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武林盟主與小太監7 (1)
現在正值秋日, 道路兩邊的稻田地黃澄澄一片,一陣和暖的風吹過,稻田發出嘩啦嘩啦細微的響聲。
離他們大概十多米的道路另一邊, 一群黑壓壓的身影堵在道上, 與之前遇到的那批黑衣人是同樣的裝束。
一聲清越的琴音突然響起,在這樣廣闊的空間裏, 就像有人貼近在耳邊彈奏一樣, 尖利又凄涼,本是悅耳的琴音,此時聽來竟有種針尖紮進耳朵裏的感覺,讓人非常不适。
傾城抓着李卯卯的肩膀從馬身飛落在地,與此同時, 琴聲驀地一轉, 铿锵激越起來,李卯卯只覺得頭暈了一下, 忍不住閉了閉眼,再睜眼時恍惚看到了千軍萬馬呼嘯而來, 戰馬嘶吼,鮮血飛揚, 那些連兵士手裏的刀反射的銀光都一清二楚, 見人就砍,場面血腥又殘忍, 令人心生恐懼, 李卯卯看的渾身發冷,想要逃跑, 奈何腳下就跟生了根一樣, 如何也掙脫不了。
啪, 李卯卯正急的滿頭冷汗,後背上突然被拍了一巴掌,他恍然回神,再打眼一看,哪有什麽千軍萬馬,原來一切不過是幻覺。在他面前,黑衣人已經沖了上來,他這才明白琴音與黑衣人是相互配合的,他剛才差點就中了招。
傾城抽出鞭子揮出去,幾下子抽翻了前頭幾人,瞬間打亂了黑衣人的進攻節奏。
琴音就在這時又發生了變化,轉向和緩悠然。
李卯卯對音律完全沒有研究,聽了也覺得心曠神怡,恍惚間看到一個身段修長婀娜的白衣美人款步而來,他的身材很高,步伐輕盈,體态優美,讓李卯卯想起白色的貓咪,高貴優雅又傲嬌。
美人走近了,身上傳來淡淡的讓人迷醉的香氣,他伸手挑起李卯卯的下巴,“公子,你可喜歡我?”
美人的聲音好聽極了,唯一的瑕疵就是比李卯卯個子高,可是他聲音溫柔的像一縷清風,李卯卯聽了渾身骨頭都酥了。
李卯卯擡頭看他,美人臉上蒙着面紗,露出的一雙眼睛美的奪人心魄。
“喜歡,特別喜歡,”李卯卯一把抓住美人柔弱無骨的手腕,流着口水贊嘆道,“你真好看,我能親親你嗎?”
美人的眼角有點紅,似是有些害羞,襯的他顏色更美,李卯卯搓着手湊近他想要一親香澤,可是卻被美人伸手抵住了胸膛。
李卯卯嘟着嘴伸手摟他肩膀,心急道,“快讓我親親,爺我今天就去你家提親,今晚咱兩就洞房。”
美人還是伸手推拒着他,明明看起來身體纖細柔軟的,不知道怎麽力氣就那麽大。
他皺了皺眉頭,讓人看了就心生憐惜,搖了搖頭道,“公子,我們不可以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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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卯卯都快急瘋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只剩一個念頭,他要擁有他!
“為什麽?我哪不好,你說我就改!”李卯卯覺得渾身的血都快沖到他頭頂了,忍不住就往美人身上蹭。
美人臉色變了,推拒他的手更加用力,一臉凝重道,“清醒點,你改不了,你是個太監!”
嗡的一聲,刀光貼着鼻尖閃過,李卯卯腦子裏的迷霧一下子就散開了。
傾城又推了他一把,然後順手把攻到兩人兩面的一個黑衣人踢飛了,“楊集,快醒醒,你中招了!”
李卯卯懵懵懂懂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四肢并用的扒在傾城身上。
傾城的樣子有些狼狽,領口的衣衫都被他扒亂了,隐隐露出白皙的胸膛,一只手持着鞭子對付不斷攻來的和一人,另一只手努力推拒着他順便保護自己的衣袍不被扒掉。
李卯卯趕緊從他身上下來,窘迫的說道,“抱......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沒有李卯卯在旁邊搗亂,傾城很快搞定了一波黑衣人。
傾城的功夫太高,琴音制造的迷障消失後,黑衣人不再往前沖。
李卯卯還在為剛才的失态感到丢臉,傾城側着臉跟他說道,“去拿兩根木棍,琴音響起來時你就用木棍互相敲擊。”
李卯卯忙跑着去後頭撿了兩根木棍,依言敲了起來,木棍敲擊的聲音不大,但穿透力竟然還不錯,與那群黑衣人身後的琴音合起來,就像在合奏一樣。
琴音此時已經又有了變化,李卯卯專注的敲擊木棍,但是琴音仍然執着的拉着他往幻境裏跑,他堕入幻境時,木棍的敲擊聲又把他引領回來,然後又被拉進去,如此往複。
李卯卯本來以為傾城完全不受琴音變化的影響,但是在黑衣人攻擊過來的時候,他敏銳的發現傾城狠狠的甩了甩頭,才握緊了鞭子迎了上去。
見到此景,李卯卯更加賣力的敲擊木棍,傾城要是也中了招,他們兩今天就得交代在這裏。
李卯卯就在幻境和現實裏來回拉扯,這次的幻境跟剛才很不一樣,李卯卯懷疑自己進了動物園,那群黑壓壓的黑衣人一個個都變成了巨大的吸血蝙蝠,紅色的眼睛裏閃着邪惡的光,撲閃着黑色的翅膀就撲了上來。
李卯卯轉頭一看,果然,傾城那裏已經沒人了,那裏有一只巨大又美麗的白貓。
吸血蝙蝠沖上來了,白貓張大嘴巴,軟糯的喵喵喵幾聲,然後跺了跺毛茸茸圓溜溜的腳就沖了過去。
啪,木棍的敲擊聲又把李卯卯拉回現實,他看見一身白衣的傾城腳尖點地,幾個輕盈的起落就跳到了黑衣人群裏,鞭子用的虎虎生風。
琴音變的越來越急,李卯卯眼裏的傾城在人和貓的兩種形象上來回迅速變化,他上一秒看見傾城突破了黑衣人的包圍圈向他們身後躍去,下一秒就看見他變成了一只大白貓踩着靈動的步伐在蝙蝠群裏騰挪跳躍,然後又看見傾城一甩鞭子,下一秒傾城喵了一聲,然後一只大白貓喵嗚着呵斥道,“金闖,你躲在後面裝神弄鬼算什麽本事?”
琴音突然停了,只剩李卯卯手裏的木棍還在固執的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李卯卯眼見着傾城輕輕躍起,一鞭子狠狠的朝一個方向抽去,同時開口用溫柔和緩又空靈的聲音發狠道,“金闖老賊,納命來!”
李卯卯渾身都軟了,感覺耳朵裏被鵝毛撓了一下,低聲嘟囔道,“你要是用這種聲音來要我命,我就馬上給你。”
隐藏在暗處彈琴的老者終于暴露了出來,在傾城鞭子甩過去之時,李卯卯看見一個同樣穿着黑衣蒙着面的人抱着琴一個翻滾躲了過去。
和他的聲音截然相反,傾城的動作又急又狠,緊接着啪啪幾鞭抽過去,雖然沒抽到那人,也把他弄的十分狼狽。
這時剩下的黑衣人又攻了上來,傾城沒了琴音的幹擾,動作越發狠厲輕快,幾下子就抽倒一大批。
那彈琴人趁機還待架琴彈奏,被傾城一鞭子抽了個跟頭。
那人捂着被抽到的手臂,惡狠狠道,“良禽擇木而栖,你既然知道老夫的身份,還不快把東西交出來!”
傾城不屑的哼了一聲,“你做夢!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那人還待再說什麽,傾城已經一鞭子卷折一棵碗口粗細的大樹,揮舞着就砸了過去。
這一下不僅那黑衣老者吓的半死,連李卯卯都看呆了。
剩下幾個還能站着的黑衣人忙跳過去阻擋,傾城駭人的勁力把這幾個人都撞的紛紛吐血,最後斷樹砸在只來得及躲出去上半身的黑衣老者腿上,壓的他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道不同不相為謀,”傾城對慘叫的老者說道,“回去告訴你主子,下次我不會再留手,不怕死的盡管來。”
說着,傾城吹了個口哨,白馬噠噠噠的快速跑了過來。
“上馬,我們走。”
李卯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甩上馬鞍,傾城緊接着飛身上去,一夾馬腹,馬兒迅速飛馳而去。
白馬大概奔馳了一炷香的功夫,坐在李卯卯身前的傾城突然彎了一下腰,一口血噴在了白馬的鬃毛上。
李卯卯被吓了一跳,忙伸手攬住他的腰,抖着聲音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受傷了?快讓馬停下,我給你看看。”
傾城搖搖頭,“再堅持一下,現在不能停。”
李卯卯膽戰心驚的死死抱着他的腰,就怕他突然暈了倒了從馬上甩出去。
接下來的每一秒李卯卯都覺得萬分難捱,終于在又進入一片小樹林時,馬停了下來。
李卯卯先跳下馬,小心翼翼扶着臉色蒼白的傾城下了馬,讓他靠坐在樹旁,從包袱裏拿了水囊給他。
傾城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把扯下了染了血的蒙面白紗,一張臉瞬間暴露在李卯卯面前。
原來,傾城不是半面美人,而是真美人。
楊集的臉已經很美了,傾城又更勝了幾分,但是感覺完全不同,楊集的樣子看起來是豔麗的沖擊性的美,傾城是那種仙氣飄飄空靈的美。
他臉色蒼白,嘴角帶血,那一絲紅色在他雪白的皮膚上看起來有種觸目驚心淩虐的美感。
“咳,”傾城低着頭痛苦的咳嗽了一聲,把李卯卯從沉迷中喚醒了過來。
“你怎麽會受傷?是不是樹太沉了,我說你卷點什麽不好,非要卷那麽粗一棵大樹甩過去,你都不知道我當時都被你吓懵了......。”李卯卯很怕傾城出點什麽事,絮絮叨叨起來就停不住。
傾城無力的伸手阻止他,又咳了幾聲才說道,“金闖的武功不行,但是他手裏的魔琴很厲害,能讓人産生幻覺,內力越高影響越深,如果強行抵抗就會受傷,與他交過手的人,往往在幻覺裏就被殺掉了,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以為你沒怎麽受到影響?”李卯卯說。
傾城搖搖頭,“當今江湖上,能抵擋住他的琴音的,不會超過三個,我在他彈奏第二個曲子時已經受了內傷。”
李卯卯眉頭緊皺,他心裏慌的很,“現在怎麽辦?我們現在去城裏找大夫?”
傾城抓住他的手,“你自己進城。”
李卯卯驚訝的指着自己,“我自己走?”
傾城點點頭。
......
李卯卯戴着傾城的紗帽一個人進了城,他自己的早就在一路奔逃的過程中不見了。
傾城給他畫了個簡易地圖,他就照着地圖一路找到了城門,其實離他們藏身的樹林并不遠。
進了城,他就往繁華的市集跑,先給自己買了三個大肉包子站在街邊吃。
旁邊的酒館裏,說書先生正口沫橫飛的講武林盟主鬥惡人江中三怪的故事,說那武林盟主身高八尺,雄壯威武,眉毛連着胡子一直長到胸口,一口氣吃八十個包子,一拳能打死一頭熊,盟主見了那三個惡人,只一瞪眼,就把那三個吓個半死,再一嗓子獅子吼,這三個就口歪眼斜吐血身亡。
李卯卯邊吃邊聽,聽到最後差點兒沒嗆到,心裏琢磨道,不知道是這張飛一樣的武林盟主厲害,還是漂漂亮亮一鞭子卷起一棵樹的傾城厲害。
吃完了包子,他按照傾城給他的清單把需要的東西都買齊了,又去雇了輛馬車折騰了半天才算完事。
回程時,他交代馬夫在樹林外等他,他獨自帶着東西進了林子。
找到傾城的藏身處時,卻沒看見人,只剩白馬在旁邊悠閑的啃地上的野草吃。
李卯卯心裏咯噔一下,傾城受了重傷,別是被那群壞蛋給綁走了吧。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悠長的口哨聲,李卯卯還沒反應過來,白馬已經吧嗒吧嗒的朝着林子深處跑過去了。
李卯卯連忙抱着東西跟在馬身後跑,馬的速度他哪裏趕的上,把他累得呼哧帶喘的,還好沒跑多遠就看到了一條小河。
這時候太陽快要落山了,夕陽的餘晖照在清亮的河水上,那一片波光粼粼就變成了金黃色,格外的耀眼好看。
嘩的一聲,那片耀眼的金黃色被打碎,李卯卯看見了一副雪白的身子,一頭黑色的長發迤逦在寬闊白皙的肩膀上,順着背部向下收緊的曲線消失在水面下。
李卯卯看呆了,直到白馬騰起前蹄發出歡快的嘶鳴時,他才恍然清醒過來。
卧槽,真的是......太美了。
美男子側着臉用眼尾掃了他一眼,勾了勾手,“你回來的正好,把買的衣服給我。”
李卯卯暗搓搓抹了抹鼻子,連忙走上前,把手裏的包袱放到岸邊幹爽的大石上,翻出一套淺金色衣袍,正想遞給泡在河水裏的人,卻發現他面前已經站了一雙光潔的腳,李卯卯順着白皙修長的小腿看上去......,還好,傾城在腰上圍了件白色外袍,但是露出來的胸膛還是在李卯卯眼裏閃閃發光。
李卯卯正看着傾城發呆,只覺得手裏一空,傾城已經拿着衣服走了。
“你也洗洗吧,動作快一些,我們天黑前進城。”
李卯卯正需要冷水清醒一下,趕緊脫吧脫吧要往水裏沖,脫到下半身才想起來什麽,回頭看正在穿衣的傾城。
“怎麽了?”傾城問。
李卯卯說,“你轉身別看我行嗎?”
傾城目光在李卯卯下半身快速的轉悠了一下,又收回去,很善解人意的點了點頭,轉身背對着這邊繼續動作。
李卯卯松了口氣,把下裳三兩下脫幹淨了,噗通一聲跳進河水裏,沁涼的河水在初秋的傍晚洗起來有點涼,但又不會太涼,對于他這一身被馬颠到懷疑人生的骨頭來說,簡直再合适不過。
白馬在河邊喝完水,就也進了河裏泡着四蹄。
李卯卯回頭看了眼已經收拾整齊,正默默擦着長發的傾城,突然生出點歲月靜好的感覺來。
洗完澡,傾城把包袱裏的一套衣服找出來遞給李卯卯。
李卯卯眨巴眨巴眼睛,“我早就想問你了,你讓我買女人穿的衣服和脂粉珠釵是要幹嘛?”
傾城說,“我現在受了傷,內力能用的不過十之一二,他們在沿途都設了埋伏,再遇到一次我怕咱們兩都插翅難逃。”
“那你想怎麽辦?”李卯卯問。
“我需要個地方養傷,你和我扮成夫妻掩人耳目。”傾城答。
李卯卯一臉嫌棄的看着女裝,“那為什麽不是你扮成女的?”
傾城站了起來,他臉色還是蒼白無血色,但是看着比剛才嘴角有血凄慘的樣子好多了,他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李卯卯面前,微微低頭看他。
李卯卯擡頭和他對視,過了好半晌,他點點頭,“好吧,為了活命,我忍。”
傾城幫李卯卯把婦人繁複的衣裙穿好,又很有耐心的幫他挽了個随雲髻,釵上了兩只珠花,還有一支流蘇樣的釵子斜斜的垂在發髻下耳側。
李卯卯現在特別慶幸買珠釵時沒挑太華麗的,這幾個就夠讓他糟心的了。
頭發也弄好了,傾城往後退了幾步仔細看了看他,幫他描了描眉頭,又用胭脂在他臉上撲了幾下,之後拿了唇脂給李卯卯教他輕抿,最後在他眉間貼了朵紅色的梅花。
傾城拉着他站起來,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李卯卯總覺得怪異極了,想要看看自己的樣子,卻苦于沒有鏡子。
“是不是看起來很怪?”李卯卯問。
傾城搖了搖頭,“不會。”
李卯卯還是犯別扭,傾城催促道,“走吧,天要黑了,晚上要宵禁。”
李卯卯只好收拾了包袱渾身別扭的跟着傾城身後走出林子。
遠遠的就看見了馬車,馬夫正靠在車廂上打盹。
傾城回身托住李卯卯的胳膊,“娘子,你走慢些,這段路上石頭多。”
李卯卯用不可思議的目光轉頭看他,過了好半晌,用微弱的聲音回應道,“知道了,相公。”楊集因為年紀小小就去了勢,聲音難免的也是偏于中性,如今他特意掐着嗓子說話,就更是難以分辨男女了。
傾城滿意的點點頭,低聲道,“難為你了。”
李卯卯滿心的憤懑都只能往肚子裏吞。
兩人到了馬車前,李卯卯伸手推了推那馬夫,“醒醒。”
那馬夫睡眼朦胧的睜開了眼,一見李卯卯就驚訝的睜大了眼,噗通一聲跳下車就跪,“這是哪裏來的女神仙,小人多有冒犯了!”
說着就哐哐往地上磕頭,直把李卯卯都磕懵了,他轉頭看傾城,靠近了低聲問,“這是幾個意思?”
傾城沒理他,只拍了拍那馬夫的背,“老人家,您莫怕,這是賤內,不是什麽山野精怪。”
馬夫這才小心翼翼擡頭去看,看了一眼又趕緊低頭,嘴裏連連道歉,“都是小人不是,都是小人不是.......。”
李卯卯莫名其妙的進了馬車,進去以後還聽見馬夫詢問租車的人哪去了,傾城回答那是夫人娘家弟弟,送他們省親到這裏就回去了。
不大會兒馬車動了起來,車廂簾子一掀,是傾城彎腰走了進來。
“馬夫剛才睡醒了突然看見山林裏出現個女子,誤以為是山裏精怪,你不用在意。”傾城勸解道。
李卯卯料想自己的樣子挺吓人,也就不想這糟心事,掀開後面簾子看了看,“白馬不跟我們走嗎?”
傾城搖搖頭,“不用管它。”
李卯卯又看了幾眼才放下簾子,從包袱裏找出藥材,“只買了藥,沒買爐子,這藥要怎麽熬?”
傾城閉着眼說,“不急。”
李卯卯看着傾城明顯的疲累表情,嘆了口氣,“可惜我也幫不上你什麽忙。”
傾城睜眼看他,“剛剛我讓你自己進城,你怎麽沒趁機跑了?”
李卯卯沒答反問,“那你怎麽敢給我銀錢讓我自己進城?”
兩人對視半晌,傾城竟然彎起嘴角笑了,李卯卯被這個笑臉震的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太他麽好看了!
傾城說,“我不問了。”
李卯卯說,“我也不問了。”
馬車晃悠悠的在宵禁之前進了城門,傾城出去跟馬夫交代了幾句又回來坐好,沒頭沒尾的囑咐李卯卯道,“一會兒盡量少說話,不要害怕,沒關系的。”
李卯卯有些納悶的看他,“你啥意思?”
傾城笑了笑沒說話。
等馬車停了,傾城先跳下馬車,李卯卯聽見外面很熱鬧,出出進進的人不少。
不大會兒就聽見有人笑呵呵的朗聲道,“這是姑蘇顏家的少爺和少夫人到了,老爺和夫人這幾日正念叨呢!”
“路途遙遠,家父擔心路上有事耽誤,特命我們早日出發,比預定日期早到了幾日,多有叨擾了。”聲音溫溫柔柔的,這是傾城。
“哪裏,顏少爺言重了,你們早到了老爺夫人高興還來不及呢,何況府裏這幾日已經來了不少賓客,顏少爺盡管住下,不必擔心。”那人勸解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傾城回道。
腳步聲來到了馬車前,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掀起了簾子,傾城漂亮的臉出現在李卯卯面前,他沖着李卯卯笑的溫柔又親昵,“娘子,我們到了,我扶你下車。”
李卯卯趕緊調整了下表情,伸手搭在傾城的手上,小心翼翼下了馬車,他擡頭看了看,才發現馬車是停在了一處深宅大院門口,這宅子的主人一看就很有錢,光是大門就十分的氣派,此時門口張燈結彩,順着開着的大門望進去,連道路邊上的樹上都纏着彩色的絲綢,非常的喜慶,門口不時有人出入,熱鬧極了。
傾城帶李卯卯認人,“這是陳世伯府上的管家劉叔。”
“這就是少夫人吧?”陳管家穿着淺紫色緞袍,看起來大概五六十歲,顯然就是剛才與傾城說話之人,“上次見顏少爺時,少爺還是娘親懷裏抱着的小嬰孩,如今已然長大成人娶親了,少夫人真是好相貌,與顏少爺真是一對璧人郎才女貌啊。”
李卯卯尴尬的笑笑,假裝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那老者見狀不再取笑,樂呵呵的領着二人進門。
一路上傾城一直扶着李卯卯的手臂,就像個特別疼愛媳婦的好相公,其實是李卯卯心虛的不行,緊張的快厥過去了,傾城不扶着他根本走不了路了。
陳家老爺夫人都長的慈眉善目的,見了兩人一通寒暄過後,就讓陳管家給他們安排住處,見他們只帶了車夫過來,就又安排了個小丫鬟伺候他們。
他們的待遇不錯,劉管家給他們安排的是個小院子,一左一右兩間房,他們一間,丫鬟可以住隔壁。
進了房,看起來十三四歲的小丫鬟替他們整理過行李,鋪好床褥,等她出去燒水的時候,李卯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氣,“吓死老子了。”
傾城坐到八仙桌另一邊的椅子上,幫他倒了一杯茶,李卯卯正要接過來,傾城手抖了一下,一杯熱水都撒在了兩人手上,李卯卯被燙的一下子竄起來,跑到外面舀了一水瓢涼水回來,把傾城還有自己的手都放進冷水裏泡着。
“你這是怎麽了,比我還笨手笨腳的。”說完這話,李卯卯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勁,再一看傾城,他本就蒼白的臉色都變青了,眼睛半眯着,眼看着要倒下的樣子。
李卯卯吓了一跳,忙扶着他坐到床上,動作快速的脫了他的鞋子,扶着他往床上躺,傾城低聲嘟囔了句什麽,李卯卯沒聽清,就感覺到傾城明顯在抵觸自己讓他躺下的動作,于是湊過去仔細看他,“到底怎麽了?你都這樣了還有啥事?”
傾城說,“外袍沒脫。”
好嘛,原來又是犯潔癖症,李卯卯耐着性子幫他把外袍和外衣都脫了,只留裏衣,傾城這才心甘情願的躺到被子裏。
李卯卯幫他蓋好被子,皺着眉頭低頭看他,“我叫丫鬟給你弄些吃的,從昨晚到現在你就一口飯沒吃,衣服破了我幫你補好,等明天你睡醒了,我保證你的衣服跟原來一模一樣,別鬧脾氣了好不好?”
傾城勉強撐着眼皮看了他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
李卯卯本來心裏多少有點的不耐煩一下子全沒了,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傾城的頭發,傾城就這麽眼睛半閉不閉的看着他随便他摸,李卯卯在心裏狂喊:卧槽,我搞到真的貓了!
李卯卯跟小丫鬟要了針線,現在已經過了飯點,不過因為陳家這幾天客人多,廚房一直備着吃的,他讓小丫鬟幫忙去弄些吃的。
自己就把院子裏用來燒水的小爐子用上了,給傾城熬藥,然後一邊看着火一邊補衣服。
李卯卯沒幹過針線活,把手紮了好幾下才算把傾城那件白色外袍的小口子縫好,他縫了拆拆了又縫折騰了好幾次才算縫的滿意。
伺候着傾城吃過飯,李卯卯自己也三兩口把飯趴進肚子裏,藥晾的溫度剛剛好,他讓傾城靠在床頭,身後墊了厚厚的被子,一勺一勺的喂他喝藥,傾城很乖巧的喝完了。
李卯卯又伺候着他洗漱,把他頭發散開,讓他舒服的躺到床上睡覺,等忙活完了,李卯卯渾身無力的靠坐在椅子上,這一天過的,真是夠嗆。
晚上睡覺時,李卯卯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睡傾城旁邊,小丫鬟就住在旁邊屋,說不定哪下子進來了,再說李卯卯自覺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對傾城絕對沒什麽不該有的想法,而且就算有,他也沒有實施的硬件設備,所以不存在任何問題。
他把傾城推到裏面去,躺在他旁邊,傾城睜眼看他,“你洗漱了嗎?”
李卯卯無奈的點頭,“臉洗了牙也刷了,你要不要檢查?”
傾城說,“那你張開嘴,我看看。”
李卯卯很應付的“啊”了一聲,“病人趕緊睡,再找我的不痛快,我翻臉了啊。”
傾城彎起嘴角笑了笑,一張臉煞白的,笑起來仍然非常好看,李卯卯一不小心又看呆了。
傾城咳嗽了一聲,李卯卯一下子清醒過來,覺得有點尴尬。
“你是有龍陽之好嗎?”傾城突然問了這麽一句,聲音溫柔的能掐出水來。
李卯卯瘋狂的咳嗽,咳了好半天才眼含熱淚道,“你怎麽會這麽想?”
傾城回答,“你總在偷偷看我,而且每次看着看着就會臉紅,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朵,如果我回看你,你就連脖子都紅透了。”
李卯卯這輩子從沒如此窘迫過,美男子誰不愛看,他還以為自己隐藏的很好,沒想到早就被當事人發現了,遂惱羞成怒道,“你眼神不行別瞎說,誰看你了,誰臉紅了,你天天腦子裏都想什麽呢!”
李卯卯不敢再看傾城,傾城卻并不放過他,臉往前湊近了,兩人都快枕到同一個枕頭了。
李卯卯熊了吧唧的擡頭看他,“你再勾引我,可別怪我對你心狠手辣,你現在受傷了,未必是我對手。”
傾城山上下下的看了看他,殘忍的指出一個事實,“你是太監。”想做什麽也是有心無力。
李卯卯有點生氣了,翻了個身撅着屁|股把自己團成一團背對他,這意思是“我生氣了,趕緊哄我”。
不過顯然兩人默契度不夠,傾城完全沒接收到他的腦電波,因為傾城看了看他的姿勢恍然大悟道,“今天不行,我身體不适,改日吧。”
日你媽日!
李卯卯決定今晚的對話到此為止,再進行下去不是他死就是傾城亡。
這一宿覺睡的太艱難了,李卯卯心裏有事惦記着,又時刻擔心他們的身份,也不知道傾城跟這家人家酒究竟什麽關系,折騰到很晚才朦朦胧胧睡着。
睡到半夜,李卯卯恍惚覺得有人在摸他的身體,他迷迷糊糊的睜眼看,就着窗外的月光就見傾城跟個女鬼一樣,披散着頭發一身白衣,正站在床邊低頭研究他。
李卯卯一腳踢上去,傾城像只貓一樣靈活的跳開了。
李卯卯不耐煩的低聲吼他,“半夜不睡覺你作什麽妖!”
傾城幾步走回來坐到他旁邊,伸胳膊推了推他,“把玉佩給我吧。”
李卯卯翻了個身背對他,“不給!你給我下跪求我都不給。”
傾城問,“那我給你日,你給我行不行?”
李卯卯冷笑一聲,“我是太監。”
傾城說,“那我日你......。”
李卯卯騰的一下坐起來,拽着傾城往床上按,“日你媽,老子都快累死了,你大半夜折騰個屁,你他麽給我睡覺......嗯?你身上怎麽這麽燙,卧槽,你發燒了!”
油燈點着了,李卯卯坐在床頭,頂着一張青黑的臉在洗一塊方巾,洗好了擰幹,放到傾城額頭上蓋好。
“把衣服脫了。”李卯卯冷冰冰的命令道。
傾城動了動,說,“沒力氣。”
李卯卯嘆了口氣,俯身過去三下五除二把人扒到只剩亵褲,拿布巾沾了白酒給他擦胸口腋下和腿窩降溫。
後半夜李卯卯就沒怎麽睡,傾城稍微有點動靜,他就趕緊起來看,就怕這人有個萬一燒傻了。
第二天一早,他被丫鬟進門送水的聲音吵醒了,只覺得太陽穴疼的突突直跳。
他翻身看了眼傾城,傾城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綿長,顯然還沒睡醒,看着臉色倒是比昨晚強些了。
李卯卯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好,學着昨天傾城的樣子弄這頭長發,卻怎麽都弄不好,丫鬟見了偷偷捂着嘴笑,很有眼力見的主動過來幫他。
小丫鬟的手很巧,幾下子就幫他挽了個發髻,釵上珠花,還幫他細細畫了個妝容。
等弄好了,小丫鬟站遠了幾步看他,“少夫人本來就美,這麽一妝點就更是美的不似凡人,像仙女了。”
李卯卯被誇的很郁悶,正要開口,旁邊穿上有了響動,他回頭看過去,就見傾城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正靠在床頭看着這邊。
“少爺,您說我說的對不對,少夫人美不美?”小丫鬟膽子不小,調侃起客人來了。
傾城彎起嘴角笑了,只輕輕吐出一個字,“美。”
小丫鬟笑着出去拿食盒,李卯卯有點兒別扭的走過去彎腰看他,“感覺怎麽樣?”
傾城抓住他一只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謝謝娘子晚上照料為夫,娘子辛苦了。”
李卯卯眉毛一皺就想發火,傾城湊近了壓低聲音道,“再過七日就是陳家公子娶親的日子,我們還能在這裏藏上五日。五日後,真正的顏家少爺和少夫人就該到了。”
李卯卯一臉震驚,“所以,你就是帶着我來人家吃霸王餐的?”他還以為傾城是真的認識這家人才心安理得的住進來的。
李卯卯想現在收拾了包袱就走,傾城制止了他,“不用擔心,他們到之前不會露餡的,在這裏方便我們隐藏身份,待五日之後,我傷養的差不多了,我們就可以離開了,到時候我會留下相應的銀錢,你不必太過在意。”
李卯卯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事太不把握,正想說話,屋外頭小丫鬟喊了一嗓子,陳老爺一家來了。
李卯卯緊張的手裏一杯茶水差點潑到床鋪上,被傾城一把抓住手腕搶救了回來。
傾城說,“有我在,別慌。”
陳老爺和夫人他們前一天都見過,都長得慈眉善目的,他們是聽說顏家少爺昨晚上病了,早上用過早膳就趕緊過來看看。
這次同來的還有沒見過的陳家兩位公子,大公子就是即将娶親的那位,名叫陳章,長的身材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