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黑暗中開出的那朵花
直到我的腳重新踩在地面上,我都還渾渾噩噩的,在飛機上昏昏沉沉了幾十個小時,猛然踩在地面上,我需要時間來适應一下。
美國,紐約。
我看着周圍來來去去的人,說着我聽不懂的話,有一種陌生的恐懼,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我該如何在這裏生存?
那天晚上,我靠在他的胸口上就睡着了,等我醒來的時候,身上蓋着他的外衣,躺在車子後座上,而周圍一片吵鬧聲。
我疑惑的坐起身來,才發現這裏并不是那片湖泊了,而是一個停車場,人聲鼎沸。
我四處尋找他,終于,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看到了他的身影,他正在和什麽人通電話。
“蘇渂持。”我拍打着車窗喊他。
他回過身看到我,對我微微一笑,擡手示意我去他哪兒,我打開車門拿着衣服,就朝他走去。
“醒了?”他摸摸我的頭。
“嗯。”我點頭,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等下十二點半的飛機。”他對我說。
我驚訝的立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說要盡快送我走,可我沒想到,竟然這麽快!
“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還有兩個小時就要登機了,你的行李我已經幫你弄好了,等下直接送你上飛機。”
“嗯。”我悶悶的回答了一聲。
“別不開心。”他蹲下身看着我,“我已經聯系了我那邊的朋友,他會照顧你的,我有空,也會去美國看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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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被他急匆匆的送到了美國。
而此刻,我站在機場裏,背着一個小書包,裏面裝着我的音樂盒,滿心忐忑的看着四周。
肖容。
只見有一個男人舉着一個大大的牌子站在人群中四處張望,于是我立刻大喊起來:“我是肖容!”
那個人應聲回頭,在看到我的時候笑起來,然後放下牌子朝我走來。
等他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才發現,他是一個中國人,而我,也在看清他臉的時候,愣住了。
眼前這個男人,年紀和他差不多大,但看起來比他穩重的多,長着一張筆墨難書的容顏,如果說蘇渂持的眼眸是星辰的話,那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眸就如同太陽,溫暖而又光芒四射,與蘇渂持身上那種飄忽不定的憂郁和溫雅不同,眼前這個男人,充滿了陽光與溫暖,他站在我面前笑着,仿佛全世界的陰霾都被趕走了。
“你就是容容?”他開口問我。
我點了點頭。
他笑起來,語氣輕快的說:“果然跟阿持說的一樣,是個小花癡。”
我頓時紅了臉,把頭低下。
“我叫雲起,是蘇渂持的朋友,你在美國這段期間,由我照顧你。”他友善的朝我伸出手。
我伸出手輕輕的拉了拉他,卻發現他的手十分的涼。
“很好。”他收回手,笑嘻嘻的說,“我們這就算認識了,你等着,我打個電話給阿持,告訴他我已經接到你了,他可真麻煩,非要我親自來接不可。”說罷,就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和那邊說了沒幾句,他就把電話遞給了我,我接過,聽到那邊傳來他的聲音。
“容容,你乖乖聽雲起的話,等我這邊事情辦妥了,我就來接你。”他似乎很忙碌,語速很快。
“嗯。”我乖巧的點點頭。
“好了,把電話給他。”蘇渂持道。
我把電話遞給雲起,他接過去又說了幾句,然後挂斷電話朝我微笑,就這樣,我跟着雲起走出了機場。
初到美國,我簡直被眼前的一切迷得眼花缭亂,原本以為禹城就足夠繁華了,可是眼前的一切,卻讓我真真正正的被鎮住了。
滿大街都是金發碧眼的外國人,他們很高很壯實,從前只在電視上看到過的外國人,如今滿大街都是,陽光刺眼,可是這裏的姑娘們一個比一個穿的少,甚至有些女孩子,裙子短的都快露出內褲了。
我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什麽都新奇,什麽都想看,看到什麽稀奇的玩意兒,總會忍不住呼出聲。
雲起在旁邊笑個不停,笑得渾身一抖一抖的。
沒多久,他就帶我到了一個地方,看起來像是一條巷子,卻又寬大得很,我有些驚訝,這裏的房子看起來就像在國內,而這裏的人也大部分都是和我一樣黑頭發黑眼睛的人,大家看到雲起,都恭敬的叫他三哥。
我跟在雲起身後往裏走,周圍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我有些害怕,忍不住伸手去拉雲起的衣服。
雲起被我一拉,停下來疑惑的看着我,我朝周圍努努嘴,然後道:“他們都看着我。”
雲起聞言,爽朗的大笑了幾聲,然後拍着我的後背,大聲對周圍的人說:“看什麽看!沒見過小姑娘啊?有那麽稀奇嗎?”
這一次下,周圍的人立刻都散開了,他低下頭對我笑着說,“你看,現在沒人看你了。”我簡直哭笑不得,雲起帶我走到這條街的盡頭,是一棟三層的小樓,外表看起來和周圍的房子沒什麽兩樣。
“來吧。”雲起打開門帶我進去。
“來了嗎?”剛一打開門,就聽見一聲欣喜的喊聲,接着,一個女孩沖了出來。
她穿着一條白色的裙子,系着粉色的圍腰,手中還拿着鍋鏟,一張鵝蛋臉,白皙幹淨,彎彎的眉,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櫻桃紅唇,整張臉上盛滿了笑意,看起來十分的悅目。
“你就是容容?”她沖過來抱住我,低頭看着我無比的欣喜:“比我想象得好很多呢。”
她的身材很嬌小,聲音卻十分好聽,就像黃鹂鳥一般,我頓時就喜歡她了。
“好啦好啦。”雲起笑着拉開她,“快去做飯,餓死我了。”
“好,你等着啊容容,我給你做好吃的。”她說着又立即轉身,風一樣的離開了。
“整個三樓都是你的房間,你上去看看,然後下來吃飯。”雲起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了看這個陌生的家,看得出來這裏的女主人十分的用心,整個家柔和而溫暖,桌上還擺着鮮花,于是我朝三樓走去,三樓是半開放式的格局,上去就是一個大大的開放式的書房,擺放得滿滿當當的書櫃竟然有六個之多,占據了大部分的空間。
“這些書都是阿持的。”雲起跟在我身後,對我道。
我撇撇嘴,他能看這麽多書?
“以前這裏是阿持住,現在給你了。”雲起笑道。
是他住的地方?我有些疑惑,轉頭看向雲起。
雲起挑挑眉,示意我打開房間門。
我打開一看,房間十分整潔,裏面的布色及擺設都十分的符合他的性格,簡約而不簡單。
而我的行李,已經放在了屋子的中間。
“好了,從今天起,你就在這裏住下,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來适應這裏的生活,一個星期過後,你就要去上學了。”雲起對我說。
于是,我懷着忐忑的心情在這個蘇渂持曾經住過的地方住了下來,這裏充滿了他的氣息,衣櫃裏甚至還有兩件他的衣服,帶着他的味道。
送我走的時候,蘇渂持說,他很快就會來接我,于是我懷着一顆期待的心等待着,結果一等,就是十年。
十年,可以令一個人改變成什麽模樣?十年,可以讓滄海變為桑田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十年,我在孤獨中長大,我在思念中沉淪,我在黑暗中開出一朵幽暗的花。
雲起對我很好,這裏是他的家,但他并不經常回來,多數時間都是我和那個女孩在一起,她是雲起的妹妹,叫雲舒,她把我當成了妹妹一般看待,很照顧我,而雲起,他并不願意過多的束縛我,所以我的日子過得十分惬意,他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我十分的感激他,但我仍舊十分孤獨,仍舊日日夜夜的思念着蘇渂持。
那張燦若星辰的臉,每一夜睡覺前,我都要拿出來溫習一遍,躺在他曾經躺過的床上,我安心而又擔心。
擔心他在國內是否安好,記挂他何時會來接我回去,可是他卻杳無音訊。
雲起大概是在和他聯系的,但是雲起卻從不跟我說關于他的任何事情,也不告訴我關于肖家的任何事,有時候我纏着雲起問蘇渂持的事把他纏急了,他就會拎着我的衣領把我扔到武術館狠狠的練上一整天,直到我累趴下再也說不出話來。
後來,我也就再不問關于他的事情了,只是每天的期待着,他會突然的出現在我面前,對我說:“容容,我來接你回家。”
但是沒有。
我日複一日的等待着,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長大成為一個明朗的少女,但他始終沒有來。
我對他的思念,卻日益沉重起來。
他的眉他的眼,他笑起來的模樣,他抿着唇的模樣,那一碗面的溫度,還有那一夜,月光沉靜,我靠在他懷裏,聽着他的心跳,微風拂過,歲月靜好。
有時候我也會懷疑,是否他只是一個夢,從來不曾真實的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但我看到那個音樂盒,又能清晰的想起,那個黑暗的閣樓,灰塵中我親吻他的臉頰。
那樣的觸感是真實的。
我不敢對任何人訴說我對他的思念,我想那只是我對他溫情的眷戀,這份眷戀日日夜夜的折磨着我,讓我越來越寝食難安。
直到那一天,雲舒幫我整理房間,看到了我為他畫的素描像,這才解開了她心中的疑惑。
在我十四歲的時候,就有男生追到家裏來了,她無數次的鼓動我去像其他姑娘一樣談個戀愛,可我總是一笑置之,她不明白,我一直沉浸在思念中,無法自拔。
直到我的素描本被翻出來,我的小心思再也瞞不住,她這才明白,原來這些年,我一直如此孤獨。
那天,她痛心疾首的拍着我的肩膀道:“你早點跟我說嘛!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好歹咱兩處了十年,感情深厚嘛!”
她興沖沖的跑去告訴雲起,卻見雲起輕描淡寫的一笑,斜眼看了看我,并沒有太吃驚,于是我和她都有點不解,難道雲起早就看出來了?
我知道我已經愛上了蘇渂持,從溫情中開始,在思念中至深。
我很想他。
“想他,就回去找他。”雲起翹着腳躺在椅子上,一臉的幸災樂禍,“我倒是想要瞧瞧,他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會是什麽反應,現代版羅密歐與茱麗葉嗎?”
我心間一跳。
雲起是個極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永遠沒個正行,但偏偏就能在這裏混個風生水起,慢慢長大,他也願意讓我跟在他身邊,我耳濡目染,不再是從前的懵懂女孩,對于雲起,我雖然愛和他笑鬧,但也清楚他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的工作,我也能略知一二,但對于蘇渂持和我爺爺之間的事,我雖然不理解其中關竅,但我明白,這是兩個家族之間的權衡較量,帶着濃重的殺伐之意,鮮血淋漓,若不見血,不至于至今沒有個了斷。
“我可沒有權利幹涉一個成年人的私生活。”雲起又道,眼中是狡黠的笑意。
我也笑起來,端起紅酒與他碰杯。
蘇渂持,既然你不肯來找我,那麽,我就到你身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