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哪裏都陪你去
001.
一夜無夢,直至天明。
天才微微亮, 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兩個人被驚醒,李子木有些狼狽的套上衣服去開門。
敲門的人是他哥, 這會兒正黑着一張臉望着他。
見到李子木這衣衫不整狼狽的模樣,他幾乎是立刻就明白過來李子木不接他電話的原因。
“還睡呢,天都黑了。”李子林好笑又有些氣,“我讓人來接你回家, 打你電話你一直不接, 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情了。”
李子木望了望窗外,這才發現現在已經十一點多。
“收了東西快點下來,爸媽都還等着你吃飯。”李子林沒有進屋,瞥了一眼卧室的方向之後, 先下了樓。
李子木見狀,趕忙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卧室走, 進了屋,見任青笠還躺在床上,他撲上去補了個早安吻,便拉開了衣櫃開始找衣服。
“你要跟我一起去嗎?”李子木一邊換衣服,一邊頭也不回的問。
躺在床上的任青笠動了動,他搖了搖頭, “下次吧!”
他倒是想去, 可是如今的狀況不允許, 他現在渾身無力根本不想動。
穿好了衣服, 李子木拿着鑰匙就往門外跑,任青笠見狀趕忙叫住他,把他的手機扔了過去,“路上小心些。”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李子木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沖下了樓。
李子木這一走,之後就沒再回來過,他原本預定是回家和父母相處幾天之後再過來,但他回家的第二天他哥那邊就來了消息,李文彬那邊來人了。
上面來了人,李子木自然就要跟着一起走,因為太過倉促,李子木甚至是連回來拿行李的時間都沒有,東西還是李子林讓人來任青笠這邊拿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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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木的行李本就不多,為了方便随時轉移,他一共就只有一個行李箱,因為不知道李子木要帶些什麽東西,所以幫着收拾行李的時候,任青笠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放進了那箱子。
收拾東西的時候不覺得,那時候他只是有些心疼,因為李子木的東西實在太少。
行李箱被人拿走,屋子裏再沒有李子木的東西時,任青笠才有些恍然失落地躺在空了的床上,開始體會那種孤獨與失落。
李子木沒來之前他家也是現在這樣空空蕩蕩,但那時候他并不覺得反而很喜歡這種簡潔,可是現在李子木來了又走了,他卻總覺得看哪裏都不順眼。
沒有了李子木的整個屋子空空蕩蕩的,冷冰冰的,就連他以前十分享受的這份安靜,都變得有些難熬。
李子木走後,任青笠又在家裏休息了兩天才去了科室。
那是星期一,衆人休息了半個星期之後正常上班。
任青笠到的時候,屋子中已經有幾個人,見任青笠獨自一人來衆人都圍了過來,得知李子木已經去了國外之後,衆人都十分唏噓。
接下去的事情他們已經幫不上任何忙,只能看李子木自己了。
大概九點的時候,蘇岳銘也來了,他來時臉色不是很好,進了科室,得知李子木已經不在了之後,他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我爸說,小組要解散。”蘇岳銘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他這話一出口,原本正忙着的衆人都停下動作,紛紛回頭看向他。
見衆人都沉默不語,蘇岳銘有些受不了,他又道:“我爸說咱們小組雖然只成立了一個月,但是事情發生了不少,所以現在考慮了一下後決定解散小組,讓咱們哪來地回哪去。”
蘇岳銘這話明顯已經美化過了,不用他說衆人也猜得到,估計他爸的原話要比這個難聽多了。
其實這也不奇怪,他們小組成立到現在為止總共才一個多月,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案子倒是破獲了幾起,可是這事情也确實是出了不少。
最開始孫海的案子截胡也就不說了,李文彬的事情也暫且不提,就拿後面的黃群光的事情來說吧。
原本這不過就是一件小事,屬于民事糾紛,可他們小組卻給弄出了個連環殺人案。
當然,這并不能怪他們,可是他們小組也确實會來事。
再加上蘇岳銘之前出了事,對方不願意再讓蘇岳銘回來,也是理所當然情理之中。
蘇岳銘這話說完,見衆人還不說話,他略有些煩躁,“你們就不說點什麽嗎?難道就讓小組真的這樣解散了?”
“什麽時候解散?”丁怡心開了口。
“我爸說最遲這個月月末就會解散,上面的調遣信這個月之內應該會下來。”
丁怡心點了點頭,回了自己的辦公桌,沒再說話。
蘇岳銘見狀急了,難道他們真的覺得小組解散了也無所謂?
從他爸口中得知小組要解散之後,他一直試圖說服他爸,讓他爸不要如此,可是兩個人大吵了一架,結果他卻還是沒能說服他爸。
他偷偷從醫院跑出來原本是準備和衆人商量一下要怎麽辦,要一起想一想對策,可結果衆人卻也是一副冷漠的表情,這讓他非常不能理解。
“你們真的就無所謂嗎?”蘇岳銘氣得站了起來。
見蘇岳銘真的生氣了,一旁的丁怡心才又開口道:“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哪裏好了?”蘇岳銘氣的不行,“我覺得咱們小組現在這樣才挺好的,大家合作得不是都挺好的嘛?”
衆人都望着蘇岳銘,好半晌之後胡清才開口,“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不是還有半個月嗎?”
“可……”
蘇岳銘還準備再說些什麽,卻被一旁的田禾打斷,“李子木那邊應該已經到國外了吧?他那邊進行的怎麽樣了?”
聽到田禾提起李子木,蘇岳銘瞬間冷靜下來。
他環視衆人一圈,見衆人都是一副沉默的模樣,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坐了下去,沒有把心中想到的問題問出口。
李子木這一走,還會回來嗎?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早就已經入了冬,天氣是一天比一天冷。
前兩天一場雨下來之後,原本還穿着短袖四處跑的衆人不得不穿上外衣,但即使是如此,也依舊抵擋不了寒意的入侵。
在科室裏面呆着還好,出門走上一趟,整個人都能凍哆嗦了。
“這幾天聯系不上,他們那邊有些亂,說是不讓聯系。”任青笠總算開了口,李子木走之後和李子木聯系的最頻繁的就是任青笠了。
最開始過去那一兩天還好,他還能和對方聊上一會兒,後面幾天基本上李子木都在忙,再加上兩地的時差,将近一個星期的時間下來,他們就只打過一次電話。
當初的那件事情鬧得很大,李子木這一回去,再加上李文彬,那邊有多亂可想而知。
李子木回去,這件事情重新開始調查。
雖然現在他們已經抓住了李文彬,但是李子木這嫌疑人的身份還并沒有洗脫,所以重新開始調查之後,李子木那邊是不允許随意聯系外人的。
不只是不能随意聯系外人,他甚至是重新被監控起來,雖然并沒有關進拘留所,但是确實被要求留在旅館當中哪裏都不能去。就連他哥在那邊的情況也不算好,處處受制。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任青笠心中很是為李子木不平,但他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不是他們能說了算的。
不過好的是,在他們把李文彬一起帶回去之後,這件事情重新開始調查,有了新的思路,據說目前進展狀況還算不錯。
不過具體要什麽時候才能調查結束,現在還是個未知數。
科室當中幾個人又聊了幾句李子木那邊的狀況,大概了解了一下後,便又各自低頭忙自己的去。
因為之前的事情,因為李子木的事情,他們小組現在并沒有任何案子,所以衆人都只是在辦公桌前整理以前案子的資料或者休息。
千裏之外,大教堂前方的公共長椅上,李子木穿着在這邊買的白色羽絨衣,整個人縮作一團。
這邊的十一月早就已經是嚴冬,漫天的大雪不斷的刮,他出來這麽幾天就只有今天放了晴。
出國之前他們的心思都放在李文彬身上,并沒有考慮到這邊的時差和溫差,下了飛機從機場出來之後,他們一行人直接凍得嘴唇青紫,一邊哆嗦一邊就近找服裝店。
好一陣兵荒馬亂之後,衆人才總算是東一件西一件,湊了一身厚衣服。
難得出來透口氣的李子木坐在涼椅上,望着面前的大教堂,他呼着白氣,看着不斷來往的行人。
這裏的十一月已經是臨近元旦的喜慶日子,新年即将到來,來教堂做禮拜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街道上也到處都是洋溢着笑容的人,一派熱鬧。
李子木正望着面前的教堂發呆,一旁李子林已經拿着兩杯熱飲跑了回來。
把其中一杯加了雙份糖的遞給李子木之後,他雙手捧着杯子道:“不要總喝這些東西,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只是李子林嘴上這麽說着,他自己卻也是抱着喝個不停。
這裏的天氣和他們那邊的天氣比起來簡直就是直接從秋天進入到嚴冬,剛過來這幾天,就算是一直呆在開着空調的房間裏,也是有夠他們受的。
李子木抱着奶茶喝了一大口,正準備說點什麽,鼻子上就是一涼。
他擡頭望天,“下雪了。”
李子林聽了他的話,本能的就是一個哆嗦,然後才縮着脖子探出手,看到手套上那白白的小點後他有些煩躁,“回去吧!”
這幾天李子木一直被要求待在房間不許出來,今天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一點時間帶他出來走一走,結果卻又下雪。
李子木起身,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向着旅館走去。
“這邊的調查基本已經進入正軌,可能再過半個月就會結束。”李子林看向旁邊的人,他等了一會兒,卻沒等到李子木的搭腔。
李子林想了想後索性直接說道:“接下去你有什麽打算,想好了嗎?”
從目前調查的情況來看,對李子木這邊非常有利,李文彬并沒有隐瞞,在和李子木見了一面聊了一段之後,他把當初的事情都招了出來。
當初那件事情是他下的手,人都是他殺的,殺完人之後他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等到救護車和警察都來了之後,他才混在人群當中詢問出了什麽事。
這屋子原本就是他的,裏面留着不少他的痕跡,警察查他的時候他十分配合,這也讓警察并沒有在他身上花太多的時間和功夫。再加上案發現場并沒有他的指紋,警方幾乎就沒有複查第二次。
重新開始調查之後,警方在李文彬家中找到了當初李文彬從案發現場帶走的血衣,這讓一切都變得簡單多了。
案子這邊正常進行着,李子林這邊卻開始頭痛起另外一件事情來。
這案子有了進展之後,他這邊就收到了不少的邀請函,全都是關于李子木的。
李子木擺脫嫌疑之後接下去要怎麽辦是個問題,有不少已經向他遞出橄榄枝,希望他能夠過去。
“除了那些邀請函之外,還有幾個你之前的同事,也給你發了信息,希望能夠聚一聚。”李子林道。
李子木這邊暫時不大方便接這些東西,所以都是李子林代為收着,對這件事情他也就十分清楚。
對于原本冷漠地看待着這一切的那些人,李子林原本是非常讨厭非常憎惡的,但當他站到這裏站到李子木的身邊,那份憎惡的情緒卻淡化。
他們并不是背叛了李子木,他們只是和李子木的關系本來就沒那麽好。
想到這一點,李子林又不禁想到了任青笠他們,有對比才有傷害,他突然覺得這句話真的很貼切。
從心底裏李子林是希望李子木能和那些人拉開距離,最好是保持很遠一段距離,但他也知道,李子木如果想要在這個圈子繼續走下去,和這些人的接觸是不可避免的。
“要去嗎?”
李子木縮着脖子逃走,雪越下越大,沒一會兒時間他頭上已經滿是雪花。
十一月末尾,十二月,馬上就要過年了。
不只是這邊要過年,他們家裏那邊也要過年了。
十二月中旬的時候,家裏也下了一場雪,如果那能被稱之為一場雪的話。
那一場雪下了大概有兩個小時,白花花的白點從天上飄落,但還沒來得及落在地上,就化作了雨水。兩個小時過去,那場雪就沒在地上留下多少痕跡。
但即使只是這一點點雪花,也着實讓衆人被冷了一把。
不知道為何,今年的天氣格外的冷,才十二月中旬,農歷還不到十一月,衆人就已經把最厚實的棉襖都拿了出來。
科室,大門緊閉,拿出暖寶寶抱在懷裏的丁怡心也縮着脖子,“要過年了”
衆人都看了過去,年的氣氛逐漸濃烈,随之而來的還有分別的傷感。
小組原本是在十一月末的時候就要解散的,但因為解散得有些突然,調遣方面出了些問題,所以硬生生又拖了十來天。
但時間到底還是已經定下來了,這個星期是他們最後一個星期,明天就是最後一天。
明天之後他們就要回去報道,這地方就要再次安靜下來。
“要不咱們刷個火鍋?”丁怡心又道。
之前幾天她還挺鎮定的,但真的到了這最後一天,她卻比其他的人更加傷感話多。
“可以呀,去哪兒刷?”一旁的胡清回應。
這種天氣能吃吃火鍋也确實不錯,而且明天之後他們大概就很少有機會再見了,就當是離別飯吧。
“要不咱們買點東西就在這裏刷?”丁怡心玩心大起。
“這裏?”幾個人都望向丁怡心。
“這裏多自在,反正就只有咱們幾個人,想吃什麽自己買,買了愛怎麽吃怎麽吃,多好。”丁怡心道。
在這樣冰冷的天氣裏,丁怡心的話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一群大老爺們一合計,巴掌一拍,便這樣定了下來。
不過他們這裏什麽東西都沒有,想要在這裏吃火鍋還得準備好多東西,接下去半天時間,衆人便圍在一起合計要買些什麽東西。
最終決定任青笠帶電磁爐還有鍋碗瓢勺,因為他自己有車而且住的也不算太遠,來回也方便,其餘的人則是跟着丁怡心去采購。
第二天,衆人頂着寒風提着大袋小袋進科室時,臉上都被凍得通紅。
在屋子裏窩了一會兒緩過勁來後,丁怡心挽起袖子,帶着一群人去了後面的雜物間開始洗菜切菜做準備。
忙到一半的時候,李子木那邊打了電話過來,他那邊的調查已經徹底結束。
得知李子木已經洗脫嫌疑,調查已經結束,衆人都圍着電話裏一句我一句的恭喜起來,熱熱鬧鬧的吵了好一會兒後才安靜下來。
只是李子木那邊調查雖然已經結束,衆人卻并沒有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雖然衆人都很是不願意,雖然衆人都希望李子木能夠回來,但他們也明白,留在外面,對李子木來說才是更好的選擇。
李子木若回來,他們是開心了,可是李子木自己呢?
他們這個小科室,屋子前後看着倒是挺大,可這就是一個倉庫,雖然左邊被任青笠改造的還挺有樣子,但右邊卻還是那一溜煙的書櫃資料。
那些資料是市局用不上的,平時拿過來了都是李子木在整理,難道他們還要讓李子木回來繼續整理?
雖說在哪裏都是查案子,人命沒有輕重之分,可是李子木不應該被關在這麽個小地方。
李子木他有大好前程,在這條路上他還可以走得更遠,因為他還年輕,他還有很多時間與機遇。
這段時間衆人也早就已經想好了,無論李子木是否回來他們都會支持,可是他們還是不敢問,怕給李子木壓力。
李子木這個人其實還是很好懂的,如果他們真的在他耳邊多說些好話,跟他說他們都非常非常想他回去,再跟他打感情牌,告訴他他們都很想他,沒有了他不行,他肯定就拖着行李箱屁颠屁颠地跑回來了。
也就是怕會影響到李子木做決定,所以衆人連問都不敢問。
電話一挂斷,科室這邊衆人便立刻安靜下來,許久一段時間甚至是連個咳嗽聲都沒有。
“我聽我爸說,最近上頭正準備成立一個重案組,似乎有意思讓任青笠你過去。”蘇岳銘打破沉默。
任青笠其實挺有能力的,雖然他幾乎把市局的人都得罪光了,但是他所做出來的屍檢報告确實要比其他的人更加詳細,也更加完善。
局裏也是惜才的人,任青笠這樣的人當然不會放過,之前把他調到李子木這裏來,其實只是為了堵一下其他人的嘴,畢竟任青笠這人也确實讓人恨得牙癢癢。
“重案組?”任青笠洗菜的動作停頓。
“你要去嗎?”
“不去。”任青笠果斷地搖了搖頭,繼續對付手上的洋蔥。
“為什麽?”幾人都很驚訝。
其實在這件事情上衆人只是沒有能力,如果他們有李子木那樣的能力,有任青笠這樣的本事,他們又怎麽會甘心待在這裏?
有李子木這樣的事情在前頭,衆人也不是沒有換位思考過,如果他們是李子木他們會再回到這裏嗎?
想一想,答案幾乎呼之欲出,是他們他們都不會回來。
撇去什麽前程未來不提,單就看些現實的,他們這個小市區平均一個月的工資都還不夠他們自己花,他們不是任青笠,家底厚實,就算是出于這份考慮他們都未必會回來。
“我想先等李子木這邊決定。”任青笠把自己早就已經想好了的打算說了出來。
“可他萬一要是不回來了呢?”
任青笠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道:“如果他不回來了,那我這邊也不做了。”
李子木如果不回來,那肯定就是要在國外了,他一個人再留在這裏就沒什麽意思了。
“我可能會去那邊。”任青笠道。
說起這件事,他又不得不感謝他父母。
李子木離開之後他就跟他父母坦白了他們的事,兩個人因為他的事情大吵了一架,也曾經跟他談過好幾次心,但這一段時間的争吵下來,也總算是勉強答應了他們的事。
對于他想去國外的事情兩個人并沒有說太多,只是任青笠跟過去,也不可能随時跟在李子木的身邊,所以這邊辭職之後他就會接手家中的事業。
聽完任青笠的打算,衆人再次沉默。
某種程度來說衆人還是有些嫉妒的,任青笠這種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人,根本不懂得他們日子的苦澀。不過得知兩個人總歸不會因此而分離,衆人還是由衷的開心。
洗完了菜,丁怡心拿了菜刀到一旁去切菜,任青笠見旁邊還有空,也拿了菜過去。
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了個手術刀出來,對着那小白菜比比劃劃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按照上面的紋路開始切。
每一刀他都格外的仔細格外的細心,仿佛是切在屍體上一般,還抱着幾分敬畏。
原本已經到旁邊去調佐料的衆人見到他這模樣,一陣頭皮發麻,趕忙上前搶了他的手術刀,把他推到一旁,讓他去弄佐料。
他們可是來刷火鍋的,可不是來研究屍體的。這頓離別飯,他們也不想讓自己留下什麽難以磨滅的恐怖記憶。
被嫌棄的推開的任青笠,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變得勤快起來的衆人。
003.
想了想後,他走到一旁的玻璃屋內拿出了一個小電子秤,然後拿了量杯開始到一旁去量佐料。
涮火鍋最重要的那當屬佐料無疑,有好的佐料刷出來的火鍋才好吃,如果沒有好的佐料,那就跟白水煮菜沒區別。
“你在幹嘛?”丁怡心切完手上的菜一回頭,就看見任青笠戴着手套拿着一個電子秤在那裏稱鹽。
白花花鹽如同精石,正被他堆成一個小山,他一手拿着勺子正一點一點的往上面倒,生怕超出一分。
“調佐料。”任青笠分出一點點精力。
看着這樣的任青笠,衆人都無語。
幾人對視一眼之後,走上前去,一人從旁邊拿個勺子趁着任青笠不注意,朝他已經調好了一小半的那個碗裏面塞了一堆辣椒味精。
原本緊張兮兮的任青笠,看到自己碗裏多出來的那一堆東西,整個人都崩潰了。
“你們幹什麽!”任青笠恨不得抄起手術刀朝幾個人劃上幾刀,其餘的人見狀則是立刻轉身就跑。
吵鬧了一會兒後,東西才總算是端上了桌。
鴛鴦鍋,一鮮一辣。
東西全部都端上桌後,組合起來的桌子變得十分擁擠,不過看着倒是令人胃口大開。
“那咱們就開始吃?”東西都準備好了,丁怡心看向其他幾人。
折騰完,現在都已經是一點多,這頓飯吃完,收拾幹淨,大家也就差不多要散了。
幾個人脫去身上的圍裙都圍到了屋子中間,本來說要開飯,想了想幾個人卻又沒人動筷,倒是一旁的胡清扔下筷子跑到一旁,從自己桌子下掏出了幾瓶啤酒。
“咱們現在也沒事做,喝點酒不違規吧?”胡清把啤酒分了分。
一人一易拉罐,不多,其實也就是個意思。
“上班時間喝酒,要挨處分。”任青笠還記恨着剛剛胡清給他搗亂的事。
胡清聞言卻是嘿嘿一笑,自己先打開易拉罐喝了一口,就這一口下去,他自己卻是被凍得縮起了脖子,“天哪,這也太冷了。”
旁邊原本還躍躍欲試的幾人見狀,都跟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到底還是丁怡心聰明,她從旁邊拿了溫水過了過,易拉罐本來就冰的要命,裏頭的水又快結冰了似的,就這麽直接喝那不是找死是什麽?
“所以說你們不會喝,哪有喝酒還拿水溫的。”胡清緩過這一開始的冰冷之後,硬着頭皮又繼續喝。
可他這一口下去,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看着他這模樣,衆人瞬間都被他逗樂了。
“好了,咱們也不鬧了,這頓飯吃完咱們也就散了,多的話我也不會說,反正大家以後都保重,有空聯系。”最終還是丁怡心主動開了口,為這一次并不長的相遇舉杯。
其餘幾人見狀,連忙拿了酒杯跟着湊了過去。
酒杯觸碰,發出一聲脆響之後,幾人仰頭一口喝盡。
喝完了酒,幾人四處找了凳子就準備坐下開飯,一旁卻有人開始找碗筷,“還有沒有筷子?”
丁怡心吃着碗裏的小白菜,頭也不回地指了指旁邊的櫃臺,“那邊好像還有兩雙一次性筷子。”
“沒有碗。”去找筷子的人把筷子拿回來之後,又緊張兮兮地望着她。
“自己找一找呗!”丁怡心這會兒正忙着和小白菜作鬥争,根本沒空理他。
其餘的人情況也差不多,大冬天的,鍋裏的碗裏的菜都不斷的冒着熱氣,讓他們全副心思都投入到了火鍋上。
“沒有。”找不到碗,那人急了。
“那你不然就找個盆子呗,好像洗菜的小盆子還有剩兩個。”丁怡心口齒不清地說道。
他們這群人刷的火鍋全部東西都是自帶的,缺一樣少一點的那也正常着,之前連鹽都沒有,還是她臨時想起來買的。
那一下之後那人沒了聲音,丁怡心吃完碗裏冒着熱氣的小白菜,這才擡起頭來,她原本還想看看那人找到了碗沒有,一擡頭卻看見李子木捧着一個比他臉還大的盆子,正在裏面找東西吃。
“咳咳……”丁怡心猛地咳嗽起來。
坐她旁邊的幾個人吓了一跳,“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你這麽着急幹什麽……”
“李子木!”丁怡心扔了碗筷蹦了起來。
看着李子木把整張臉都埋進盆子裏,丁怡心原本應該覺得搞笑,但是一雙眼卻立刻就紅了。
“你這家夥,你這小子,什麽時候回來的!”丁怡心推開凳子,跑過去摟住人就是一陣又揉又抱。
聽了丁怡心的話,衆人都朝着那邊看去,看到突然出現的李子木,看着他那比臉還大的盆子,衆人都是好笑又驚訝,但更多的卻是高興。
李子木身上還穿着厚重的白色羽絨服,行李箱就放在桌子的旁邊不遠處,腦袋上還帶着些雪花,看那樣子應該是才進門沒多久。
“你這家夥什麽時候進來的,我們怎麽都沒看見?”胡清上前拍了拍李子木的肩膀。
他們剛剛才打了電話,那時候李子木都沒跟他們說他已經回來了,這會兒突然出現,也難怪衆人吓了一跳。
“你們喝酒的時候。”李子木道。
他餓壞了,被丁怡心抱着還不忘往嘴裏面塞肉丸。
那邊事情結束之後,他立刻就訂了機票立刻回了國,下了飛機他就打了電話,知道衆人都在科室之後直接便打了車過來。
結果等他好不容易到了這裏,卻發現衆人已經準備吃東西,沒等他,而且還沒有他的碗筷。
“餓壞了吧,來來,坐這裏。”看着李子木這凍得整個人都在發抖的模樣,丁怡心可心疼了,連忙拉了自己的凳子讓李子木坐下。
末了,又指揮着旁邊的人去給李子木找個碗。李子木自己找到的盆子比他臉還大,根本不好使。指使完旁邊的人,丁怡心又指着旁邊的人讓他們去給李子木弄點熱湯。
“往旁邊挪一挪,挪個空出來。”
所有人都站起來跟着挪凳子,要給李子木挪個空。
任青笠看了看坐在旁邊的人,他整個都處于一種發懵的狀态,直到李子木在他旁邊坐下,他才回過神來。
李子木發現任青笠在看他,回頭沖着他露出甜甜的笑容,然後又趕忙埋首去喝湯。
看到李子木被凍得手指和鼻子都紅彤彤的模樣,任青笠莫名的鼻子一酸,他回過頭看向一旁,好片刻後緩過勁來他才回頭。
“怎麽回來了?”任青笠其實很想問李子木為什麽沒有告訴他,機場離這邊有一段距離,他可以開車去接李子木。
“哦,對了,我給你們帶了禮物。”李子木被提醒立刻想起這一回事,他起身就要往旁邊去找行李箱,卻被任青笠拉住。
“晚點去拿吧,你先吃點東西。”任青笠道。
國外的天氣比這邊冷的多,那邊随時都是零下幾度,李子木在那邊呆了很長一段時間,臉上手上都凍得紅彤彤的。
“對對對,先吃東西。”旁邊的人連忙應和,“緩一緩,這天氣怪冷的。”
李子木來了,任青笠從旁邊拿了單獨的公用筷,瞄準了鍋裏能吃煮好的東西夾,把他碗裏填得滿滿的。
如果是平時看見任青笠這樣,衆人肯定忍不住要笑他,可這會兒衆人根本不去在意這些。
李子木拿着筷子,雙手捧着碗,看着碗裏不斷多出來的東西,臉上開心的笑容就沒斷過。
衆人直看到李子木把小半碗東西吃下去,整個人暖和起來,這才七嘴八舌的詢問起來。“你怎麽回來了?”
“和我哥一起回來的。”李子木道,他知道衆人想問什麽,“不出去了。”
“不出去了,什麽意思?你不到外面去了?”
“那你以後準備怎麽辦,就待在國內?”
“這件事情你哥知道嗎?”
“這才幾天時間你就想好了,你确定?”
李子木放下筷子,他揉了揉自己的臉笑着看着衆人,待到衆人都安靜下來後,李子木看向一旁的任青笠,“我已經決定了,以後就待在國內,不出去了。”
不等衆人開口,李子木又道:“之前接到了國內的人的邀請,說是要組一個什麽重案組。性質和我之前在的地方一樣,只是針對國內,反正在哪裏都一樣,索性就回來了。”
“重案組?”衆人驚訝。
“嗯,說是讓我做負責人。”李子木挺起胸脯,他還是小隊長!
衆人都松了口氣,能在國內總比在外面好,在國內他們還能見上一見。
“那你不是又要去其它地方了?”蘇岳銘反應過來。
“沒有啊。”李子木一臉的茫然,“你們還不知道嗎?奇怪,應該已經通知了呀!”
“什麽?”衆人茫然。
“重案組就在這裏。”李子木指了指腳下的位置,理所當然,“我是隊長,當然我說了算。”
衆人面露驚訝,這件事情他們還并沒有聽說。
“不過以後我們就不能叫編制外特別行動組了。”李子木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們?”
“那叫編制外重案組?好像怪怪的。”李子木戳了個魚丸塞嘴裏。
“我們是什麽意思?”衆人急了。
“就素……”李子木口齒不清。
“別吃了,說清楚。”衆人着急,就要去搶李子木的碗筷。
一旁任青笠卻伸出手攔住了衆人,把李子木的碗護在他的面前,“好了,先別說這些了,先吃東西吧,再煮下去東西就要爛了,反正人都回來了,接下去有的是時間慢慢問,不遲。”
衆人雖然還有些不甘心,可是看着腮幫子鼓鼓的李子木,衆人也只好按耐住。
“不過說到重案組,剛剛不是有個人說要辭職嗎?”蘇岳銘涼涼的提醒道。
“這麽一說,我剛剛也聽見有人說要辭職。”衆人冷靜下來,分分集火任青笠。
“辭職?”李子木瞪大了眼睛在衆人中張望,“誰要辭職?為什麽要走?”
“就是某個人咯,說要回去繼承家業——”
“快吃你的東西吧!”任青笠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瞪着要說話的人。
他一首勺子一手筷子,大有誰敢再多說一句,他就用勺子敲死他的架勢。
“任青笠你要辭職嗎?”李子木緊張地看着任青笠,“為什麽?這裏挺好的呀!”
他不希望任青笠辭職,有任青笠在身邊調查方面他才能更加放心,而且他都已經習慣了身邊總有個人時不時對着他開開屏了,如果突然沒有了他肯定會很寂寞肯定會不習慣的。
“別聽他們胡說,我沒有要辭職。我很喜歡這份工作,是要做一輩子的,怎麽可能辭職。”任青笠趕忙解釋,有李子木在,他怎麽可能辭職?
“哦。”李子木松了口氣,又戳了個丸子塞嘴裏,“你不辭職就好,你要是不在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聽着李子木真誠撩人的話語,任青笠目露柔光,“只要有你這句話在,哪裏我都陪你去。”
“喲喲喲……”旁邊幾人忍不住地怪叫起來。
任青笠轉眼間變了臉色,他冷冷地瞪了衆人一眼,然後起身把鍋裏面所有的丸子都撈到了李子木的碗裏,“你喜歡丸子,你慢慢吃,他們都不喜歡吃,丸子都給你。”
聽到任青笠這話衆人才反應過來,他們這會兒還吃着東西呢,眼見着鍋裏所有的東西都要被撈走了,衆人連忙起身去搶勺子。
有任青笠在,估計這鍋裏他們沒有什麽東西是喜歡吃的。
衆人吵吵嚷嚷打打鬧鬧,這一頓飯吃了好幾個小時,直吃到衆人肚子再也塞不下了,這才懶洋洋地躺在凳子上一動不動地看着時光走過。
十二月,一月,農歷臘月,新年,年夜飯、刷火鍋、吃湯圓,衆人把一直到來年元宵的日子都約了才罷休。
原本陰沉潮濕冰冷的這個冬天,在這不斷升起的袅袅炊煙中,變得不那麽令人讨厭了,反倒是多了幾分溫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