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床是無比松軟的西洋大床,枕頭和被褥都散發着一種好聞的花香味。
明月打開了窗邊的小臺燈,她靜靜地抱着毛茸茸的玩具熊看着屋子裏的擺設,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顯得如此陌生,讓人覺得分外不真實。
明月看着對面牆上挂着的西洋鐘,睡意全無。
原本服侍柳姨的丫鬟秀秀被派給了明月使喚,她就睡在外屋。秀秀起夜時看到明月卧室裏的燈還亮着,就提着煤油燈進了屋。
她看到大床上坐得直溜溜的小姑娘輕聲開了口:“姑娘睡不着?還是自己一個人不敢睡?
若是大小姐一個人怕黑不敢睡,秀秀陪你待會兒?晚上若是睡不飽,早上會沒精神的。”
秀秀脫下了披着的外衣,把繡花鞋放到地上秀秀也爬進了床上。她今天一天都跟在柳姨旁邊,小姑娘病好後就蔫蔫的模樣,她看的清楚。
而且,任誰都看得出來小姑娘明顯有心事,她不高興。
大床上睡了兩個人,也一點都不顯得擠。
“秀秀姐,我哥還好嗎?”明月抱着玩具熊猶猶豫豫的開口問道。她有些緊張,又有些不安,像每個突然進入了新環境的孩子一樣,她看起來很緊張。
明月甚至都沒有直視秀秀一眼,事實上自從來了這“柳府”之後,她便顯得十分拘謹。對柳姨、秀秀和以前的熟人,都是一副陌生人的模樣。
明月不信任他們。
“好,你二哥挺好的。王醫生看了,說他的腿醫治的即時不會一直坐輪椅的,不過得好好休養一段時間,畢竟傷筋動骨了的。”秀秀知道明月想說什麽,便把自己知道的、聽到的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大小姐你放心,霍爺把他接過去了一是治病,二是學手藝。霍爺即是答應過我主子,那就不會動他一根汗毛的。
主子說過的,等他學會了霍爺的本事能出師的時候,自然就能把小姐接回去了。”秀秀說着希望能讓明月放寬心。
可秀秀看到,小姑娘的神色越來越不好了。
明月心裏湧起了一股惱意,她們是清清白白幹幹淨淨的普通人家,縱是她二哥走過幾次歪道,也是迫于生計沒法子的!再說誰人一生能不犯錯?她大哥大嫂就是死在了那幫缺德的盜墓賊手裏!
明月不信,他二哥會去學這個手藝。可她也知道,他二哥恐怕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受制于人,連命都被攥在別人的手裏,他又有什麽辦法能選擇學什麽?
明月得知哥哥身體無恙的消息心終于放下來了,她抱着玩具熊繼續問道:“那秀秀姐,你知道我二嫂去哪兒了嗎?”記憶中那個喜歡穿着藍色裙子熟讀四書五經的短發女人是個堅強而且信守承諾的女人。
她在二哥和李家最不濟的時候都沒有離開,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離開?明月不信,她想得更多的是:會不會程先生是被霍邱逼走的?
“程先生本來是要跟着你二哥的,她連婚禮都開始着手準備了。正巧她家裏來人了,說是家裏的老太爺病重讓她回去。
大小姐你放心,程先生走的時候留過信了,她說一個月內便會趕回來。”秀秀說着拍了拍枕頭。
“到時候大小姐要是願意可以繼續去程先生的學堂讀書,現在,睡吧。太晚了,若你不睡明早起來是要有黑眼圈的。”天真的不早了,秀秀也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她打了個哈欠坐在明月床邊,等到小姑娘呼吸平穩已經進入美夢後,才提着煤油燈回了外屋。
第二天明月果然就起晚了,她睡醒的時候外面的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她看到柳姨正拿着本厚厚的半舊的《醫宗金鑒》坐在她床邊看着,顯然已經等了很久了。
“我特意做了你喜歡的春卷和香菇雞絲粥,現在吃正好。快起床吧,洗漱洗漱然後咱們開飯。”
柳姨今天穿了件米色的旗袍,一改往日的濃妝豔抹只是淺淺的抹了層茉莉香粉。她沒有帶什麽首飾,常戴的金耳環和紅寶石戒指都摘了下來,就左手腕帶了個顏色透亮的玉镯子,整個人看起來溫婉無比。
柳姨還是那個柳姨,不過明月總覺得柳姨有哪些地方不一樣了。她看向明月的眼神更加溫柔,更加熱切。
她打扮的裝束和身上的氣質,甚至愛笑的美顏都和記憶中的那個已經印象模糊的母親的重疊,甚至完全覆蓋上。
明月努力回想記憶裏的母親,可怎麽用力的想都想不起來了。反而是柳姨酒席上那句“我要收明日和明月做幹兒子、幹女兒”醉語似的話歷歷在目。柳姨溫暖又香噴噴的懷抱,溫柔又慈愛的眼神,帶些北方口音的悅耳聲音
在心裏默默叫過柳姨“娘親”的柳姨,如今真的變成了她幹娘。明月掀開了被子,她抽了抽鼻子:“娘,我餓了,咱們快去吃飯吧。”
作者有話要說: (*/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