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玉瓶兒
春榮家的唾沫橫飛講着春泛的長處,品行如何溫善,舉止如何得體,楊長清坐在房裏聽得甚是聒噪,雖是如此,還是知道她有事相求,便笑說:“他跟在我身邊這樣久了,我自然知道他的,不用媽媽多說,倒是這有什麽不妥?”
春榮家的被他打斷,露出窘态來,只好直截了當說明來意,楊長清聽了,尋思道:“這本是好的,只是她是賢兒的丫頭,我要和她商榷一下,才能給你答複。”
春榮家的坐立不安,笑道:“回清二爺,不怕你惱,我早已和太太說好這件事了,她答應了,我才敢來求你情。”
楊長清看她扭扭捏捏,便猜中她心中有愧,只當得罪了自己,便連忙解釋:“你本是要先跟她說的,否則我答應你了,賢兒舍不得放人,沒的我和她有起矛盾,媽媽這樣做,倒是周全了。”春榮家的聽了方好些。楊長清又道:“只是這個桃紅是賢兒的陪嫁丫鬟,我還不知道她的意思呢,不敢冒昧。”
春榮家的道:“這個不用爺擔心,太太自有妙計,桃姑娘那邊是鐵定會應予的。”
“那春泛呢?”楊長清最終想到他,經常跟在自己身邊,會添香會說話的,這些時日沒把心思放他身上,才發現他好像有些抑郁,估計是該有門婚事定一定他飄蕩的心神。
春榮家的有些難過。“老實和清二爺說,也不怕你笑話,他只拖一日是一日,要是沒有上頭發話,只怕我挺進棺材裏,他都不肯結呢。這次我生出這事來,就是讓他拒絕不了,才來央求二爺的。”
楊長清想了想,合着他們已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就差自己開口應予他們了。正要說話,楊長清突然想拒絕會怎麽樣?春榮家的會如何?謝賢桃紅如何?
——還是別小孩子心性了罷!這對他們來說可是終身大事,不是自己兒戲來得。便答應了春榮家的,喜得春榮家的連磕頭謝恩,楊長清又叫了一個小厮把桃紅和春泛叫來,不多時,兩人也來了。
桃紅倒是鎮定站在一旁,只臉稍紅,春泛不知何事,只無助看着春榮家的。楊長清笑道:“我看你們兩個也都大了,正好能成一對,我想着最近府裏接二連三發生黴事,合該來段姻緣,沖沖晦氣。你們兩個一個是貼身大丫鬟,一個是春榮家的兒子,倒也算是門當戶對,擇日就成了個親罷。”
桃紅聽了安之若素,只頰生紅霞,跪地道:“多謝清二爺成全。”春泛聽了如雷轟電掣,半響沒回過神來,待要出言相拒,春榮家的豈容他開口,便也順勢跪地,磕頭連連:“多謝清二爺,多謝清二爺。”
春泛見事态發展到了這般田地,也不好再說什麽,便只忍受了。于是兩人半個月後成婚,宴席上炮龍烹鳳,酒泛金波,賓客喧嘩,因謝賢正有孕,雪梅休養身體,只楊長清去參加了,略看了看,送了些金玉古石,便離開了。
楊長清見夜色寂寥,披着月光走進紅梅院,只瞧雪梅房裏的燭火亮着,一片橙光照耀卧房,楊長清走進,彈了彈身上的雪珠子,便看到雪梅正躺在床上彈琵琶,玉瓶兒坐在小杌子上聽着,地上燒着滾熱的炭火。
雪梅見他來熟視無睹,玉瓶兒連忙過來替楊長清取下鬥篷,楊長清發現她修長的手像水蔥一樣,若有似無的清香彌漫,楊長清走了一會兒神,身上的鬥篷已經被取下了。
若有如斯佳人寬衣解帶,死也無憾了,楊長清望進玉瓶兒的眼睛裏,幹淨得一絲不染。玉瓶兒稍微有些羞赧,笑道:“外面下雪了嗎?”
“晴着呢。”楊長清回答,玉瓶兒莞爾一笑,轉身就去桌旁了,只瞧她背影輕盈,雪梅在床上只笑出聲,喊道:“清二爺,過來坐,我彈琵琶給你聽。”
Advertisement
楊長清這才想起把雪梅忘了,連忙上去坐在玉瓶兒方坐過的小杌子上,雪梅只笑道:“我這房裏小杌子還怕沒有,只挑這個坐。”
正巧玉瓶兒倒茶過來,楊長清笑而不語接過來吃,羞得玉瓶兒倒退一邊,自個兒另選了一張坐下。楊長清潤了潤嗓子,便問:“你身子抱恙在身,還抱着一張這麽大的琵琶,仔細又勞累了,做什麽不好,偏偏做這個。”
雪梅手指在音弦上挑攏,琵琶登時發出一些清脆悅耳的聲音來。“我哪裏就有那般嬌貴了,我聽說桃紅和春泛兩個成親了,只我身子不行,不能賞臉去了,便在房裏自個兒彈些助興,就當是為他們送福了。”
楊長清捧着熱茶哈哈大笑。“難為你這樣想。”雪梅一笑,轉頭去看玉瓶兒,楊長清在燭光下清楚地看到她們兩個交換了眼神,具體是什麽,楊長清便不知道了,也不好再問。
雪梅嘻嘻一笑,只斜視着他,也不繼續彈琵琶,楊長清不知怎麽背後一涼,問她道:“你怎麽光把我看着?哪兒不妥?我衣裳髒了?”
“沒有,”雪梅笑說,“清二爺我問你,我剛才去看瓶兒,你怎麽也去看她?難道你和我一樣,覺得她美若天仙?”
楊長清連忙否認:“我沒有看,我只順着你看的。”
“哪兒沒有,我看在眼裏的事情你還作假呢!老實承認着,多好呢。”
楊長清又解釋:“不,不,我承認我進門來看了玉瓶兒幾眼,不過進來後就沒有了,剛才只不過看你,我才去看的。”楊長清沒想到雪梅也吃醋起來,雖然有些無理取鬧,但實在前所未有,不覺笑了起來。
玉瓶兒上去講楊長清手中的茶杯取來,不輕易碰到了他的手,楊長清的心登時突突的,一種難以說明的情緒攫住了他,又引得他看了幾眼玉瓶兒。
撲哧一聲,雪梅捂住嘴笑了起來,笑聲落定,她指着楊長清嬌嗔道:“是罷,現打臉罷!看你看成了什麽樣子,還說嘴呢,還抵賴呢。”
楊長清突然恍惚起來,這樣的雪梅是自己從來未見的,他從來沒有見過雪梅彈琵琶,從沒看她如此嬌愛,楊長清發現自己心裏有些毛癢。
雪梅笑說:“我看不如你也乘着喜慶,将玉瓶兒娶了當作小老婆,豈不是好?”
楊長清吓了一跳,連忙道:“不,我有你就夠了。”
玉瓶兒笑道:“奴婢是個醜無鹽,姨太太便是開誰的玩笑,也輕易別開到我身上去,誰願意娶我呢,提鞋都沒人要。”
楊長清脫口而出:“比姑娘再美的,世上也無幾人了。”說一出口,便覺不妥,又笑對雪梅道:“當然會有你,誰也比不上你。”
雪梅嘆息道:“你別和我假惺惺,說實在的,我身子也已乏累,服侍清二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夠了。正經說,清二爺不如娶了玉瓶兒罷,看到桃紅嫁給了春泛,瓶兒不焦心,我自也為她焦心,一時又看不到好的,只想着清二爺是個能托付的,我倒不如把她托付給你。”說着裝模作樣咳嗽了兩聲,玉瓶兒走到床旁,握緊雪梅的手,也留下兩三滴淚來。
楊長清見這架勢倒有些傷懷,索性答應她。上次嫁娶才未久,第三日便娶了玉瓶兒過門,謝賢知道了只是驚訝,過後還是央了桃紅送了些禮物來。當即又是大開宴席,褥設芙蓉,金碧輝煌,春泛攜其妻桃紅、新管家、春榮家的等一幹人都在來了,只雪梅和謝賢依舊用先前的由頭閉門不出。
是晚酒消席散,楊長清和玉瓶兒獨處一室,不由笑道:“我的可人兒。”
玉瓶兒本是個機靈無比的,此事便盡力奉承楊長清,又只挑他喜歡的話說,拍了一圈馬屁,喜得楊長清不要不要的,只想把心剜出來給她,笑道:“你也別住那兒了,嫣然院的匾牌已經給拆了,我讓人新制一個‘金瓶院’的匾牌,以後你住進去,要如何布置統統随你,要什麽給什麽。”
玉瓶兒莞爾一笑:“我還是繼續住在紅梅院陪着姨太太罷。”
“改口了,你應該叫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