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早餐
“王府不缺奴婢。唐笑語,你日後不必伺候別人,只需伺候本王便夠了。”
霍景這麽一說,唐笑語微微吃驚。
——伺候寧王?
——是……是哪種意思的伺候
她心底有小小疑惑。
但王爺都開口了,她只能受恩。于是,唐笑語很老實地行禮謝恩:“謝王爺恩典。”
霍景擡眸,道:“過來,給本王磨墨。”
唐笑語應了聲“是”,小步挪騰過去;卷起袖口,去拾硯臺邊的墨塊。
前一回替霍景磨墨時,她拙劣的模樣惹來了霍景的不快。離開齊園後,為了小命着想,她還老老實實地練了一陣子磨墨之法。也不知這一回,她能否讓霍景滿意?
她的手指握着墨塊,慢悠悠打着圓,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晃悠着。
霍景看着紙頁上的字,視線掃過那些橫豎撇捺。
不知何時起,霍景的心漸漸浮了起來;不自覺地,便想将餘光投向右側;待瞥見了一道女子輪廓,再将目光快速地移回來。
紙上的一豎一鈎,好似脫離了原本的意思,淪為了無味的符號。
唐笑語磨墨的模樣,已不似之前那般手忙腳亂。不過,這本身也不是什麽難學的活兒,這倒也不奇怪。
“長進不少。”霍景說。
“……謝,謝王爺誇獎…”唐笑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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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景半斂眼眸,想要去分辨她身上的香氣。他隐約記得,那夜所遇的女子,身有一道淺淡香氣,令他一夜安睡再無夢魇。
但她剛從洗衣的方塘邊出來,身上只有皂角的味道。這氣味不濃,淡淡的,透着一股市井煙火味兒,本是平平無奇,但在她身上,卻偏好聞的緊。
“伺候本王,卻帶着一身皂角味,不妥。”霍景的聲音有點兒冷。
唐笑語的心跳一緊,連忙松了墨塊,有些無措地請罪:“是奴婢的不是,還請王爺責罰。”
“日後,不準給他人洗衣,再帶着這身皂角味來齊園。”霍景道,“誰讓你洗衣,便是違抗本王之命。”他垂眸,聲音愈發冷。
唐笑語應了,心底卻微微一懵。
寧王的話雖然兇巴巴的,不過,卻能真正免了李珠兒仗勢欺人的困擾。
她應當高興的。
唐笑語今天在方塘邊蹲久了,有點兒累。站了一會兒,便覺得腳酸腿軟,忍不住輪流踮着左右腳,來減緩酸累。她的動作雖小,卻還是叫霍景注意到了。
“算了,你下去吧。”霍景無心再寫字,這樣說道。
霍景本來還想罰她磨上一陣子墨的,看她有些疲憊,現在倒是沒這個心思了。
唐笑語一聽,心裏暗道一聲“糟了”。她餘光瞥見霍景面色嚴寒,猜到當是自己磨墨水準不佳,王爺見了心煩,要将自己趕出去。
唐笑語心底懊惱得很,但也只能老老實實地應下。
“……是。”唐笑語低着頭,趕緊退出去了。
“等等。”霍景喊住她,“過兩日,別忘了來伺候。”
唐笑語一怔,剛想答話,霍景便擡手道:“出去吧。”
這回當真是趕人了,唐笑語不敢多話,馬上出去了,還将門給帶上。
飛七在門口,見到唐笑語出來,少年爽朗一笑,露出白淨牙齒,道:“笑語姑娘,你放心,我已經和英嬷嬷交代過了,她會多多照顧你的。”
見飛七這麽善心,唐笑語有點感激,連連道謝。
“我陪你一起回蘭苑去。”飛七思索一下,說,“李珠兒姑娘是蔣大人的義女,身份特殊;但她也不可随意欺負你。有我陪着,她多少會收斂些。”
唐笑語和飛七一起回了蘭苑。
李珠兒眼尖,她原本坐在樹下悠閑地打扇,見到唐笑語先進了院門,她當即站起來,勒令丫鬟攔人,又質問道:“唐笑語,我的衣服洗完了?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她這副頤指氣使的樣子,看的人生氣。
“珠兒姑娘,王爺有令,日後,唐姑娘只伺候王爺一人。”就在此時,飛七跨進門來,對李珠兒冷眼道,“你讓笑語姑娘伺候你洗衣,居心何在?”
李珠兒雖然自傲,但也知道飛七是寧王跟前的人,得罪不得,先前跋扈的面孔瞬間收斂了起來。待聽清了飛七的話,李珠兒心頭一驚。
唐笑語只伺候寧王,若她強令唐笑語伺候自己,豈不是在說,她也想做個王爺?
這可是大逆不道!
李珠兒面孔陡然蒼白。
李珠兒結巴了一下,挂着冷汗,對飛七低聲下氣道:“珠兒絕無此意。我和笑語是姐妹,怎會讓她伺候自己……笑語……笑笑,笑笑!你說對不對?”
唐笑語抿了抿唇,懶得理她,道:“你的衣服還在方塘那裏,自己去取吧。”
飛七在這裏,李珠兒不敢多嘴,連忙假笑說:“好,好。我們姊妹,何必分的那麽清?”
這句話情意綿綿的很,卻說得唐笑語起雞皮疙瘩。她不搭理,笑對飛七說:“謝過飛七大人了!”
待飛七走了,李珠兒的面色才略好了點。
她盯着唐笑語,想起飛七那句“唐姑娘只伺候王爺一人”,心底如百爪撓似的不舒服。
她才風光了沒一會兒呢,這唐笑語,怎麽又作起妖來了?
李珠兒心裏嘟囔一陣,但想起英嬷嬷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模樣,心底又舒坦了。
如今,王爺認定自己便是他夜晚偶遇的佳人。只要她咬死自己便是那女子,日後,王爺定會寵愛自己。她又何必杞人憂天,去想這唐笑語的事情呢?
李珠兒又心滿意足了起來。
有了飛七的威吓,李珠兒總算沒再多事。
但唐笑語也不得輕松:霍景點了名要她伺候着,這磨墨添香、端茶倒水,總少不得她去做。
英嬷嬷得知此事,還暗暗吃驚一陣:王爺向來對女人無意,這一回,竟要唐笑語去跟着伺候,做的還都是些紅袖添香的活,也不知是不是看上了唐笑語?
一時間,英嬷嬷還有點躊躇——到底是讨好李珠兒,還是讨好唐笑語?思來想去,她索性兩眼一閉,決定一視同仁了。雞蛋不可放在一個籃子裏,兩頭讨好,也不怕吃虧。
霍景手握軍權,有軍營要務時,從來都起得早。唐笑語去伺候他的第一日,便恰逢霍景早起。天蒙蒙亮,才一線魚肚白,唐笑語就得到齊園裏候着霍景起身了。
晨光透亮,齊園裏一片清淨井然。飛七抱着劍,倚在門前,頭一點一點的,好像還困倦着。他本是少年郎,貪睡也是常事。但瞥見唐笑語來了,飛七便一下子清醒了。
“笑語姑娘,王爺穿衣洗漱不需要人伺候,你進去布個早膳吧!”飛七揉揉眼,笑容爽朗。因為往常是他來做此事,飛七就掰着手指,細細地叮囑道,“王爺喜靜,布膳時別發出大的響動。要不然啊……”
想起霍景的面色,飛七心底微微哆嗦。
唉,都到王爺跟前這麽久了,他還是對王爺敬畏不已。
唐笑語向飛七道謝,踮着腳尖,朝屋裏小小望了一眼。屋內帷簾低垂,窗扇小開,一縷晨光斜斜落入,半照亮青紗後一道隐綽修長的身影。
前幾天,英嬷嬷已經和唐笑語仔細說些伺候王爺的事兒,不過她頭一日來,心底還是打鼓。
光是叫她磨個墨,都能叫王爺不高興兩三回;做其他的事兒,豈不是得氣得王爺頭頂冒煙?
“快進去吧。”飛七壓低聲音催促,指了指屋內。
唐笑語硬着頭皮跨進去,隔着青紗,給霍景行禮。那青紗後的人理也不理,半個字不答,只簡單擡了下手指,示意她起身去布菜。
唐笑語将膳食分好,霍景便在桌前坐下,慢悠悠提起筷箸。唐笑語安靜站在他身後,只能打量着這位王爺的後腦勺。
從背影瞧去,他的肩寬窄合宜,不顯得瘦削,也不太過健實,是恰到好處的度量。他偶爾側頭,露出一小片側顏,下颔的線條鋒銳而流利,正如他予旁人的感覺。
王府的早膳不算太過奢侈豐盛,卻樣樣精致,用料切工皆是上好。不僅如此,碗碟湯盞也是描金镂銀,薄薄透光的瓷壁上綻一朵嬌豔牡丹,絕非是尋常工匠之筆。
在衆多菜品中有一盞甜點,名字清簡,就叫做金絲奶卷,但瞧起來奶白生甜,澆一點金黃糖汁,看着便甜滋滋的可愛。唐笑語瞥了一眼,便覺得舌尖缺了點甜味,分外心動。
只可惜,這甜點顯然不對霍景胃口。霍景夾了幾道小菜,卻絲毫不去碰這道甜點。随便用了幾口後,霍景放下筷箸,拿帕巾擦了擦手。
唐笑語眼睜睜看着那道甜點完好無損地盤踞在碟子裏,就要被撤下去,心裏痛惜不已。
霍景側頭時,恰好看到她那可憐巴巴的眼神,像只小兔子似的。
再瞧瞧她盯着那道甜點的樣子,霍景有點兒無言。
這是手裏緊,吃不上甜的,還是餓了?
霍景擦拭淨手掌,心裏的念頭慢悠悠的。
“唐笑語。”霍景放下帕巾,慢條斯理地說,“本王樹敵頗多,常有人想取本王性命。”
“……啊?啊?”唐笑語怔了下,不明白他怎麽突然說起這麽可怕的話來。但她腦筋轉得快,立刻道,“王爺吉人天相,自然無人能傷。”
“是麽?”霍景眼簾一垂,聲音薄涼,“投毒,也是個除掉本王的好法子。”
“嗯……王爺,王爺吉人天相……”唐笑語硬着頭皮,努力擠着話回答。但她實在說不出什麽有新意的話,只能再講一遍“吉人天相”。
“為了本王的安危,用餐前,須得有個人來試毒。”霍景繼續道。
“啊?”這回,唐笑語是真的疑惑了。
“你。”霍景修長手指一伸,端起那碗金絲奶卷,遞給唐笑語,薄唇一勾,道,“替本王試毒。”
作者有話要說: 笑笑:【迷茫】試毒,試什麽毒,誰中毒了?
王爺:我中了你的毒。
笑笑:…………【因為土味情話而震愕到不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