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空氣潮濕而寒冷,霧氣缭繞,周圍一片白茫茫,泛黃的草地,枯草上沾着新露。隐約能夠辨識霧氣中伫立的高大的柱子。
‘這是……魁地奇球場?’
汗水滴落至嘴角,鹹苦的澀味化了開來。手臂酸澀而沉重,手臂上的青筋不自覺的抽跳着,哈利能夠感覺到随着心髒每一次的收縮跳動而流淌至手腕的力量。
他需要舉起他的魔杖,對着對面的那個人。
哈利看着對面,彌漫的大霧将對面的人影遮蓋,只留下一個高瘦的輪廓。
‘不,不要!’
哈利眨了眨眼睛,擡起了握住魔杖的手,筆直的對着對面。
‘求求你,不要這麽做!’
“粉身碎骨。”哈利帶着勝利的笑意勾起了嘴角,他念着咒語,魔咒的光束沿着直線距離,連轉彎的餘地都沒有,下一秒就擊中了對面的人影,對方倒了下來。
血紅色快速地在草地上鋪開,形成一潭湖泊,大霧消散了,露出了倒在地上的人影。
全身的力氣被抽離,哈利癱坐在地上,喘着氣,蒼白的臉頰上拖下兩行冰涼的水痕。臉色迷茫,下一秒轉向了痛苦。
‘……斯內普。’
“不要!”哈利喘着氣從睡夢中驚醒,汗水浸濕了他的全身,雜亂的頭發糾結在額頭上,他沒有注意到他身上的難受。
劇烈的疼痛擊中了他,心髒仿若被刺中一般用力地跳動着,每一下都那麽的疼,那麽的響。
哈利抓住胸前的衣服,他難以忽視自己的痛苦,抱住了頭,整個人蜷縮了起來,純淨的翠綠色的眼睛蓄滿了晶瑩的鹹而微苦的水。
哈利閉上了眼睛,悲傷越過了視野中的黑暗,滑了下來,滴落在他的嘴角。
“為什麽會這樣?”哈利痛苦地想,他擦着面頰上滾燙的淚水,眼神迷茫而困惑,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的難過,但是一想到倒在地上臉色慘白的染血的斯內普,他就難過得仿佛即将死去。
“我一定是生病了。”
哈利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着厚重的金紅色的床帳,難以入睡,現在才淩晨4點多,太陽連個影都沒有。
“梅林啊!我想我可能病的不清了。”哈利咬着唇,從枕頭下摸出魔杖給自己施了一個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地離開床鋪,去盥洗室洗漱。
哈利盯着鏡子裏面的自己,臉色慘白,眼眶發紅,神色中帶着一絲顯而易見的驚慌與後怕。他咬着唇轉過頭強迫自己不再打量鏡子中的自己。他甩了甩潮濕的滿是熱氣的頭發,沒有擦幹也沒有使用咒語,他穿上一件毛衣披上隐形衣蹑手蹑腳地離開了格蘭芬多的寝室,順着樓梯一路向下。
直到來到地窖,站在熟悉的辦公室門前,他看着這扇厚實的門,仔細看着上面的花紋。
哈利就這麽披着隐形衣背靠着門坐了下來,頭發上還帶着未消失的熱水的溫度,他就樣靠在冰冷的門上,讓他的頭腦瞬間冰冷,而地面傳來的涼意則透過布料鑽進了他的肌肉和骨。
初秋的淩晨,太陽未到來的時刻,這是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時間,他應該待在卧室,躺在他溫暖的床上蓋着被子繼續他的雜亂而無意義的夢,而不是這樣靠着堅硬的門,數着把人凍僵的寒冷,消磨着時間。
但哈利知道,他原本慌亂的心神安靜了下來,雖然肌膚觸摸着冰冷,但他的心卻火熱如熔岩。
他順應着本能來到他認為最安心的地方,僅僅是依靠着門,他就無比的幸福。他可以想象得到,一牆之隔內那裏無比的溫暖,甚至隐約能夠嗅到空氣中的安心的氣息。
他知道這裏是哪裏,但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裏停留。
“我是不是已經病得無可救藥了?”哈利問,滿目迷茫。
那種難以形容的甜蜜而酸澀的情感如同寄生藤蔓纏繞在他的心髒上,越纏越緊,他的心髒成為了那份情感的苗床,現在正在悄悄抽芽,靜悄悄的等待着結出一個花苞。
時間随着冰冷被體溫染上溫度而悄然流逝,地窖逐漸開始出現了腳步聲,穿着綠領子制服學生們陸續從休息室鑽了出來。
哈利猛地張開了眼睛,從小憩中驚醒。
哈利用力地眨着眼睛才想起來這并不是夢,他揉了揉僵硬地腿,扶着門站了起來,披着隐形衣靜悄悄地如同他來時那樣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誰也不知道他來過這裏。
“阿嚏。”剛一坐下來哈利就打了一個噴嚏,羅恩立刻把紙巾遞給他。
“謝謝。”哈利接過紙巾,他的眼睛含着露水,如同一汪碧泉,鼻音略微有些濃重。
“真不知道你為什麽要起那麽早。”羅恩咕哝了一聲。
“我就是随便走走,睡不着。”哈利拿着紙巾擦了擦鼻子,他努力忽視昨晚的那個噩夢,他是真的再也不想擁有這樣的夢境!
明明他一直在努力讨厭斯內普,但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呢?斯內普也沒有做什麽,不就是、不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校醫室待了一個晚上嗎?說不定他原本打算做什麽壞事,反正總不會是什麽好事!
但是……哈利咬了咬唇,神情突然變得悵然了起來。那只手真的很溫暖。
在塞德裏克死後,他一個人帶着塞德裏克的屍體回去卻面對着衆人的猜疑。那些惡意的流言蜚語将他圍困,記者大肆報道将他描述成一個瘋子。哪怕他得到了獎金,但卻連一個安慰都被吝啬給予,就連他的朋友們都忘記他直面的慘劇。那些日子他每天在夢境中反複着當日的情景,被殺死的塞德裏克,伏地魔的複活,他必須在未來去面對的對決,他怎麽能夠辦得到呢?那個時候他還沒滿15歲,沒有強大的魔力,成績也不像赫敏那樣優秀,能力平平。他開始自暴自棄,他的朋友都沒有發現他的情緒的低落,周圍人日漸的排斥、厭惡與不信任。
而那只手,是他那段煎熬的日子中唯一得到過得溫暖。自那夜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夢到過慘死的塞德裏克了。他不知道斯內普為什麽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校醫室,或者斯內普只是打算來嘲諷一下生病的他?但是那只手的溫暖,他可以惦記一輩子。
這真是太下賤了!他不敢想象如果斯內普知道這件事的會怎樣,他只知道他的情感是多麽的錯誤,斯內普是絕對不會接受,他可以想象斯內普張開他令人厭惡的薄唇,用他一慣的嘲諷的語調,最輕柔的聲音說着最傷人心的話語,将他諷刺的連傷心都來不及,他的心髒就已經停止跳動了。被諷刺至死,這可真是最新潮的死法!他寧願去面對伏地魔的索命咒也不願去面對一個尖酸刻薄的斯內普!
所以,他才不會這麽自虐!他怎麽可能愛上斯內普呢?這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反正、反正他是不會承認的!絕不!哈利恨恨地想着,拿着叉子叉了塊烤腸放進嘴裏使勁地咀嚼,就像這樣他就能完全忘記他焦躁不安的本心一樣。
“哈利,還記得我們的那個計劃嗎?”羅恩可不知道哈利的走神到地窖的心思,他戳了戳好友,左右看了看,小聲地說。
“計劃進行到哪裏了?”哈利回過神來,想了好久才發現他根本不清楚羅恩他們的計劃究竟進行得怎麽樣了。
“烏姆裏奇要倒大黴了!”羅恩憋住笑,他咳嗽了一聲。
“什麽?”哈利一臉的困惑。
“最早下周一我們就能看見結果了。”羅恩忍不住還是笑出聲,他立刻打了個嗝,防止別人注意到他們這裏。
“所以,麻煩你繼續轉移烏姆裏奇的注意力了,安心去斯內普那裏禁閉吧!我們會銘記你的犧牲!哈利,你是我們的驕傲!”羅恩拍了拍哈利的肩,贊頌着好友的犧牲。
“我一點也不想去斯內普那裏!”哈利咬着牙說,不能參與到計劃中,讓他有點難受,“有什麽我能做的嗎?”
“太謝謝你了,哈利!把隐形衣借給我們吧!我正在想怎麽去那個粉色青蛙的辦公室把信給拿出來。”羅恩眼睛一亮,前途一片光明。
“當然。”哈利點頭同意了,“用的時候和我說一聲。”
“哈利,你真是太好了!”羅恩感激地都快哭了,直接熊抱了親愛的好友,在哈利吃不消之前松開了手。
“啊,我要去告訴赫敏,她不用去想辦法準備隐形劑了!”羅恩說完就跑去找埋在書堆中的赫敏了。
“我還是去找點事做做,免得總想起那個老混蛋。”哈利咬着唇,哪怕他沒有參與羅恩的計劃,他也要去找點書看看,充實自己。
雖然他知道,他這麽做只是想忘記他的不切實際的情感而已。
哈利擦了擦自己汗濕的額頭,揮了揮酸脹的手臂,離開了空教室,他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練習了他目前掌握的魔咒,耗盡了他所有的力量,疲憊席卷了他,他只想直接趴在床鋪上一覺不起,但他的精神卻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
“我真的該多練練。”哈利捏了捏酸脹的手臂,回憶着自己幾個用得不太熟練的咒語,向着格蘭芬多塔樓走去。
然後,他突然停住了腳步,疲憊而輕松的神情變得糾結。
“你倒是過得惬意!”哈利撇了撇嘴,他捂住了自己酸脹的右手臂。居然能夠毫無負擔地去練習魔咒,結果只有他自己在糾結那個夢!
他都已經這樣病得不輕了,為什麽不去找龐弗雷夫人看看呢?他一點也不想再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夢了!哈利的面頰突然飄上了紅暈,他帶着一臉的困擾轉身向着校醫室走去。
“龐弗雷夫人,請問你現在有空嗎?”哈利叫住了忙碌的校醫。
“波特先生,有什麽事嗎?”龐弗雷夫人打量了哈利一眼,治療師的職業天性讓她的目光在他紅暈未消的臉蛋上停留,她臉上帶着笑意,暗嘆了一聲,青春期的少年啊!
“我……最近做了一些不太好的夢。”哈利難以啓齒的開口。
“什麽夢?”龐弗雷夫人問了一句,她看着哈利愈加紅潤的臉色,心裏已經有了些思量。
“不是一些好夢,我不太想說。”哈利憋紅了臉,他吞了吞口水,額頭上出現了薄薄的汗珠。
“我明白了。”龐弗雷夫人理解地笑了,“很平常嗎?”
“沒有,最近只有兩次而已,但我很困擾……我是不是病了?”哈利問,一臉的茫然。
“不是,這很正常。”龐弗雷夫人安慰着,她想了想問,“波特先生,你在四年級時有沒有缺席我的課?”
“沒有。”哈利咳嗽了聲低下了頭,哪怕他當時忙于四強争霸賽而缺席了龐弗雷夫人的課,他也不敢向龐弗雷夫人承認。白天的他缺席的課,他一點也不想去補。
“那我就不用再重複了一次了。”龐弗雷夫人說,“我給你配點藥吧,喝了你就再也不會被那些夢困擾了。”
“好的,謝謝。”哈利神情輕松了下來,他接過了龐弗雷夫人給他的藥瓶,他看着手中的一小瓶藥,有些猶豫,“龐弗雷夫人,能不能麻煩您把藥方給我,我怕以後還會被這些夢困擾。”
“波特先生,這藥可不能多吃,你現在正在長身體。”龐弗雷夫人一臉的不贊同。
“你也知道我的魔藥水平,我只是不太想麻煩你。”哈利堅持着,龐弗雷夫人一點也不清楚他的狀況,他已經病入膏肓了,只要藥劑有效,他不介意每天都吃。
龐弗雷夫人看了眼哈利,最終被他眼中的堅持打敗,松了口:“好吧,波特先生,記住,這藥真的不能多吃,除非你真的很困擾。”
龐弗雷夫人将藥方寫在羊皮紙上給了哈利。
“我知道。”哈利感激地收起了藥方,拿着藥離開了醫療室。
哈利一臉的輕松,哪怕斯內普讓他切了一大堆雛菊根,他也難掩心中的愉快,他終于要告別那些令人困擾的夢了!
斯內普瞥了眼那個紅潤得如同熟透的蘋果的面頰,他輕輕哼了聲,嘀咕了句青春期,低頭繼續批改他手裏那些糟糕透頂的論文。
回到宿舍的哈利喝下了龐弗雷給予的藥劑,然後如他所想的那樣,一夜無夢。
他再也不會做那些困擾他的夢了,以至于後來,在某些方面純潔得無可救藥的哈利就那麽毫無反抗地接受了斯內普教授的私人授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