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離去
古擎山脈。
靜谧的夜色中，幽暗的洞穴中忽然鑽出一個人影。陸宇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擡頭望了眼那懸挂在高空的銀白色玄月，先前的那番經歷如同夢境般不真實，他駐足片刻，稍微分辨了下方向，腳下一動，鑽入層層密林之中，身影漸無。
就在陸宇走後不久，三道人影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公子，要不要……”一個黑衣人作出抹脖子的動作，試探地問道。
兩名黑衣人前方，一個身着長衫的年輕人輕輕搖了搖頭，将手中把玩的玉珠一收，淡淡道：“此地畢竟不是‘蠻靈宗’的地盤，我等行事還是小心一些，此次所行之事，幹系重大，要是搞砸了，我吃不了兜着走，你們也一樣！”
“公子教訓的是！”
“去吧！”那年輕人吩咐了一聲，其身後兩名黑衣人身形一展，幾個起落間，消失于夜色之中。
在黑衣人離去之後，那名被稱為‘公子’的年輕人前行幾步，伫立在血猿洞外，一雙細長的眉目略微皺了皺，面上露出深深的疑惑。
“荒靈氣息？”長衫青年緊盯着手中的玉珠，仔細看了半晌，玉珠躺在其手心，卻無半點動靜。
“難道是我感應錯了？”先前這枚‘覓靈珠’分明顫動了一下，那抹從覓靈珠中閃過的暗金色光芒分明代表着荒靈！
長衫青年想了想，衣袍一擺，大踏步的走進血猿洞中，良久，才複又現身出來，看他面帶一絲失落之色，顯然是在洞中沒有任何收獲。
“果真是我想多了，人族境內怎麽可能會出現荒靈？若真是有，也恐怕輪不到我來收服……”在原地盤桓半晌，長衫青年輕嘆一聲，終于死心地離開。
……
“巫老頭，我回來啦！”陸宇走入木屋，便發現黑袍巫祭對着牆壁上的一張無名古圖發着呆。
陸宇進到屋子裏面良久，巫祭背對着他，不發一言，不知為何，陸宇望着巫祭的背影，卻莫名的生出一種陌生之感，這種感覺來的莫名其妙，就好像面前站着的這個只是徒有巫祭輪廓的陌生人！
陸宇甩了甩頭，将腦中荒誕的想法抛之腦後，正在這時，巫祭随手一掃，木桌上的茶盞頓時化作一道寒光，向着他飛沖過來，陸宇想也不想，下意識地就要閃身躲開，便在這時，巫祭驟然出手！
嗯？
陸宇嘿嘿一笑，單手一拖，強行卸掉巫祭掌力，腰身輕轉，躲過另外一拳，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二人動作之快，幾乎成了一股交纏在一起的幻影。
眼見陸宇接連閃過自己蓄勢已久的兩招，巫祭眼中微訝，腳下一晃，身形驟然加速，其身後留下道道殘影，這些殘影不僅沒有立即消失，反而散發出不弱的氣息波動，一時之間，十幾雙枯瘦的手掌向着陸宇齊齊拍擊過來。
見到這一幕，陸宇面色微凝，身軀一抖，一股暗勁由體內流轉出來，瞬間游遍全身！
砰！砰砰！
殘影與陸宇身軀接觸地方接連震動，一股股肉眼不可見的暗勁如層層逆浪，接連奔湧而出，且一次比一次來的生猛。
暗勁狂洩而出，眼見巫祭的殘影盡皆被奔襲而來的道道暗勁震得搖晃起來，露出潰散之勢，數道殘影忽而齊齊彙入其中一道人影，那人影眉宇一凝，厲喝一聲。
“呔！”
并攏的五指猛然揚起，其上經脈猛然爆漲，細線般的真氣在其指間來回震蕩，眼見五指指背上的經脈即将爆裂開來，巫祭對着陸宇身體驟然按下！
刺啦！
長袖在巫祭五指按下的瞬間驟然炸成一塊塊碎片，飛散開來。
磴！蹬蹬磴！
陸宇原本還算輕松的面龐，突然蒼白如紙，其腳步晃動，身軀猛然一顫，直接被一股無形的勁力震退！
“這……是什麽功法？！”
陸宇顧不得擦拭嘴角溢出的那絲鮮血，面帶一抹驚駭，聲音有些發顫道：“怎麽會？幻浪叱身訣盡被其克制！”
“逆脈指！可擾亂真氣運行，對于連真氣都沒有的氣血境武者而言，是絕對的大殺器！”巫祭吐出一句極為冷淡的話語，擡起的五指上，缭繞着一層淡淡的白霧，使得手掌看起來有幾分不真切。
陸宇瞳孔微微一縮，感受着那雙手掌上散發出來的熱力，陸宇頓時明了，這層白霧分明是因為五指經脈中流轉的能量太過激烈，使得水分蒸騰為霧氣的緣故！
“順便提一句，老夫教授與你的‘幻浪叱身訣’便是從這‘逆脈指’中體悟出來的功法！逆脈指對武者身體要求極為苛刻，它看起來像是武訣，其實更像是煅體之法，所以，即便老夫體內沒有絲毫氣血，但因為肉身之緣故，亦可修習！”
“什麽？幻浪叱身訣可是靈階六品的功法！”聞言，陸宇差點驚掉下巴，“難道這‘逆脈指’的等階已經超脫靈階不成？！”
“不！老夫手中的‘逆脈指’只是殘卷，因為這個緣故，其品階只有靈階三品，幻浪叱身訣雖然是靈階六品，但主要以防守為主，而逆脈指卻截然相反，其攻擊力你也體會到了，極為霸道！”
“一攻一守，相輔相成，加之你身上的濁骨，即便面對氣血境巅峰武者也有一戰之力！”
“巫老頭，你這是……”陸宇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巫祭的一番言語怎麽越聽越像是離別之語？
“受人之托，老夫臨走之前，要從你身上取走一物！”說着，巫祭尖銳的指尖從陸宇手臂上劃過，一滴鮮血飛濺出來，沒入巫祭的身軀之中，下一刻，巫祭整個人如幹裂的泥塑，層層剝脫，化作飛灰飄散。
“果然，只是一具骸骨分身……”望着眼前發生的一幕，陸宇終于知道巫祭身上那抹不對勁從何而來，因為站在他面前的始終是一具分身，而真正的巫祭本人卻不知在哪裏。
啪嗒！
正在這時，一個黑色繡着金絲的卷軸從那團飛灰中掉落下來，陸宇撿起卷軸，掃去表面的浮灰，三個古樸的大字映入眼簾——‘逆脈指’！
攤開卷軸，一幅幅經絡圖顯露出來，這些經絡圖先從最初的一根手指，慢慢增加至五根，每根手指上所用到的經絡盡皆不同。
要不是這些經絡圖擺在面前，陸宇很難想象只是幾根手指的功法卻蘊含着如此多的玄妙！能創造出這種功法的人，絕非尋常之輩！
絲綢般順滑的卷軸在手中緩緩舒開，只是大致的掃上一眼，那龐大的信息量不禁讓陸宇有種頭暈目眩之感。
幸好卷軸不長，随着一個暗金色六芒星的出現，卷軸終于到達了末尾，陸宇揉了揉發脹的腦袋，長出一口氣，巫祭先前已經提醒過，‘逆脈指’的修習對于武者肉身要求極為苛刻，他既然留下卷法，想來是默認自己已經達到了修習的條件。
默默地将卷軸收入懷中，陸宇望着木窗外寒涼的夜色，低喃道：“離一月之期還有十幾天，我也差不多該要離開了，走之前，還是和老族長他們告個別吧。”
雖然巫老頭不喜歡和雲木寨的人打交道，但畢竟和他們做鄰居這麽多年，而且，居于寒囚中的那些年，雲木寨也一直派族人照顧自己，這份情誼對于陸宇來說卻是彌足珍貴的。
當即，陸宇身影串出木屋，在林間奔行了一會，一個縱躍，便跳上了雲木寨的寨牆，牆上正有幾名漢子在來回巡邏，一道黑影從他們身側閃過，陸宇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然來到一個石屋門口。
就在這時，石屋內亮起燈火，一個蒼老的聲音伴随着輕咳，從門縫中傳了出來，“小家夥，臨走之前，還能想着來看我這個老頭子……快些進來吧。”
站在石門外的陸宇，聽到這略帶笑意的話語，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推門而入。
屋內彌漫着濃郁的草藥氣味，老族長洪薛佝偻着身子，身着一件洗的發白的襯衣，那不算大的襯衣穿在老者瘦骨嶙峋的身上，墜落下來，竟顯得異常寬大。
老族長此刻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汁，一臉慈和的望着陸宇。
“咳咳……”黑乎乎的藥汁一飲而盡，老族長劇烈喘咳起來，一張老臉憋得通紅，陸宇連忙端了一碗水，遞給老者，輕拍着對方的後背，良久，老者症狀才平緩下來。
“您……”陸宇擔憂的望着因為佝偻，比自己還要矮上一些的老者，卻見到老族長不在意揮了揮手，笑呵呵道：“老了，都這樣。”
“來，扶着我坐下。”老族長拍了拍陸宇的手背，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張木椅，道。
陸宇趕忙扶住老者的胳膊，待老者坐下，陸宇這才搬過一張椅子，面對面的坐下。
“決定了？什麽時候走？”老族長身子往椅子後挪動了一下，這才擡起頭，問了一句。
“見過您之後……今夜！”
“呵呵，陸禪走了，巫老頭走了，現在，連你小子也要走了，這諾大的雲木寨……唉！”老族長身子蜷縮在椅子上，蒼老的面容有種說不出蕭瑟。
“陸禪？是誰！”陸宇目光陡然一凝，平托在腿上的雙手不覺間緊握，不知為何，‘陸禪’這個名字從老族長口中出來之時，陸宇心弦猛然一顫，一種陌生的熟悉感油然而生，那種感覺親切、柔和，似乎一直埋藏在血脈深處，直到此刻才如火山般噴發出來！
“這個名字不用老頭子說，你應該已經明白它所代表的意義了……”老族長靠在椅背上，渾濁的老眼掃了一眼陸宇驟然緊繃的身體，暗淡的眸光中閃過一絲清明，“血脈間的聯系最是緊密，尤其是在……父子之間！”
“陸禪，是你的父親啊！”老族長仰天長嘆，低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