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晚上九點,地中海催他們回去睡覺,一群人嚎了一陣,地中海寬限了一下,準許他們在院子裏玩露天KTV,但現在必須要離開海邊。
一群年輕的學生在院子裏拿着麥鬼哭狼嚎,惹得隔壁名宿的客人頻頻側目。程梨正在邊上同廖飛宇講着話。
謝北沖了過來,神情緊張:“江妍不見了。”
“什麽意思?什麽叫不見了。”程梨皺緊眉頭。
“剛我本來要找她拿相機,發現哪裏都沒有她,電話也打不通,”謝北說了一會兒又安慰自己,“可能她去廁所了還是幹嘛,是我瞎緊張。”
程梨心底忽然突突地跳了起來,她直覺江妍出了事。程梨推了還在發愣的謝北一把:“去告訴班主任啊,還在這愣着幹什麽。”
地中海知道後,迅速找同學詢問有沒有看到江妍,同學們一致地搖頭。作為他們的班主任和這次出來游玩的負責人,地中海第一時間保持了冷靜:“大家也不要太擔心,江妍性格比較文靜,喜歡安靜,可能去哪散步了也不一定。這樣吧,我們先開始在周圍海邊,一些景點找一下,一個時候沒有的話我們再聯系這邊的負責人。”
一群人開始自發地找江妍,程梨也打算跟着去,不料一股巨大的猛力攥緊了他,不讓她走。
程梨有些生氣:“你幹什麽?”
廖飛宇語氣頓了頓:“一起去。”
程梨和他們分頭走,她同廖飛宇在周邊房子找,找了一圈也沒看到江妍。最讓程梨無奈的是,廖飛宇跟塊牛皮糖一樣緊緊黏在她身邊,找人的時候,也一直握着她的手,掙也掙不掉。
為此廖飛宇的解釋是:以防她溜走去找江妍。
程梨無力地翻了個白眼,他還真是了解她。找完之後,無果,程梨也不想再去管地中海下一步要做什麽,轉頭就要走。
廖飛宇低頭看着她:“你要幹什麽?”
“哥,我回房上個廁所行不行啊。”程梨有些洩氣。
廖飛宇看了她一眼,從兜裏拿出電話,他一只手拿着電話,另一只手還攥着程梨的手不肯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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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廖飛宇挂了電話偏過頭說:“我已經打給了這邊的負責人,他們已經開始找江妍了。”
意思是她可以放下來心來。程梨點了點頭,話鋒一轉:“人有三急,你先放我上廁所好不好。”
廖飛宇看程梨臉色蒼白,眉頭皺得緊,他點頭:“行,我送你過去。”
“……”程梨。
程梨拿了房卡刷了之後,卻攔着廖飛宇不讓她進去,她開口:“你別那麽變态啊,我可能要換套衣服。”
說完“砰”地一聲,她就把門關上了,将廖飛宇攔在了門外。
人不見了,報警要24小時後才會受理,而找了一圈沒找到,程梨已經懷疑江妍可能在後山迷了路。
他們這個民宿的每間房間是有陽臺的,外面還有一把躺椅,方便客人看日出和日落。
而且每間不同的房間裏是連着同一個陽臺的。程梨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看了一下右邊的房間,陽臺之間用小圍欄隔着。
程梨輕而易舉地翻了過去,接連翻了三四個小圍欄,确認拐角處的房間已經遠離廖飛宇了。
她推開那間玻璃門。恰好是一位男生正洗完澡,只穿了一條褲子,看見突然來了個女生一臉懵。
正想她是從哪冒出來的,視線一移,發現自己沒鎖陽臺玻璃門,正要問她時。
程梨臉不紅心不跳地掃了他一眼,用食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然後直接開了門離開了。
這邊,廖飛宇還在程梨房間門口候着,等了有一會兒還沒出來,他想敲門時又止住了。
女主都挺……磨蹭的吧。
廖飛宇接而摸出一根煙放進嘴裏,繼續等着,然後敲門,沒反應。
他走去前臺找服務員過來開門,門一開,被子疊得齊整,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
廖飛宇把嘴裏的煙拿下來,放在手心撚成了兩半。
他知道,程梨溜上山去找江妍了。
程梨剛跑到後山的時候心裏還挺怵的。幸好今晚的月亮黃澄澄的,挂在天空上,不至于完全抹黑找人。
程梨一邊找人一邊喊,她心裏惦記着江妍。一心沉浸在找人這件事情上,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離慈山島有一定的距離了。
約半個小時後,程梨找的有點嗆,她正停留在小山坡的半山腰,她正想找棵樹依靠休息一下。
大概是前幾天下了雨的原因,山上帶着一股潮濕的味道。程梨向前走走兩步,反而被韌草絆倒,一個不慎一路向下滑。
程梨發出一聲驚叫,試圖找到着力點,未果。
她知道自己無法避免,只能在慌張之餘抱住自己的頭部,以一個安全的姿勢來減免自己受到的傷害。
即使這樣,程梨感覺自己一路被碎石,半路橫出來的枯枝給一路割得疼痛加劇。
終于程梨一到從半山腰滾了下來去,她的腦袋朝地重重一磕。
“操。”程梨感覺自己眼冒金星,疼得不行。
她感覺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疼的,密密麻麻地疼痛感從四面八方傳來。
程梨試圖起來,無奈使不上力,她決定躺一會兒。
約一刻鐘後,一道沉穩的聲音傳來了過來:“程梨。”
程梨緩緩睜開眼,舒了一口氣,差點,她以為沒人管他,她要橫死在山上了。
聽着越來越漸近的腳步聲,程梨呼了一口氣,掙着力氣應了幾句,心裏感到安定下來。
程梨以為的場景是廖飛宇一臉焦急地趕過來說:“小雀斑我馬上帶你離開這。”
可廖飛宇找到程梨之後,先前眼底那抹驚慌很快消失,他迅速鎮定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他毒舌的諷刺。
廖飛宇彎了彎唇角,冷嘲熱諷道:“沒死?”
“抱我起來,動不得了。”程梨自己理虧,不敢跟他争辯
“錯了嗎?”廖飛宇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月亮投下來一層淡淡的光鍍在他臉上,讓人覺得冷淡又疏離。
廖飛宇似乎真的有點生氣了,薄唇一張一合:“程梨,但凡你聽點老子的話,也不會弄成這樣。”
程梨聰明得很,她軟下聲音,有意讨好他:“我錯了,飛哥。”
廖飛宇從胸腔裏發出一聲冷哼聲,手下卻沒閑着,一只手臂穿過她的腰,将她抱了起來。
“看看你的手機有沒有信號。”廖飛宇低頭說。
程梨拿出手機,摁了一下,無信號來源,她搖了搖頭。
廖飛宇漆黑的眼睛掃了一圈四周,不遠處是有一條草澗小溪,發出潺潺的水聲。
忽地,廖飛宇視線掠過東邊又移回來,那裏竟然有個懸在山間的山洞。
廖飛宇抱着程梨一路過去,到了洞口,他讓程梨找地坐着,自己走進去,點亮手機裏的手電查看裏面安不安全。
萬幸的是,洞內之前應該有過旅人或是路人來過,還有炭火燃燒的痕跡。
廖飛宇出來後扶着程梨進去,山洞比較昏暗,外面的月光照進來勉強能看清。
洞內還有之前過夜人沒燒完的柴火,廖飛宇動作熟練地堆好,架空,用打火機點燃。
程梨挑眉:“可以啊,少爺。”
“之前去野外露過營。”廖飛宇簡短地說。
因為是夏天,山間是涼的,讓人舒爽。廖飛宇怕悶到程梨,刻意将柴火燒得很遠。
他燒柴的原因是想洞內亮一點,不想讓程梨沒有安全感。
程梨坐在石頭上面,手裏的手機不小心掉在地上,她彎腰想伸手去拿,結果發現倒吸了一口氣,發現自己腰部那裏疼得厲害。
廖飛宇聞聲走了過來,聲音清冷:“怎麽了?”
程梨疼得說不出話來,廖飛宇垂眼一看,她的腰部正在流血,黑色吊帶背心已經染了更暗的顏色。
她白皙的大腿也是在不停地往外流血,應該是都是碎石和樹枝劃傷的。
廖飛宇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剛才只顧着找休息的地方,沒有注意到她受傷了。
他的手泅着一些紅色的血跡,黑色體恤下擺好像也染了些。
廖飛宇沉聲跟程梨說:“小雀斑,把衣服脫了。”程梨立即領會廖飛宇說的什麽意思,她脫了身上穿的白色防曬衣遞給廖飛宇。
廖飛宇接過後,用力一扯,将它撕成了幾塊。
廖飛宇半跪在程梨面前,程梨才發現他的臉色有點難看,手也在微微顫抖。
“你沒事吧?”程梨握住了她的手。
其實,廖飛宇身體的不适感已經上來很久了,但他為了轉移程梨注意力,痞痞一笑:“沒想到混蛋做事也會緊張。”
程梨手松開,瞪他一眼,廖飛宇就一直沒個正形。
說是這樣說,可真正綁起來又這麽一回事。
廖飛宇在跪在她面前,以一種匍匐者的姿勢,手裏拿着布條,另一只手慢慢掀起她的黑色吊帶。
可是衣服同血與肉連在一起,掀起來是有疼痛的。
程梨深吸了一口氣,發出“啊”一聲的疼痛的低.喘,火光又是暖色的,一時間暧昧無比。
廖飛宇漆黑的眼睛暗沉了一秒,移開了視線。廖飛宇手裏拿着衣服,探了過去,他的手有些微幅地抖,幾次想替程梨綁傷口,卻沒成功。
旁邊的火堆越燃越旺,熱氣的溫度灼到他鼻尖,廖飛宇才感到到洞內的逼仄。而程梨身上的疼痛仿佛已經到了極限,低叫的聲音持續又細,這聲音讓廖飛宇的心底掀起一股急躁。
廖飛宇決定等先包紮她腿上的傷口,他的聲音有些啞:“可能會有些痛,忍忍。”
她的腿非常白,像羊脂玉,光滑同時又散發着無比誘人的色澤,但她腿根紅色的血跡又非常明顯。
觸目驚心,像是一副完好的藝術品染上了污漬。
廖飛宇盯着她白色皮膚層已經呈現暗紅色已經凝結的的血跡,他的眸子漸暗,翻湧着某種情緒。他想要匍匐在程梨腳下,然後一點點舔.舐幹淨她身上的傷口。
終究還是忍住了,廖飛宇這會兒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但還是幫她包紮了傷口。
輪到程梨腰上的傷時,廖飛宇掃了一眼,他這會兒正半跪着,幾乎是半擁的姿勢,拉着長布條穿過。程梨被迫躬着腰,感覺一串電流密密麻麻而過,特別時指尖劃過的時候,白皙的臉龐貼着他的下颌,不慎他的嘴唇擦過程梨的臉頰。
沒有任何動機和較量,廖飛宇怔住了。
此時,火光将燃盡,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周邊能感覺到風聲,光影切在兩人身上,忽近忽遠,廖飛宇伸手撫摸她的嘴唇,拇指的粗粝感讓程梨心裏一個激靈。
廖飛宇眼底的灼熱快要把她燃燒。
程梨慢慢低下頭,兩人親昵地抵着額頭,她正要伸手捧着他的臉時,廖飛宇悶哼一聲,忽地重重地栽在她身上。
程梨一摸他的手臂,燙的驚人,應該是發燒了。她仔細回想着,廖飛宇到底忍了多久?好像是從傍晚抓着她的手,不讓程梨亂跑時。其實那會兒廖飛宇的掌心已經發燙了,只不過程梨當時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只想着江妍。
想到這,程梨不禁責怪起自己來。
廖飛宇躺在她懷裏,臉色蒼白,薄唇緊抿。程梨坐在那兒約一刻鐘,恢複了一點體力後,拖着傷去外面,用布沾水涼水,去給廖飛宇降溫。
就這麽來來回回十幾趟,程梨盯着廖飛宇的情況,濕布沒用了又重新出去弄濕它給廖飛宇換上。
光是這一陣折騰的,程梨已經累得額頭帶汗,身上的傷口疼得不行,隐隐好像又撕裂開了。
程梨就這麽盯着廖飛宇,直至淩晨,伸手去摸他額頭。溫度總算降下來了,程梨的心稍定。她為了讓廖飛宇睡得舒服一點人,讓他把頭枕在她腿上。
已經睡着的廖飛宇眉頭緊蹙,看起來像是做了噩夢,程梨為了安撫他,又去牽他的手,十指相扣。
或許是從小聽老太太說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多了,加上程梨這個人從小警惕性,防範意識強,更不論他們現在是處在荒山。
廖飛宇又處在昏睡的狀态中,程梨怕萬一有野獸進來,兩人一不小心就會置身于危險中。因此,程梨一夜沒敢睡,硬生生熬了一夜。
等到天邊模模糊糊透出一點光亮的時候,程梨才敢阖眼休憩。約一個小時後,廖飛宇的手指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
他掀起薄薄的眼皮,才發現自己枕着程梨的腿睡了一夜,她也強忍着沒有換姿勢。廖飛宇垂眼看到自己的手還被她握着,說不動容是假的。
程梨沒敢睡死,幾乎是廖飛宇醒來不到兩分鐘她就跟着醒來了。廖飛宇起身,擡手揉了揉肩膀。
程梨想也沒想就伸手覆上他的額頭,詢問:“好點了嗎?”
當然好多了,雖然是睡着了,廖飛宇在睡夢中隐約感覺到程梨為了照顧他,折騰了一晚上。忽地,廖飛宇伸手攥住她的手,眼睛沉沉底盯着程梨:“一夜沒睡?”他沒瞎,程梨的臉色蒼白,眼底又一片黛青。
程梨被廖飛宇這樣專注又強勢的眼神看着,心跳漏了一拍。她定定地看着廖飛宇:“嗯,怕你死。”
廖飛宇一怔,眸子的情緒在翻湧,又壓下去,他的語氣不疾不徐:“死不了。”
廖飛宇什麽也沒說,帶着程梨出去。他一路攙扶着程梨,兩人走到有信號的地方恰好看見搜救人員。
搜救人員把他們安全送回出發點時,地中海總算松了一口氣,周圍的同學也圍着他們詢問狀況。
闵從語從人群中沖出來,拉着廖飛宇的手臂,仰着臉問他,語氣滿是關心:“飛宇,你沒事吧?”
若是從前,依照廖飛宇生性浪蕩又不把誰放在心上的性格,他定會安撫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可剛剛闵從語拉他手臂的那一刻,廖飛宇下意識地去看向程梨,發現程梨正背對着他講話,他心底莫名松了一口氣。
廖飛宇不着痕跡地松開她的手,語氣不冷不淡:“嗯,沒事。”
程梨站在人群中,江妍沖出來,話還沒說上兩句,黑漆漆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江妍一把抱住程梨,語氣哽咽:“對不起,都是我……要不是你去找我……”
程梨單手拍着她的背,笑着說:“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嗎?”
因為出了這檔事,接下來一天的活動行程取消,改為提前回家。其他同學對此也沒異議,大家一起在地中海的組織下有序地回去。
程梨是真的困了,回去的路上中間有一段是走小道的,這麽颠簸的情況下,她都能睡着,但其實她是累得不願意醒來。
等程梨迷迷糊糊從廖飛宇肩膀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車裏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程梨看了一眼四周,只剩下司機陳叔,不自覺地問道:“我睡了多久。”
廖飛宇看了一眼手裏的腕表:“兩個多小時。”
……
所以是到了之後還睡了兩個小時嗎?廖飛宇也沒叫醒她。
“醒了就下車,”廖飛宇薄唇緊抿,語氣頓了頓,“看一看身上的傷。”
程梨依聲下車,她從車頭經過時,看到車窗裏貼了八九張罰單,挑眉道:“有錢?”
“嗯,有錢沒地花。”廖飛宇道。他走過去牽程梨的手,帶她去醫院檢查,得到醫生說“只是皮外傷,注意飲食就好”,他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松下來,恢複了一貫懶散的模樣。
廖飛宇把程梨送回家後,叮囑了幾句就走了。
兩人的關系正在悄然變化之中,變化主要是在廖飛宇。
因為程梨受傷要注意飲食的原因,廖飛宇知道她是不怎麽在乎自己的性格,所以他特地請了家裏的阿姨搭配好飯菜,有時候是他自己送過來,有時候是叫人送。
程梨對此哭笑不得,心底卻又掀起一股悄然滋長的甜蜜。
這還不算,廖飛宇現在不管不哪都會提前告訴她,看向她的眼神也大為不同。以前是不正經深情,帶着浪子的懶散。現在呢,眼神裏只有程梨,他想讓她高興。
他好像真的把程梨放在心上了。
廖飛宇對程梨的變化,讓周圍的同學更加的無一不豔羨又泛酸的。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少女夢,希望浪子為自己的回頭,不回頭也起碼把眼神看向自己。
程梨做到了,對象還是廖飛宇,人人求而不得的廖飛宇。
就連江妍也是悄悄和程梨咬耳朵:“程梨,廖飛宇好像真的喜歡上了你。”
程梨反問道:“是嗎?”
他媽的,野孩子論壇天天在讨論她和廖飛宇,還有闵從語的三人關系。她自己這邊都還沒發生什麽,論壇上已經有人開始以他們為原型寫起小說來。
廖飛宇也知道這件事,他還語氣很欠地評論:“牛逼啊,三中出的都是人才。”
程梨記得當時自己還白了他一眼。
“那他有跟你說過喜歡你嗎?”江妍問道。
程梨搖了搖頭,雖說他們的關系變得比從前親密,可是廖飛宇一向是把心思藏得很深的人,依照他這個悶騷的性格的,是不會說的。
程梨決定自己主動開口,她怕什麽?反正臉皮厚大,之前都說過一次了。
恰好程梨的生日是在即将到來的六月中旬,程梨看了一下日歷,是周日。
周五晚上,廖飛宇送程梨回家,兩人在巷子口道別。程梨踢了踢他的腿:“周日有空嗎?”
“什麽事?”廖飛宇的手從褲袋裏伸出來捏了捏程梨的臉。
程梨撥開他的手,語氣頑劣:“你來了就知道。”
“好。”廖飛宇應了下來,聲音低低的。
周日程梨起了個大早,老太太給她煮了一碗長壽面,上面還窩着金黃鮮脆的荷包蛋。
天氣郎朗,程梨還準備去赴約,這一切都很好多。除了程梨手機裏收到的一條短信。
是來自她那個已經消失多年的媽媽:女兒,生日快樂。生日是買點好吃的,請同學們吃飯,媽媽差不多就回國了。
程梨盯着手機裏的短信冷笑,她媽離開家多年,怕是不知道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孤僻,還不讨同學喜歡的怪物吧。
程梨出門前,對着鏡子細細地打扮了一番。
細眉,紅唇,高挺的鼻梁,标志性的小雀斑,讓鏡子裏的程梨看起來分外動人。
她穿了一件新裙子,紅色吊帶長裙,雪背後面有兩片精致的蝴蝶骨,中間的背脊線一路延伸,看起來疏離又明顯。
他們約在七點,程梨站在新方廣場等廖飛宇。
因為廖飛宇說要帶她去玩,程梨提前了十五分鐘到,化了個全妝。
七點半,廖飛宇還沒有來,程梨腳尖踮地,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八點,狂風來襲,烏雲暗沉沉地壓了下來,廣場中央的LED大屏幕播報新聞。
今晚有八號風球,黃色預警已響,請大家注意好防範措施。
狂風卷起程梨紅裙的一角,風呼呼地挂在耳邊。
周圍的人行色匆匆,商場也準備提前關門。
8點15,程梨拿起手機打電話給廖飛宇,電話那頭傳來冰冷的嘟嘟聲。豆大的雨滴砸在程梨白皙的臉上,有些生疼。
她的心如墜冰窖。
事不過三,程梨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她不會再犯賤了。
路人阿姨看到一個頂漂亮穿着紅裙子的姑娘,站在路邊,木着一張臉,有什麽東西從她淺棕色的眼睛裏一寸寸暗了下去。
那個阿姨有些于心不忍,去拉程梨:“姑娘,臺風就要來了,去那邊躲躲。”
程梨也沒搭理人家,朝另一個相反的方向走去。
雨漸漸砸了下來,程梨被淋得又冷又不舒服。
她就是要讓自己記住這種感覺。她真的是上趕着在廖飛宇身上犯賤。活了這麽久,程梨第一次去認真喜歡人,對人好,就是這麽被對待的。
雨勢越來越大,冰冷鑽進她身上的每一處毛孔,程梨抱緊自己的胳膊。
天色暗得不行,程梨被雨澆得狼狽,且幾次都沒有攔到車。
倏忽,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停在程梨眼前。
車窗慢慢降下來,露出一張英俊又有些邪氣的臉。
是廖效生。
“妹妹,去哪兒?”廖效生笑着問她。
程梨一言不發地上了廖效生的車後,低聲報了個地址。
在這種情況下,她當然不會拒絕上廖效生的車。
廖效生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程梨,臉色蒼白,嘴唇又紅得妖豔。
他無聲地勾起了嘴角,此刻倒有點像他家拔穗受了欺負的樣子呢。
廖效生見狀調控了車內空調溫度,又低聲說:“你旁邊有幹淨的白毛巾。”
“謝謝。”程梨也不客氣,拿了毛巾開始擦頭發。
廖效生放了一首舒緩的曲子,程梨坐在後座,閉眼聽歌,并沒有打算開口的樣子。
可偏偏廖效生不讓她好過,嘴角勾勒出一個微笑:“看這樣子,我弟弟是爽了你的約?”
程梨沒有理他,廖效生又自顧自地說下去:“聽說闵從語出了點事,廖飛宇跑去處理了。”
“啪”地一聲,程梨心底那一簇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火徹底熄滅了。
“我弟這個人吶,是挺有魅力的,”廖效生看了一眼程梨繼續說道,“但你也看到了,花心又薄情也是他的性格。”
随後,廖效生繼續說了一句話,程梨緊閉着的眉毛動了動,沒有回答。程梨情緒稍稍恢複後,瞥向窗外。
外面一片暗藍色,樹影搖曳,狂風夾着暴雨以一種迅猛的姿态像一頭怪獸似要将她吞噬。
廖效生說了幾句後見程梨沒有搭理他的意願,也識趣地閉上嘴了。
說來也奇怪,廖效生把車開到巷子口,雨勢漸漸收小,暖色的路燈立在一邊,竟有一種朦朦胧胧的美感。
程梨低聲道了句謝後就下車,她冒着淅瀝的雨走到路燈時,有人喊住了她。再擡頭,一方黑色的傘在頭頂,廖效生站在傘下,單手插兜,湊近程梨:“不如考慮考慮我。”
這是之前廖效生在車裏說過的話,現在他又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