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講個故事
晚上九點，市一中校門口。
蘇柔柔的手還被溫牧知握着，她想抽回來，小心思被他發現。
“別擔心，沒熟人。”
校門緊閉，六一都放月假了咋進去嘛？
“這邊。”溫牧知帶着她穿到了學校後門。
剛下過一場雨，随處可見小水窪，偏偏月又升起來，淡淡月色淩駕在水窪之上，宛如玻璃鏡面锃亮，蘇柔柔從沒感覺過雨後這樣的清新與新奇，心中多了些期待。
溫牧知放開她，敲着後門，蘇柔柔吓了一跳。
她抓着他的衣角，壓低聲線，“你幹嘛呀！”
後門那還有燈光呢，這不是暴露自己嘛。
哪想，溫牧知柔柔的笑起來，眉眼彎彎，和着一程月色，“噓……”
這人真奇怪，明明是自己敲門，還要讓她噤聲，哼。
但蘇柔柔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見他有規律的敲了三下，一連三次，鐵門傳來細微開鎖聲，他稍微用力推開，“吱呀”一聲一扇鐵門就開了。
蘇柔柔瞪大雙眼，“這是？”
“快走。”溫牧知抓着她的手，迎着夜風，奔跑在校道上。
她回頭，卻見鐵門已經關上，後門的燈光也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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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校園，他帶她到了樹屋。
蘇柔柔氣喘籲籲，“溫、溫牧知，你得說清楚呀。”
一切發生的太莫名其妙，她壓根都消化不了。
溫牧知笑着撥正她額前的碎發，一張紙遞過去自然的給她擦着額前的汗。
“我和後門守門大叔是朋友，他給我們開的門。”
“他為什麽給你開門？你來這到底做什麽啊？”
溫牧知指着樹上的樹屋，眼裏有光，
“給你說故事吶。”
彼時，蘇柔柔還不知這一晚還會有多少驚喜在等着她。
以前，她是一艘航行的海船，本以為遇到溫牧知便有了航行的方向，後來，她才明白，他的方向是她。
本該平行的船只，在海上相遇那刻，就注定了重逢。
即便她不來，他也會慢慢摸索着找過去，不是現在，就是未來。
市一中的傳統，高三畢業的學子會定做特色班服，那年，高三二班的一位學姐打扮成了一棵樹。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她，偷笑着，私底下叫她傻妞。
誰都知道這個傻妞一點都不傻，而且還是個學習天才，16歲不到已經要高三畢業了。
跳級的學姐名叫唐糖，是孤兒，從小被林家收養，倍受疼愛，尤其是姐姐林哲迅。
同樣是高三畢業生，林哲迅就正常多了，她本身就長相豔麗，只不過是穿一件純白短袖和熱褲都能吸引衆人的目光。
她走到哪都有一堆人要在她衣服上簽字，男生簽背後，女生簽前面，真是大膽又新潮。
“吶，心口這塊給你留的。”林哲迅吃着雪糕，把筆遞給她，唐糖苦着臉思考好久，“姐，你不能這樣做，不太好。”
“我都成年了，思想自由，行為自由，我做事爸媽都不管。”她向來如此強勢，将筆塞在她手中，“糖糖，趕緊簽了，我再去找喬喬。”
“喔喔，初中放假了吧！”
唐糖和覃姿喬關系一般，不過對她家表弟還是蠻上心的。
林哲迅指着心口出的空位，“糖糖，告訴你哦，今天溫牧知和她姐約好會一起過來。”
“真的？”天才學子又怎樣？不過遇到喜歡的人也是個小女生哇。
“嗯哼，等下就來看我們的畢業班服。”林哲迅雙手抱胸，上下打量着她的裝束，“你這都是什麽鬼，一棵樹？”
“不是簡單的一棵樹，迅姐，這是大葉相思。”
唐糖還沒開口，眼裏盛滿了驚喜，林哲迅回頭就見到溫牧知，還穿着紅藍相間的校服，一看就是初中生。
“大葉相思在國內引種的不多，多在丘陵水土流失區等地大面積推廣，是造林綠化和改良土壤的主要樹種之一。”
她不太待見這小子，總覺得他有點乖過頭，看他的眼神單純正直的，就覺得他本不該如此，更應該是行事乖張，性格倔強那一類。
偏偏唐糖喜歡，可能同齡的女生就是喜歡這樣的男生。
但好像溫牧知不太懂。
青澀的溫牧知個子還沒林哲迅高，頂多就165左右的樣子，卻剛好比唐糖高出半個頭。
他走近她身旁，撫摸着“大葉相思”的枝條，鐮狀長圓形葉片，穗狀花序簇生于葉腋和枝頂。
“糖糖姐，你cos的很還原啊，連莢果成熟時的狀态都表現出來了。”
唐糖沒好意思的半低着頭，“還是沒弄好，折疊的珠柄并沒有展現好。”
“不，已經很還原了，糖糖姐，你上次說借林業書是要做這個嗎？”
“嗯，書在教室裏，要不你跟我去取吧，我也有好些資料書要給你。”
“行，”溫牧知轉頭又和林哲迅打完招呼才走。
林哲迅呆在原地，看她倆有說有笑的，剛好覃姿喬笑嘻嘻的走來，猛拍她肩膀，“嘿，迅哥，畢業快樂啊！”
“快樂毛線！喬姐，你老實告訴我，你表弟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摸着下巴，“總覺得不像表面看得那麽簡單乖巧啊。”
“哼，我家表弟不知道有多好哦，要是能和唐糖在一起也不錯嘛，要不要撮合？”
“我怕糖糖會受傷啊，難道你沒看出來，他不喜歡她。”
喜歡一個人，是能看出來的。
是藏不住的。
但溫牧知沒有。
至少他的眼裏并沒有驚喜。
教室裏，唐糖給他找了好幾本學習資料，上面都有她做的詳細筆記。
“我知道你高考還遠，但考上市一中後這些都用得着。”
“你知道我會考市一中？”
“市一中是玉城最好的高中，就像玉大是玉城最好的大學。”
溫牧知撇着嘴，眸光暗淡，“可玉大不是全國最好的大學。”
“你想考清大？”唐糖聲線低沉，“我以為你想考玉大，畢竟離家近嘛。”
“玉大是挺不錯的，但我可能考不上，糖糖姐，你很棒了，玉大保送，我可能做不到。”
“天，你都做不到，誰還能做到？”
溫牧知拿着資料放進書包，沉甸甸的。
他脫了校服外套，額頭上滲了汗，唐糖遞過去紙巾，“給你，擦擦，以後啊要常帶紙巾，這可是姐姐告訴你的追女方法，這年頭沒多少男生随身帶紙巾了，能感動的不要不要的。”
溫牧知笑她，“你還研究追女方法呢？”
難得的爽朗的笑，眉眼清朗，俊秀非凡。
多好看的男孩子啊，深深的刻進了她的心裏。
臨走前，她叫着他的名字。
“溫牧知。”
“嗯？”
他回頭，側臉迎着光。
她有片刻的眩暈，“你知道大葉相思的意義嗎？”
溫牧知愣了幾秒，唐糖看不清他的眸子藏着的深意，只見他搖頭，“不知道。”
然後，轉身走了。
他的父親是林業教授，他從小就熟讀各種植被書籍，喜歡的也是花草樹木、珍禽鳥獸，但是他說不知道。
“溫牧知！”
“還有事嗎？”
走了幾步，又回頭，索性轉過身來，整個人都背對着夕陽的微光。
“你下個月生日，我給你送一份驚喜。”
唐糖笑臉漾着花，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看到她笑時的模樣。
如果時間能靜止，他一定會告訴她，生日禮物不重要。
一句口頭的奢望不重要的，他的一切願望都不如她的生命重要。
六月，愛下雨。
剛才進校門還有月色萦繞，現在頭頂傳來轟隆一聲雷響。
蘇柔柔和溫牧知兩人坐在走廊欄杆上，望着樹屋。
他嘆着氣，“如果我不說我想看到芹鳥，她也不會去黑龍山，也不會遇到山體滑坡而出事故。”
蘇柔柔握着他的手，聽到還是被震驚到。
她所有因答案之書找到的故事，殘缺的部分被填補完整。
一個小女生為了找到傳說中的芹鳥，而去黑龍山，真不知該說她為愛癡狂還是……唉，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蘇柔柔說不出安慰他的話，聽他說：“樹屋是她的想法，那時候櫻花樹下掉了幾只雛鳥，看它們可憐，我們就準備打造一個樹屋，可惜她沒再回來，我就和鄭西風一起把樹屋做起來了。”
卻偏偏是一棵梧桐樹。
蘇柔柔看過書上寫得，“梧桐有靈性，據說能引來鳳凰。寓意多，代表高潔品格、孤獨憂愁以及忠貞愛情。”
她話剛落，溫牧知猛地擡頭反抓住她的手。
“那是巧合。”
“你知道的，并不是巧合，溫牧知，大葉相思的寓意是‘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
“我去把樹屋拆了！”
溫牧知蹭的站起來，被蘇柔柔拉住。
“唐糖喜歡你，你裝作不知道是不想傷害她，她一直在暗示你，她對你的喜歡是高潔的孤獨的也是忠貞的。”
溫牧知急了，“蘇柔柔，我帶你來這不是為了告訴你這些，我說那些故事也不是為了告訴你我對她不舍，我只是把她當作朋友，但我不想傷害她。這些年，我從不和大夥一起去看她，每到畢業的時候我才偷偷去。她忌日我哪兒都沒去，我就躲在樹屋裏，誰都沒告訴。”
蘇柔柔擡頭看他，月色又露出來，怪異又溫情的夜晚。
“我想跟她告別，再次遇到你後，我便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抱着她，長嘆一聲，“對不起。”
是對已經逝去的嬌俏少女，是對遙遙不及的一份暗戀。
蘇柔柔鼻子酸酸的，她感冒還未好，一陣涼風吹來，“阿嚏”一聲。
“誰在那？”
蘇柔柔和溫牧知互看一眼，驚到。
慌忙熄滅了手機的燈。
走廊拐角處出現一個身影，來人提着電筒，晃過來。
“溫牧知？”再一看，“蘇柔柔？”
兩人快速隔開些距離，“張老師？”
完了，誰會知道班主任這個點還會在學校啊！
張老師臉色不太妙，“你們在做什麽呢？”
溫牧知擋在眼前，解釋，“張老師，我們在拆……”
“我、我們在談戀愛！”
一語驚人，張老師聽得眉毛都飛起來。
溫牧知更是詫異的偏頭。
蘇柔柔握着他的手，與他并肩站着，就像是他的大葉相思，她堅定不移的梧桐信念。
她從那本答案書裏，知道了唐糖的暗戀故事，也感受到一個少女的執着。
但今晚，他的故事很動人，讓人不想打破他的倔強。
所以，他的樹屋不能被破壞，那是唐糖的信仰，也是他成長的見證。
“你再說一遍？”
聽上去老班語氣已經崩潰。
蘇柔柔還是執着，目光卻堅定，
“我們在談戀愛！”
作者有話要說： 哪有太完美的回憶，我們大部分人都是唐糖，卻還沒她那麽天才，愛情啊，遲早會來的。
嗯！今天下雪啦，筆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