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節
坐在銀色的奧迪w12上，沈惜寒翻着駕駛座上男人的駕照，又看了看身份證，最後研究了一下名片。而這一連續動作下來，皆夾雜着對他不時的打量。
雖然路上行人不多，唐子見卻一直專注着路況，可也架不住身側跟打量貨物一樣好不掩飾的目光。
“不用擔心，醫院馬上就到，省得你真覺得我是什麽人販子。”
沈惜寒對他的身份已經不懷疑了，撇撇嘴，牛頭不對馬嘴的說一句，“嗯，你這個身份證照片拍的不錯。”
唐子見勾了勾唇，“謝了。”
“不過你也別得意，我不懷疑你身份，但依舊懷疑你接近我的動機。”沈惜寒咳了一聲，顯然是看到他笑了，怕他得意忘形。
她說話間，醫院已經到了。
唐子見找了個車位停下，自然也沒有空解釋這事。
醫生簡單的看了一下說，“給你開點藥抹抹就行了。”
可是，唐子見卻不肯，看着她手上的水泡，他都覺得觸目驚心，“醫生，這個确定不需要打針嗎？她都燙傷了。”
沈惜寒聽到打針兩個字就覺眼前發黑。她最怕打針，為了不進醫院，從小鍛煉身體，真生病了，能吃藥也絕對不打針。
她實在是怕的厲害，小時候發燒，給她打點滴的是個實習醫生，愣是紮了五六次還沒紮準。從那之後，她就特別害怕打針，已經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只是這事說出來丢人，都這麽大個人了，院裏小朋友打疫苗她還在邊上哄着呢，自己上陣，就立馬慫成一顆蛋。
“打什麽針打針，就是個燙傷而已又不是劃傷或者咬傷什麽的。”說着，一指禪的在鍵盤上撬動着。
從打印機上撕下一張單據，“拿着這張紙，去一樓，然後再去二樓抹藥吧。”
接過單據，說了一句謝謝醫生之後，唐子見就帶着沈惜寒去一樓。看着沈惜寒整張臉都皺成了包子，安撫她，“別怕，不去看就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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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惜寒就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你才怕！要你安慰個鬼！”
明明聲音都帶着顫兒了，還逞強，唐子見笑笑沒拆穿。
真上陣的時候，沈惜寒心裏還是有些緊張，心裏簡直是一萬分的抵觸。雖然躲過了不打針，但是想着那護士給她上藥的情景，她只覺得手更疼了。
坐在她對面的是一個和年輕的護士，她看過單據之後，沖沈惜寒笑了笑，“我要把這個水泡給挑開，稍微有些疼，你忍忍哈。”
“啊……還、還要挑開啊……”沈惜寒看着護士，緊張的說話都磕巴了。原本以為抹抹藥就可以了，沒想到還要把水泡給挑開。
“別緊張，沒事兒的，一會兒就好了。”
雖然護士都這樣安撫她了，但是沈惜寒還是覺得緊張。她将手放到護士面前的墊子上，微微還有些發抖。
不知什麽時候，身邊一個結實的胸膛靠近，而她的眼睛也被輕柔覆蓋。那是只幹燥溫暖的手掌，氣息又隐隐熟悉，于是她混沌的腦子也不頂用了，一頭給紮進那懷裏。
唐子見拿眼神示意可以挑了。
挑泡的過程，雖然不看，也足夠沈惜寒腦補出一堆的血腥場面——
護士一臉邪笑的将細細的針頭戳進皮膚裏，然後再用小刀或者其他什麽東西劃開一個口，最後再将裏面的膿水給擠出來。
嘶——
唐子見突然察覺掌心有些溫熱的濕，臉色微愕，知道她竟然哭了，心裏情緒複雜。
沈惜寒也覺得丢臉，在說好了的時候，推開邊上的人，拿沒燙着的手粗魯的擦了一下臉上的眼淚。
唐子見看到她這麽大咧咧的動作，無奈的心想，得虧沒化妝，不然這一撸，這漂亮的臉蛋不得花成大花貓。
可是沒完，挑完水泡還要抹藥。
得知要先用雙氧水生理鹽水反複的清洗，然後再塗上碘伏，最後上藥膏，三層工序啊……沈惜寒的臉色用蠟白來形容都已經不夠了。
“能不能不那麽做……”
“不行的，如果不這麽做的話，會留疤的。這麽好看的一雙手，你希望它留下疤痕嗎？”
“額……你讓我考慮一下……”
好在唐子見在一邊，也沒閑着，看她惶惶不安，就道：“你不是說不懷疑我身份，但懷疑我接近你的目的嗎？”
他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越想越怕，完全就是自己吓自己。
沈惜寒艱難的笑了一下，“你會跟我說你的目的麽……”
“嗯。”唐子見随手拉了一張凳子，然後就趁機給剛剛的使眼色，意思是找機會給沈惜寒上藥。
“那、那你說……”
“嗯，故事有點長。”唐子見在她身側坐下，徐徐道來：“主要是因為我前段時間接的一個單子，和你們幼兒園有關，我就負責調查了一下。幼兒園地權眼看着就到期，可是你們一直處于虧空狀态，怎麽可能再交出土地使用權出讓金？”
唐子見的聲音很好聽，低低的沉沉的，又很溫柔很平緩，明明是在說很嚴肅的事情，但是別人聽起來就好像是在情話一樣。
沈惜寒聽的也很認真，但對這些事情她卻只有一知半解，只能問：“那怎麽辦？總不能就這樣坐等它屬于別人了吧。”
在她看來，唐子見将她從kevin那邊挖出來，說能夠更好的幫助她，肯定是有好辦法的度過眼前難關的。
“你別着急，聽我慢慢說，”唐子見微瞪了她一眼，繼續說，“那處地産位置清淨，周遭環境也好，青明城老齡化雖然不嚴重，但工作者多，很多都是自顧不暇的年輕人。比起自己照顧老人，他們更加願意花錢将老人托付在養老院。”
沈惜寒起先還聽的認真，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味，“然後呢？”
“所以，我的雇主打算購下來你們的幼兒園來建養老院。”
沈惜寒：“……？？”
唐子見不躲不避的看她，那雙好看的眸裏都是真誠的光，“我會給你争取最大的價格，為你們謀取來最好的福利。”
“你的意思是……”沈惜寒算是明白了，不太敢置信的問，“勸我拆遷？”
“相比于直接被收回，我雇主願意以……”
“夠了！”沈惜寒惱的拍案而起，現在她只覺得自己被徹頭徹尾的戲弄了。渾身都是氣，卻不得抒發，染了火的美眸只能惡狠狠的瞪向唐子見，“你這個騙子！人販子！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聽你說話！”
“沈小姐，你覺得我們性質是差不多，但其實差別很大。還有，我不是騙子，也不是人販子。”唐子見顯然還想着争辯點什麽。
沈惜寒卻不聽，力道不小的推了他一把，“你不走我走！”
說着人已經跑出問診室。
她是說跑就跑，但唐子見哪能說追就追。他心裏雖急，但還是拿着醫生開的單子去藥房窗口領藥，等拿上藥這才追到醫院外。
沈惜寒正在等車，路上人不多，車也不多，好半晌都沒見來一輛出租。
唐子見松口氣，腳下三步并作兩步到她身邊，将裝着藥的袋子遞給她，“上面有寫怎麽搽藥，別因為怕疼就不去搽，到時候疼的更久。”
“不用你假惺惺！”沈惜寒看都不看他，擡手招計程車。
唐子見聞言一噎，顯然沒想到這女人真的是翻臉就變成刺猬，張嘴就紮人。
計程車停在她面前，唐子見也顧不上那麽多，通過沒完全合上的車窗把藥給她，然後敲敲，“我的駕照和身份證還我。”
沈惜寒巴不得就這麽揚長而去，讓這人麻煩纏身。只是這樣一來，兩人肯定還有後續，都見面。她看到這人就來氣，哪裏還想再見。
于是，她從包包裏拿出他為了博取她信任讓她上車的三樣東西：駕照，身份和名片。
唐子見又在她說出“師傅，開車”的前一秒，将名片給塞了進去，“改變主意裏随時我啊！”
你個大頭鬼啊！
沈惜寒恨恨的拿指尖戳那名片上的名字，唐子見，唐子見，我看是唐子賤才對！
可再怎麽氣惱，沈惜寒沒忘了最重要的事。
兩個金融風險師都告訴她，幼兒園拆遷勢在必行，是不是……他們的幼兒園真的就是氣數已盡了呢？
呸！氣數盡不盡才不是他們說了算。
掉進錢眼裏的人怎麽會知道感情是不能用來衡量的？！不管是幼兒園裏的小朋友，還是院長，那裏的一樹一木，一花一草，沈惜寒都是用了感情的！
她握緊拳頭，決定回去問問院長具體的情況。
藍天幼兒園裏主事的，是一個叫做陳志美的女人，三十歲了還沒有嫁人，當幼兒園老師已有七年，當初錄用沈惜寒的，就是她。不過她不是院長，而是副院長。
而院長陳志偉，是陳志美的哥哥，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年紀不大卻有點禿頭，一張端正嚴肅的四方臉。
沈惜寒對他的印象不深，因為他一般都不在幼兒園。但是，只要他一來幼兒園，有些老師就會說：哈，地中海居然來了。
可能是因為最近幼兒園的去留問題，已經避無可避，陳志偉這才露面。
還主動提起，讓沈惜寒代表幼兒園的代理人，出面去幫着談判，試一試，看看有沒有通融的可能。
可，能去談判的人很多啊！
何必去一個對幼兒園財政虧盈完全不了解的，半吊子老師呢？
其實陳志偉抱着的心思，是有那麽一點肮髒的。
他看得出沈惜寒喜歡小孩，也喜歡當老師，知道幼兒園真要出事了，她肯定着急。
更重要的是，沈惜寒模樣好看，而且姑娘性子單純，農村來的，絕對的樸實，不懂社會人性，也不知道事情的曲曲繞繞。別人交代了什麽，她就一門心思的去做。
這樣的人，不是當杆子的最好人選？
所以，哪裏他跟沈惜寒說的那樣——覺得她是個好老師，骨子性格都硬，不會被高官三言兩語吓着，遇事也能鎮靜而不慌，條理清晰等等各種優點，所以才讓她去。
也只有沈惜寒會當了真。
只可惜，陳志偉的算盤打的噼啪響，最後還是落了空。
沈惜寒一路都懷揣着要問明白的心情回到幼兒園，可沒有看到平日小調皮搗蛋們的身影，只看到院長和副院長站在幼兒園設施邊上。
兩人是兄妹本來就像，這會兒愁眉不展，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
于是本來想知道事情原委的沈惜寒，瞬間焉了。
她覺得自己太沒用，擔負着院長和副院長的期望，擔負着所有幼兒園小朋友的未來，結果連賀值的面都沒見上。
而且，她還發現自己似乎無力改變什麽。
這才是讓她最迷惘的，也最無措。
第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