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張志福被捕。
他對證據确鑿的幾起案件供認不諱,卻不承認19年前的E縣QJ殺人案是自己所為。兵不厭詐,祝愛平以這起案件的重要證人翻供,申訴重提,檢察官介入,老魏有不在場證明等諸多信息,在心理上對張志福實施多重壓迫。
最終,張志福招供。
那把他投入枯井的活動扳手被撈起,從中檢測出魯米諾反應,并提取到除張志福以外的時DNA,屬于一個警方還未掌握案情的受害人。至此,彌漫在這起跨度19年、牽扯數省、受害者高達十餘人的驚天大案之上的迷霧,漸漸散去,掩藏的真相終于被徹底揭開。
在經醫生檢查,确認秦照身體沒有大礙後,他被祝愛平移交A市公安部門。
李愛國是黑着臉來接秦照的。
買賣、使用僞造的國家機關證件,監控他人手機、侵犯他人**,雖然他沒有造成危害社會的惡劣影響,而且在張志福案中立了功,但是仍須處罰。
秦照進去的時候尚是寒冬臘月,出來已是春暖花開。
他仰頭,深深呼吸了一口帶着潮氣的溫暖空氣,發現自己想念這種味道,更想念外面的那個人。
原本以為自己一定相當适應看守所裏的生活,沒想到出獄不到一年,他居然已經不習慣這種限制人身自由的狀态。在看守所裏,他整日發呆,寫寫畫畫,不停地走來走去,焦躁不安。
他想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更想去見想見的那個人。
雖然外面活着辛苦,但是他喜歡。
秦照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裏面只有電腦、證件、寫過的草稿紙、寶貝圍巾和幾件換洗衣服,步履輕快地走出看守所。路邊有人在按喇叭,秦照轉頭一看,發現是李愛國。
“送你回去,上車。”李愛國搖下車窗,摘下墨鏡,酷酷地說。
不過,等秦照一上車,他就完全抛棄那股酷勁,開啓碎碎念的唠叨模式。他嚴厲斥責了秦照同志在張志福案中的輕率舉動和違法行為,決心要徹底給他好好上一堂法律通識兼政治教育課。
……早知道不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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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照扭頭,默默看窗外的風景。
李愛國從後視鏡瞥見他消極不抵抗的反應,唠叨更甚:“臭小子!這個案子,如果不是老祝他們介入,你以為憑你一個人能翻案?張志福是什麽人?窮兇極惡的亡命徒!手上沾滿鮮血,十來條人命!殺你就跟切豆腐似的,秦大偵探,你小命都快被人家玩沒了,還不長記性!”
秦照不答,反問他:“你有老魏的情況嗎?”
李愛國恨恨從後視鏡裏瞪他一眼。
“魏大成準備提起申訴,檢察官正在搜集證據,準備啓動糾錯程序。”
秦照終于露出一個笑容:“那就好。他女兒知道嗎?”
“他好像不打算和女兒說,想出來之後給她一個驚喜。”
“這算什麽驚喜?”秦照埋頭嘀咕。
李愛國看他低下頭來,不知道又在盤算什麽,頓時感到頭大:“秦大偵探,麻煩你安生兩天,好不好?萬一下次又遇到殺人犯,可沒有第二個老祝來救你。”
“怎麽,A市又有命案了?”
李愛國不語,暗道這小子敏感。A市的确有一起碎屍案,年初七時被發現,至今尚未告破。這起案子的目擊者,說起來還是個熟人……
“何蘅安醫生,和你認識?”想起何蘅安,李愛國随口一問。
誰知,秦照蹭地一下坐得筆直。
“她找你了?”
秦照的神情相當緊張不安,他不停地搓着手,急忙問:“她找你幹什麽?問我嗎?都問了什麽?你怎麽回答?”
審我呢這是。
李愛國打了個右轉向,拐彎,問:“你住哪?”
“我不回去!”如果不是他在開車,秦照一定把他拖到自己面前:“你快說!她都問了你什麽?”
這麽着急?這是……幹什麽事了,心虛呢?李愛國一笑,這不是不能說的秘密,他随口就交待了:“問你的案子,問你在監獄的情況,問你的家庭情況,如果不是我經辦了你的案子,她的好些問題,我還真答不上來。”
啊?!
他就知道會這樣!
這、這也就是說,她什麽都知道了。
秦照懊惱地抱住頭,撓啊撓。怎麽辦?他還有臉回去見她?
“我說,你到底住哪?”
“我不回去,你停車。”
中午,路小菲正在吃臺裏訂的盒飯,冷不丁被一個陌生電話叫出來。
“有新聞線索,連環命案,還是冤案,要不要?”來電者開口就是勁爆消息,路小菲震驚,又覺得這聲音耳熟,疑惑地問:“你是?”怎麽會有我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才說:“我給何蘅安送過快遞。”
啊!是那個小帥哥!
路小菲想起來了。
聽安安說好久都沒看到他了,原來沒失蹤啊!
路小菲興致來了,她想和秦照約一個時間談談,誰知道秦照說他就在省廣電大樓外面等着。
爽快人啊!路小菲二話不說,放下盒飯,拽上包包立即跑下樓。
省廣電前面的大坪在修地下停車場,一個穿一身黑、高高瘦瘦的在建築圍欄旁憋屈地蹲着。他的鞋上都是泥,身旁放着一個小行李箱,戴着鴨舌帽,低頭,拿塊石頭在地上寫寫畫畫,盡是路小菲看不懂的字符。
好像一個走失兒童。
“快遞小哥?”路小菲試探着走近。
秦照擡起頭,露出一張還算幹淨的臉。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刮過胡子,臉不髒,但是比起路小菲上次見他,他瘦了很多,臉上幾乎沒有肉,骨頭突出來。他的整體精神狀态似乎不太好,看人的眼神陰郁,沒有表情,更沒有笑容。
路小菲吓了一跳。
吸毒啦?
“你好,我是秦照。”快遞小哥扔掉石頭,拍了拍沾了灰的手,用鞋擦掉地上的字符,然後向路小菲伸出手來。但是還不等路小菲和他握手,他又把手縮了回去,對路小菲笑笑:“我手髒,別和我握。”
我沒嫌棄你呀。路小菲有點尴尬,悻悻收回手。
“你最近去哪了?安安說都沒看見過你。”她和他寒暄。
提起何蘅安,秦照的眉眼活了一些,淡淡地問:“她和你提起我?”
“是啊,前段時間她……遇到點事,睡眠不好,而且老覺得有人窺視她,我經常去陪她,她和我聊起過你。”路小菲左看看右看看,覺得這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前面路口右轉,有個省廣的咖啡廳,有什麽事去那裏聊?”
“好。”秦照提起他的行李箱,跟着路小菲來到一家兩層的咖啡館。
這裏裝修複古,吊着很多綠蘿,環境很好。二樓僻靜,路小菲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在路上的時候,她的嘴沒有閑着,把何蘅安之前目擊碎屍的事情說了出來,還說她有個師兄因此隔三差五就去看她、接她下班,對她特別好。
“那個師兄,是不是叫林樘?”
“是啊,你怎麽知道?”
秦照淡淡笑了一下:“我也認識。”終身難忘。
路小菲覺得他的笑容古怪,覺得自己是不是透露了什麽不該說的消息,于是哈哈感慨一句世界真小,随即轉移話題,問秦照這幾個月過得如何,有什麽重要事情非找她不可。
秦照對自己這幾個月的行蹤避而不談,反而問她:“B省告破的張志福案,你聽說了嗎?”
這種連環大案,一旦告破,媒體都是連篇累牍報道,路小菲哪能不知道。如果是為了一樁已經告破的案子來,路小菲不免有些失望,但是人家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她還是認真拿出本子來,準備記點什麽。
誰知道秦照并不打算談B省的案子。他問她:“19年前,張志福在我省E縣QJ一名少女小陶并将她殺害,威脅魏大成抛屍河中。最終魏大成被認定為殺人兇手,判了死緩,這件事你知道嗎?”
路小菲驚愕。
這她哪裏知道!19年前,她還在讀小學!
路小菲意識到秦照真的是來給她爆料的。
這樁案子沒有保密要求,而且很快會進入糾錯程序。如果那邊允許,記者可以對此做出報道,路小菲想到自己可能會搶到一個獨家,不由得興奮異常。
“這個案子,能報的吧?”說完情況之後,秦照認真地問她這個問題。
“我先去确認一下,然後找老總報選題。估計問題不大,九成把握,這題目能過!”路小菲一邊說,一邊忙不疊地翻手機準備聯系熟人打聽情況。
“哦,那就好,”秦照禮貌地表示,“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要謝謝你,線人爆料有獎勵的,我随後給你!”
“我不要獎勵。”秦照搖頭:“我就是有一個要求,節目确定播出之前,你能不能通知我?”
“你很想看?你是……和魏大成認識?”
秦照溫柔地朝她笑了笑:“我想讓他女兒看看。”
路小菲愣。
僅這一句,足夠她腦補出十個悲情故事。
“哦,對了,還要麻煩你一件事,”秦照說,“別告訴何醫生,你見過我。”
為什麽?
路小菲愣愣地看秦照提起小行李箱起身要走,看她沒回答,他又轉身盯着她瞧。路小菲只好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只是“知道了”,不代表她答應了他。
如果秦照不提,她還不會想到要特意告訴何蘅安。現在他專門提起,這證明了什麽?
證明了他和何蘅安之間,絕對有某種不可告人的關系!
送走秦照,路小菲轉身就把他出賣,立即給何蘅安打了個電話。
“秦照回來了?”
彼時,何蘅安正在家裏吃午餐,下午準備去咨詢所。
春日不錯,正午的陽光照進陽臺,屋子裏暖融融的,很舒服。接到路小菲的電話,何蘅安下意識擡頭望了一眼對面1004的屋子,窗戶死死關緊,依然沒有人。不過在光線照射下,某處偶爾會反射出一個晶亮的點。
何蘅安的唇角勾起一個冷冷的笑。
“他是該回來了。”
“诶?安安,你知道他去哪了?我跟你說,快遞小哥好滄桑!他不帥了,瘦了起碼十斤,看得人好心疼啊!”
有什麽好心疼的,不管他做了什麽,肯定都是自找的。
何蘅安盯着那個晶亮的點,它偶爾閃爍,大部分時間都發現不了。想來如果不是角度找得好,就是經過特意隐藏。
“菲菲,謝謝你告訴我。”
我正想找他。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不如來猜猜何醫生會對照照做什麽?
我知道你們能猜中開頭,
但是你們能猜中結局嗎?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