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門]長生

第10章

一下午都沒幾桌子客人來吃東西，明月也樂的清閑。

最後連個和她說話的人都沒有了，明月本去想找丫頭玩會兒，可今天顧叔家裏根本就沒出攤，丫頭更是不見了蹤影。

眼見天都要黑了，別的擺攤小販也都收拾東西要回家了明月把攤子收好看着滿滿的兩大推車頭疼起來。

大哥大嫂回門子去了鄉下腳程慢的話今晚就住在城外了也是正常事情，可二哥又去哪裏野了？

這麽多東西她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怎麽能自己拿回去？把東西都扔在這？可吃飯的家夥就在這人來人往的道口一放又怎麽會讓人放心啊？

這個二哥，去哪兒了？明月氣急的試着擡了擡推車又放下了，她使出吃奶的勁也只能推一個。那另一個推車的東西怎麽辦？

就在明月着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的時候，梨園裏出來了個人，明月一看：熟悉的月色長衫，帶着笑意的臉龐，除了林楓還有誰？

明月知道林楓是梨園子的少班主，已經學成出師可以上臺唱戲那種；明月還知道他雖然登臺時間不到半年，已經是這長沙城裏面名聲響當當的紅角了！

如今是人都會叫他一聲——二爺，他藝名二月紅。

今天晚上不是有他的戲嗎？明月剛才聽到來往的闊太太和貴小姐說的，他們說今晚是特意來看這二月紅的拿手好戲——穆柯寨的。

“明月，就你一個人嗎？”在明月還沒晃過神來想七想八的時候，林楓已經神情關切的走到了明月身邊。

“大哥大嫂回門子去了，二哥……二哥我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明月有些委屈的說道，她在這攤子等了一下午也不見二哥的蹤影。

又擔心又着急，委屈中還帶着絲恐懼，才八歲的小女孩再像小大人也終究只是一個孩子，在熟悉的人林楓到來的時候，明月的情緒瞬間崩潰。

她看着面上關切的看着自己的小哥哥眼淚止不住的大顆大顆從眼眶中墜落，砸到了衣服上，也砸到了滿是灰塵的地上。

見到明月哭了，林楓也慌了。

他是家裏獨子自然是沒有什麽照顧人的經驗，忙蹲下身子抱住了開始大哭特哭的小丫頭：“月兒不哭，沒事了沒事了，哥在這呢。”

哭得跟小花貓似的小姑娘看了一眼神情驚慌的林楓繼續哭。小哥哥的懷裏香香的、熱熱的，他的聲音很好聽，安慰人的時候特別溫柔。

離得很近，明月能看到他的一根根又長又卷的睫毛，也能看到林楓額頭上的汗水。

她知道林楓今天是有戲要登臺的，定是因為她才從梨園裏匆忙的趕出來。哭了小一會，明月委委屈屈的開口：“

攤子上東西太多了，我一個人拿不回去。天都黑了，大哥、嫂子、二哥都不在！”林楓聽到了明月的話送了口氣，他還以為是他不在有人欺負明月了呢。

林楓叫來了兩個夥計，讓他們把兩個推車的東西都帶回去了。林楓則牽着明月的手，兩個人乘着月光慢慢的往回走。

小丫頭的眼圈還是紅紅的，林楓在即将收攤的雜貨攤子裏給明月買了一只小風車。傍晚箱子裏面的風不小，明月玩着風車跟着林楓一起回家。

夥計們先推車到的家，明月和林楓手牽着手走在後面。遠遠的明月就看到了，自己家那一片都是黑黑的，一盞燈都沒點。

無論是柳姨家、顧叔家、還是程先生家，一個人都沒有。兩個夥計把東西放到院子裏面，就回去了。

林楓則留下了，他說要陪着明月，一個小姑娘在這不安全。

明月看着林楓粘着火柴在劃片上面一擦，火光就亮了起來，他輕輕的在棉花芯上點了四下，整個屋子都亮騰起來了。

“明月餓不餓？”林楓看了一下廚房又看了一眼推回來的小推車開口道：“哥給你做碗馄饨面吃怎麽樣？”

明月本來想要婉拒的，林楓是客人，還把他們一家人吃飯的家夥都給幫忙拿出來了，她怎麽能還能讓人家做飯呢？

可明月真的很好奇，像林楓這樣的公子哥真的會做飯嗎？

林楓看了，攤子裏還有面條和剩下的馄饨。他撸了撸袖子對明月粲然一笑：“哥就給月兒好好露一手!”

學着晌午明月包馄饨的模樣林楓拿着木片，包出了小半板子的圓圓滾滾的馄饨來。

他把細柴火往推車的竈爐裏面加了一些，等雞湯面的湯頭咕嘟咕嘟冒泡開鍋了就打了兩個雞蛋。

先放細面條，後撒進去小馄饨，等一切都熟了正好能盛出來滿滿兩碗，他見到還剩下的半盤子小炒，林楓面不改色的挖出兩勺放到了面上，齊活！

守着四盞燈，一張四四方方的小木桌，兩碗不倫不類卻用料實在的馄饨面，一個半大小子和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姑娘，倆人吃的正香。

吃完了面，明月去刷碗，碗刷幹淨了也沒看見二哥回來。

天太晚了，林楓不能再留了。他帶着明月出去到柳姨那屋了。

當當當的叩響大門，沒想到屋裏竟然有人。

柳姨身邊的丫頭秀秀穿着裏衣披着外衫一臉睡眼惺忪的拿着煤油燈探向外面：“誰啊，這大晚上的是讓不讓睡了？”

見到門外是明月，忙把明月和林楓二人接進去了。

林楓在柳姨的屋子外就停住了腳步，他和月兒招手告別：“哥今天就把你送到這了你快進去吧。明月，明天見”

明月和林楓道了別就進了柳姨的屋子，柳姨還沒睡呢就點着一盞小燈在做針線功夫，明月一看這回做的不是小姑娘的衣服了。

柳姨已經躺在了床上，正蓋着被子歪着身子做東西。夜深了她臉上絲毫沒有倦色，反而眉眼間有種明月說不出的風情。

她整個人都精神煥發、紅光滿面，連聲音中都帶着喜意。

柳姨繡的東西灰撲撲的，模樣倒像是男人用的汗巾子。柳姨見到明月進了屋子就把手上的活都放下了，把明月抱到了床上。

明月和柳姨說清楚這事情的原委，柳姨讓丫頭給明月打了水洗臉洗腳，脫了外衣只穿着裏衣躺倒了柳姨的被窩裏面。

柳姨親昵的開口：“月兒今晚就在柳姨這睡了，柳姨抱着明月睡好不好？

這個李明日，做哥哥也忒不走心了，就把妹妹和一攤子東西都留給你了？可憐的月兒！

月兒放心，等你大哥大嫂從娘家回來後我定要和他們好好說說這件事情。”

明月躺在柳姨軟軟的、香噴噴的懷抱裏，聽着柳姨溫柔的話語，她看到柳姨雪白的脖頸上有幾個點紅色的小點子。

明月開口道：“柳姨，你被蚊子咬了呀，這有好多的小紅點 ”說着明月伸出小手點了一下柳姨的脖頸。

屋裏只點了一盞小燈，看的并不清楚，可明月覺得随着她的話落柳姨的臉似乎紅了起來。

柳姨啐了一口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她翻轉了一下身子擋住了那片小紅點子，對明月哄到：“夜色深了，明月快睡吧。”

明月雖然覺得柳姨似乎在瞞着她什麽，想着想着就在柳姨溫暖的懷抱裏進入了夢鄉。

夢鄉裏大哥大嫂正在院子裏面乘涼，懷裏還抱着個大胖小子；二哥正拿着棍子挑樹上成熟的蜜橘。

程先生拿着盆接着掉下來的橘子，明月正在蕩着秋千，一家六口快樂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明月的秋千蕩的好高好高，她漸漸能看到圍牆的頂端。

明月使勁的蕩着秋千想要看看前面的顧叔家的院子裏面，她好奇顧叔和丫頭在幹什麽呢。

明月越蕩越高，終于看到了別人家的情景，顧叔院子、柳姨院子裏面都是空蕩蕩的什麽東西都沒有，死一樣的黑暗和寂靜。

明月突然心裏覺得害怕，她向下看去然後發現自己家的院子也一片黑暗。

大哥、大嫂、二哥都沒了；橘子樹沒了、小秋千也沒了；什麽都沒了……

明月覺得自己蕩的高高的秋千也突然消失了，她毫無防備的就這樣一墜到底，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明月睜開了眼睛，噌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發現自己的背上已經全是冷汗，連額頭上都是汗水，她喘着粗氣看着前面擺在床邊的戲服。

不知不覺，她竟然睡到了晌午時分。

她下了床，發現裏衣都濕透了。

明月想去桌邊倒口水喝，然後發現外邊正在有人争執“和你說過多少遍？不要帶老李家那個後生下地，你怎麽就是不聽勸？

王八邱，現在你柳姐的話是不好使了是嗎？”帶着些冷意和怒氣的女聲是柳姨的聲音。

明月輕手輕腳的挪到了門邊，試圖再聽的清楚一些。

然後她聽到了一個低沉滿滿讨好意味的男人聲音：“柳姐你怎麽能就怪我一個人，明明是李二那個賊小子一直纏着我說要下地的。

我也是被他煩的沒辦法了。不過柳姐你別說，李二他學東西很快，真的天生适合這一行”男人說到最後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王八邱、下地、後生……明月終于聽出這個聲音是誰了——正是昨天跑出去不管不顧的霍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