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如出一轍

第8章

作為一個剛出道就因為父親的督促而加倍自律的年輕人，即使來到一個’全新的世界’，小克裏斯也仍然是個好孩子——簡而言之，他并沒按照克裏斯蒂亞諾所說的去放松放松，實際上他當天老老實實跟着克裏斯蒂亞諾回家、吃晚飯，然後踩着九點半的鐘聲上床睡覺了。

也許是因為小克裏斯充分表現出了一個年輕人可以有的所有可靠性，穆裏尼奧最終還是格外開恩允許小克裏斯在對陣舉世周知的、實力神秘的西甲中下游球隊的時候做了一次替補。

“好的，現在助理教練在準備，看來穆裏尼奧準備換人了。這個做法非常有益，畢竟在客場上半場還沒結束就打個3:0還全主力作戰實在不是什麽利于世界和平的事情。”

解說員先生小心翼翼地打了個哈欠，不安分地在座位上挪動了一下屁股，又随意翻了一下自己直播前記的筆記。

“好，我們準備看一下換人情況……”

“……”

“這是我十多年的解說生涯中最詭異的事件。我接下來的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很像是失口産生的直播事故，但是我保證它的确不是。”

“好的，現在，穆裏尼奧應該是準備用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換下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因為我們看到克裏斯蒂亞諾已經在場邊做熱身了——雖然聽起來非常奇怪，但是總體來說我對于這件事還是樂見其成。是的，我們即将迎來的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我們即将看到的是新一代裏最有可能捧得金球獎的球員的西甲首秀。”解說員先生雖然明知道沒人能看見他，但還是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代表他有多重視這件事。

這是小克裏斯所有人生經歷中第一次代表皇馬站在西甲的場邊等待上場。

露天的足球場，幾萬的觀衆，一旦呼喊起來就如同咆哮的大海和沸騰的岩漿。

任何個體都變得既微不足道又仿佛能化身萬千膨脹到與宇宙并肩。

‘克裏斯，我最喜歡的就是客場球迷的怨恨和伯納烏的仰慕，那是一個人最接近于神的一刻。’

就像深夜裏被追捧的明月，就像白晝中獨一無二的太陽。

小克裏斯站在場邊等待死球換人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克裏斯蒂亞諾曾經這樣對他說。

‘克裏斯，我親愛的，你知道我最大的夢想是什麽嗎？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我能站在蘇黎世的領獎臺上打開那個最高榮耀的信封，然後高聲念出你的名字——那是我能夢想到的，我生命中最偉大、光榮的時刻。’

而現在，他即将真正開始這樣一段以此為目标的旅程。

他仰起頭看着星空和四周似乎包圍了全世界的球迷，因為突如其來的震撼和某種不知名的擔憂，一下子有點兒發呆。

“拉莫斯把球破壞出了底線。現在我們就将迎來皇馬自克裏斯蒂……羅納爾多首度登場之後最激動人心的首秀了——克裏斯……穆裏尼奧在幹嘛？”

解說先生幾乎是把下面這句話吼了出來，“誰能告訴我穆裏尼奧在幹嗎？他以為自己在幹嗎？他居然把克裏斯蒂亞諾直接推回了替補席還示意羅納爾多繼續比賽？他居然取消了這次換人？他以為自己是在玩小孩子的過家家游戲嗎？”

克裏斯蒂亞諾也非常疑惑。

他插着腰站在場邊，疑惑地看着穆裏尼奧和同樣一臉茫然的小克裏斯。

“先生？不是我嗎？我們不是……”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克裏斯最近的訓練各方面都不錯，我覺得是時候讓他在場上鍛煉一下了。我是這樣打算的，下場聯賽如果上半場基本鎖定勝局，我就打算把你或者伊瓜因換下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打算換下你。’比賽前兩天，穆裏尼奧難得以一種堪稱謙虛和善的态度面對了克裏斯蒂亞諾。

‘……那為什麽只找了我？既然您考慮要換下別人——聲稱，考慮要換下別人？’克裏斯蒂亞諾不太滿意地直接說了出來。

‘但是你們的位置幾乎就是重合的……所有人都知道。’穆裏尼奧申辯，’不管怎麽說，我就假裝你已經答應了——我會這麽告訴豪爾赫，我們的好克裏斯蒂亞諾為了幫助他的小房客什麽的。畢竟，你要知道，讓我跟你說這件事本身就是豪爾赫建議的。’

‘帽子戲法就換……’克裏斯蒂亞諾據理力争，’您的射手拿個金靴難道不好嗎？’

‘……梅開二度。’

‘成交……’

現在，他們達成了三球領先和梅開二度，克裏斯蒂亞諾以為這就是那個首秀的時機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穆裏尼奧卻在打手勢示意他回去繼續比賽。

雖然克裏斯蒂亞諾對于繼續比賽并沒什麽不情願的——恰恰相反，這正是他最喜歡的事，但是看看小克裏斯既驚訝又委屈的樣子，他還是有點……心軟？

“先生？”克裏斯蒂亞諾又叫了一次穆裏尼奧。

穆裏尼奧看看他，什麽也沒說只是再一次做了相同的手勢示意他回到場地內繼續比賽。

克裏斯蒂亞諾知道這不是上讨論課的時候，所以即使疑惑，也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去準備幫忙防守最近這一個角球。

“但是我不太明白。”

中場休息的時候，克裏斯蒂亞諾簡單擦了擦汗就跑去找穆裏尼奧，“先生，發生什麽了嗎？您知道的，已經申請了換人但最終作罷，這種事的确不怎麽尋常。”

不尋常，甚至堪稱兒戲。

“我不知道你有什麽好不滿意的，克裏斯蒂亞諾，我沒有換下你，給了你帽子戲法甚至是大四喜的機會，我以為這種行為最起碼值得一句謝謝。”穆裏尼奧板着臉，絲毫沒有開玩笑也絲毫看不出他的球隊此刻正在客場三球領先着對手。

“呃，謝謝？”克裏斯蒂亞諾試着表達了一下感謝，“但是我還是不明白，先生，這種做法可能會讓人覺得您不信任克裏斯的能力，而且對一個年輕人來說，這也顯然是一個打擊。說句老實話，我要是主席先生，我現在大概非常不高興——因為我的小王子被人……怎麽說？輕視了？不管怎麽說吧，總之他會覺得您不信任他的眼光，同時也對不起他支付的一大筆轉會費和不小的一筆年薪。”

“這不是你的問題，克裏斯蒂亞諾，恕我直言，這是我跟主席先生之間的問題——退一萬步說，最起碼也是豪爾赫和主席先生之間的問題。越俎代庖，你這種行為如果讓我定義的話就是這樣。”穆裏尼奧毫不客氣，“在場上做好你的事，克裏斯的問題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克裏斯蒂亞諾還想據理力争——不是為了小克裏斯的位置和上場時間，主要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

但是助教法裏亞先生迅速拉住了還要說話的克裏斯蒂亞諾，“別別別，克裏斯蒂亞諾，算我求求你，待會還要比賽呢。”他拉着克裏斯蒂亞諾竊竊私語，“這件事教練組可以處理好，我發誓，你現在回更衣室好好待一會兒，一切都會好起來。”

從大局出發，克裏斯蒂亞諾哼了一聲，但還是回了更衣室。

“先生，我覺得這件事……”法裏亞顯然也想發表意見，但是他并沒來得及這麽做就被弗洛倫蒂諾的一通電話打斷了。

“我親愛的何塞。”

歌劇詠唱調，浮誇的嗓音加上故作親密的做作稱呼——穆裏尼奧但凡沒把腦子丢在自家冰箱裏就能知道弗洛倫蒂諾的鼻子要伸到客場了。

“如果您是想詢問克裏斯的事情，”穆裏尼奧瞪了一眼拼命用眼神哀求他的法裏亞，仍舊不假辭色，“那麽我唯一的答案就是我對他同樣寄予厚望，我之前也的确是相信他的，但是顯然，我剛剛才發現，我的信任過于草率了。”

“我給了他絕佳的機會，我為了确保他能充分展示自己甚至不惜在之前就跟克裏斯蒂亞諾讨論了他只打半場的可能性。但是非常遺憾，主席先生，我不得不告訴您，他現在還不足夠登上一個西甲這樣級別的舞臺。”

“您要求一個新王，但是很可惜，他現在還如同一只雛鳥——非常失望，但是事實就是如此。”穆裏尼奧說完，就直接挂掉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