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直到比賽日前一天，姚纖纖仍與兩個好友在打掃教員室的女廁所。收工的時候，張小蝶不無懷念道：“明天就不用來打掃衛生了，突然覺得有點不大習慣。”
“不是我說你啊，張小蝶，你這毛病得改改，”蘇雯麗擠眉弄眼沒好氣道，“瞧你這出息，還幹活幹上瘾了。”
蘇雯麗轉頭突然對姚纖纖說：“這次，你一定要拿個第一名，讓這起小人開開眼界。”
“你放心。”姚纖纖留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姚纖纖一向不會信口開河，打掃衛生一點都沒耽誤她的比賽。她十分平靜地跟着道斯夫人去了比賽會場，又十分輕松得出來了。別人問她考的如何，她只是神色平淡地說：“我已經發揮了全部的實力。”
暗地裏看好戲的人也有，暗地裏覺得她不自量力的人也有。不過她們都被比賽結果狠狠打了一記嘴巴。
姚纖纖以青城第一名的資格入選複賽。
青城女中只有兩個高年級的女學生擠進前十，有複賽的資格。姚纖纖所在的甲班其他人自然都是落選了。白若蘭表現得很坦然，還态度大方地對姚纖纖表示祝賀。
“我得承認你是一個很強的對手，不過我的戰場不在這裏。”白若蘭笑着說道。
姚纖纖神色自若道：“不管在哪個戰場，你都沒資格成為我的對手。”
耳邊聽到有人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白若蘭完美的臉上終于忍不住露出一絲狼狽。
不過她很快又溫柔地微笑起來：“是我說錯話了，我知道你對我們有很深的誤解。我為她們之前的無意之舉，對你表示歉意。以後大家就都是朋友喽。”
白若蘭朝姚纖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吳美麗神色不忿，覺得白若蘭根本沒必要對姚纖纖低聲下氣，她想要說話，卻被徐璐死死拉住。
姚纖纖冷聲道：“你沒必要在我這裏浪費時間。我之前就說過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我現在仍然把這句話送給你。”
說完這番話，姚纖纖收拾好書袋準備離開教室。
吳美麗一下子甩開徐璐的手，沖到她面前怒道：“若蘭想和你交朋友，是看得起你。你別不識擡舉，得了一次頭名就這麽嚣張。真是給臉不要臉，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你真的很吵，我忍你很久了。”姚纖纖擡眸，目光猶如實質，像一座大山朝吳美麗狠狠碾壓過去。
吳美麗突然有一種自己可能被碾碎的錯覺，她失措地退了一小步，反應過來，覺得十分丢臉，越發惱羞成怒。
她這麽可能會害怕眼前這個家境落魄的臭蟲，這些臭蟲根本就不配同她們坐在同一個教室，接受相同的教育。吳美麗覺得呼吸困難，鼻翼下的空氣都被這些臭蟲污染了。
她擡腳，用力踢倒姚纖纖的書桌，放在桌上的書袋滑落在地上，書本和講義都掉了出來。
啪啦巨大的響聲在教室裏回蕩，空氣中的塵埃随之群魔亂舞。張小蝶呆愣了一下，瞳孔瞬間撐大，飛快擡頭緊張地盯着姚纖纖，怕她控制不住自己和對方起沖突。
姚纖纖臉上的表情仿若被冰凍住了，她朝吳美麗動作平常地伸出一只手。
吳美麗推倒課桌後，得意地笑起來，但在姚纖纖越來越逼近到眼前的纖細潔白的手腕下，她的笑聲漸漸低沉了下來，無聲無息地噎在喉嚨裏。
在肌膚接觸的那一剎那，似乎有一股顫栗從骨頭縫裏鑽出來，迅速蔓延向四肢。吳美麗的表情陡然變得迷茫，瞳孔失去焦距。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時間停滞，在無聲的硝煙中，每個人的表情都變得僵硬起來。
“你們在做什麽？下課了，還不快離開教室！”
道斯夫人突然站在教室門口，嚴厲的聲音一下子打破了凝滞的空氣，風重新流動起來，有濕潤的空氣從窗外被帶進來。
姚纖纖面無波瀾地收回伸出去的手，撿起地上的書本講義裝回書袋中，張小蝶幫着她把書桌扶起來。
姚纖纖一面背起書袋，一面伸手把堵在她跟前的白若蘭随意地撥到一旁。
圍攏的人群出現一個缺口，姚纖纖徑直走了出去。張小蝶亦緊張地跟上去。
道斯夫人狐疑地看了姚纖纖一眼，微微颔首。
姚纖纖和張小蝶齊聲道：“道斯夫人，明天見。”
“嗯，早點回家。你這次考得不錯，但不可松懈，争取複賽再拿個好名次。”道斯夫人嚴肅刻板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姚纖纖微微彎了彎嘴角。
待她們離去後，吳美麗突然脫力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渾身是汗，似乎剛從水裏撈出來。人群裏一陣驚呼。
回家路上，張小蝶憂慮地問：“下次她們再找你麻煩怎麽辦？”
“聽說吳美麗認識混幫派的老大，纖纖你會不會有危險啊？”蘇雯麗也擔憂了起來。
姚纖纖淡淡回應道：“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嘴裏說着很冷酷的話，卻像喝白開水一樣平常。
“殺人啊？需要這麽誇張嗎？”蘇雯麗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哦，不對，這是《江湖奇俠》上的句子！姚纖纖你竟然也看那種不良報紙！”
《江湖奇俠》是在青城畫報上連載的武俠小說，上期的連載內容裏，男主角說過一句話“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青城畫報一向是小市民飯後的消遣，連載一些血腥的武俠小說和各種豔.情小說，還有青城上流圈子的各種八卦消息。該報紙新聞不論真假，擅長奪人眼球，故很受一些人追捧，自然也被一些人視為不入流小報。
姚纖纖瞥了氣呼呼的蘇雯麗一眼：“你沒偷看不良小報，怎麽知道《江湖奇俠》裏寫了些什麽？”
“我是聽我爸和茶館裏的人閑聊的……”蘇雯麗急忙替自己辯解。
“呵呵。”
于是話題就這麽被歪樓了。蘇雯麗也忘了剛剛追問姚纖纖的事情，以及那一瞬間她冰冷的眼神。
接下來幾天裏，蘇雯麗每次和姚纖纖出校門都十分小心，還總懷疑有幾個可疑的人在學校附近探頭探腦。
姚纖纖只讓她把心放回肚子裏。
……
這天晚上，姚曲曲又沒回家吃晚飯，姚秀才的臉色很難看，有鄰居告訴他，看見姚曲曲牽着男人的手在咖啡館出現。二女這麽敗壞家裏的名聲，姚秀才已經打定主意在周圍尋羅年輕人，盡快把姚曲曲嫁出去。
姚秀才離席後，姚太太難過地哀嘆了一聲。接到她懇求的目光，姚纖纖心中了然，招呼了劉大寶陪她出去，去找二姐。
姚心心咬了咬厚嘴唇，攔住姚纖纖低聲道：“你去寶麗新世界找找，我估計她在那裏厮混。”
姚纖纖微微點頭。
“你自己注意安全，找不到人就快點回家。別管她了，你二姐賊精明一個人。”姚心心不放心道，不過卻沒有打算陪妹妹一起出去找人。
“好。”
知道了具體的地址，姚纖纖就不再讓劉大寶陪他，只是讓他去牛大家叫來黃包車。牛大拉着黃包車把姚纖纖送到寶麗新世界的大門外。
“牛叔，你先在門口等着，我進去一會就出來。”
“四姑娘你小心點。”
大門外站着兩個便衣的彪形大漢。見姚纖纖進去，兩人狐疑地瞧了她幾眼，卻沒有攔人。
姚纖纖進去的時候，舞廳的臺上正在表演洋人的歌舞。身材高挑豐滿的俄羅斯女人露出白膩的大長腿，手上舞動着巨大的羽毛扇子，穿着高跟鞋在舞臺上飛旋。舞廳頭頂的燈光随着激烈的音樂變幻顏色和節奏，舞池裏擠滿了勾肩摟背的男男女女。
姚纖纖像一只闖進狼群的小白兔，她有一瞬間的不适應，從來波瀾不驚的心海不禁一蕩，總覺得眼睛被眼前的場景刺得不舒服。
她按下內心的波瀾，眼神飛快在人群裏搜尋，四處尋找姚曲曲的身影。
“姚小姐！”一個驚喜的聲音在姚纖纖背後響起，有只手搭到她的肩膀上。她反射性地捏住來人的手掌，在她差點将人甩出去的瞬間，她及時地聽出了來人的聲音。
然而王夢濤已經龇牙咧嘴地拼命甩手：“天啊，我的手，好痛！”
姚纖纖轉身看他，語氣不鹹不淡：“你應該慶幸我只用了一層的力。”
王夢濤嘴角一僵，把被姚纖纖捏痛的手藏到背後，他可不能被一個小姑娘瞧扁了。他咧開嘴角，努力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他把姚纖纖拉到了一旁安靜的角落：“你怎麽跑到這種地方？”
“你怎麽發現我的？”
王夢濤忍着痛回答，溫聲道：“你剛一進門，我就看到你了。這種地方不是你這種女學生應該來的。”他眼神小心翼翼飽含關切。
姚纖纖猶豫了一下，在考慮是不是應該透露自家的私事。姚秀才好像對顏面很看重，要是被別人知道二姐經常上舞廳，他大概會大發雷霆吧。
“不方便說就算了，需要我幫忙嗎？”王夢濤見她神色躊躇，便十分善解人意地提議道。
姚纖纖搖了搖頭：“我有點事要做，待會再來找你。”
王夢濤卻好似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緊張地拉住姚纖纖：“你是不是來找你姐姐的？我剛剛好像有看到她，她似乎喝醉了。”
怕姚纖纖誤解，他連忙又解釋道：“你姐姐不認識我，我也不敢貿然跟上去，不過我剛讓我朋友去攔他們了。他認識寶麗的經理。”
姚纖纖兩道柳眉一擰，眉心的美人痣微動：“你快帶我過去。”
王夢濤二話不說，拉着姚纖纖立馬趕過去堵人。
半路上他們卻撞到返回的白濤，他一臉焦灼地撲過來急吼吼道：“夢濤，我正要回去找你，那群人帶着兩位小姐從後門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