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番外之【沈程】驚鴻一面
程冉言第一次見到的沈泓, 是矜貴但又溫暖的。
那個少年穿着小西裝從轎車下來, 每一個動作都帶着高貴的優雅。程冉言瞧見，他打着的領結歪了一邊，頭發毛茸茸的, 很好看。
跟在他身後的中年男人不斷地說着什麽, 面上滿是關切，甚至上了手去拉沈泓。
沈泓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直直朝着這邊的廢墟走過來。他的步子又快又穩，在那潇灑裏有着的是磐石般的堅定。
任憑中年男人如何拉扯, 沈泓都不依不饒，哪怕他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中年男人正要撥通求救電話，沈泓就冷了臉, 一把按掉他的手機。中年男人只得哭喪着臉任他胡來。
他把小西裝脫扔到一邊，只穿一件天藍色襯衣，挽了袖子，就上去幫忙搬運物資, 全神貫注, 對中年男人的哀嚎熟視無睹，當然, 也對她的媚眼視而不見。
他成了救援的志願者。
和她一樣。
程冉言覺得自己的心砰砰砰地跳，跳得她很是心煩。
這場地震是場大災難。震源中心的M市死傷慘重。距離M市較遠的村子也不能幸免于難。地震引起了山石滾落，大雨滂沱，發生了泥石流。公路下邊的村子遭了秧，屋子坍塌, 村民被壓在廢墟下，死的死，傷的傷。國家的救援隊第一時間趕到，并進行救助。但村子比較大，餘震不斷，救援十分艱巨。此外這裏還有不少志願者，幫忙搬運救援物資，安撫傷民。部分村民被安置在村子不遠處的空地上，就地紮營。
地震的第二天晚上。
她看見沈泓朝着地震重災區的另一邊走去。
她遠遠地喊了一聲“喂，你去哪裏？”。
沈泓沒聽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程冉言猶豫了一下，打開自己手電筒，慢慢地跟上去。等到程冉言再看見沈泓之時，沈泓正趴在廢墟旁，朝着一個洞口，說：“別怕，哥哥來救你。”說着，沈泓就攀着石壁，往下一躍。
“不要”程冉言心驚地叫了一聲。
Advertisement
那一瞬間，程冉言明白了什麽，她連忙撥打求救電話，随後飛奔過去。她猛地往地上就是一跪，趴在洞口旁邊，往下一看，這一看把她吓了個半死，冷汗直流。洞口不算太深，大約有兩米左右。洞口裏有三個人。滾落的石塊砸在一個婦女背上，婦女懷裏緊緊護着一個小女孩。婦女雙目緊閉，臉上已失去生氣，顯然已經死去。那小女孩因着婦女的保護，逃過一死，但她被滾落的山石夾住，動彈不得，只無聲地哭着，她臉色蒼白，嗓子沙啞，看着十分虛弱。這個場景太讓程冉言心酸，她緊緊咬住嘴唇，努力控制自己顫抖的身子。
這種母愛關于生離死別，實在觸目驚心。
洞裏的第三個人便是沈泓。他正蹲在她旁邊，小心翼翼但又幹淨利落地移開石塊，試圖把小女孩救出來。
程冉言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喘。好在，沈泓很快就把小女孩抱起來了，小女孩雙腳滿是鮮血，正咿咿呀呀地叫着，讓人看了很是心疼。沈泓單手把小女孩護在懷裏，另一只手正努力攀着石壁凹陷的地方，要爬上去。但剛下過雨，石壁光滑，下去容易，爬上來很難。
“喂，把她給我。”程冉言喊着。
沈泓這才察覺到程冉言的存在，他微愣。
程冉言朝他堅定地點點頭。
沈泓似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努力往上爬了一步，盡全力把小女孩努力舉高。
程冉言一只手撐在地面上，另一只手往洞口裏邊探，她晃了幾下，終于抓過小女孩的胳膊，咬緊牙關一鼓作氣把小女孩拉上來。
緊接着，程冉言繼續趴到洞口裏，對沈泓伸出手。
沈泓淡淡望了程冉言一眼，目光裏有抹複雜的神色。
“快點，如果你不想死在這裏的話。”程冉言笑。
“你帶她走。”沈泓開口。
“我是見死不救的人嗎？”程冉言氣鼓鼓地咬牙，然後彎了身子，試圖去抓他的手。
沈泓沒說話，他又爬上了一步。
于是，程冉言終于夠着了他的手。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說：“你快爬上來，我撐不了多久。”
沈泓想要甩開程冉言的手，但她握得特別緊，他心裏萬般不自在，只得順着她的手兩三步便攀了上去。
兩人大汗淋漓地坐在地上，程冉言看着他，他也看着程冉言。程冉言的手還緊緊地握住沈泓的手。
程冉言依稀記得，沈泓那漂亮的眸子裏，閃爍着絢爛的光，他毫不避忌她炙熱的目光，亦坦然地讓她看。
程冉言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嘴唇。對面那個人好看得太過分，好看得她想撲上去。
哪怕。她不知道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哪怕。說她是女色狼也不管了。
但餘震來得猝不及防。程冉言只覺得整個天都眩暈了，劇烈的晃動感讓她左右搖擺，她下意識攬住那個小女孩。緊接着輪到她被人攬進懷裏，她感覺到那雙手把她的腦袋按在懷裏，頓時間她什麽也看不見，只聞見一股清新的芳香。
轟隆。
山石滾落的聲音。
沈泓被砸傷了，流了很多的血，但好在不算嚴重。當地的救護人員給沈泓做了緊急的傷口處理。所有的人都在誇他勇敢，堅強。躺在擔架上的沈泓，面對鼓掌也好，自己流血的傷口也好，始終那麽淡然，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難以牽動他的情緒。
沒多久那個中年男人便帶着一堆車過來了，車上下來了一群私家的醫護人員，他們要把沈泓帶走。
程冉言連忙越過那個一直死死盯着她，恨不得殺死她的男人，跑到沈泓身邊，急切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你是哪裏人？”
“你今年多大？”
沈泓睜開了眼，他的眼睛特別漂亮，但像是結了冰，看人的時候沒有半點表情。周圍那些人，一個個明白了什麽回事，笑得極其暧昧。
“我叫程冉言。”
“今年15歲。”
“我在L市。”
程冉言跟着擔架邊走邊說，沈泓移開自己的眼神，薄唇緊抿，始終一言不發。那個中年男人一把推開程冉言，示意傭人趕緊把沈泓擡上車。
程冉言整個人晃了晃，差點沒站穩。
她沒看見沈泓最後的眼神，沈泓也至始至終沒有回答她半分，等她跑上去，車門已經關了。
車開了。
程冉言跟着漸行漸遠的車子走了好一會兒距離。
直到那輛車子消失不見。
看起來淡漠如冰，但觸摸的時候，卻是陽光的溫暖。那個璀璨如虹的少年，她只看了一眼，就可以認定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