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子們的政治觀
後來李玲還是每天清晨去學堂,那個不知名的少年還是會教她寫字,而小六皇子卻越來越不受控制,受“班級”裏坐在靠後一點的四皇子和五皇子的影響,六皇子的男子漢意識開始逐漸複蘇,比如不跟女子一起玩耍,不能表現得比女孩子軟弱,因此李玲經常能看到“寶寶委屈,但是寶寶不哭”的真人版qq表情,心理覺得好笑。
但畢竟這也是正常的成長過程。而且因為四皇子和五皇子年級相仿,自然而然就比較親近,但是又因為他們比六皇子大幾歲。四皇子五皇子算起來他們應該是□□歲的年紀,也就又自然而然地不跟年級較小的六皇子玩。六皇子在當了四五皇子半個月的跟屁蟲無果後,毅然決然地像牛皮貼膏藥一樣貼上了三皇子,沒辦法,大皇子和二皇子是不理會這個小弟弟的,只有三皇子會對他的童言童語做出回應,而三皇子又喜歡和異族少年待在一起,這麽做的直接後果就是李玲也被迫圍着三皇子和那個異族少年轉。
但她始終不知道那個少年的名字。
知道他的名字的來到洗硯堂的兩個月後,這在前世相當于開學半個學期卻還不知道同學名字一樣,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但她一般叫他大哥哥,小六皇子的眼裏只有三皇子。三皇子管那少年叫赫連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少年只叫他三皇子的報複。反正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因為種種原因她就是不知道那個大哥哥的名字。直到那天他教她寫字,只見他幾筆揮毫間,寫下一個字:齊。她擡頭看它,這個名字帶着種奇異而隐晦之感,但她又無法說出這感覺來自什麽緣故。
“齊,”他一字一頓道:“是大秦的皇姓。”
她這才恍然大悟,宮中确實沒人告訴她這個。也不會有人直呼公主皇子姓名。原來姓齊,她低聲把自己的名字連起來:
“齊懷鈴。”
“什麽?”他問。
“懷鈴,齊懷鈴,是我的名字。”
他點頭:“懷鈴?還挺好聽。”
懷鈴不置可否,忽然,她想起了什麽:
“那你叫什麽?”
他幾筆寫下個對六歲孩子來說有些難的字。
“這是馳,馳騁的馳。”他說,良久,又開口,含着笑意:“蕭馳的馳。”三公主擡頭,心想這是什麽詞,還有這種搭法?
“小池”她問,
“不是,”他寫下兩個字,“蕭馳,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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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李玲才知道原來來自遙遠草原部族的少年叫蕭馳,曾經,她在知道他名姓之前知道了他遙遠的家鄉,帶着宿命的而奇特的讀音,赫連。現在她終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蕭馳?”她跟着他念,
後者敲了敲她的腦袋:“直呼其名,不禮貌。”
她嘆了口氣,心想以我的年級都可以當你阿姨了,直呼其名有什麽。這時老師進來,早課第二節正式開始。
毫無疑問,懷鈴和六弟還是描大字,相對于蕭馳教的還要簡單一些,一切都源于有一次蕭馳考她之前老師交代的作業,她竟然不假思索都寫了出來,還頗為工整,于是蕭馳便熱衷于叫她新的難字。
不知為什麽,每次在這個少年面前她總是忍不住露餡兒,後來有時甚至成了自暴自棄,懶得裝傻。蕭馳驚奇于她過人的天資,于是就給她開小竈,比那個胡子花白的老爺爺還關心她的學業,一度成為她生活中一大痛苦的來源。言歸正傳,胡子花白的老爺爺交代完習字任務,又逐次往下,直到最後邊幾個最年長的學生面前。
“渠骁郡是大秦邊境,常有蠻夷來犯,宣正十七年鎮國将軍李琪秘密率大軍北山,奇襲其營地,俘獲撘濑戰俘4萬,這時撘濑右邊的苗圃還在一旁虎視眈眈,苗圃毗鄰大秦,族人骁勇善戰,而且族人多次被迫遷徙,領土多次被占,但都奪回來了,這時有人提議殺戰俘以震懾苗圃,迫使其臣服大秦,不然六師移之。諸位皇子怎麽看?”
大皇子啓鎮正沉浸在:“東風夜方花千樹”中的意境中無法自拔,被老師話裏的最後幾個字“怎麽看”驚醒,只好擡起眼,他那比三皇子要俊美幾分的臉上略帶茫然,但老師還等着他的回答,沒辦法,長幼有序,一般都要他答完二皇子答,然後再是三皇子,以此類推。有時候他真的很疑惑自己怎麽會是第一個皇子,這樣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他只好站起來,忍不住左右看看,不期然對上二皇子鄙視的眼神,只好低頭自己思索,回想半響他實在想不起來老師适才問了什麽說了什麽,二弟輕視的表情越發無法抑制,但沒法子,他還是只好在老師略帶責備的目光下硬着頭皮道:“學生愚鈍,還是讓二弟來回答老師的問題。”說完大皇子坐下,大皇子還沒坐穩,二皇子便迫不及待站了起來:
“當然是殺了那些戰俘!”他大聲地說,教室裏的人都扭頭看他,他仿佛因此而備受鼓舞:“在本皇子看來,撘濑幾乎年年侵我大秦邊境,這是挑釁!不敬!不給他點教訓怎麽震懾周邊小國,讓他們敬畏臣服?”
老師随着他的回答眉頭越皺越緊,但二皇子卻并未停止他的遠大計劃:“所以就應該把屢次以下犯上的撘濑戰俘殺光,把他們首領的人頭挂在旗幟上,把人頭堆在撘濑去往苗圃的路上!小小苗圃,領土屢次被奪,多次被迫流亡,還不吸取教訓,哼!讓其看看撘濑的下場看它還敢造次?”
懷鈴被他血腥而獨特的政治傾向震驚,剛剛還在感嘆大皇子的政治意識薄弱,現在才知道有些人的政治意識太強還不如薄弱。
年逾半百的老者先是微微吸氣,再放緩呼氣,讓氣息綿長而平緩,懷鈴不知道他是在平緩緊張還是在平緩怒氣,最後,老師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在室內響起:“二皇子說的也不失為一種辦法,當年撘濑不拘管教,苗圃伺機而動,也許用些雷霆手段也不無不可,但當年大秦國力不及今天這般強盛,鎮國将軍奉宣帝之命執行的是另一種方法,三皇子,你怎麽看?”
二皇子面露不屑,誰都讀過那段歷史,懷柔政策,老生常談,了無新意。在二皇子看來三皇子就是個墨守成規而且虛僞的家夥,每每回答老師只會說歷史上……啧。果然,三皇子站起來說:
“這類歷史早在戰國時期就有先例,那時……如此……如今宣帝通曉古今權衡利弊,遂命将軍善待戰俘……苗圃來去自如,攻打苗圃不僅耗費錢財且只會白白讓大秦男兒犧牲性命,不多時只怕其又會卷土重來……學生認為……”……
說得老師頻頻點頭,大皇子也放下手中的詩卷認真聆聽。
“蕭馳王子你呢?”
他只好也站起來,挑眉:“我和三皇子的想法一樣。”
說來戲劇性,撘濑旁邊是苗圃沒錯,但是苗圃旁邊就是赫連,兩個部落領土毗鄰,常年糾紛不斷,但在面對大國大秦時,也可以說唇亡齒寒。這讓這位來自赫連部落上任首領之子赫連王子說什麽好呢,只好說,三皇子說得都對了。看來老師對這位遠客态度也是相當不客氣。
坐在懷鈴右邊的四公主扭頭問李鈴:“哥哥他們在說什麽呀?”
懷鈴搖搖頭,心想解釋了你也聽不懂呀。懷鈴頭上的蝶飾随着她頭上的動作震顫,薄如蟬翼的蝶翅翩然欲飛,四公主的眼睛陡然發亮,好美的蝶飾!她剛想挨過去說什麽,但老師回過神來往這邊走,四公主只好作罷端正坐好。但明顯後面都心不在焉的模樣,頻頻轉頭看三公主。懷鈴不明所以,覺得有些奇怪。算了,懷鈴想,小孩子的心思本來就奇怪,還是不要猜了。
清晨下課,衆人紛紛跟自己的侍從離開,三皇子跟着老師一路走出去,大概在讨論懷柔政策到底勝過血腥統治幾分。這邊懷鈴觀摩一番自己的作品,最後點點頭,嗯,寫得比前幾天好點了。
扭頭,發現四公主懷慧在看着她,準确的說是視線越過她的頭頂不知在看什麽,李玲摸摸自己的腦袋:自己頭上落什麽了嗎?随着她的動作,她頭上的蝶飾薄翼又顫了顫,幾欲振翅。懷慧的眼中亮光更勝,她上前兩步,伸手想摘懷鈴頭上的蝴蝶,懷鈴側身躲過。但懷慧不依不饒又撲過來,懷鈴不明就裏,但急切地小懷慧卻心急難耐,只一心想抓住那只輕盈流光的藍蝶,懷鈴脫不開身只好盡量躲避。懷慧不過比她小幾個月,兩個小女孩幾番纏鬥都沒有結果,卻驚動了其他人。李媽和懷慧的奶媽也趕過來,李媽拉過懷鈴,蹲下來給她拭汗,看着她紅撲撲的小臉心疼道:“公主這是怎麽了,可傷着了?怎麽和四公主動起手來,公主是姐姐,要讓着妹妹呀。”
懷慧的奶媽蹲着給她細細察汗,問公主怎麽了,可是傷着了,一個勁兒給四公主懷慧賠罪,雖然沒人知道她何罪之有。但兩個女孩都沒說話,只是互相注視着對方,似乎一場無形的硝煙彌漫在兩個小女孩中間。兩人胸膛不斷起伏,身邊的奴才婢女都屏息而待,一些沒走的學生都圍過來,不遠處還立着那個身穿繁複色彩衣飾的少年。良久,幾個呼吸過後,四公主才一語道破了所有玄機:
“要你頭上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