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披着羊皮的狼
學生宿舍十點半準時熄燈，羅翔幾乎踏着熄燈的號角走進寝室，大書桌上點燃的三根蠟燭照着三個人，張建華羅李勇和劉宏正在端坐看書。
羅翔不禁唏噓，相比他們，他和許青是五零二寝室的另一極，早出晚歸打牌喝酒，到畢業時方才懊惱有鋪天蓋地的科目要補考。
也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羅翔想到延崗市政公用局的副局長趙毅衡，比自己尚小兩歲，就因為是碩士研究生學歷，提拔得很快。也許，羅翔要好生思量一下。
不等羅翔浮想聯翩，床邊突然站起一個黑黑的人。劉宏說道：“老三等你一個小時了。”
老三不和羅翔廢話，拉他出門到走廊上，“羅翔，教院的哥們問你能再寫幾首歌曲不？”
羅翔品出他的意思，哼了一聲，“他們懷疑我？”
口舌笨拙的老三辯解不來，沉默幾秒鐘算是默認，再說道：“我相信你！他們也不是不信任，反倒希望你能寫出愚人碼頭那樣的好歌。你不知道啊，他們看了曲都大叫了不得，保證再有一首，整個樂隊帶上全副家當來現場伴奏。”
羅翔精明過人，冷笑道：“五四節教院沒有演出？你夥同他們騙我？”
“天地良心。”老三跌腳叫屈，“我們學校和外院一起聯歡，定的時間在五四晚上，教院是下午，兩下不耽擱。”
羅翔想了想，重拾笑臉，“你辦事我放心，咱馬上憋一首歌給你。”
老三被“憋”字漲紅了臉，拽羅翔到樓梯的拐角，摸出小手電和紙筆，“憋吧，你憋我記！”
羅翔清理清理喉嚨，趁機回憶有過觸動的歌曲，要不，就是這首吧……
我小心翼翼地接近，
怕你在夢中驚醒，
我只是想輕輕地吻吻你。
……
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而你是我的獵物是我嘴裏的羔羊。
我抛卻同伴獨自流浪就是不願別人把你分享，我确定這一輩子都會在你身旁，
帶着火熱的心随你到任何地方。
……
老三顫抖了，發誓沒有聽過這樣的歌——直白、粗狂、蒼涼，兩三個樓上路過的同學站在一旁聽完，恭恭敬敬的問道：“同學，歌曲的名字？誰寫誰唱？”
“披着羊皮的狼。”羅翔接過老三雙手遞上的煙，謙虛的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子，“本人包攬詞曲唱三大項。”
三位聽衆皆想：“可惜他的唱功太差，不如我們主唱。”
羅翔不知他們的怨念，還在自吹自誇，“我的嗓音太高亢太婉轉太優柔了些，這歌須得煙熏火燎的沙啞喉嚨唱來更有味道。”
在一片鄙視中，時間到了星期一，上午是食品檢測與控制和英語，頭兩節小課的教室在古老破舊的一教樓。
本系本年級本班只有十二個人，年輕的助教一眼看到新鮮出爐的羅翔，很驚訝的叫道：“羅翔，終于見到你的倩影！抱歉的警告你，閣下的平時成績很不容樂觀。”
羅翔急忙套近乎：“恩師容禀！我在您教導下幡然醒悟，棄暗投明，看在黨國份上拉兄弟一把吧。”
老師笑道：“浪子回頭金不換是不？可以！期末考分數上六十分的，每三分我折算一分入平時成績，有多少算多少。”
同學們紛紛嫉妒，羅翔大喜後又是苦笑，食品檢測與控制歷來難考，形勢依然嚴峻。而後的英語大課更是愁雲黪淡萬裏凝，老師在講臺上講得天花亂墜，羅翔在下面聽得心驚肉跳，只知道老師說的是英語，但說了些什麽——天知地知老師知，他是不知的。
若在幾天前，羅翔再無枯坐的耐性，害人的英語四級到大四再考慮也不遲，可有了新鮮人生目标的他審時度勢：這道坎必須盡快跨過。
英語啊，多少人恨之入骨，口喊着打到四級變為憤青，但胳膊擰不過大腿，四級沒有過級，萬事休提！
課間休息時，老三溜進教室找到羅翔，低聲說道：“下午到教院，我們要合練。”羅翔正愁找不到英語老師，又看中午飯有着落，奸笑道：“何必等到下午？中午你請我吃飯後便去。”
老三愕然半響，高豎的中指比劃了一下，幹脆在羅翔身邊混了一節課，少不了探讨創作歌曲的問題。羅翔大煩，趴在桌上答道：“靈感和天賦，就是我的左右手，你是學不會的。”
下課後，老三果然請羅翔在江西小老板的飯店吃了兩菜一湯，羅翔酒足飯飽，路過胖大嬸的電話亭過去打了招呼，賣糕點小食品的老二憨憨說道：“生意很好，早上賣了二十三塊。”
羅翔颔首鼓勵，約好張阿姨有了消息再去郵電局進貨。
整個下午的時間羅翔都浪費在江城教育學院的音樂室，和教院APPLE樂隊的人混在一起，唱得口幹舌燥。APPLE樂隊的成員越聽他唱就越驚訝，也越嘆息，能寫漂亮歌曲的人怎麽沒好一點音樂修養，沒一副好嗓子呢。
不過，大家很尊重羅翔，費心盡力摸到最适合他的調門，就是音樂聲盡量大，羅翔唱得盡量含糊。再配合老三手把手教會了糊弄聽衆的吉它演奏法，乍一看乍一聽，是出類拔萃的歌手了。
“來我們樂隊！”隊長兼主唱阿海熱情的邀請羅翔，“給你供奉級待遇！”
羅翔搖頭晃腦，“我的心我的肝全在美麗的農學院。”
老三嗤之以鼻，“是在白桦身上罷？”
阿海訝然道：“白桦？那個冰美人？”
“你也知道？”羅翔也很訝然。
阿海笑道：“如何不知？她算得本城大學裏的美麗傳奇。”
羅翔握拳在胸，“兄弟我鞠躬盡瘁也要為美麗的傳奇畫上完美的句號！”
阿海詭異一笑，“你只怕沒地方下嘴吧，若答應做本樂隊長老級供奉，我幫你牽線搭橋。”
羅翔不屑一顧，“少騙我，她在學校都是六親不認，會給你們外人機會？”
阿海答道：“我實話實說哩，白桦和我女朋友是中學同學，兩人關系還行。”
羅翔不由動心，當初把調查白桦的重任交給劉宏，那厮至今毫無進展，是需要另尋途徑。
阿海見他猶豫之際趁熱打鐵，“你不是找人學英語？白桦的英語頂呱呱，她和我的女友幾個人在每周末會搞個小小英語角，要介紹進去不？”
羅翔當即大義凜然，“為了農學院和教院的長久友誼，我參加APPLE！”
老三輕蔑說道：“變臉迅速又沒立場，你以後當官吧。”
羅翔心中得意，咱真要走仕途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