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家夥果然一直很敏銳啊……
站在窗口看着逆藏漸漸遠去的背影,宗方輕輕的嘆了口氣。
其實他從以前開始就明白的,逆藏雖然是個個性粗暴的人,但是在細心的方面有時甚至不輸給雪染,所以說再這樣繼續下去,搞不好在調查出他的問題之前,自己這邊的事情會先被覺察到呢——
暗自在心裏反省着,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此時是傍晚,天空遍布着橙紅色的雲霞,遠近的景物、校園裏嬉鬧的人群、以及教室內的桌椅都籠罩在一片淡淡的紅色之中,在宗方的記憶中他也曾經站在這樣紅色的天空之下,只是他更熟悉的天空絕對不可能有這樣溫暖的色彩,更多的時候那是種如同鮮血一般,伴随着破壞和死亡,令人絕望到窒息的顏色。
未來機關副會長宗方京助從因人類史上最大最惡的絕望事件而瀕臨毀滅的未來的回到了一切都仍未發生的高中時代後已經過了差不多半個月,雖然人能夠回到過去這種事本身就謎團重重,但現在的他已經基本上接受了這個事實,也很快的适應了再一次的學生生活。
現在他所在的時間段是在希望之峰學園中剛剛升入新學年的時期,宗方不太記得原本的這個時期的他是什麽樣子,不過大概就是每天過着無憂無慮的校園生活對未來有美好的期望的那個樣子吧,只是現在的宗方實在沒法産生同樣輕松的念頭。
經歷過一次未來的宗方京助不可能忘記這個世界的敵人,超高校級的絕望江之島盾子。
雖然原理和持續時間都尚未搞清楚,不過宗方覺得既然自己有機會回來了,至少需要做點什麽來阻止那個未來發生,還在未來機關時通過各方調查得到的斷斷續續的情報表示她在進入希望之峰學園之前、甚至可能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進行自己的計劃,所以在這個時候江之島的計劃已經進展到了什麽程度、她所掌握的情報到底有多少、已經在她控制下的人和組織有哪些,這些事情對他來說都很難把握。
甚至作為希望之峰學園的學生會長的自己、這個時候在她的計劃裏到底有沒有扮演着什麽角色之類的宗方也不敢确定,不管怎樣謹慎起見的話最好暫時不要輕舉妄動,更何況以高中生的身份要做些什麽也有不少障礙,畢竟對抗那個超高校級的絕望并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人脈,權力,資金,他還需要很多東西,不過唯一一個優勢就是、會有人從未來回來這種超自然的事情,哪怕是江之島盾子也是一時難以預料的吧。
而除了這個未來以外他同樣想改變的是那兩位摯友的結局,宗方知道無論如何那兩人都不應該以這種方式走向人生的終點,這其中他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雪染早已成為了絕望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有很大的沖擊,但某種意義上他也能夠理解原因,畢竟洗腦視頻這玩意跟喪屍病毒似的誰沾到誰倒黴,對他們來說這也算是沒辦法的事,唯一比較令宗方在意的部分大概就是時期的問題,在成立未來機關的時候她就已經絕望了嗎?還是在那之後、或是更早?絕望的她到底造成過多大的影響?
不過現在擔心這些問題都沒有太大意義了,高中時期的雪染無疑就是他記憶中的友人,而如果他能夠搶先一步從源頭上解決掉那項技術,這個問題可以說是完全不存在了。
而宗方更加放不下的是被自己手刃的另一名摯友。
他還記得他在配電室看到對方屍體時的情景,那一瞬間在他腦中炸開的情感複雜到無法描述,對現在進行着和平的日的宗方來說那副畫面有時模糊得好像很多年前的夢境,但有時又清晰好像是上一秒才發生過的事情一樣,有時深夜從噩夢中驚醒,心裏總會被巨大的不安充滿,對自己的現狀産生懷疑,甚至強烈的想去确認好友的安危;但冷靜下來後他也只是看着手機上當天的通訊記錄,偶爾會一條條的翻手機上的LINE信息,告訴自己對方仍然在那裏,現在的他們之間沒有什麽背叛與否的糾葛,只有兩個的高中生之間的單純的友誼。
為什麽那個時候會選擇殺掉逆藏呢?有時想起當時的決定宗方甚至會覺得匪夷所思,對他來說逆藏是無可取代的摯友,他了解他和形象不太相符的愛好,知道他不太容易顯露的溫柔的地方,平時的習慣他也能說出來七七八八,不管是什麽時候,他都能夠放心的把背後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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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能用整個生命相信着彼此,原本宗方對此深信不疑,他也以為作為朋友他做的已經足夠好,但是到頭來他卻沒有在最後的時刻相信他,輕易的将對方舍棄了。
現在的宗方時常對逆藏還活着的現實而感到慶幸和安心,但同時他始終非常不解:既然逆藏沒有絕望,那到底是為了什麽才會以自己意志的做出了背叛自己的決定呢?
他記得在自己回來之前似乎聽苗木提到逆藏說過他是被江之島威脅着背叛了自己,宗方明白如果是一般的威脅、即使攸關性命對方也不可能輕易妥協,正因為如此,他才想不通能逼迫他做出這種程度的事情的把柄是什麽。
宗方認為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畢竟這代表着他的朋友有着什麽連他和雪染都不曾知道的、但卻可以簡簡單單的拿來威脅他做出任何事情的弱點,僅僅是作為朋友,在知道了這種東西的存在後也絕對不能視而不見。
所以那個把柄到底會是什麽呢?在未來機關工作過的宗方自然明白超高校級的絕望會使用的手段,家人、朋友、戀人、過去的經歷、心裏的秘密,任何東西都可以成為他們用來傳播絕望的道具,更何況又是江之島親自出馬,她所能确定的弱點一定不是一般的東西。但不管那個是什麽,宗方發誓自己一定會想辦法幫助他那種所謂的弱點解決掉。
總而言之把這個設為現階段的優先級開始行動,他先排除了簡單的人際關系類以及物質方需求類,宗方覺得那種事情應該不足以使他背叛自己,而且如果真的是那種東西的話,提前幹預起來也比較容易,接下來他把目光轉向了更加深層次的方面,這樣倒是比較困難,畢竟他也不能去大肆挖掘好友的隐私,更重要的是他連個大致方向都沒有。
但是宗方沒有打算退縮,他先假定如果存在這個弱點的話那麽在日常生活中逆藏多多少少會表現出些煩惱的樣子——過去可能沒有注意過,畢竟逆藏從以前起就很少主動把自己的煩惱和他們提起,但是現在的宗方覺得對他來說觀察一介高中生到底有沒有什麽心事應該是個非常簡單的任務,于是他進行了比較細致的觀察,然後感覺還真些不對勁。
那該怎麽問呢?宗方絞盡腦汁試圖設計起适合的方案,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些都讓他有些罪惡感,因此最後他決定先直接問問看。
于是他花了三天每時每刻都把目光投向逆藏那邊,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盯準了每一個他覺得不太對勁的時刻,正面詢問和旁敲側擊雙管齊下,當然,有用的情報一點都沒有得到,不僅如此,還成功的被對方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看樣子果然這條行不通,宗方用筆敲打這邊筆記本的邊緣思考着,其實同級生或前輩裏也不乏有人擁有着适合搜集情報的才能,如果委托他們的話肯定會得到比自己親自幹要更好的效果,但是找人調查自己朋友的弱點這種事太不像樣,而且搞不好還會被趁虛而入;或許拜托雪染的話應該也能得到一定的結果,但如果是雪染的話,恐怕就不僅僅是“覺察到哪裏不對”的程度了,在準備并不充分的現在他并不想把他們再一次卷進來。
總而言之再想想新的計劃好了……
宗方嘆着氣在筆記本上總結了這次的結論,剛回來不久他準備了幾個筆記本寫下了自己所記得的比較重要的關于未來的事情,但是很快他又覺得這種東西如果落到別人手裏很有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因此便悉數銷毀了。但他仍然留下了這本,裏面記着自己和兩個摯友那些現在還未發生過的經歷,這些算是那個未來留給宗方的少數有慰藉感的事物之一。
記錄結束後他把筆扔在一邊,開始專心翻閱手裏的筆記,因為調查的緣故最近的記錄幾乎全都是有關逆藏的事情,雖然調查沒什麽結果,但是意外的收獲卻不能說是沒有。像這樣近距離的觀察自己的朋友宗方還是第一次,意外的發現了很多有趣的地方——上一次的高中時代他從未這樣細致的觀察過,而畢業之後一直忙于工作連見面的次數都不多,未來機關時期對方又總是走在自己身後,因此之前從未注意到,那家夥似乎還——
宗方用力把頭狠狠的砸到桌子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擡起頭後感覺自己的頭還在暈,這時看見雪染站在門口看着自己,目瞪口呆。
“京、京助?”愣了一陣後她一溜小跑的沖進來,關切的看着他,猶猶豫豫的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你還好嗎?”
“雪染,我腦子可能出了點問題。”他猶豫的說,對方的表情似乎變得驚恐起來:“怎、怎麽了京助?”
“沒什麽,已經沒事了。”宗方停下了這個話題,他揉了揉自己的頭,剛剛一瞬間腦子裏出現了非常奇怪的念頭,然而“其實我突然覺得逆藏他很可愛耶”這樣的話根本就說不出口。
所以還是忘掉吧、這種事,宗方心裏想,都是因為逆藏他說了那麽奇怪的話,連着自己也變得奇怪了起來、什麽叫“我暗戀你好久了啊”幹嘛在這種時候說這麽少女漫的臺詞啊這家夥竟然是喜歡開這種玩笑的人嗎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看不出來——
宗方看見雪染還在盯着他看,對方複雜的眼神讓他莫名的有點窘迫,因此他把筆記本收起來,提起書包,開口問道:“不回去嗎?已經很晚了哦?”
“喔、說的也是。”
雪染從她的座位上拿起書包跟着他走出了教室,偷偷看着他的側臉幾次欲言又止,不過仍然在想事情的宗方并沒有發現這點。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