起我帶着他們,你也出去轉轉。”
鐘離妩欣然點頭,“好啊。”又問,“你與蕭侯爺幾時相見?”
簡讓便将得到的消息告訴了她,也提了提皇後下江南的事情。因為,皇後與阿妩一定會見面。
鐘離妩思忖片刻,問道:“皇後是為先生來的吧?”
“嗯。”
“先生一直孑然一身,我想我知道原由了。”以前不曾提到過,便只是私心裏有些猜測。人如景林,若是對一個女子傾情,只能是大周方方面面最出色的女子。
有些女子是樣貌出衆,如蕭夫人,絕美的樣貌與皇後齊名,真正的過人之處,只有親近的人才了解;
有些女子是才藝出衆,如南北兩地陸續揚名的女子,但這種女子的才華放到皇後面前,只能望其項背。
因着前世的一切,她認為的最出色的女子,是樣貌、才華、城府、手段都具備,能擔得起這般出色二字的,在大周,只一個皇後。
能讓景林傾情而又潇然放手的女子,只能是那一個人。
如今已成過去。
他是最孤傲的男子,愛過、放手、無悔。
皇後知曉餘生相見時少,不見一面,不能心安。
她明白那種心緒,最明白不過。
☆、63.尾聲3(注意提要)關于景林(下)
煙樹環繞下的冷泉亭,置身期間,可聞到草木清香,可聽到泉水伶仃。
圓幾前,一襲男裝的江炤寧獨坐,守着一盤殘棋,手邊有酒。旁邊的座椅上,放着一個樟木書箱。
兩名随從站在亭外,神色怡然地欣賞眼前美景。
再往前,便是著名的古剎靈隐寺。她沒有前去的打算。
連續三日,上午她都留在冷泉亭。每次到這兒,圓幾上前一日被她走通的殘棋,便會換成新的一盤殘棋。
這殘棋,是一位法師為同好中人而設。
景林到江南,必來靈隐寺,與高僧參禪對弈。少則三五日,多則十數日。
不是刻意等,想每日騰出半日光景碰碰運氣。
将至巳時。
炤寧一手執子思忖,一手去倒酒。
有人以扇柄攔住她的手。
她微微側頭,凝眸。
墨竹扇骨,綴有墨玉扇墜。
視線上移,看到男子修長潔淨的手,手腕上一串珊瑚佛珠。
她唇角緩緩上揚。
男子輕輕一笑,端起酒壺,将圓幾上的兩個空杯斟滿酒。
景林端起一個酒杯,在她對面落座。
炤寧問道:“我擾了你和方丈的雅興?”
“沒。”景林解釋道,“這兩日的殘棋,是我與方丈留下的,兩局都被人走通,我難免有些好奇,便抽空過來看看。”
“那就好。”炤寧端起杯,與他的酒杯碰了碰,笑容愈發璀璨,“為久別重逢。”
景林一笑,陪她一飲而盡。
“重開一局?”炤寧問道。
“嗯。”景林颔首,與她分別将黑子、白子收入棋子罐,期間淡然打量着她。
面前的女子,仍如當初,仍舊是那個美得不成樣子的妖孽。
任憑流年數轉,歲月無聲消逝,她仍舊是昔年模樣,美麗絕倫,風華不減。目光尤為靈動、澄澈。
他知道,這只是她在在意的人面前的樣子。
沒有改變。
多好。
他對她擡手,示意她先落子。
炤寧落下一子,凝眸打量着他。
男子一襲深衣,俊朗的容顏未改,只是當初的冷漠、戾氣已化為淡泊疏朗。正值盛年,卻擔得起仙風道骨四字。
所聽聞的并非虛言。
真好。
“誰準你跑這麽遠的?”他和聲詢問。
炤寧反問:“你說過不準麽?”
他聞言微微揚眉,随即對她一笑,“為何前來?”
“來見你。”
他由衷地道:“我一直過得不錯,不用記挂。”
炤寧凝視着他,“不管你把我當什麽人,也不管我把你當什麽人。一走數年,能見到的只有幾個字條,你覺得我能不記挂麽?”
“……”景林思忖片刻,“又犯疑心病了?”
炤寧語氣艱澀:“若是傳信給我的人,在對我撒一個彌天大謊——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本來就有人能在筆跡上做文章。甚至于……不是懷疑你的能力,真就是犯了疑心病。疑心得厲害,就容易胡思亂想。”
景林失笑。
炤寧橫了他一眼,端起酒壺,為彼此斟酒。
景林一語道破她方才未盡之言,“放心。皇上若是那種人,他登基之前,我、越霖和你大伯父,就會成為他的絆腳石。他登基之後,若是心性有所改變,蕭錯就不再會是他的至交。”
韓越霖是她的異姓兄長。
“……”炤寧喝了一口酒,“誰叫你神龍見首不見尾。”
景林輕笑出聲,落下一子,“何時都是這樣,沒理攪三分。”停了停,又揶揄她,“你這份疑心,實在是不應該。”
炤寧很有自知之明,笑了笑,“為你和越霖哥,在我這兒,沒有什麽是不應該。”
他之于她而言,是至親一般的分量,是如父親、異姓兄長、弟弟一樣對她好的人。
甚至于,那份好,能夠與如山的父愛比肩。
她如今所有,是他成全所得。
他若想讓她的夢隕滅,讓她換一條路走,很容易。
她在心裏,是把他當成親人的。
起初幾年的離散,她知曉原由,所以什麽都不能說,只能留在原地。
每一年甚至兩年,等他一張寥寥數語的字條便知足。
因為明白,自己對他意味着的,不是親人、朋友。
可近兩年,她等不下去了。
就如盼着與親人相見卻始終不能如願一樣,她開始提心吊膽,開始胡思亂想,漸漸地因此抓心撓肝、滿心暴躁。
她害怕自己再一次不知不覺中落入旁人設下的圈套,害怕自己失去一個至親卻被蒙在鼓裏;害怕他過得不好,人們卻聯手跟她說善意的謊言;害怕身邊的人性情逆轉,而未察覺。
因為在意,因為知道自己手裏擁有的,是誰給的。
別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卻會将那種疼與苦銘記一輩子。
如今在很多事情上算是盡善盡美,夫君、異姓兄長和景林,在心頭的分量如故,不相伯仲。
在她曾經失去一切的時候,是他們幫她把失去的拿回來,并讓她得到更多。
人不能走到山巅之後,就忘記為自己鋪路的人。
“我始終記得,摔倒的時候,是誰幫我站起來的。”炤寧落下一子,“随我來江南的人,是你留給我的人手。”
景林用折扇刮了刮眉毛,緩聲道:“京城是我的家,你和蕭錯一樣,在心裏是親人。偶爾回去或是在別處駐足,聽一聽家裏的事,便足夠。簡讓功成身退之後,我再無擔心之事,所以愈發懶散。你和蕭錯,都不是讓我擔心的人。”
炤寧眼裏慢慢的有了笑意,“這次你們前來,與蕭錯南下有關吧?”
“嗯。”景林笑意更濃,“他的脾氣,你不是不清楚。”
“簡讓跟你一樣,也是一走幾年就不見人,蕭錯不擔心才怪。”炤寧語氣轉低,“你們若是不來,他忙完公務,一定會忙這樁私事。”
蕭錯那個名聲,到哪兒都能把德行有虧的官員吓得做噩夢,在明面上行事更能順風順水。暗中出巡一定是他自己的主意,擺明了要公私兼顧。
“明白了。真明白了。”景林歉然一笑。
蕭錯幾年不得與簡讓再聚,能見到的只是書信。
蕭錯有了與炤寧相同的擔心。
遠行的人,會出于本心盡全力不再打擾他們,一門心思做閑雲野鶴,凡事因為離得遠,想得更清楚、看得更透徹。可他們不同,他們置身于皇室、朝堂,心神很難有完全放松、樂觀的時候,總在擔心萬中之一的變數。
她曾懷疑過什麽,蕭錯必然也有過,且比她的懷疑更重。
“這一點,是我跟簡讓考慮不周全。”景林對她舉杯,“對不住你們。”
炤寧莞爾一笑,“一萬句對不住,也換不來相見一刻的心安。”
“說起來,這次給你帶了些東西——本就要見你,你跑過來,實屬意料之外。”
“那真是巧了。”炤寧笑道,“我也給你帶了一些書,是爹爹親筆所寫,關乎棋藝、茶道、園林。”語畢,指一指書箱。
“是麽?”景林訝然,繼而動容。她的父親江元帥,到如今已成了絕世的傳奇。父親的遺物,尤其是親筆所寫,不需想也知道,她看得極重。而今,她要将一部分贈予他。
“沒想到吧?”炤寧眉飛色舞的,“我也有大方的時候。”
景林就笑,“嗯,真沒想到。”
“去年送了蕭錯兩部布陣、玄門相關的書,也是爹爹寫的。”炤寧說着,扯一扯嘴角,“結果,那厮看完之後就冷着臉問我:你怎麽才讓我看到?還有沒有?……懶得數落他。”
景林朗聲笑起來,随後改了主意,站起身來,“走,去寺裏。方丈也想見見你。”
“好。”炤寧喚來随從拎上書箱。
緩步去往靈隐寺的路上,景林笑問道:“蕭錯這兩年又做了哪些人神共憤的事兒?”
“氣死人不償命的事兒倒是沒少做,但受氣的那些官員是自找的。與崔振在軍務上意見相左的時候,情形尤其有趣,你也知道,他們兩個一直有些別扭……”
她走在他身側,将近兩年的一些事情娓娓道來。
簡讓用心聆聽,時不時忍不住輕輕一笑。
她在人前是出了名的惜字如金,私底下卻非如此。
但在以前,很少有這樣心平氣和敘談的時候,以前他沒耐心,總忍不住數落她,她總是沒心沒肺地笑着,全盤收下。
當初……
如今想來,恍如隔世。
方丈虛雲大師迎出來,瞥過炤寧,對景林道:“這位——”
景林淡然道:“相識多年的一個小兄弟。”
虛雲笑了笑,更顯慈眉善目,詢問炤寧:“先前兩盤殘棋,都是施主走通的?”
炤寧一笑,“運氣而已。”
“公子過謙了。”虛雲知曉她是女扮男裝,但不以為意,“關于那兩局殘棋,老衲想請教一二。”
“大師謬贊,不敢當。”
景林快步前行幾步,讓虛雲與炤寧探讨棋藝。
一面走,一面回想着與她相關的一切。
相識、奉命走近她的一路,她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辛。臨事克制隐忍或果決冷酷,平日則心無城府、暴躁易怒或特立獨行。
那時期的她,有多少優點,就有多少缺點。偶爾讓人氣得、恨得牙根兒癢癢。
看過她在大雪紛飛時節裏的一病不起、消沉至極;
看過她在春日暖陽下臨風而立,唇畔含笑,比落淚更讓人難過;
看過她在炎炎夏日裏日夜颠倒,白日蒙頭大睡,夜間酒不離手;
看過她在秋風飒飒中一身蕭索,對着滿山紅葉黯然凝眸。
抵達這山柔水媚的江南,她愈發的沒個樣子。
也有正經事要做,但對于她而言,太容易,太少。
除去會好友、置辦産業、飽覽醫書,餘下的時間都用來游山玩水,足跡遍及秦樓楚館,常在風月之地一擲千金,回住處時鮮少有清醒的時候。
這一切,都因一個男子而起。
她心裏的那個男子。
對于她這種人,任誰也只能放任自流。
心裏太疼,她總要有個宣洩的方式。
很多次,他尾随在暗處或是駐足于不遠處,看着她在夜色已深的長街蜷縮起身形,用雙臂抱住自己,肩頭顫抖着,無聲的哭泣;看着她在宿醉醒來的深夜,獨坐院中,望着鬥轉星移、晨曦綻放。巴掌大的小臉兒上,唯有清冷、寥落。
任性放縱到簡直沒法兒要的女孩,一點點走進他心海。
後來,為着給自己一個交代,為了對得起她的父親,她回到京城。
她不再消沉,展露的都是令人側目的優點。
他看着她一點點變得鮮活、堅韌、強悍,也在有意無意中看到她對弟弟的溫柔、縱容,對自己和韓越霖的心無城府,對仇人的狠辣殘酷,對青梅竹馬的男子的原諒、釋懷、珍惜。
她不是為情而活的女子,但若那男子不在,她就不再是她,心魂注定殘缺不全。
就是太明白,才有自己的離開。
離開之後,足跡踏遍天下,起初只為忘記她。
那是很難的一件事。
性情過于複雜的女子,意味的是什麽?是尋常女子都可能與她有着相似之處。
女子再糟糕的樣子,沒有她落葉勁草一般的蕭瑟任性;女子再出色的樣子,沒有她風中狂花一般的烈豔如火、鋒芒似雪。
做不到糟蹋自己的情意,更做不到糟蹋無辜女子的情意。
那是至為煎熬的一段歲月。
情意在心頭,是戒不掉的蠱毒。
或許只怪相逢已晚。
她喜歡上那男子的時候,他與她尚未結緣;
她愛上那男子的時候,他喜歡上她;
她與那男子共結連理的時候,他愛上她。
——要在看透這些之後,慢慢釋懷、坦然。
胸懷放開,便能得到更廣闊的天地;掙脫情之牢籠,便能開始別樣的流光溢彩自在從容的生涯。
更多的得到,讓人真的看淡、放下兒女情長。
情緣亦如注定要與一些人的別離,有得必有失,有聚便有散。
哪一種情緣,到最終不是如親人一般相守。
到如今,正如他曾對她說的,她在心裏,是始終關心牽挂的親人。
長久的無意相見,是太了解她,能夠确定沒有人再具備傷害她的能力。
既然無恙,便不需再見。
他想要的,是她安好。僅此而已。
至于她的夫君、兒女,是他從沒放在心頭的。
到底有過太久的漠然、冷酷心性,那三個人終究是出身于皇室,與他無關。
人活一世,有那麽幾個在乎的人,有那麽幾個始終在乎自己的人,已足夠。
如今仔細回想前塵的時候很少,每每念及她,浮現在腦海的,大多是她眉飛色舞或是沒心沒肺的笑顏。
剔除了一切,她在他心裏留下的,是最純粹無辜的模樣。
他說這次要見她,也是實話,給她帶回的是一斛珍珠、幾個鑽石飾物。
都是她一向喜歡的。
如今,把她當做小孩子一般去看待、對待。
如今他着手的是為着故國盡自己一份心力,為在乎的人們彌補當下的缺失。
不再如離開之前,所思所想所做,皆關乎生死殺伐,為人處世絕情之至,不留一絲餘地。
他成全了她該有的生涯,她亦在無意間給了他更好的生涯。
原本只是置身于修羅場裏搏命的人,是她的笑靥在他心頭打開一扇窗,讓陽光、溫暖流轉入內。
她讓他變得更好。
她是他此生的情劫,亦是他的救贖。
流轉的清涼山風中,景林回眸望向炤寧,笑意舒朗。
愛過你。
感謝你。
☆、64.尾聲4(終章)
64 終章大周行:友情歲月
(1)
簡讓得空之後,便留在別院陪伴阿洛、西和,讓妻子出去游山玩水。
鐘離妩倒是出去了一趟,卻是沒半個時辰就轉回來。孩子剛到這裏,身邊若總是只一個最親的人陪伴,覺得沒着落上火就不好了。
簡讓索性帶着妻兒一同出門,泛舟湖上,或是游轉在街頭的店鋪之間。
每到一個地方,鐘離妩便會給他和景林、兩個孩子、妹妹妹夫、島上的朋友置辦些精致的物件兒,更會賞随行的丫鬟、小厮足夠的銀錢,讓他們四處看看,添置自己想要的物件兒。
這一類小事上,她還是老樣子,誰都記得,唯獨不記得自己。
像是上輩子欠足了債,這輩子來還似的——簡讓總忍不住腹诽。
她興致勃勃地忙碌這些的時候,他便為她添置配飾、書籍、古玩。
阿洛、西和每一日都是歡天喜地。
這日,一家四口在酒樓用過晚飯,回到別院時,兩個孩子已經睡熟。
把兩個孩子抱到廂房,鐘離妩要幫孩子脫衣服鞋襪的時候,簡讓說道:“去換身衣服,這些有我呢。”
她出行時,總是一身男子裝扮。因為所經的每個地方都與無人島的民風不同,女子裝扮出門的話,總會引來行人矚目,而有些人的眼神,讓人特別膈應。
簡讓曉得原由,自然不會有二話。怎麽樣的男子,都容不得嬌妻被好色之徒看來看去,可離開無人島之後,各地都是這般情形。
她問:“你這是在委婉地說我沒你會照顧孩子?”
“嗯,算是吧。”只這一點,他沒法子昧着良心誇她。也怪他,孩子三個月之前,都擔心她還沒完全複原,凡事都不肯讓她動手,慣于親力親為。後來就成了習慣,再後來,就成了現在這樣。
“那多好。”鐘離妩輕聲道,“我心安理得的偷懶就是。”見下人如常候在門外等吩咐,她板過他的臉,扣住他的下巴,擺出小地痞的樣子,“來,讓你家小爺親一下。”
簡讓低低地笑起來,“你就是欠修理。”
鐘離妩笑得愈發開心,飛快地親了他的唇一下,出門回往正屋,期間看到淩霄滿臉喜色地疾步走進院中。見到她,忙上前行禮,恭聲道:“夫人,蕭侯爺來訪,說話就到。”
“是麽?”鐘離妩心頭一喜,“快去通禀。”語畢,指一指東廂房。
淩霄稱是而去。
鐘離妩低頭看一眼自己的打扮,連忙進到廳堂。這身打扮見客的話,拱手禮不成樣子,福禮不倫不類,不行禮不合禮數。
“快幫我準備衣服。”她吩咐水竹。
水竹稱是,小跑着去了。
經過東次間,通過打開的窗戶向外一瞥,她的腳步頓住,微微凝眸。
有陌生男子身影入眼來,一襲深衣,高大挺拔,氣勢攝人。不需靠近,便能感受到他森冷、寒涼的氣息。
院中廊下的大紅燈籠清晰地映照出他的容顏,俊美無俦,一雙眼生得煞是好看,目光內斂清冷。
無法估算出他确切的年紀,看起來二十多歲,多多少,無從揣測。這一點,與簡讓相同。
這個人,一定就是那位出了名的骁悍、俊美的蕭侯爺。
除去他,不需做第二人想。
這時候,簡讓快步走向蕭錯。
蕭錯見到摯友,舉步迎上前去,唇角上揚成愉悅的弧度,雙眼随之熠熠生輝。不過幾息間,他身上的寒涼消散,給人春風拂面之感。
兩男子的手同時擡起來,牢牢地握在一起,空閑的一手用力拍了拍對方的肩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