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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鎮撫使問訊

天亮時,袁窮奇吩咐齊昱嘉在祝家照顧祝涓,留下兩名校尉,其餘的被他發派到鎮上打探關于方記糕餅鋪和關家的消息,再要龐得能雇兩輛馬車,相約在鎮上一家茶肆碰頭,自個兒便随即前往張家藥鋪。

袁窮奇一開始便表明是為了祝湘冤案一事而來,掌櫃的原本一頭霧水,直到聽到他提起,「約半個月前,也就是二十四日那天,關家的丫鬟琉璃不是到鋪子裏抓了藥?」

張掌櫃楞了下。「你怎會知道?」

「你可還記得她抓了什麽藥?」袁窮奇問得迂回,是為了确保張掌櫃的為人能信任,否則一旦到堂上作證只會招來反效果。

「她……」張掌櫃臉色有異地看着他。「她抓了什麽藥,跟祝湘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琉璃的死因自然能夠成為救祝湘的關鍵。」

「但她不可能是因為吃了我的藥而死的。」

「當然不是,我只是為了确定她是否有孕。」

張掌櫃搖搖頭,「我沒替她把脈,不知道她是否有孕,但那日她确實是抓了打胎藥。」

「她自然沒跟你提起所為何用,對不?」

「當然了,這種事怎會跟我提起?這關家只有一個主母,就是關秀才的母親方氏,可她已經守寡多年,這事要是傳出去那還得了。」

「那你認為琉璃抓的打胎藥是要給誰用的?」

「這就難說了,是不?」

袁窮奇倒也不以為意,只說:「趕在午時三刻之前,能否請張掌櫃到衙門一趟,替祝湘作證?在堂上只消說,二十四日當天琉璃到鋪子裏抓了打胎藥即可。」

張掌櫃有些猶豫。「縣令都已經判刑了,這當頭還要翻案,這恐怕——」

「我會擊鼓告官,這事就拜托張掌櫃了,我可以跟張掌櫃保證絕對不會連累你絲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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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想他猶豫是怕被牽連,袁窮奇随即給予保證。

張掌櫃聞言不禁笑了。「我豈是怕事的人?我這一輩子都在杏花鎮,祝湘那丫頭還在襁褓時我就抱過她,在她爹死後,她熱心助人,診金如她爹一般收得随興,她如今有難,我幫不上忙,心裏替她難受,能幫得上忙,豈有不幫的道理?我只是怕縣令根本就不會理踩你。」

「不會的,我一定會讓他重新開堂問訊。」

「既然如此,晚一些我把鋪子交代給夥計,就到衙門一趟。」

「多謝張掌櫃。」他由衷道謝之後離去。

來到鎮上一家茶肆時,龐得能早已經雇好馬車,一輛已經派人先駕回祝家,一輛則是待會就能派上用場。

「大人,真是不得了,想不到祝家姊妹在這鎮上的名聲極佳,一些鎮民聽咱們問起,就争相說着方記和關家的不是。」龐得能将手下帶回的消息彙集成第一手的資料。「好比說,那方記糕餅鋪因為祝涓賣了新糕餅,而且還作了不少優惠,讓鎮民争相走告,搶走了方記大半生意,因而心生不滿。」

「喔?」袁窮奇想起尚未離開時就曾聽祝涓提起店鋪外排起人龍。

「還有,聽說關家丫鬟琉璃長得頗标致,有不少傳言直說她想爬上關秀才的床當通房。」事關私德,再者死者為大,這事龐得能把聲音給壓低了些說。

不過事實上,那日他見到的是屍體,要說有多标致,也早已看不出原樣。

「那倒是和我猜想的差不多。」

「大人,趕在午時之前到衙門時,要不要讓一些鎮民也跟着前往,如此一來也可以助點氣勢。」

「不需要刻意煽動,橫豎鎮民皆知今日午時三刻要将祝湘處斬,總會有人到衙門看祝湘被押往法場。」袁窮奇說完後垂眼思忖着。

「大人,你是在擔心待會救不出祝大夫嗎?」見他臉色凝重,龐得能大膽地揣測他的心思。

「我要是連替她平反都不能,我還當什麽北鎮撫司鎮撫使?」袁窮奇沒好氣地道:「我只是在想後路。」

離開之前,必得讓祝湘讓大夫診治過,還要備上藥材才成,還得思忖該走哪一條路線,如果可以,他想要帶她前往榆川鎮。

「放心,這後頭的事我都已經吩咐好了,就連大夫都已經備好,用過藥後就可以立刻啓程。」

「多謝了,得能。」

「說那什麽話?」龐得能咂着嘴,餘光瞥見屬下急步走進茶肆,不禁朝他揚着手,就見他急匆匆跑來。「發生什麽事了,瞧你臉色青的。」

「大人,不好了,祝大夫被提早押往法場了。」

「怎麽可能?現在才巳時。」袁窮奇猛地站起身。

「是真的,我在縣衙附近聽見衙役說的,就說因為巡撫快要到了,縣令為了準備迎接巡撫,不想拖到午時,所以提早處斬。」

袁窮奇聽至此,急聲道:「得能,跑一趟張家藥鋪,請張掌櫃到衙門一趟。」

「我知道了,我馬上去辦!」

袁窮奇拍了拍兩人的肩随即離開,直朝縣衙而去。

祝湘步伐艱難地被拉出了地牢,陰霾的天色還是教她眯緊了眼,像是難以适應光線和外頭的寒凍。

午時了嗎?

她自問着,只因她已經分辨不了時間。她披枷戴鎖,舉步維艱,擡眼不住地望向衙門外,但不見袁窮奇,反倒見着了關逢春。

她被拖着一步步走到衙門口,被迫與關逢春對視。

「可有想過有這麽一日?再伶牙俐嘴呀,祝湘。」關逢春笑得一副小人得志的嚣狂模樣。

「一個仗勢欺人的秀才,有什麽好得意的?」她頭昏且冷得發顫,但她背脊挺直,無愧天地,更不覺矮他一截。

「我就是得意,就是仗勢欺人,如何?」

祝湘閉了閉眼,哼笑了聲。「你可以陷害我,但是琉璃到底是怎麽死的,你心知肚明,等着吧,等着她入夢找你。」她想起在張家藥鋪時,聽見有人說着他和琉璃的小道消息,這事她沒跟袁窮奇提起,那是因為事關姑娘家清白。

關逢春聞言,臉色驟變,擡手就往她臉上打去。

祝湘沒有防備,被打得踉跄幾步,木伽被衙役扯着,才教她沒跌坐在地。

「就讓我好好地整治你這張刁嘴,待會上了法場,我這個代理監斬官會要劊子手慢慢地動手,慢慢地割下你的首級!」關逢春朝她呸了口水,随即吆喝着。「還不将她押往法場,在拖拉個什麽?!」

「你無官銜,憑什麽監斬?」祝湘擡眼瞪去,唇角溢出血來。

「就憑我是個有功名的秀才,就因為你是一個罪該萬死的刁民!」

「秀才純有功名,與仕紳同,你沒有資格監斬,再者,你就不怕在法場上遇見她的冤魂嗎?你就不怕劊子手的刀最終是落在你的頸上?」

「你!」關逢春怒目欲裂,伸手欲再掴她巴掌,豈料手竟被擒住。

祝湘原本微眯着眼等着巴掌落下,但半晌沒有打下,教她不禁擡眼望去,脫口道:「袁窮奇!」

「混帳,你是誰,憑什麽抓着我?!」關逢春掙紮着,但愈是掙紮就被掐得更緊,緊到教他說不出話,只能不斷地跟身後的家丁示意将人拉開。

家丁欲上前,袁窮奇卻已經一把将他摔向地面,教他痛得哀嚎出聲。

「大膽,竟敢對我這般無禮,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關逢春被家丁扶起,劈頭就罵着,卻見他走到祝湘面前,伸手輕撫去她唇角的血。

「對不起,我來晚了。」袁窮奇萬般愧疚地道。

方才遠遠的他就瞧見那個男人對她動手,那巴掌仿似打在他的胸口上,痛得教他恨不得長出雙翅飛到她身邊。

「你真的來了。」她直睇着他,淚水莫名在眼眶打轉着。

「我當然會來,非來不可。」

「來人,還不快将她押往法場!」關逢春喊道。

衙役聞言,扯着木枷,逼得祝湘腳步踉跄了下,袁窮奇趕忙托住她,怒瞪兩旁的衙役,沉聲道:「放手,我要告官。」

「大人今日不開堂,你改日再來。」衙役說着,想推開他卻反被他給推到一旁。

袁窮奇看着衙門口的登聞鼓,拿起架底的鼓棒,使勁朝鼓面一擊,碰的一聲,鼓面竟應聲爆開,吓得衙門口附近的人全都瞠目結舌。

袁窮奇眸色冷鸷地瞪着衙役。「我再說一次,我要告官,一告方記老板,二告關家秀才,三告廣源縣令,還不通報!」

衙役見狀,趕緊跑去通報孔進才。

一會,孔進才臉色鐵青地走了出來,邊走邊罵道:「是哪個混蛋非得在這當頭找本官麻煩,要是嫌活膩了,待會一起押上法場處斬!」

「大人,就是那位!」衙役指着站在衙門前的袁窮奇。

孔進才大步走去,開口便罵,「大膽刁民,衙門豈是你能任意走訪之處!來人,給本官押下,先重打二十大板!」

「是。」

祝湘見狀,不禁緊揪着袁窮奇,卻見他撇唇哼笑了聲。

「大膽廣源縣令,見到本官還不跪下!」

「混帳,你是什麽人,竟敢要本官跪下!」

袁窮奇從懷裏掏出腰牌,遞到他眼前。「廣源縣令,還不快迎接本官。」

孔進才直瞪着那圓形銅制腰牌,上頭寫着北鎮撫司……他緩緩擡眼,突然覺得這個人有點面熟,想起了前些日子東廠番子曾給了兩張畫像,一張是當今睿王齊昱嘉的畫像,一張則是北鎮撫司鎮撫使袁窮奇……

沒來由的,他的膝頭突然無力,教他硬生生跪下。「下官參見大人,不知大人親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孔進才這連疊的高喊,喊掉了關逢春臉上得意的笑,當場呆若木雞,臉色蒼白,想起這男人方才說要告官還要告自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廣源縣令,打開祝湘的伽鎖,本官要重審此案。」袁窮奇沉聲道。「把相關人等傳喚至此。」

孔進才怔楞擡眼,臉色忽青忽白,暗叫不妙。

衙門外擠滿人潮,就連劉文耀一幹大小風村的村民也全都擠在外頭,不敢相信袁窮奇竟然是坐在案後,縣令孔進才則是站在他的身旁。

公堂上,跪着的是傳喚到場的方丙均,關逢春因功名在身所以免跪,而除去枷鎖的祝湘則是由袁窮奇下令,搬了張椅子坐在公堂邊上。

「大人,這事便是如此。」孔進才畢恭畢敬,在旁将事情始末原由說過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祝家姊妹因為懷恨在心,所以才會毒殺關秀才,豈料關秀才未食,分給了丫鬟琉璃,導致琉璃毒發身亡?」袁窮奇沉聲問着。

「正是如此。」孔進才掩飾心虛應着。

「既是祝家姊妹懷恨在心,為何關秀才卻時常到祝涓的糕餅鋪子?甚至再三詢問各式新糕餅的做法?」

「大人,那是因為關某有心與祝涓重修舊好,才會時常走動,豈料她卻歹毒至此,非要毒殺關某,還請大人明察。」關逢春不卑不亢地說着。

「孔縣令,本官問你,你要是明知有人對你懷恨在心,你還會到對方府上走動嗎?」袁窮奇反問着孔進才。

「這……」孔進才頓了下,反應奇快地道:「大人,每個人性情不同,關秀才性情敦厚念舊情,這舉措無可厚非。」

「喔?所以說孔縣令心胸狹窄,是絕無可能做出此事?」

「這……」孔進才頓時無言以對,心想這案子到底關北鎮撫司鎮撫使什麽事?他會突來乍到,實屬不尋常,要不是他和祝家姊妹有交情,豈會趟這渾水?

現下這事非瞞過不可,一旦要是揭穿,他的烏紗帽肯定不保。

「也許關秀才真是性情敦厚念舊情,但這說法倒與本官在外頭所聞有所不同。」

「大人,鎮上流言多,真真假假,不能只聽片面之詞。」孔進才忙道。

「孔縣令所言甚是,但既是如此,為何當初可以僅聽方丙均一言,就斷定祝家姊妹在街上對關秀才出言不遜,甚至拉拉扯扯?」袁窮奇一字一句地問着,似是問着孔進才,但話是說給方丙均聽的。

方丙均在搞不清楚的狀況下被衙役給帶進公堂,如今聽來直覺人事不妙。

「這……」這下子,孔進才反應再快也應答不出半個字。

「本官在鎮上聽聞,關秀才對祝家姊妹淡漠無情,甚至在祝老大夫死後兩家便不曾往來,這不是蓄意毀婚,什麽才叫做毀婚?」不等關秀才開口,袁窮奇搶白道:「縱有守孝三年之禮,但這其間噓寒問暖不可間斷,甚或有心守約的話,關秀才也該到祝老大夫墳前禀明此事,不知關秀才可有做足這些事?」

關逢春聞言,臉色黑了一半,張口卻擠不出半句話。

外頭随即有人應和,「大人,祝老大夫出殡時,關秀才連到祝家一步都沒有,更遑論到祝老人夫的墳前了!」

「可不是嗎!要不是祝涓弄了新糕餅在鎮上引起風潮,引起方家不滿,關秀才也不會特地前往,說是有心重修舊好,可從頭到尾全都是在問糕餅如何制作,這是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我要是有一句謊言就不得好死。」王大娘大聲喊着,就怕公堂上的人聽不見。

祝湘聞言,不禁回頭感恩地朝她答謝致禮。

「放肆,衙門裏外不得喧嘩!」孔進才吼道。

「今日本官審案,本官允許。」袁窮奇不疾不徐地說,硬生生地給孔進才打臉。他不睬孔進才一臉悻悻然又不敢違抗,随即又問:「不知關秀才詢問糕餅如何制作是所為何事?」

「那是因為那糕餅特別新穎,随口問問罷了。」關逢春見招拆招地道。

袁窮奇微點着頭。「但是祝涓在公堂上曾說過,當日喂雞吃的桂花涼糕并不是她做的,那又會是誰做的?」說着,目光落在了方丙均身上。「方記掌櫃,是你做的,對不?」

方丙均聞言,吓得魂不附體,連話都不會說了。

「大人,這怎會與他有關?那新穎的糕餅,甚至是蜜釀,也唯有祝涓會做。」關逢春立刻開口解救。

「是嗎?但他是這鎮上老字號的糕餅鋪子,只要聽人口述做法,想要學做一二也不是不可能。」

「這是大人的推測之詞,有人瞧見了嗎?」

「那本官問你,你可有親眼瞧見祝家姊妹下毒?」袁窮奇揚笑問着,笑意不達眸底,冷鸷懾人。

「這……誠如關某方才所言,這糕餅只有祝涓會做,況且是關某從她鋪子裏帶回的,難道還會栽贓她?」

祝湘聞言,怒眼瞪着關逢春,簡直不敢相信他可以睜眼說瞎話到這種地步。先前她故意道出琉璃一事試探,他的反應已經證實她的猜想,可就算知道原因,要是沒有證據,說再多也是白搭,就不知道袁窮奇是否有查出此事,看出端倪。

「這可難說,也許關秀才買的糕餅在回程路上被人調了包,或者……只要能偷出蜜釀,一個老字號的糕餅鋪子想要仿出一模一樣的糕餅也确實可能。」不等關逢春再開口,他問向孔進才。「聽說孔縣令查封了鋪子裏的蜜釀,可否請孔縣令取出?」

「呃……當時驗出裏頭有毒,下官便已經毀了蜜釀,所以沒有蜜釀。」話落,孔進才忍不住佩服自己的反應快。

「這說來就怪了,本官派人在方記糕餅鋪子裏取出了蜜釀呢。」袁窮奇說着,一個眼神,站在公堂外的龐得能立刻捧着一甕蜜釀踏進公堂。

這舉措簡直是狠狠刮了孔進才一個耳光,教他張口結舌,無以辯解。

龐得能把小甕擱在案上,随即退到一旁。

「孔縣令,本官可否問你,這該銷毀的蜜釀為何會出現在方記糕餅鋪裏?」他問着,掀開蓋子,公堂上随即彌漫着一股桂花蜜香。「照關秀才的說法,這蜜釀只有祝涓會做,但本官的人怎會在方記糕餅鋪找到這甕蜜釀呢?」

這一甕是祝涓擱在家中,他暫時借來一用的,但效果極好,公堂上關逢春狠瞪了方丙均一眼,而方丙均一臉愕然,只能啞巴吃黃連。

「這……也許是方記糕餅鋪自己仿制的,畢竟是老字號,想仿出應該不難。」孔進才硬着頭皮拗着。

「所以,毒殺關家丫鬟的糕餅也有可能是方記糕餅鋪的糕餅,對不?」

「大人,這是不可能的事,方掌櫃是關某的母舅,他不可能做這種事,所謂行事必有動機,他沒有動機!」關逢春絞盡腦汁應對着。

「誰說他沒有動機?」袁窮奇一派悠閑地将蜜釀蓋子蓋上。「本官聽聞鎮上有人說,方記掌櫃多次到關家走動,對琉璃相當情有獨锺,甚至再三毛手毛腳,也許在無人瞧見時,他染指了她……」

「大人,那是鎮上流言,不足采信!」

「喔?那麽如果說是他染指了丫鬟,使之有孕,但因不願納她為妾所以毒殺,是否就有了動機?」

關逢春不敢置信地直瞪着他,胸口劇烈起伏着。

祝湘聞言,不禁微勾唇角。果真是個聰明的人。

袁窮奇笑了笑,喊道:「來人,帶張家藥鋪張掌櫃進公堂。」

「是。」龐得能立刻笑嘻嘻地到公堂外領人。

張掌櫃一進公堂,不敢相信他竟是坐在案後,經旁人提醒,趕忙雙膝跪下。「草民張德成見過大人。」

「張德成,本官問你,上個月二十四日,關家丫鬟琉璃可有到過你的店鋪?」

「回大人的話,琉璃确實曾在上個月二十四日到過本店鋪抓藥。」

「抓什麽藥?」

「……打胎藥。」

此話一出,公堂裏外嘩然一片。

「你可有問她為何要打胎藥?」

「草民沒問,這事關姑娘家清白,所以不敢問。」

袁窮奇擺手示意他可以先退到公堂外,再揚笑看向關逢春。「關秀才,你可知家中丫鬟到藥鋪抓打胎藥,到底是要給誰服用的?」

關逢春面如死灰仍咬牙道:「家中下人間的私事,哪怕我是主子,也難以過問。」

「所以,本官推測是因為方丙均染指了琉璃,卻因為不得納為妾,所以毒殺了她!」袁窮奇重拍驚堂木,沉聲問:「方丙均,你認不認罪?!」

方丙均吓得魂都快飛了,跪伏在地,正要開口時,卻被關逢春硬搶了白。

「大人,這只是大人單方推測,豈能就此逼人認罪?」

「原來不可如此……」袁窮奇佯訝,問着孔進才。「孔縣令,如果這樣不可,那麽本官請教你,你是如何讓祝湘認罪?」

孔進才藏在袖內的雙手緊絞着,不住地顫抖。

「用刑,對不?」袁窮奇笑得更愉悅了。「要論刑求,放眼朝野間,也唯有錦衣衛北鎮撫司最棋高一着,不管是鞭笞、剝皮、炮烙、拶指、夾棍還是鎖琵琶骨絕對無人能出其右,哪怕這兒沒有用具,光是一刀一刀的淩遲,就絕對能教他伏首認罪。」

方丙均聞言,吓得臉色蒼白,正要啓口辯解,餘光卻瞥見關逢春冷眸瞪視着,教他顫着嘴好半晌才認命地道:「是草民所為,是草民毒死了琉璃,還請大人饒命!」

祝湘聞言,不敢相信他竟自願替關逢春頂罪,難道他不知道這是死罪?難道就這樣輕放了真正的兒手?

「你承認是你毒死了琉璃?」袁窮奇語氣輕薄如刃地問。

「是……是草民毒死了她……」

「那就奇了,昨晚本官進了殓房察看,發現她根本就不是被毒死的,你怎會說是你毒死了她?」袁窮奇懶懶托着腮問。

祝湘愣了下,不知其中竟另有文章。

方丙均忍不住看向關逢春,只見關逢春微眯起眼,忖度如何應對。

「大人,仵作曾驗過屍,認定是毒死無誤,這一點……」孔進才做垂死掙紮,就盼別真挖出事情真相,否則別說是烏紗帽,恐怕連他也難逃一死了。

「孔縣令,本官在京城辦案時,曾遇過一名仵作告知,殺人者欲滅秘密才殺人,殊不知秘密就藏在屍體裏,從此而後,本官進入殓房少說也數百回,從中累積經驗,判斷死因。」

袁窮奇站起身,徐步朝關逢春而去。「一般來說,如果是遭毒死者,死後眼多開,面呈紫黯或青色,手足指甲倶青黯,口眼耳鼻間有血出,但是本官所見,無一印證,這該做何解釋?」

關逢春抿緊唇。「大人,難道所有中毒者皆是如大人所言?可琉璃中毒時,倒卧在廳堂邊的通廊,是關某家中所有下人都親眼看見的,這難道也能作假?」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琉璃中毒倒下時是倒卧?」

關逢春楞了下,不懂他突問這話是什麽意思,「确實是倒卧,因為她開始嘔血,所以往前倒,趴在通廊上而死。」

「這麽說來倒也挺怪的,本官查她身上的血障,一般而言,血障會出現在身底下,假使她是倒下,那麽她的血障應該會出現在臉上、胸口、腹部、膝頭上……」袁窮奇笑睇着他。

「但是她的血障卻是出現在肩、背、膝窩和手足末端……這是怎麽回事,關秀才?」

「關某不知道什麽是血障,又是該出現在何處……關某只知一切眼見為憑。」關逢春說得理直氣壯,氣勢依舊淩人。

「眼見為憑?你可知道這世上哪怕是眼見都不足為憑?」袁窮奇冷冷說着,瞬間斂笑,形色似惡鬼。

關逢春被他的氣勢吓得退上一步,雙眼瞪得發直。

「不過,本官在她的頸項上瞧見了掌痕……這說明了她根本是被人勒死,所以她的嘴側有血,就連衣襟都有點點血沫,如果是食毒嘔血,那血量是絕對有異的。」袁窮奇哼笑了聲,走向一旁記錄的主簿,拿了朱砂和紙再走回關逢春面前。「這樣吧,畫押,讓本官比對掌痕,證實你不是兇手。」

關逢春倒抽口氣,不敢相信他那口吻好似早知道他是兇手,而掌痕……他随即将雙手藏于身後。

「關某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是為了家中丫鬟遭毒死而告官,關某不是兇手。」他心思微亂,看向孔進才,孔進才卻面色如紙,瞧也不瞧他一眼。

「正因為關秀才有功名在身,更得證實清白,否則被奪了功名,依律往後是不得再赴考的。」袁窮奇噙着笑,一把揪住他的手。「既然問心無愧,又何必害怕畫押?關逢春,你到底在怕什麽?」

「關某沒有!」

「那就畫押!」他抓着關逢春的手欲沾上朱砂,卻被他用力撥開,朱砂打翻在地,暈開刺眼的紅,「關逢春,你這是心裏有鬼,還不認罪?!」

「我不是兇手!」

「來人,夾棍!」袁窮奇怒聲喝道。

龐得能立刻借了衙役手中的棍,綁上早已準備好的鐵拶,使了個眼神要屬下一道過來,押着關逢春趴下,将棍立于足中,鐵拶絞足,一人緊握着棍,龐得能和另一人拉着鐵拶的繩。

「用刑!」

兩人使勁一扯,關逢春随即爆開殺豬般的哀嚎聲,雙腳踢踏着,握棍的那人立刻再持另一棍壓制一足,讓他不得動彈。

「關逢春,你認不認罪?」

「不認!」他不能認,一旦認了,他的前途就化為烏有了。

「打!」袁窮奇喝道。

龐得能将繩丢給另一名屬下,随即手持長棍,朝關逢春右腳足胫敲下,血濺四方,哀嚎聲化為無聲顫栗。

在場所有人莫不噤若寒蟬,公堂上鴉雀無聲,就連祝湘也傻了眼。

她知道他是為自己報仇,但……何必如此淩遲?

「關逢春,你與丫鬟琉璃有染,使之有孕,卻不願納為通房,她又不願吃下打胎藥,所以你便勒死了她,卻嫁禍祝家姊妹,如此一來可以讓你避開死罪,又能讓方記糕餅鋪取得獨家秘方,獨霸杏花鎮,你其心惡毒,泯滅人性,你到底認不認罪?!」袁窮奇怒目欲裂,想到他加諸在祝湘身上的痛楚,他就要他加倍償還。

關逢春痛得面色死白,說不出半句話,袁窮奇道:「再打!」

龐得能立刻揚起長棍,眼看着就要落下時——

「巡撫大人到,廣源縣令速速迎接!」巡撫的馬前侍衛提早一步上縣衙通報,高聲喊着。

孔進才聞言,快快走出公堂,袁窮奇則站在原處等候。

祝湘不解的冋頭望去,就見關夫人方氏竟快步走進衙門內,而孔進才一會便領進一個身穿赭紅色官袍的男人,男人眉清目秀,堪稱清雅之貌,但不知為何當她一見到他,身體竟莫名地顫抖,內心升起了一股懼色,但她根本不識得他。

這一幕落在袁窮奇眼底,教他略微不解地揚起眉。

男人随孔進才走入公堂裏,便朝袁窮奇作揖。「袁大人,原來你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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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8.2萬字
  7. 活人禁忌

    活人禁忌

    九歲那年,百鬼圍家宅,只為來要我的命!
    爺爺為了救我,硬是給我找了一個女鬼當媳婦兒……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1萬字
  8. 藏地密碼

    藏地密碼

    這是一個西藏已經開放為全世界的旅游勝地卻依舊守口如瓶的秘密——公元838年,吐蕃末代贊普朗達瑪登位,随即宣布禁佛。在那次禁佛運動中,僧侶們提前将大量經典和聖物埋藏起來,随後将其秘密轉移至一個隐秘的地方,他們在那裏修建了神廟,稱為帕巴拉神廟。随着時光流逝,戰火不斷,那座隐藏着無盡佛家珍寶的神廟徹底消失于歷史塵埃之中……
    1938年和1943年,希特勒曾派助手希姆萊兩次帶隊深入西藏;在新中國成立之初,斯大林曾派蘇聯專家團前後五次考察西藏,他們的秘密行動意味深遠,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多年之後,身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藏獒專家卓木強巴突然收到一個陌生人送來的信封,信封裏裝着兩張照片,照片上驚現的遠古神獸,促使卓木強巴及導師、世界犬類學專家方新教授親赴西藏。他們在調查過程中震驚地發現,照片上的動物竟然和帕巴拉神廟有關……
    不久之後,一支由特種兵、考古學家、生物學家、密修高手等各色人物組成的神秘科考隊,悄悄從西藏出發,開始了一場穿越全球生死禁地的探險之旅,他們要追尋藏傳佛教千年隐秘歷史的真相……
    西藏,到底向我們隐瞞了什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24.5萬字
  9. 荒村野屍

    荒村野屍

    我點燃香蠟,挖開腐爛的土壤,掘出我的愛人。
    她依然長發飄飄,明豔動人。親愛的,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我找不到她了!是在和我捉迷藏嗎?
    床底下,鏡子裏,窗外柳樹旁,都有你的影子,可是你究竟在哪!
    終于,我找到她了。
    被她用牙齒咬斷喉嚨的一刻,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溫柔的髒腑,請輕點攪動,我要在愛人的腹中,看她腐爛前最美的模樣……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5.1萬字
  10. 獻祭之門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7.1萬字
  11.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短篇言情 已完結 532.1萬字
  12.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3.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4.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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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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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7.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吉星醫娘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谪仙般的大人,衆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5萬字
  20.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十年前,她是為了錢而抛棄他的狠心女人,
    十年後,她是填補了他身分證上配偶欄位的女人,
    但他常會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她只是他花一千萬買來的,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替他生孩子,等完成了她便毫無用處,
    可他始終未曾細想,為什麽她對于他充滿報複性的惡言惡語,
    總能微笑以對,還能像以前交往時那樣對他撒嬌,
    她又為什麽一直想以他妻子的身分在他員工面前亮相,
    且他也不曾深思自己許多舉動的真正原因,他不準她外出工作,
    看她為了替他準備早餐而受傷,便下令她禁止進廚房,
    卻又縱容的讓她跟着他去公司,甚至為了替她出頭,
    寧可放棄有可能動搖公司根基的重要合約,
    聽見她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那句「很愛很愛他」,更讓他感到混亂,
    直到收到她前夫委托律師轉交給他的那封信,他才明白,
    原來要為當年的傷害自責、愧疚甚或彌補的人,其實是他……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