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
雖然保護得當,可照片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染上了歲月的顏色,微微泛黃,不過這一切并不足以掩蓋事實的真相。
之前在澳門的時候,那個和Luther談及過的問題又重新回到了聞雯文的腦海裏,有關于商亦衡是否認識她二叔的問題。
只可惜當時話題被轉移得太快,她又光顧着去感嘆Luther的紋身技術,就這樣把這個匆匆略過的問題抛在了腦後,後來自然忘了問當事人,這件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
然而現在當聞雯文看着照片上面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閉着眼睛回想了一下,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開始漸漸在她的眼前浮現,最後終于拼湊成一段段完整的回憶。
一直被蒙在鼓裏的人如夢初醒,斷斷續續想起了一些事,發現自己第一次見商亦衡原來是在七年前那個初三的暑假。
那個時候馬雲還不是大家的爸爸,思蔥也不是大家的老公,電腦手機不像現在這麽普及,諾基亞還是手機領域的大哥大,不過韓劇倒是漸漸取代了臺灣偶像劇的地位。
然而每天被關在學校的小孩子心智依然不怎麽成熟,成天只知道幼稚地打打鬧鬧,甚至還比不上現在的小學生,所以如今年紀輕輕就成了孤寡老人也不足為奇。
聞雯文當然也不例外,當時的生活不外乎學習學習吃飯學習學習睡覺,學得累了就看看小說偶像劇,或者沒事的時候傷春悲秋一下,總覺得自己的整個青春好像都被籠罩在了四十五度的憂傷裏。
如果非要說出一個比現在時髦的點的話,可能就要數吓唬小孩子的方式了吧。
當時基本上都不會用“鬼”啊或是“大灰狼”之類的字眼來吓唬人,大人們只用說,如果再不聽話,就會被“老地方”的那群小混混抓走,小孩子們就不會哭鬧了。
哦,忘了說,“老地方”是這兒附近的一家茶館,規模不大,卻從來都沒有清淨過,因為那裏是社會上三教九流的聚集地,經常發生打架鬥毆的事。
聞雯文也是被這種話從小吓到大的,而且直到上大學以前都對此深信不疑,畢竟那群為非作歹的小混混真的什麽喪盡天良的事都做得出來,光是打架她就圍觀過好幾次。
偏偏這家茶館又是很多人回家的必經之路。
所以自從聽說附近學校的一個校花就是在這裏被調戲後,每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學生們更是不敢從茶館的正門走,直接用跑的,身上的零用錢都不敢揣多了,生怕被一下子全搶了去。
不過關于這一點,聞雯文對自己還是挺有自信的,也相信那群小混混還沒有饑不擇食到調戲她一個發育不全的窮人。
當然了,這些重要情報都是住她隔壁的小王告訴她的,而且還說什麽小混混中有一個人經常去她二叔的店裏,讓她以後小心一點,因為這個人比其他的小混混還要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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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厲害也是小混混啊,況且這有什麽好小心的啊,一個二十多歲的大人,難道還會和她一個小孩子計較麽,說出去也太不像了吧。
只不過聞雯文好像忘了一個重要的前提,要是這些人像話的話,就不會去當小混混了。
不信邪的人忽然得出這個深刻的感悟是在一個炎熱的傍晚,當時她又去給她二叔聞于遠送晚飯,卻正好趕上一個顧客來店裏紋身,吃飯的事也就自然而然被推後了。
由于聞雯文時刻把她媽說的話銘記于心,牢記必須盯着她二叔吃完飯才能回家這一點,所以她沒有急着走,又和往常一樣,把飯盒放下後,走到角落裏的那張桌子前坐下。
頭頂的吊扇還在吱呀吱呀地扯着喉嚨叫喚,仿佛某個眨眼的瞬間就會掉下來似的,可是她的耳朵裏只聽得見紋身機運作的聲音。
自從發現了紋身的樂趣後,聞雯文覺得籠罩着自己整個青春的憂傷好像也跟着有所減少,嗯……反正至少變成了三十度。
她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可是沒過多久,面前的光線突然變得稍微暗了一些,似乎有什麽人擋在了她的面前。
聞雯文的動作一頓,擡頭一看,發現不算太面熟,于是很快就又繼續埋頭做自己的事,腦子卻沒有閑着,心想這個應該就是隔壁小王口中那個讓她多加小心的人吧,比小混混還要厲害的小混混。
她這倒不是在憑空猜測。
雖然她每次到這裏來都是一心沉迷紋身練習,一般都沒有怎麽過多關注其他的人事物,但是和其他人比起來的話,她在這間店裏看見他的次數是最多的一個,基本符合隔壁小王說的條件。
更可恨的是,這人還經常喜歡說一些話來吓唬她,盡管總共也沒有幾次。
不過當時的商亦衡也不過才二十三歲。
盡管他在這個行當裏少說也摸滾打爬了七八年,身上有着同齡人無法比拟的沉穩,甚至是狠戾,好在大多時候他還是像個二十三歲的正常人。
尤其是在面對聞于遠這個小侄女的時候。
商亦衡似乎特別喜歡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每次都忍不住想要吓吓她。
見聞雯文又一個人埋頭坐在桌前,摸索着紋身知識,似乎一點都不覺得這樣一成不變的模式枯燥無趣,他卻看得有些枯燥了,于是決定換一種玩法,踢了踢桌子,問道:“想用真人練習麽?”
“……”
聽見他的聲音後,聞雯文又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戒備和害怕,并沒有怎麽認真聽他說話的內容。
畢竟隔壁小王都說過了,這個經常光顧她二叔紋身店的叔叔不是什麽好人,盡管他看上去不像是叔叔,也不像是什麽小混混。
可是他今天來該不會是為了找她二叔來收保護費吧……最近這附近有好多商家都被迫交了保護費,說不定真是上門讨債來了。
這麽一想後,聞雯文對他更是沒什麽好感,默默把身子往另外一邊側了側,有意避開他的視線。
然而商亦衡不但沒有走開,還反倒直接坐在了她的對面,一點都沒有把自己當外人似的。
可惜他的身材高大,坐在這張小桌子面前的時候顯得有些不和諧,手腳都沒有辦法伸展開來,好在他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聞雯文知道他這是在存心找自己麻煩,被逼得無處可逃,只好放下了練習皮和紋身機,緊張地問道:“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紋身。”商亦衡說得十分理所當然。
見他不是來砸場子,聞雯文稍微松了一口氣,回答道:“我二叔還在幫別人紋,你先等一下吧,要不然晚一點再來。”
商亦衡沒有回答,一只手撐着下颌,将她慶幸的模樣盡收眼底,等她高興夠了,又一句話打破了現狀:“我有說要讓你二叔紋麽?”
“……”都來她二叔的店裏了,不讓她二叔紋,難不成還讓她紋麽?
這個有些可笑的念頭在聞雯文的腦子裏一閃而過,差點就脫口說出來了,卻在最後關頭緊急剎住車,反應過來他有可能真的是這個意思,于是重新警惕起來:“現在是法制社會,你可別亂來啊。”
只可惜這麽十幾年來,她一直都過得規規矩矩,在學校是乖學生,在家是乖女兒,從來都沒有和像他這樣的人打過交道,說起話來難免有些幼稚,就像是不會吵架的乖寶寶。
商亦衡似笑非笑,反問道:“我怎麽亂來了?”
怎……怎麽亂來?
聞雯文被他問得一堵,認真想了想,發現他好像确實沒有亂來,于是開始為自己沒有開一個好頭而懊惱不已。
現在好了吧,連反駁的話都找不到了,她只好強詞奪理道:“我什麽都不會,你就讓我給你紋身,難道不是在亂來麽?”
雖然聞于遠開了幾年的紋身店,她就學習了幾年的紋身,平時有事沒事就往這家店裏跑,不過一直都沒有進行過完整正統的訓練,所有的一切都全靠她自己摸索,遇到不懂的地方再問他。
盡管如此,聞雯文也從來都沒有想過長大以後要當什麽紋身師。
一來,她爸媽肯定不會同意,二來,她對自我的認識也十分到位,知道像她這樣毛躁的人,如果真要給人紋身,恐怕最後賺的錢還不夠用來賠償吧。
更重要的是,聞雯文總覺得對方這是在挖坑給她跳,萬一到時候要是紋得不滿意,他再敲詐她之類的,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在聽了這話後,商亦衡只是“哦”了一聲,顯然并不是很認同她的這個說法,沒當回事地說道:“只要你別亂來就好。”
“……”這是非要她紋不可的意思麽?
聞雯文算是第一次體會到了小混混耍無賴是什麽滋味,想要進去找她二叔,可轉念一下,就算她二叔來了,也打不過他啊,最後的結果還不是一樣,說不定還會因此惹惱他。
于是她別無他法,只好按照他說的做,不過在開始之前,還知道提前說好條件,白紙黑字寫了下來,讓他簽字:“那你必須保證,不管紋得好不好看,你都不能對我和我的家人進行打擊報複。”
結果沒想到商亦衡還真的陪她玩起了保證書的游戲,在随便扯下來的那張紙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這下聞雯文更是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了,悶悶道:“你想紋在哪裏?”
“你挑吧。”
“……”這麽随便?
聞雯文本來想說“臉上”的,但是尚未泯滅的良心并沒有允許她說出這句話,所以最後還是選擇了手臂,心想如果紋得不好看的話,還能用衣服擋一擋。
事實證明,她還是挺有先見之明的。
只不過聞雯文真不是故意想要整他的,當終于大功告成之後,她看着那個醜不忍睹的紋身,臉頰漲得通紅,忍住想要把自己活埋的欲望,開始像模像樣地說着需要注意的東西。
或許整個紋身過程中,她做得最完美的一件事可能就是說這段注意事項了吧。
沒過多久,聞于遠也完成了工作,出來看見這一幕後,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讓她快點回家。
可是自從聞雯文給他紋了那頭鹿不像鹿,豬不像豬的大鹿斑比後,商亦衡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敗給了她的紋身技術。
當年不明真相的她還為此高興了許久,心想自己居然就這樣幫二叔幹掉了一個敵人,簡直是so easy啊。
再後來……再後來……聞于遠突然去世,而聞雯文也被家裏人送到另一座城市讀高中,直到大學才重新回來,和商亦衡再一次見面更是時隔七年。
她早就記不清這些當年在紋身店裏僅僅見過幾面的人了,更何況現在的商亦衡和當時的他判若兩人,要不是有照片為證,她打死也不會相信他就是當年那個老是吓唬她的人。
不過……當初在加德滿都……商亦衡好像也老是吓唬她來着?
回憶到這裏的時候,聞雯文的記憶開始漸漸出現了混亂的情況,就在這時,房間門口也正好傳來了一道聲音,問道:“你坐在地上看什麽呢,看得這麽認真,還把門關上,敲門也不知道回答。”
她被這聲音從記憶的深淵裏拉了回來,“啊”了一聲,失焦的雙眼開始漸漸重新聚焦,把照片偷偷藏在了背後,回答道:“沒看什麽啊,怎麽了,吃飯了麽?”
“這才三點鐘,吃什麽晚飯。”聞父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只是被她這句不經過大腦的話說得無語,“爺爺買了你喜歡吃的西瓜,快去客廳吃吧。”
“哦好……我馬上就出來。”聞雯文不怎麽專心地應了一聲,等聽見聞父離開的腳步聲後,把地上的書本胡亂塞進書櫃裏,終于從地上站了起來,“對了,爸,我的手機好像落家裏了,我這就回去拿一下啊。”
于是聞父離去的腳步又因為這話停了下來,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這孩子,做事總是這麽毛毛躁躁的,趕快回去拿吧。”
聞雯文吐了吐舌頭,躲過她爸想要戳她腦袋的手,從他身邊鑽了出去,又和客廳裏的爺爺打了聲招呼,這才匆匆忙忙地下了樓。
一走出單元樓,她先是把照片放在外套兜裏,害怕手上的力度一個沒控制住,會不小心把照片捏皺,而後才拿出手機,給商亦衡打了一個電話。
在說話之前,聞雯文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什麽不同,接着才問道:“你現在在哪兒啊?”
“嗯?”商亦衡似乎沒想到會突然接到她的電話,“怎麽了。”
“哦……也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事。”聞雯文說出了提前想好的借口,“就是我現在剛好在外面,所以想着要不要過來找你,這樣我們倆就可以一起回我家了啊。”
她之所以不想現在就告訴他原因,倒不是因為打算到時候殺他個措手不及,只是有些事情在電話裏是說不清楚的,還是當面交流比較好。
好在商亦衡對此也沒有懷疑什麽,說出了地點名稱後,又問道:“需要我讓人去接你麽?”
“不用了不用了,我正好就在那兒附近,馬上就過來,做好迎接我的準備吧。”
聞雯文覺得這可能是她有史以來說謊說得最自然的一次,挂了電話後就立馬往小區外面走去,想要在路邊上攔輛出租車。
誰知道走出小區還沒有多遠,她就又在路上遇見了連照。
通過前幾次不算太長時間的相處,聞雯文已經對這位老板娘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敬畏感,總覺得她好像比商亦衡還更難對付,于是十分自然地移開了視線,假裝沒有看見她。
只可惜連照已經看見了她,并且一步一步朝她走來,擋在了她的面前,不再讓她有逃跑的機會,笑着問她:“怎麽了,我有這麽可怕麽?”
“……啊?”聽見她的聲音後,聞雯文這才擡起頭來,假裝現在剛看見她似的,恍然大悟道,“是你啊老板娘,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想事情,沒有注意到你。”
連照還想說什麽,卻在不經意間瞥見了她衣服兜裏那張露出一角的照片,神色微變,不過最基本的笑容還在挂在臉上,在短暫的沉默後,擡頭望着她的眼睛,說道:“能給我看看你這張照片麽?”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管是七年前還是七年後,wuli商先生都無賴得這麽清新脫俗哈哈哈
這周還剩兩天了……也不知道星期天的時候能不能完結……也有可能下一章就完結了,你們做好準備
☆、吃完啦
聽完她這個讓人一頭霧水的請求後,聞雯文又“啊”了一聲,這次是真的懵逼了,不知道老板娘為什麽會對這張和她沒關系的照片感興趣。
雖然照片也不是不可以給連照看,可是她這會兒還急着去找商亦衡,所以想也沒想就拒絕了:“老板娘,不好意思,我現在還有其他的事,我們能不能改天再聊,或者等我回來以後再說吧?”
說完後聞雯文就想繞過她,繼續走自己的路,誰知下一秒就又聽見了她的聲音。
連照依然望着她,又再重複了一遍問題,說道:“能給我看看你這張照片麽?”
明明她看上去還是剛才的模樣,可實際上又像是瞬間變了個人似的,身上那股執拗勁兒好似從骨子裏透出來,比僅僅存在于表面的東西更讓人心驚。
“……”媽呀,為什麽她遇見的人都這麽可怕啊!
孤立無援的聞雯文又被迫停下了腳步,這下才是真的欲哭無淚了。
她左右為難,心想再這麽僵持下去說不定還會浪費更多的時間,于是最後只好從衣服兜裏拿出了照片,順便小聲地委婉提醒道:“那你能不能稍微看快一點點啊……因為我現在真的有很急的事需要去做……”
只可惜當聞雯文把照片拿出來以後,連照就好像連魂兒都丢了似的,壓根就沒有聽她說話。
她目光就像是被黏在了照片上,目不轉睛地盯着看,仿佛能生生盯出一個窟窿來,可是眼睛裏又沒有什麽很強烈的情感,比白開水還要平淡。
好在連照沒有耽誤她太多時間,也沒有做什麽其他可怕的事,真的只是看了看照片而已,唯一值得讓人深思的大概只有臨走前說的那句“等你忙完以後,這張照片能借給我一下麽”了吧。
聞雯文被她這變化莫測的态度弄得摸不着頭腦,心想這又是什麽奇怪的要求,卻沒有多問什麽,當下先答應了再說,以便能夠快點去找商亦衡。
雖然她剛才說了很多謊,但那句“我正好就在附近”湊巧是整段話裏唯一的真話,因為商亦衡說的地點正是她上班的醫院。
不過在去醫院的路上,聞雯文還在一直想着自己待會兒應該用什麽樣的語氣和他說話。
如果她氣勢洶洶,可到頭來發現其實商亦衡也有他想隐瞞的原因的話……那豈不是很尴尬?
再說了,她也不是想去吵架的啊,只是想弄清楚整件事的原委而已,所以這樣看來,好像還是應該心平氣和地探讨這個問題比較好?
這麽一想後,聞雯文最後決定采取第二種方案,誰知道等趕過去的時候,卻又不小心撞見了0901阿姨,表情凝重,好像正在和一個男人說着什麽。
那男人的身形看上去有點眼熟,像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擡頭看了她一眼,卻又很快就移開了視線,仿佛不想被她認出來。
聞雯文當然也不是那種會去偷看別人聊天的人,所以只是随意瞥了撇,并沒有當回事,繼續走自己的路。
然而她還沒走幾步,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大動靜,循聲望去,沒想到竟是0901阿姨,看樣子好像是不小心撞上了一位護士,害得對方手上的東西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怎麽回事,一向謹慎又謹慎的0901阿姨居然也會做出這麽粗心的事情,不太像她平時的性格啊。
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聞雯文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觀望了一會兒,有點擔心。
她在“找商亦衡”和“幫阿姨”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了後者,因為對方看上去真的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好像一不小心就會出什麽事一樣,而且阿姨平時對她也很好。
于是聞雯文趕緊跑了過去,幫小護士把東西收拾好了後,又向她賠禮道歉了一番,這才稍微平息了一下她的怒氣。
送走小護士後,闖禍的人也好像沒剛才那麽心不在焉了,稍微集中了一點注意力,帶着歉意對她說道:“對不起啊三文,真是麻煩你了。”
“沒事沒事。”還在看小護士的聞雯文連忙擺了擺手,示意她別放在心上,又問道,“不過阿姨,你怎麽了啊,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
0901阿姨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問道:“你呢,怎麽來醫院了,是不是又有哪兒不舒服了?”
見她都這樣了居然還有心情關心自己,聞雯文有些感動,想扶着她去旁邊的椅子上坐一下,勸道:“我沒有不舒服,倒是你。要不今天就先請半天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我去天臺透透氣就好了,你也去忙你的事吧,不用管我了。”
“天……天臺?”
聞雯文被這個透氣的地點吓了一跳,很自然地就一下子聯想到了“跳樓”,生怕她做出什麽輕生的舉動,心想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便把自己的事先放到一邊:“不如我陪你去吧,剛好我也想去透透氣。”
0901阿姨似乎不想麻煩她,正想拒絕,卻被她拉着往電梯口走去,看樣子是鐵了心要陪她一起,于是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雖然醫院四周都是高樓大廈,擋住了不少的好風景,但站在天臺上,人的視野也開闊了不少。
大街上那些綠油油的樹葉漸漸染上了其他的色彩,整座城市開始進入金燦燦的秋天,就連空氣裏也彌漫着一股桂花的香甜氣味,被溫暖的陽光烘烤得甜膩,連風都化不開。
本來聞雯文是陪人家來散心的,結果還反倒被這惬意的環境吸引了,張開雙手,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也想要讓心情沮喪的人看見這世界好的一面。
“阿姨,你看,生活還是挺美好的啊,有什麽不開心的事也別憋在心裏,說出來說不定能好受一點呢。”她趴在比她矮不了多少的矮牆上,望着下面被縮小了許多倍的車輛和行人,由衷地感嘆道,“只要活着,沒有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對吧。”
聽了她的話後,0901阿姨點了點頭,不知過了多久才回答,像是在附和這番話,又像是在感嘆別的事情,語氣裏依然充滿了惆悵:“是啊,活着真好。”
聞雯文還以為她是想通了,心中一喜,正準備直起身子,一鼓作氣把接下來的話說完,誰知下一秒就聽見了一道熟悉卻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聲音。
“如果你放下手上那把刀,或許會更好。”
“……”商亦衡?
空曠的天臺上沒有多少遮蔽物,所以就算從四面八方湧來的風不算大,刮過人耳邊的時候還是會轟隆隆地響,以至于聞雯文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連忙轉過身去。
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她轉過去以後,首先映入她眼簾的竟然是一把明晃晃的刀,正被握在身後人的手裏。
她高舉着那把刀,锃亮的刀面在太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刺眼,似乎正打算朝聞雯文揮去,卻沒有料到她會突然轉身,更沒有料到商亦衡的出現。
始料未及的人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氣,身體先于腦子做出反應,可惜還沒來得及逃跑,便被對方的手臂鎖住了喉嚨,另一只手上的刀也貼着她的頸側,冰涼的溫度讓人的頭皮瞬間發麻。
“……”
這畫風轉變得太快,聞雯文一時間還有有點無法适應,心想自己現在不是在做夢吧,為什麽這麽驚心動魄的事情又在她的身上上演了?!她不是上來透透氣的麽?!
而且……站在她身後的還是那個關心她的0901阿姨麽?怎麽突然之間變成這樣,比鬼附身還要可怕一萬倍。
拿着刀的人不知道她心底的那些想法,又拖着她往後倒退了幾步,嘴裏還在不停地說着:“你別過來!再過來的話,小心她的命也沒了!還是說你也想要試試失去愛的人是什麽滋味?”
一聽這話,商亦衡的腳步一頓,沒有再往前半步了,眼睛眯了眯,眉宇間卻沒有一絲慌亂,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聞雯文害怕得差點喘不上來氣,只覺得心髒都快要從嘴巴裏蹦出來了,為了讓自己不那麽緊張,只好把注意力漸漸從微微刺進脖子裏的刀轉移到了不遠處的人身上。
看着商亦衡這副從容不迫的模樣,她也漸漸平靜了下來,感到一陣心安,終于能夠明白定海神針對于東海有什麽意義了。
嗯,別怕別怕,只要有商亦衡在,就不會有什麽危險發生,盡管她的雙腿一直在發軟。
然而聞雯文不知道的是,在她眼中無所不能的人甚至比她還要害怕,怕她受到什麽傷害。
“頂着這張臉生活了七年,應該也累了吧。”商亦衡強迫自己的把視線從小姑娘那已經浸出鮮血的纖細脖子上移開,深不可測的黑眸裏蘊着冰冷的笑意,“丁惜。”
随着這道話音剛落,聞雯文能夠明顯地感受到她身後的人身子一顫,似乎被這句話觸動了。
在那麽一瞬間,丁惜有一些恍惚,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過這個名字了,久到連她自己都快忘了,各種紛雜的情緒全都湧進了一雙眼睛裏,不過更多的還是恨。
是啊,她真的累了,怎麽能不累呢。
七年前她也不過才二十出頭,可是這些年來為了掩人耳目,不僅連整張臉都換了,還得裝成四五十歲的婦人,只不過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再看一眼心愛的人,可惜到頭來還是輸得一塌糊塗。
“原來你也知道已經七年了啊。”丁惜的聲音有些哽咽,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沖他吼着,刺進聞雯文皮膚裏的刀也越陷越深,“七年,你已經整整折磨了他七年,為什麽還不能讓他正常離開這個世界!你知不知道……”
商亦衡的目光又冷了幾度,不急不緩地打斷了她的話,問道:“你就這麽确定他已經死了?”
“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她的思緒因為這話出現了混亂,慢慢冷靜了下來,等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後又否認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少騙我了,他怎麽可能還活着,我明明看見……”
“親眼看見的就一定是真的麽。”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又被商亦衡打斷了,而後彎下了腰,把什麽東西從地上扔了過來。
見狀,丁惜極快地低頭瞟了一眼,發現腳邊多出來了一只手機,卻沒有先忙着撿起來,而是警惕地問道:“這是什麽。”
“看看不就知道了麽。”商亦衡并不打算多解釋什麽,下颚微擡,示意道。
不過丁惜還是沒有輕舉妄動,害怕他又使什麽詐,眼睛一直盯着他的一舉一動,手裏的刀卻又往聞雯文的脖子上貼近了些,說道:“撿起來。”
“……”
聞雯文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也沒有那麽多餘的精力去分析了,從頸側傳來的疼痛幾乎抽走了她的所有力氣,讓她無心再去關注其他。
聽見丁惜的話後,她也不敢不從,強忍着痛楚,小心翼翼地蹲下去把手機撿了起來,還順便充當了手機架,親自舉着讓她看。
手機屏幕上顯示是一通視頻電話,畫面裏只有一張病床以及一大堆醫療設備,而病床上的男人身上插滿了管子,看上去好像病得不輕。
在這過程中,聞雯文也順便偷瞄了幾眼,希望能稍微搞清楚一點現在的狀況,卻忽然想起來了之前的那些事,終于有了那麽一點點的頭緒。
怪不得丁惜對頂樓VIP病房住的病人那麽感興趣,原來是因為和他認識啊,那她選擇在這兒上班的原因該不會也是這個吧?
可是……商亦衡和這些人又是什麽關系?
見她遲遲沒有做出選擇,商亦衡的耐心快要耗盡,打算幫她一把,說道:“如果你還不相信的話,我不介意讓人把他帶到天臺來。當然,出于安全考慮,我建議你還是直接去樓下确認比較好。”
聞言,丁惜重新望向他,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來,遲疑了片刻後,還是放開了聞雯文,快速朝樓梯口跑去。
只要最後還能夠再看他一眼,就算以後會被商亦衡折磨死她也願意。
不過沒有了丁惜的支撐,一直都在腳軟的人毫無懸念地往地上倒去,畢竟害怕和緊張消耗了她太多的體力,最後卻跌進了一個讓人安心的懷抱。
多餘的陽光全被他擋在了身後,聞雯文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見他擔心的眼神後,用臉在他的胸膛上輕輕蹭了下,沖他笑了笑,想讓他別擔心。
雖然她還有很多話想要對商亦衡說……但是她現在真的得先暈一會兒了,因為實在是太累了。
見狀,男人神色一凜,也沒有再在這裏逗留,抱着她就往樓下走去,可剛一走進樓梯口就聽見一陣破口大罵:“商亦衡,你他媽混蛋,就不怕遭報應麽!”
望着被肖望輕松制住的人,商亦衡的腳步未停,把聞雯文又往懷裏攬了攬,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那些話,只是在路過她身邊的時候輕描淡寫地說道:“我不是已經提醒過你,親眼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的麽。”
一聽這話,丁惜恨不得能将他活生生咬碎,沒想到他剛才給她看的竟然是提前錄制好的視頻,用軟件僞裝成視頻通話的視頻,吼道:“他人呢!”
可惜回應她的只有回蕩着回音的空氣。
***
等聞雯文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夜已經深了,眼睛還沒完全睜開便能隐約看見床邊坐着一個人,他的手裏還拿着什麽東西,正在專注地看着,側臉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深邃迷人。
她本來想偷偷湊過去瞅瞅他在看什麽的,無奈敵人的警覺性太高,她才剛剛動了一下身子就被發現了,于是只好對他裝傻充愣地微笑着。
商亦衡擡眸看了她一眼,臉上盡是無奈,見她不安分地動着,便把她抱了起來,又幫她把枕頭墊在身後,問道:“還有哪兒不舒服麽?”
比起上次被孔老三追,這次除了心靈上受的創傷比較大以外,身體倒沒有受什麽傷,只是現在想起來還稍微有點心有餘悸罷了。
“沒有。”聞雯文想要搖頭,可是脖子上還有傷,于是只好老老實實地用嘴巴回答,賭氣似的說道,“不過下次我再也不随便當好人了!老是沒好報!”
說完後她又趕緊追問道:“對了,今天下午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阿姨以前和你認識?你們之前發生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