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竹馬
唐槿真的說不清楚自己現在對裴彧是個什麽想法。
真要說起來，自從她十一歲認識他到現在都十八年了，除了中間失去聯系的三年，他們這交情可是大半輩子了呢。但是其實，他們兩個已經有十五年沒有見過面了，就是走在大街上估計互相都認不出來。可是時不常聊天呢，聊天記錄導出來都夠好幾本書了，莫非倆人其實算是網友來着？
“我有業務找你去辦啊。”裴彧已經過來一周了，大約很多事情都上了軌道。
“別，該找誰找誰，找到我辦的，都慘着呢。”唐槿該寫月底總結了，看着科長老羅殷切的眼神，推脫的話她說不出口，把他的個人總結也接了過來。當然好處還是有的，除了極其不和諧不幸福、科裏誰都不願意接的活兒之外，其他的可以先推掉，老羅難得的體貼了一把。
“我就想去看看你穿工作服的樣子，制服嘛……”後面是一個十分猥瑣的表情。
“不穿西服的時候像超市導購，穿上西服像房産中介。”唐槿一看就知道那人不定想什麽不要臉的事兒呢。
“發張照片來吧。”裴彧要求着，“我想看看你。”
唐槿沒有誠意的回：“攝像頭壞了。”
“沒有以前乖了。”裴彧這樣評價。
“說這話你不虧心不肉麻嗎？”唐槿把手機放下，認真準備老羅的材料，嘴角卻是微微翹起。自從老羅連續廢了兩個手機之後，智商就天天跌停板，明明是一科之長，卻一點官威都沒有。
說起來，唐槿的一個雷點就是男人叫女人“乖”，聽着就全身乍雞皮疙瘩，可是裴彧說了，她卻在想，以前是多久以前呢？她什麽時候“乖”過？
其實她從小真的是家裏的乖乖女，拿熊哥的話說，就是“別人家的唐槿姐姐”，可是跟裴彧，好像主要都是擡杠來的。
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你不理我我還不理你呢”的對抗期後，随着功課的深入，倆人總算也開始互相說話了——畢竟沒有苦大仇深的過節，而且還得練英語對話呢，不然李雷跟韓梅梅怎麽築起友誼的小船啊？
真正讓唐槿對裴彧刮目相看的是他的一手隸書，從小練書法的唐槿挺識貨，沒想到那個讨厭鬼字寫得這麽好，看來還算是對得起他那個有文采的名字。正好裴彧也開始向她示好——沒辦法，偶爾要抄抄她的數學作業嘛——兩個人開始相處融洽了起來。
唐槿是個乖女孩兒，可是一直不怎麽矯情，大大方方的，讓身旁的少年偶爾會忘了他的同桌是個麻煩的女孩子，就是ＮＢＡ什麽的也願意跟她探讨兩句，她雖然沒那麽熱情，可是從《灌籃高手》裏看來的技術倒是讓她也能聽得懂。
十分可喜的是，唐槿心思細，在捉弄人方面很有些想法，裴彧帶着自己的兄弟們調皮搗蛋幹壞事兒欺負人的時候偶爾也先聽聽她的意見——對，那個時候他就聚攏了幾個在搗蛋方面有同好的哥們兒，然後成了大哥。說起來，他們那幾個狐朋狗友好像到現在都是感情極好，嗯，這也是現在裴彧告訴她的。
唐槿一開始不明白那幾塊貨看她的那種複雜的眼光，不過對她來說，這幾塊料也就是跟在裴彧後面捧人場的水平，不足以浪費腦細胞去思考他們那個智商眼中的自己——兩年後她才真的明白他們的意思，不過以後也沒再看到了。
但是好處是顯然的，班裏沒有哪個調皮搗蛋的男生拿她開涮，她只要做她的乖女孩兒、前兩名，和那個功課一樣好卻時常敗給自己的男生在考試成績排名上死磕就好。
學校搞硬筆書法大賽的時候，最後一等獎兩個人，一個是唐槿的楷書，一個卻是讓大家亮瞎眼的裴彧的一篇隸書——所有老師都知道唐槿是聽話上進的好學生還寫得一手好字，所有老師都不知道裴彧除了“聰明但是不用功”和“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之外，還練了那麽一項本事。
唐槿知道他會寫是因為見過他上課不聽課寫字兒玩兒，但是作為學習小組組長，她更知道他的作業成天搞得跟鬼畫符一樣。
她好奇的問他平常為啥不表現一下，他不屑的說：“你練書法是為了抄課文的？傻不傻啊？”竟然十分有道理。
唐槿不死心，又問：“你要是真這麽酷，幹嘛參加比賽啊？不無聊嗎？”
正期待着裴彧能給出一個更有個性的答案呢，誰知他過了一會兒才說：“誰讓你那麽無聊去比的。”
唐槿沒明白，還要再問，人家竟然開始背書了，天上下紅雨了。
這事兒的後果就是老師把輪到他們班的手抄報任務交給了兩個人，稿件內容由大家集思廣益，最後的版面抄謄就由他倆完成。
唐槿是那種把老師的話當聖旨的學生，看着三開的大白紙就皺眉，這，周末加班也弄不完啊，只能熬夜了。
沒想到裴彧主動找了老師，讓另外一個同樣字寫得很端正的男生先抄一部分。語文老師一邊答應一邊說：“裴彧啊裴彧，你就不能用功點兒？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推薦他是為了自己少寫點兒？你跟唐槿坐一塊兒，就不能跟她學學？就你這腦瓜哪裏比她差了？人家就是比你認真！”
裴彧嬉笑着打诨，回了教室就把白紙丢在那個男生桌子上：“老師說了，讓你周五之前寫完，剩下的我和唐槿周末加班，我夠仗義吧？”
那男生點點頭，又看一眼唐槿，發現她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兒，壓根沒看他。
裴彧也看見了他的小動作，可是什麽都沒說，大搖大擺的回到座位上，然後，拿筆戳自己的同桌。
唐槿因為熬夜做練習題，課間便小睡一會兒，被戳醒也不動，只是皺皺眉，轉過臉去接着睡。
裴彧幹脆扔下筆，伸手把她柔軟的短發抓成鳥窩。
唐槿徹底受不了了，猛地坐直身體，瞪着眼睛問：“你到底幹嘛？”
裴彧看着她臉上被課桌邊沿壓出的印子和亂蓬蓬的頭發，差點沒憋住笑，到底轉過頭去一邊翻書一邊說：“我剛才看見老師來了，在門外站着呢。”
唐槿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特別知道好歹，所以她連忙坐正了，也去翻找下一課的書和練習冊。到底沒忍住，低着頭小聲問：“那你以後能不能別拿筆戳我？”
裴彧差點就想說“我倒是想用手戳你呢，你讓嗎？”話到嘴邊改成一句特別嫌棄的話：“行吧，真麻煩。”
語文老師一直挺喜歡唐槿，進了教室就看見小姑娘頂着一頭亂發，好容易繃住了，趁着讓大家自己讀課文的時候走到她桌前，輕聲說：“唐槿，自己理理頭發。”
唐槿正在讀課文，聽着老師說話，擡起頭來懵懂的看着老師，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放下書本，兩只手齊上，把頭發抓順了，腳下也沒停，狠狠地踹了裴彧一記。
偏裴彧從來不會聽老師的話認真出聲讀課文，用他的話說就是“多傻啊”，打一開始就瞄着唐槿，早就把身子轉過去了，哪能讓唐槿踢到。
唐槿一擊不中便不動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眼前還得讀課文呢。
裴彧卻拿眼角瞄唐槿，确定警報解除便磨磨蹭蹭的轉回來，心裏卻想着，嘿，這小丫頭還會臉紅啊。
其實唐槿的報複十分簡單直接，下了自習課，裴彧照例去拿唐槿的數學作業的時候，她把作業本往書包裏一塞：“今天我媽來接我，我要早回家。”然後揚長而去，留下裴彧咬牙切齒的自己啃那堆數學題。
他的蝦兵蟹将在後排看見了，十分讨好的湊過來問：“我剛抄好的，你要不要？”
裴彧沒好氣的道：“我不要，誰讓你天天抄作業的？不能自己寫嗎？”心裏卻道，這個小丫頭也太壞了，單方面毀約啊，真是女子難養。
等到第二天唐槿又在課間打盹兒的時候，裴彧搓了搓手，卻到底沒動，反而盯着她的睡顏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過頭去，小聲嘀咕“天天睡覺，你是豬嗎？”
唐槿其實聽見了，可是真的挺困的，也懶得理他。
偶爾回想起來也覺得有趣，對于人憎狗嫌的歲數裏的熊孩子，可能她真的是挺客氣的了。
“唐槿姐姐，”熊哥又來了，“啊，你睡着啦？”
“你才上班時間睡覺呢！”唐槿沒好氣道，“會不會聊天兒啊？”
“哎，我錯了。我是上班時間睡覺，上禮拜不是剛寫檢查來着嘛。”熊哥問，“不吃食堂了，出去吃，去不去？”
唐槿搖頭：“不去不去，外頭熱死了。”随便吃點什麽，中午睡一覺才最重要。說着她習慣性的拿手機瞅了一眼，正看見裴彧的信息：“肉麻的話多了，不過只對有些人說，要聽嗎？”
作者有話要說：
“乖”是永遠的雷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