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朝陽似火箭如雨
時值初夏,即使是塞外那片荒涼蕭索的廣袤戈壁也被染上了一層令人心曠神怡的綠色。一支車隊在饑餓的荒漠群狼的注視下,縱馬飛馳。一隊身穿錦衣輕甲的樓蘭武士将三駕馬車緊緊裹在中心。他們華麗的頭盔在陽光下閃耀着金色或銀色的光芒,那随風飄舞的華麗盔纓更是嬌豔,身下的高頭駿馬也清一色的色白如雪,威武非常。而相比之下随在車隊後面,信馬由缰,無拘無束的吐蕃傭兵就顯得衣衫褴褛,不足為道了。
馬蹄踏在淺草之下的石灘上發出輕快的聲響,風中也隐約傳來被巨大的車輪碾碎的草漿的味道。頭上一只雄鷹在湛藍的天空中用翅膀劃出一道驚豔的弧線,清嘯一聲滑翔而過。為首的樓蘭将領仰起頭看了看那只訓練有素的獵鷹,嘴角悄然爬上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看起來,他們舍棄北路較近的玉門關,而選擇南路相對較遠的陽關是極為正确的選擇。近來在北路的玉門關外,經常有蒙古游騎出沒。彪悍善戰的蒙古鐵騎一直是西域各國的噩夢,小小的樓蘭更是如此,否則誰會花大價錢請那些不怕死的吐蕃傭兵呢!
駕車飛奔的軍卒顯然是駕馭高手,看似烈馬狂奔,車輪滾滾。可是難以置信的是那些裝飾得過于豪華的車廂竟然只是輕輕地起伏而已,不僅沒有劇烈的震動,反而給人一種身在搖籃之中的舒适與惬意,只不過身居其中的人未必有這樣的閑情雅致罷了。
不知不覺天色已近黃昏,這支隊伍的速度也漸漸減慢下來。樓蘭将領看了看天色,呼嘯一聲召回在天空盤旋的那只雄鷹,然後尋了一山坳背風處,舉手示意暫緩行進,準備紮營。這裏晝夜的溫差極大,夜間行進有諸多不便。更何況那些蒙古游騎最善夜戰,即使他們一路行來十分順利,但一日沒進陽關,那些如夢魇一般的勁敵都如同壓在他胸口上的巨石一樣讓他喘不過氣來。
樓蘭将領翻身下馬,走到居中的那輛馬車旁,躬身垂首,“公主殿下,我們要在此紮營,稍事休整。”
“嗯……知道了……”車廂裏傳出一個柔美的聲音,“泰倫将軍,我們離大明的領地還有多遠?”
“回公主殿下,如論領地的話,那我們現在身處之地已經是大明的疆土……”這位名叫泰倫的樓蘭将軍躬身回禀,“自此往東不足百裏便是大明帝國的鐵衛要塞,再向東百裏便到了陽關了……”
“嗯……好了,你下去吧……”車廂中的那位公主殿下的聲音裏不僅沒有一絲喜色,反而多了一絲悵惘。
“微臣告退……”
樓蘭的将士們俱是在荒野裏露營的高手,不多時,星星點點的篝火便已燃起,随着幹柴的噼啪聲響,一股股濃郁的奶香和酒香也在夜空中悠悠的彌散開來。泰倫将軍把三駕馬車圍在營地中央和外面的軍卒遠遠隔開。公主的生活起居不是他們這些粗人有資格照料的,那前後兩架馬車裏是公主的侍女和貼身護衛。每到一處營地,公主身邊的女人們就接管了一切。男人們只能遠遠的在外圍保護着,至于那些穿得如同乞丐一般的吐蕃傭兵更是三兩一群的在散落在最外沿的山麓坳口等處,連馬車上裝載的是什麽都無緣知道。
一番忙碌之後,整個營地也漸漸安靜下來,樓蘭的軍卒們在匆匆填飽了肚子之後,就默不作聲的熄滅了篝火,把自己隐沒在這無盡的黑暗裏。這樣做并不合乎情理,即使在這樣的季節,戈壁上的夜風依然刺骨。但既然公主的車帳都已率先熄了燈火,他們即使面臨被凍僵的危險卻也無話可說了。
只有在這個時候,那些他們平時完全看不上眼的吐蕃傭兵卻成了他們羨慕的對象。那些吐蕃傭兵肆無忌憚的燃着篝火,喝着烈酒,吃着半生不熟的烤肉,完全不理會泰倫将軍的所謂禁令。
不過,泰倫将軍也不想強迫他們做什麽改變,因為他知道這些吐蕃傭兵三三兩兩的布陣看似随意,卻已死死的鎖住了營地周圍的險要之處。更何況在這荒漠之上生存過的人都知道,那些看似溫暖的篝火,往往是吸引第一波攻擊的燈塔。這些吐蕃傭兵的短暫享受是以随時付出生命為代價的,羨慕當然可以,但是絕沒有人會愚蠢到想和他們互換角色。
一整夜的枕戈以待讓所有人都感到筋疲力盡,随着最後一堆篝火的灰燼在晨風中消逝,随着一輪暖陽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将昨夜的最後一絲寒意驅散,似乎所有的人都長出了一口氣。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在野外宿營了,今日他們無論如何也要趕到大明帝國重兵把守的鐵衛要塞,有了那些帝國鐵騎的庇護,他們的任務基本上就可以說萬無一失了。想到這裏所有人似乎又非常的興奮,世界上最龐大,最富足,最繁華的帝國即将對他們敞開懷抱,而他們又有幸是帝國皇帝最熱切盼望的貴客,這一切的一切都意味着他們如果能安全的把樓蘭公主送到帝都,他們就有機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即使是那些吐蕃傭兵也覺得心情不錯,因為他們與樓蘭人的契約約定,他們只要把樓蘭車隊安全的送進陽關就可以領錢走人了。
營地裏又忙碌起來,樓蘭将士們鮮亮的铠甲也被朝陽染上了一片血紅,車帳馬匹在重整隊伍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會有一點小小的混亂,但這絲毫沒有影響衆人的好心情。
一陣微風緊貼着草皮在剛剛蘇醒的荒漠上慢慢跑了起來,然後突然加速轉瞬間竟如萬馬奔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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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羽箭破空而來,呼嘯之聲竟如神哭鬼泣,電光火石之間竟然将那只振翅欲飛的雄鷹怦然一聲釘死在一駕馬車的鑲板之上!
“敵襲!”泰倫震驚之下,聲嘶力竭的大喊着,在他的視力所及之內一場箭雨傾洩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