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姚曲曲受過這次教訓後，消停下來，好一陣子不敢去舞廳跳舞。姚秀才趁機火速從周圍的青年才俊中篩選出一位令他滿意的年輕人，替兩人安排了見面。
姚曲曲惹出禍事後，也是後怕，所以這一陣子都不作妖了，對于姚秀才的安排她沒有異議。
或許是特意了解過姚家的女兒都是新式做派，對方把見面地點定在一家小咖啡館。姚秀才心中暗自滿意地颔首。
見面那天，姚秀才夫妻陪着二女兒，對方除了請來中間介紹人外，還特意多邀請了一男一女兩位年輕賓客作陪。
幾人落座後，中間人介紹了雙方，随後便和姚秀才夫妻找借口撤退了，把約會場所留給了年輕人。
“這位是我表妹，薇薇；這是我同窗好友，施榮。大家都是年輕人，坐一起喝咖啡人多了也熱鬧些。”坐在姚曲曲對面的江淮，面上挂着笑意，一臉樸實地解釋道。
兩人第一次單獨坐在一起喝咖啡，他擔心姚曲曲覺得不自在，所以特意找了個性活潑的表妹還有同窗好友一起作陪。看來他對姚曲曲印象不錯，所以為此煞費苦心。
姚曲曲眼角餘光暗自打量這家狹窄逼仄的小咖啡館，四周環境有些幽暗潮濕，她低頭發現垂在桌沿的桌布有一個很隐晦的被香煙燙壞的小洞，忍不住嫌棄地撇了撇嘴角。擡頭又看見對面黑臉厚唇的江淮，她心下越發不滿起來。
因為興致不高，即便是第一次約會，姚曲曲仍然一直低垂着頭顱，偶爾擡頭臉上也挂着客套虛假的微笑。江淮的表妹薇薇一直試圖活躍氣氛，可惜不太成功，她苦惱着臉悄悄遞給江淮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施榮一看場面有點僵持便提議說：“幹坐着也沒意思，不然，我請大家一起去看場電影。”
姚曲曲擡頭看他，心中對他的提議有點心動了。這人倒是挺會來事，不像他的好友江淮，就只會幹巴巴坐着，幾句話翻來覆去地說，沒意思透了。
“好啊，好啊。”薇薇興奮地拍拍手掌，眼神渴望地看向姚曲曲，“姚姐姐，我們一起去吧。”
姚曲曲猶豫了半晌，點頭同意了。在她看不見的角度，江淮暗暗松了口氣，感激地朝施榮微微颔首。
一行人很快換了地方，前去電影院。
看完一部國外電影後，江淮躊躇着要怎麽送表妹和姚曲曲回家。來的時候，江淮和施榮都是騎着自行車的，這回要散場了，但姚家卻是在青城的另一頭。江淮沒辦法只好請表妹暫時留下來，待他送了姚曲曲回家，再來接她。
施榮見狀笑道：“我家就在姚小姐家附近，不然，我順路送她回去吧。江淮你這個做哥哥的就負責把薇薇送到家。這樣大家都不耽誤時間。”
姚曲曲站在另一旁，并不關注他們的談話內容。江淮與施榮兩人站在角落裏商量好了，這才走出來。
江淮來到姚曲曲跟前，滿是歉意地把情況和他們的決定都告訴了姚曲曲，姚曲曲面色平靜，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江淮如釋重負，放松了僵硬的肩膀：“這個學期學校的教學任務比較重，我得一直上班到周六。周日的時候，我能再約你出來看電影嗎？”他神色小心翼翼地盯着姚曲曲，直到姚曲曲點頭，他平凡的面孔瞬間綻放出大喜過望的笑容。
江淮在一所中學教書，個性腼腆做事認真，平常對工作兢兢業業，十分用心。第一次見面後，就迫不及待地定好下次見面的時間，可見他對初次見面的姚曲曲印象非常不錯。
姚曲曲自然察覺到他殷勤的态度，心中十分自得。
就這樣，四人在電影院門口道別後，各自分開。姚曲曲回家後，姚秀才旁敲側擊地試探了幾句，她含糊其辭地說道：“剛見一面，我心裏沒底，再看看吧。”
姚心心聞言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姚秀才和姚太太卻對二女兒的回應很滿意，他們暗自交換了眼神，臉上露出笑意，看來這次是有戲了。
姚秀才得意地想，他還是很開明的家長，年輕人就應該讓他們自由戀愛。江淮是青城本地人，家境殷實，祖輩都是大地主，世代耕讀傳家，再加上他本人從事的又是教書育人的工作，雖然比不上季少爺名頭響亮，但卻是一個十分合适的婚約對象。
姚秀才越想越滿意，晚上臨睡前對月小酌了幾杯。
到了周日那天，姚心心已經打算答應季東林的邀約，去參加青城勸業場的開業典禮。她事先問過家裏人，姚秀才十分感興趣，姚太太卻打算留在家裏照顧小七。
李嬷嬷對姚秀才說：“那是年輕人玩樂的地方，你一大把年紀了，真跟着去了，他們還得分心思照顧你。”顯然她不贊成姚秀才也跟着去湊熱鬧。
姚秀才被她教訓了一番，臉色讪讪，确實拉不下臉再和年輕人擠。
“我就是這麽一說，根本就沒打算去。”他摸着鼻子灰溜溜地躲回書房。
下午，季家的司機準時開着車來到姚家大門口，姚心心準備帶三個妹妹出門。姚曲曲也跟着擠上車。
姚心心十分意外地望着她：“你不是和江先生約好見面嗎？”
“改時間了。”姚曲曲面露不滿，“難道家裏人人都去得，就我去不得？”
姚心心不想和她争吵，翻了個白眼坐進副駕駛座：“誰敢攔着你了！愛去不去！”
姚曲曲轉頭對幾個妹妹不耐煩地說道：“往裏面擠一擠，給我留個位置。”
姚纖纖只能把姚簌簌抱起，讓小六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幾個人勉強在後座都坐好了，司機問道：“可以出發了嗎？”
姚心心看了一眼後座，點了點頭。
青城勸業場自從籌辦之始，便引得八方矚目。這棟八層高的百貨大樓，是由洋人工程師設計，典型的西洋建築風格，講究對稱美和幾何美感，最頂部是高聳的塔樓，裝飾着旗杆避雷針。單這一棟建築體本身耗資就高達上百萬大洋，故聽說勸業場一落成，便有無數的青城市民前來圍觀。
開幕這天，人群熙攘，季家的汽車在幾百米開外便不得不停下來。司機歉意道：“姚小姐實在抱歉，前面人太多，車根本開不過去。”
姚心心沒有為難他，十分理解地說道：“剩下的路，我們就直接下車走過去。”
司機面露感激，連忙停好車，下去幫姚心心開門，扶着她出來。後座的姚家姐妹也不得不下車。
姚纖纖一下車便感受到擁擠人群帶來的洶湧熱意，她面色嚴肅地叮囑小五和小六：“待會跟緊我，別亂跑。”她瞪了一眼不停地動來動去管不住自己手腳的姚端端，“聽明白了嗎？你要是自作主張，我是不會管你的。”
姚端端原本還興奮地左右轉動小腦袋，眼神熱切地看着四周差點收不回來，被姚纖纖鄭重其事地告誡一番後，有點失望地垂下頭，悶悶低聲回答：“我知道了啦！”
姚曲曲早就跟上去，牢牢盯着姚心心，就怕一不小心被她甩下。司機在前面開路，護着姚心心穿過大樓前面的大廣場，走到通道口。
通道口兩側守着兩排的保镖，四周還有背着槍的巡邏。走到盡頭，有兩個門衛攔下姚心心一行人，要求她們出示邀請函。
姚曲曲原本一馬當先地擠過姚心心，朝大門沖過去，被攔下後，她不得不停下來。瞪大眼睛剛想罵人，姚心心便狠狠瞪了她一眼，從包裏掏出請帖遞給門衛。
“別給我找麻煩，不然我不介意現在就讓司機送你回家。”姚心心趴在姚曲曲耳邊，低聲咬牙說道。
姚曲曲回以她一個厭憎的眼神，到底是後退了一步，和後到的姚纖纖站在一起。
門衛檢查過請帖，态度十分恭敬地鞠躬：“幾位小姐，歡迎光臨青城勸業場，請進。祝你們度過一個開心的夜晚。”
幾人進去後，便有穿着西裝馬甲的侍者帶領她們去貴賓室休息，等待待會的剪彩儀式。建築內部是中空回廊式，十分壯麗宏偉，擡頭仰望巨大的圓形穹頂，便有一種鋪天蓋地的暈眩感。姚家幾姐妹一臉震撼，但只來得及看幾眼便被侍者帶走了。
“季先生已經在休息室等你們了。”侍者帶完路，功成身退。
姚心心矜持地點了點頭，揮手讓侍者離開。
門內的季東林聽到動靜，開門迎接她們，他眼神掃過姚曲曲，臉上的笑意一瞬間僵住了，待看到她身後的姚心心時，他眼中便只剩這一人了。
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姚心心，朝她揚起熱情的微笑：“快進來，我等你許久了，就怕你放我鴿子，不打算來了。”他自動把跟在姚心心身後的三姐妹忽略了。
姚心心今天穿了一套淺灰呢子厚西裝，腳下踩着牛津鞋，整個人精神煥發英姿勃勃。聽見季東林的話，她高高挑起眉頭，一臉似笑非笑：“如你所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