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正面交鋒
不到兩日的功夫,整個徐宅都在傳着這樣的一則小道消息,說是某一日表姑娘和三少爺怎麽怎麽在園子裏僻靜無人的地方拉拉扯扯的,可是不清白着呢。怕不是兩個人就有過茍且之事的了?
內宅裏原就是女人多,平日裏最好的也就是八卦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了。這會好不容易的聽說了這樣一個勁爆的消息,還不得可勁兒的到處說,且熱火朝天的讨論着?于是一時流言蜚語滿天飛。
而作為這場流言蜚語的始作俑者,吳靜萱現下正坐在書案後面練着字。
她以往見過徐仲宣拿衛夫人的簪花小楷字帖給徐妙寧和徐妙錦練,只當他是喜歡女子寫簪花小楷這樣的字體的,于是她便也找了簪花小楷的字帖來練。可前些日子在綴霞閣的時候,簡妍畫了那樣的一幅畫,寫了四行行草,她見徐仲宣見着那畫和那字的時候眼中滿是驚訝和驚豔之色,再想着徐仲宣私下的時候也是寫行草居多,只以為着徐仲宣最是喜歡行草的,于是便不練簪花小楷,改練行草了。
雪柳進來的時候,她正擱了手裏的筆,揉着有些發酸的手腕子。
“姑娘,”雪柳對她行了個禮,叫了她一聲。
吳靜萱點了點頭,複又拿了筆打算再練一會兒行草。可想了想,她又擱下了手裏的筆,擡頭問着雪柳:“前兩日我讓你們到處去說的那話,現下如何了?可是宅子裏面的人都知道了?”
雪柳就回着:“奴婢方才出去打聽了一圈兒,咱們宅子裏的丫鬟仆婦現下都在傳着這話呢,怕不是老太太和太太她們都是已經有所耳聞的了。”
吳靜萱一聽,立時就覺得心裏實在是暢快的緊。
她一顆心無時無刻不在徐仲宣的身上,自然是看得出來徐仲宣對簡妍的特別的。她萬不能任由這事發展下去,得趕緊的想法兒掐滅了才是。
徐仲宣那裏她自然是沒有法子的,思來想去的,也就唯有從簡妍身上着手了。
可巧那日在園子裏教她撞到了徐仲澤和簡妍。眼見得徐仲澤極是迷戀簡妍的美貌,舉動上雖然是不敢如何,可言語之中盡是輕薄,一雙眼兒也只粘在簡妍身上似的,一刻都舍不得離開。當時她将這一切都收入了眼底,回來想了好幾日,便想到了借由徐仲澤,将簡妍的名聲抹黑這樣的主意。
謠言碎語最是能害死個人。到時簡妍的名聲壞了,若她是個性子剛強的,就該當即就尋了死路才是,便是她舍不得死,名聲都成了這樣,還能怎麽樣兒呢?若是徐仲澤肯擔當些,縱然她妻是做不成,可好歹還能做個妾,若是徐仲澤是個沒擔當的,說不得也就只能讓她母親替她尋了個其他的人家。只是別人家也不是個傻子,聘娶之前定然也是會暗中訪查一番的,到時又豈會要她?
吳靜萱心裏很是有些得意的想着,甭管最後到底如何,但至少簡妍是不可能與徐仲宣在一塊兒的了。誰不看重女子的名聲呢?更何況還是因着和一個男子有龌蹉而壞了的名聲。
她心情舒暢的複又提筆在雪白的紙上練着行草,心裏只想着,她定然不會讓徐仲宣喜歡上除她之外的任何女子的。
雪柳見她垂頭練字,便走至一旁替她磨着墨。
Advertisement
只是吳靜萱這次還沒寫得幾個字,便有小丫頭進來通報,說是老太太身邊的彩珠來了。
彩珠是吳氏身邊的大丫鬟,平日裏極得吳氏倚重的。
吳靜萱便将手裏的筆擱到了筆架上,向小丫頭說着:“讓她進來。”
門口吊着的绛紅色軟綢簾子一掀,彩珠走了進來,屈着身子對吳靜萱行了個禮,端端正正的說了一聲:“見過表姑娘。”
吳靜萱對她點頭微笑,問着:“你來可是有什麽事?”
彩珠便回着:“老太太遣了奴婢過來,說是讓表姑娘過去一趟,她有要緊的話要問姑娘。”
既是吳氏叫她過去,她自然是不敢推辭的。忙起身站了起來,讓雪柳伺候着她換衣裳。
但彩珠卻又道:“老太太和大太太在那急等着表姑娘呢,表姑娘竟是不用換衣裳,這便随了奴婢過去罷。”
以往吳氏有事來找吳靜萱過去的時候,都是遣了一個小丫鬟來傳話罷了。方才吳靜萱見着是彩珠過來傳話,心中已是很詫異的了。現下聽着彩珠這般說,心中的詫異一時就更甚了。
竟是有什麽要緊事,連衣裳都等不及讓她換的?且老太太等着她便罷了,怎麽連大太太也在那裏等着她呢?
吳靜萱心中便有些忐忑,但還是強自鎮定着,伸手拿了花梨木大理石桌面上放着的绫絹扇,對彩珠說着:“那咱們現下就過去吧。”
彩珠見她手中拿着的那把绫絹扇是湘妃竹柄,葵花形,素白的扇面上繡的是一叢白芍和兩株一串紅,原是有心想提點兩句,可轉念一想這吳靜萱素日最是瞧不上她們這些做丫鬟的,言語舉動之間甚是輕薄,她做什麽要提點呢?于是她便不發一語的別開了目光,只是伸手打起了身後的簾子,說着:“表姑娘請吧。”
吳靜萱低頭出了屋子,卻一眼見到院子裏還站着吳氏院裏伺候着的兩個粗使婆子。
她心中正驚訝着這兩個婆子來做什麽的時候,就聽得身側的彩珠正在同那兩個婆子吩咐着:“将這棠梨苑裏的所有丫鬟都帶到老太太的院子裏去候着,老太太有話要問她們。”
兩個婆子答應了一聲,立時便開始吆喝着讓衆位丫鬟都出來,随着她們去吳氏住的院子。
吳靜萱心中的這一驚只非同小可,一顆心立時七上八下了起來。
她心裏暗自的想着,難不成是自己指使丫鬟到處去造謠抹黑簡妍名聲的事被吳氏和秦氏知道了?簡妍和她母親哭訴到了吳氏那裏,所以吳氏這才遣了彩珠過來,帶了她和她院裏所有的丫鬟過去問話?
一想到這裏,吳靜萱只覺得自己胸腔裏的一顆心立時就咚咚咚咚的狂跳了起來,一時心神大亂,連手中的绫絹扇都險些沒有握住掉到了地上。
但她又勸慰着自己,沒事的,沒事的,即便真是這事叫吳氏她們給知道了,大不了到最後她就把這所有的事都推到雪柳的身上去。只說是她嘴碎的,那日和她一起見着徐仲澤和簡妍在一塊兒,回來便在院子裏和那些丫鬟們混說,然後那些丫鬟們也到處去混說,她對此是完全不知情的。且吳氏怎麽說都是她姑奶奶,平日裏也對她極好,她肯定也是會護着自己的。
這般想得一想,她心中又鎮定了一些。
但其實吳氏這次便是有心想護着她也是不能的了。因着這事是秦氏捅到了她面前來的。
那日簡妍讓蓮花回去大房的院子之後,在一群丫鬟裏好好的說上一說那些個話,蓮花回去之後果然是這般做了。于是不到一日的功夫,大院裏的丫鬟都知道了這些個。而秦氏的大丫鬟芸香一聽了這個消息,趕着就去告訴秦氏去了。
秦氏一聽,得不的一聲兒,立時便來找了吳氏,笑着将這話兒給說了一遍。
秦氏心知,吳氏早就是想着要将吳靜萱塞給徐仲宣的。可是憑什麽呢?她是長子長媳,可這些年來卻是住在一個小院兒裏,那二房倒是占着正房大院,這算個什麽事?且打量她不曉得呢,吳氏一直都在想着尋了個合适的時機将這管家的事交給馮氏,倒越過了她這個做大媳婦的去。不就是因着老二是從她吳氏的肚腸子爬出來的,而自己死的那個卻是前一位太太生的?只以為着她一個寡婦家的好欺負,便不把她放在眼裏罷了。可這幾年見着徐仲宣有出息了,吳氏又眼熱,知道自己是轄制不住她的,便打着讓吳靜萱做了大房裏的媳婦兒的主意,從而來管制着大房。只是天底下哪裏有這樣好的事?她是頭一個不會答應的。
于是秦氏便來找了吳氏,笑道:“……今兒個媳婦倒是聽到了一句了不得的話呢,趕着就來同您說一說。”
這些年因着徐仲宣的緣故,大房很是硬氣了起來,平日裏連安都不怎麽來和她請的。這今日猛然的見着秦氏過來了,說是要給她請安,吳氏心裏就只覺得秦氏定然是有事。這會子聽到秦氏這樣說了,吳氏只想着這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但面上還是笑着問道:“是什麽了不得的話呢,倒是讓你巴巴兒的就趕着來同我說了。平日裏可不見你有這樣早的時候。”
言語之中也不無嘲諷之意。但秦氏只當沒有聽到,只是笑着讓芸香上前來,将她聽到的那番話一個字都不漏的說給老太太聽一聽。
芸香忙答應了一聲,上前兩步,先是對着吳氏行了個禮,而後便将自己聽到的那些話一五一十的都說了一遍。
吳氏剛聽了個開頭,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起來。但當時她心裏只想着,家裏現見着有兩位表姑娘在,這說的表姑娘可不一定就是吳靜萱,也許是那簡妍也說不定。但到後來聽得芸香說那表姑娘的手裏拿着一把绫絹扇,湘妃竹柄,葵花形的,扇面上還繡着一株白芍和兩株一串紅,她立時就只覺得心裏咯噔一下。
這把绫絹扇她如何會不曉得?因着這把绫絹扇還是她給吳靜萱的。
秦氏一直在看着吳氏面上的神情。這當會見着她在聽到那位表姑娘手上拿着這樣的一把绫絹扇,而面上立時就變色了的時候,她只覺得心裏實在是暢快的緊。
說起來她也是知道那把绫絹扇是吳氏給吳靜萱的。因着她有一次見着吳靜萱拿了這把絹扇,便問了一句,吳靜萱當時便說這是姑奶奶給我的。不然她先時聽得芸香說的那番話,怎麽就能那麽肯定那位表姑娘是吳靜萱,而不是簡妍呢?
至于為什麽吳靜萱明明是喜歡徐仲宣,卻和徐仲澤拉拉扯扯,不清不白的事,誰去管這裏面到底有什麽貓膩呢?左右現下整個徐宅裏的丫頭仆婦們都在傳這樣的話,便是再沒有的事,這麽傳說了一番下來,那也都是有的了。
芸香說完了這一番話之後,便垂手又退到了秦氏的身後。秦氏就又笑道:“母親您說,這可真是世風日下了。這樣大天白日的,這位表姑娘倒是敢和男子在花園子裏面拉拉扯扯的,可不就是個不知廉恥的?”
她并沒有直接說這位表姑娘就是吳靜萱,但是聽在吳氏的耳中,只覺得更是刺耳。
吳氏的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但還是勉強說着:“竟還是有這樣的事?興許只是個別丫頭們亂說罷了。揪出亂說的丫頭們,每人打了幾十板子,再攆出去也就是了。”
言下之意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秦氏自然不會有得她這般做。當即便冷笑一聲,說着:“若是按母親這樣做,那咱們宅子裏的丫頭仆婦可都該挨了幾十板子,全都攆出去才是。且這事若是傳了出去,不知道的倒都以為咱們家的門風就是這樣的呢。那往後咱們家的這幾位姐兒們可都是不好找婆家的了。便是咱們家的幾位哥兒,只怕那等好人家的姑娘也是不願嫁進來的。”
說罷,又是高聲的叫着:“蓮花,你過來。告訴老太太,這些話你倒是從哪裏聽來的。”
蓮花原是站在秦氏的身後,這會聽得秦氏吩咐,忙從她身後走了出來,向上對着吳氏行了個禮,而後不慌不忙的說着:“禀老太太,那日原是奴婢灑掃完了院子,便想着去花園子裏逛逛的。不想在花園子裏就遇到了表姑娘院裏的柳兒。她拉住了奴婢,神神秘秘的說有一篇好話要對奴婢說,然後便說了表姑娘和三少爺的這事。奴婢當時聽了她的那番話,只說這是不能夠的罷?表姑娘面上看着再是溫良賢淑的,別是有人特地的說了這些話兒出來抹黑她的罷?可柳兒只急得賭咒發誓,說她沒有混說,現見得她們院兒裏的丫鬟都曉得這事的,說這還是雪柳姐姐親眼見到的呢。老太太若是不信時,只管将表姑娘院裏的柳兒叫來和奴婢對質就是。”
蓮花說完,便也回到了秦氏身後站定。秦氏這時就又笑道:“母親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呢?現見着這些話可是表姑娘身邊最親近的丫鬟傳出來的,難不成還有假的不成?母親可別是見着表姑娘是您的侄孫女兒,便想着要包庇她的罷?這可是治家不嚴呢。若是傳了出去,只怕大家都會對母親有諸多說道呢。”
吳氏的面上就變了色。
若是傳了出去,這治家不嚴的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那她還怎麽能掌這個家?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了。估計到時秦氏肯定會趁機将這掌家的事攬了過去。
吳氏立時便在心中做了個抉擇,也冷了一張臉,叫着彩珠,命她去将吳靜萱叫過來。再是帶了兩個粗使的婆子一塊兒過去,将棠梨苑裏所有的丫鬟也都叫了過去。
秦氏這才心中得意,端了手側幾案上的粉彩花鳥詩文茶盅,揭開盅蓋,一面慢慢兒的喝着茶,一面等着看好戲。
小丫鬟添了一遍茶水之後,秦氏終于見到吳靜萱進了屋子。
她擡眼瞧了瞧,見吳靜萱身上家常穿着緋色撒花煙羅衫,白紗挑線裙子,頭上戴着瑪瑙簪,金累絲珠花,金海棠珠花步搖,倒是好一副富貴打扮。
目光再在她手上拿着的绫絹扇上面瞥了瞥,秦氏收回了目光,望向吳氏,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吳氏也早就看到了吳靜萱手裏拿着的绫絹扇,一時只面沉如水。
吳靜萱自打進來之後,見着沉着臉坐在上面的吳氏,還有一臉笑的意味深長的秦氏,只覺得心裏越發的七上八下了起來。但她還是努力的鎮定了下來,屈身對着吳氏和秦氏福了福身子,叫了一聲:“姑奶奶。大太太。”
其實吳氏是不大相信吳靜萱會和徐仲澤拉拉扯扯,做出什麽不清白的事來。別人不知,她可是再清楚不過的,吳靜萱只一心喜歡着徐仲宣,又哪裏會看得上徐仲澤了?只不過剛剛秦氏言語中逼她逼得太緊,且說起來秦氏身旁的那兩個丫頭都說的頭頭是道,她說不得也只能叫了吳靜萱過來,好生的問上一問這事才是。
但私心裏她自然是想将這事澄清,然後還吳靜萱一個清白的。只是秦氏坐在這裏,她便是有心想偏袒吳靜萱,那也不能做得太明顯。于是她想了一想,便對吳靜萱說着:“叫了你來,是有一件事要問問你。方才你大表嬸屋裏的兩個丫頭說你和你三表哥在花園子裏有些拉拉扯扯,言語之中有些不清不白的,可是有這樣的事?”
吳靜萱原本還是低垂着頭,只是看着手裏拿着的扇子,心中一直在不安的想着吳氏叫她過來到底是為着什麽事。這當會聽到了吳氏的問話,她只驚愕的擡起了頭。
她确實是驚愕的很。明明她是讓丫頭們到處去說簡妍和徐仲澤在花園子裏拉拉扯扯,不清不白的啊,怎麽在吳氏的口中說來,這個人卻變成了她?
她怔愣了片刻之後,并沒有想通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麽岔子。但她還是立時就眼眶中泛起了淚水,然後索性就是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說着:“姑奶奶明鑒,再是沒有這樣的事。這定然是有心之人故意誣賴我,再或是原是與三表哥不清不白的另有其人,這兩個丫頭聽岔了,錯認是我。姑奶奶只細問便知。“
她心裏還在想着,這定然是秦氏身旁的那兩個丫頭聽着表姑娘,便以為是她了。于是她一時又很是後悔,想着,若是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直接指名道姓的說是簡妍才是,而不該這般含含糊糊的說是什麽表姑娘,倒是叫人聽岔了,現下這般的來冤枉她。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嘤,我食言了,對不起大家。原本以為這章一定能放男主女主出來的,可是寫啊寫啊,發現要交代的東西太多,這章他們兩就沒有出來。想着不然加個更吧,可這兩天大姨媽來了,累的很,沒力氣加更。所以男女主只好下一章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