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春風得意
這算什麽意思, 他怎麽喝醉了巴不得她分手呢？
她什麽時候對程煊熠很好了？
難不成他真的喜歡她？
所以最近才突然健身，行為異常，格外殷勤, 出差一趟給她全家人都買了禮物, 還跟那些教授說正在追她？？
唐岫從來也不算很膽小的人, 只是在有關他的事情上格外謹慎，幾乎到了畏畏縮縮的地步, 怕一個不留神就打破平衡，他說不定會因為避嫌遠走高飛，這輩子都待在四川盆地讓她見不着面。
可這句話現在是他親口說出來的，哪怕是喝醉了, 也不可能說出完全不存在的想法吧？
“哦……”唐岫懵了不知道多久，再反應過來, 第一個念頭居然是, 明天一早是星期一, 她還有早八呢。
該死的宋修筠, 早不說晚不說，偏挑周日晚上說，是不是故意想害她一晚上睡不着，明天起不來聽課，最後快進到期末挂科。
再說了, 他明天早上難道沒課嗎？有課今晚為什麽還要喝酒, 喝完了還在她面前胡言亂語，害得她怎麽反應也不是。
難不成她要對一個醉鬼表白麽？可她還沒分手，豈不是腳踩兩條船？
絕對不行！
唐岫想到這兒, 頓時氣急敗壞, 從他手裏把手抽回來, 狠狠道：“睡你的覺吧，什麽話酒醒了再說！”
宋修筠聞言，好像聽懂了，恹恹地垂下眼睫，輕抿着唇，一副被抛棄了的棄婦模樣。
唐岫最受不了的就是苦肉計，再次氣結。左右看了眼，深更半夜的，像他一樣胡說八道也留不下什麽證據，便順着他話裏的意思哄：“唉……好了好了，我沒生氣……我也沒有對程煊熠很好，只是覺得有點愧疚，會找個機會跟他分手的……你快睡吧，行嗎？”
“嗯……好。”宋修筠聽到這兒也放心了，剛才一直強撐着才沒閉上眼睛，主動低頭去找枕頭。
唐岫看他慢吞吞躺下，也松了口氣，伸手幫他把被子拉好，示意：“我出去的時候幫你關燈，睡吧。”
Advertisement
“晚安……”宋修筠話沒說完，眼皮已經先一步阖上了，呼吸也迅速變得均勻。
唐岫還是頭一回看人能做到沾枕就睡，發熱的頭腦也漸漸冷卻下來，知道他今晚喝醉了，說什麽都不作數。
就算他記得，以他的脾氣，明天也會礙于面子，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想到這兒，唐岫心累地搖了搖頭，幫他把燈關上，帶上門出去。
房間裏陷入黑暗，床上的人蹙起的眉心也松落下來。
過了一會兒，小幅度地翻了個身，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把手從被子下伸出來，手指輕輕貼着嘴唇。
喉結在黑暗中輕輕滾動，他仰了仰頭，呼吸落在手背上，在無名指指節上落下一個吻。
--
次日
宋修筠昨晚歸根到底喝得不多，他的代謝又好，還吃了醒酒藥，那點酒幾個小時就發完了。
淩晨五點多，他的生物鐘便正常啓動，甚至連宿醉的頭疼都沒有，大腦逐漸變得清明，最後在昏暗的光線中睜開眼睛。
他當然也沒有斷片的毛病，坐起來時，昨晚的一切都歷歷在目，不管是大閘蟹，打碎的杯子，還是在床上拉着她的手胡言亂語的種種……
唯一遺漏的大概只有在沙發上睡着抱她的那部分，迷迷糊糊吃完藥，就只記得她咬牙切齒地把他拉進房間的片段了，這一整串記憶在他看來還算連貫，便沒有多想。
就這樣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地回憶了好久，仔細複盤了兩遍，宋修筠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把自己都騙過去了，昨天做出這麽多失常的舉動，其實都是潛意識在借題發揮，故意為之。
但就算這麽安慰自己，“故意為之”也不會讓現在的情況有任何好轉。等他洗完澡，吹幹頭發，伸手握上門把時，只覺得心慌。
他還不知道一會兒等唐岫起來，該怎麽面對她。
那些話說得太直白，想讓她分手，亂吃醋，還怕她讨厭自己……連狡辯都找不到理由。
可從結果上看，他又并不後悔昨天說出那些：一來全都是實話，酒精只是催化，并沒有扭曲；二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告訴了她他的心意。
就這樣在門後躊躇了一會兒，宋修筠想到莫奈還等着他喂早飯，才做好自己的思想工作，推門出來。
萬幸唐岫這個點還沒起床，他喂好小狗，便憂心忡忡地帶她出門去家附近的菜市場。
唐岫最近每晚都回來吃飯，他買菜的頻率顯著上升。一路上對着在他腳邊搖着尾巴遛彎的莫奈自言自語，企圖從小狗身上獲得情感咨詢：
“怎麽辦？你說我昨天這樣，你姐姐會原諒我嗎？”
“她昨晚肯定沒睡好吧，被我這麽打攪，還說了那些話……”
宋修筠深深嘆氣，低頭凝視莫奈：“你說她會不會又想搬出去？”
“那她昨晚跟我說的是真的嗎？她真的打算分手了？”
可惜莫奈跑在前邊，只留給他一個孤傲的背影，宋修筠也放棄了和他眼神交流的嘗試，收回目光，把牽引繩往回繞了兩圈：“唐岫應該不是為了敷衍我吧……如果她是認真的，你說有沒有可能，她對我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莫奈當然沒法回答，他便接着往下道：“但至少，她沒有那麽喜歡那個體育生吧？不然怎麽會把分手這樣的話說出來……”
想到這兒，宋修筠覺得合理，長舒了一口氣。
只是等買完菜，原路返回時，又抱着莫奈問：
“你說我們現在回去該怎麽辦？嗯？”
--
唐岫昨晚徹底失眠，先是細細拆分複盤了他的每一句話，确認無誤後，還想了很久為什麽他會喜歡她這件事。
最後發現這件事情是怎麽也想不出結果的，宋修筠很少喜形于色，她幾乎沒看透過他的想法。
在這之後，就是一系列浮想聯翩，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沒有睡着，一直到早上都半夢半醒的。直到七點的鬧鐘響起，唐岫毫無困意地睜開眼睛，自暴自棄地爬起來，腳步聲很大地換好衣服去衛生間洗漱。
出來時，宋修筠已經做好蟹黃拌面，蟹是一早現蒸現拆的，她的那碗裏滿滿都是蟹黃和蟹肉。
唐岫瞥了一眼，一聲不吭地在他面前坐下，端起正冒着熱氣的水杯，把臉埋進去喝水。
他照顧人确實很細心，熱水的溫度剛好合适，喝下去胃裏暖融融的。
對面的宋修筠在她坐下時就注意到她眼下挂起的黑眼圈了，頓覺心虛，松開握着馬克杯的手，輕聲問：“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唐岫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一直等喝完水，才放下杯子，擡頭問他：“你說呢？”
她這一嗆嗆得漂亮，宋修筠的喉結動了動，歉意道：“昨晚是我不好，晚上回來打擾你了。”
唐岫不想聽他說這些，垂眼拿起筷子，攪了攪碗裏的面，悶聲問：“那你還記得你昨晚說了什麽嗎？”
她平時看着總是不溫不火的，長相也乖順，典型的沒什麽攻擊性的好脾氣。但要真把她逼急了，兔子也會咬人，好比今天，一早開場的兩句話就火藥味十足。
好在宋修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否認，視線柔柔地落在她臉上，看着她的眼睛點了點頭，回答：“記得。”
唐岫本來還以為他會否認，或者說喝多了，讓她不要放在心上。誰知道他幹脆利落地承認下來，倒是打得她措手不及，嘴邊的話音哽了哽，不知道該回什麽。
難不成回“那就好”麽？
跟他對視兩秒後，唐岫的氣勢莫名弱了半截，垂眼道：“那你就沒什麽要解釋的嗎？或者否認？”
這個問題宋修筠一早考慮過了，聞言輕搖了搖頭：“沒有。”
他到倒是夠直接的……
唐岫一下子沒了轍，緊了緊手裏的筷子，低下頭，夾了一大口面塞進嘴裏，沉默是金。
場面頓時冷下來，宋修筠收回視線，默默跟着吃早餐。過了一會兒，沒問她面的味道怎麽樣，還是轉回昨晚的話題：“你真的打算和他分手了？”
唐岫抿了一下嘴角，不想在他面前洩露情緒，不輕不重地“嗯”了聲。
之後再次冷場。
她都這麽應了，宋修筠不好再問為什麽，但不管怎麽說，只要她分手，他的計劃就邁進了一大步，是件喜事。
唐岫表面上在埋頭吃飯，實際上全程在偷瞄他的眼色，注意到他臉上露出的若有所思的神情，以及最後那個輕巧的笑。
她察覺到他的情緒，嘴角也跟着翹了一下，之後才緊緊壓住。
不行不行，她是有道德的人，不能現在就得意忘形。
早餐吃完，宋修筠收拾了她面前的碗碟，放到水池裏沖了沖，便拎上外套和車鑰匙，示意她：“走吧，送你去上課。”
唐岫背上挎包跟他一塊兒換鞋，兩人一前一後地進電梯。
看着電子屏上的數字一個一個往下跳的檔口，宋修筠輕吸了一口氣，開口：“昨晚剩下的事情……”
太緊張了，他的嗓音甚至透出幾分啞：“等你和他分手了再說吧？”
他的話在聯系上下文的情況下，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唐岫覺得這一次，自己大概率沒有誤解他的想法。
他沒有否認昨晚那句他還有沒有機會的話，還說要等她分手了再說剩下的事，那不就意味着，他是真的想做她的……備胎。
！！！！！
太瘋狂了，他可是宋修筠，居然要做她的備胎。
這要是在做夢，唐岫都怕自己笑出聲來。
電梯緩緩落到一層，在門打開之前，她才掩飾好內心的風起雲湧，鎮定地點了點頭。
宋修筠在她沉默的這幾秒鐘內，怕不好收場，險些要再補上一句“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就當做沒聽見吧”。
好在最後收到的是她肯定的回應，徹底松了口氣，定了定神，跟她一塊兒出電梯。
--
雖然一晚上沒怎麽睡，但唐岫一早就被某人打雞血，上完三小時的課依舊精神抖擻，約沈穎則去湘園吃西餐。
湘園嚴格來說已經不算食堂，是她們學校裝潢最高檔的餐廳，價位相比食堂也稍高一點，一般是學校社團聚餐來的地兒，或是遇到喜事請全寝室來這兒吃飯。
唐岫今天雖然沒有真正的喜事，但誰叫她心情好，就是連着請沈穎則吃七天七夜也沒問題。
等兩人碰上頭，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唐岫翻着菜單，從湯、主食、小食一路點到甜品，最後長吸了一口檸檬水，清清嗓子，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跟她說了一遍，絕對沒有半點添油加醋的成分。
她之前只要提起宋修筠，基本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事，總要被沈穎則提醒不要腦補太多，人太自作多情會變傻的。但今天不一樣，證據确鑿，她總算能證明某人之前小動作不斷就是為了追她，不是她單方面在想入非非。
“我的媽呀……他昨晚喝醉真這麽說了？那他現在豈不是就眼巴巴等着你分手了？”這個大瓜吃到最後，沈穎則握着叉子，嘴都快合不攏了，完全想象不出宋修筠那種高嶺之花會喝醉酒拉着唐岫的手逼宮上位，她恨不得穿回昨天晚上在她家看現場直播。
唐岫當着她的面不比當着宋修筠，根本不帶裝的，嘚瑟地一聳肩，舀了勺舒芙蕾送進嘴裏。
真好吃。
沈穎則看她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啧啧地咂嘴：“虧賊，我說你們兩個都別太瘋了，他喝了也就算了，你現在可是有夫之婦啊，你不怕遭雷劈啊？”
她這麽一提醒，唐岫被迫想起程煊熠的事來，抿了抿唇，第一時間把勺子放下了，求她：“別用這麽重的詞吧……有夫之婦也太誇張了。”
“害，行吧……”沈穎則瞥她一眼，喝了口水，“主要是我沒想到我一開始居然站錯隊了，早知道不讓你答應體育生了，現在這樣你是爽了，搞得他怪可憐的。”
唐岫垂眼，心情變得更沉重了：“是這樣……”
沈穎則看她一下子蔫了，想了想，理性分析再次派上用場：“不過換個角度想想，就算沒有姓宋的這個挖牆腳的，你不是也打算分手了麽？再說程煊熠追你的時候居然不說清楚他要回省隊的事，他要真想好好走運動員的路子，這幾年都得待在隊裏訓練，哪來的時間和精力談戀愛，你要讀書要做實驗，也不可能跑去給他做挂件啊。”
她這話說得還挺安慰人的，唐岫低頭枕在手臂上，癟了癟嘴：“唉……”
她現在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跟程煊熠說，他們倆最近又沒什麽聯系，關系不尴不尬的。
每次想到這兒，她就覺着後悔，腸子都要悔青了。
她愁眉苦臉起來，沈穎則有點看不過眼，早知道就不提那個男的了，又沒談多久，能有什麽真情實感，可憐男的只會變得不幸。
咽下taco裏喇喉嚨的玉米餅後，她換了個話題：“但我其實不太理解，雖然姓宋的長得是好看，狐貍精似的，但你那賊心起得也太早了，怎麽就能确定你是真的喜歡他？”
“嗯？”唐岫擡起頭來，沒想到她會考慮這一點。
“說不定你就是肖想太久了，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等之後真跟他在一起了，也會跟程煊熠一樣，沒兩天就覺得他失去光環了。” 沈穎則接着道。
唐岫飛快搖搖頭：“不會的，我對他的感覺跟程煊熠完全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就是……”唐岫張了張唇，又咬住，欲言又止。
“就是什麽啊就是？”她一忸怩，倒是把人胃口吊起來了，沈穎則追問。
唐岫左右瞄了眼，壓低聲音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沒辦法接受跟……一般男生肢體接觸，總覺得很奇怪……”
“那跟姓宋的你就可以了？”沈穎則的臉皺了起來，不可置信。
面前的人老實點點頭：“嗯，昨天晚上驗證過了……”
不僅是可以，反應還大得誇張……她甚至都不敢回憶。
然而思緒落到這兒，唐岫的後背倏地一僵，反應過來宋修筠要是什麽都記得的話，那豈不是也記得她當時的……
她在心裏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次——”這頭沈穎則聽到這句含義豐富的“驗證”，長長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恐道，“不是吧，你們昨天幹嘛了？應該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可酒後亂x都是男的裝的啊，想不到姓宋的表面光風霁月，背地裏也不過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這門婚事她堅決不同意！
“？”唐岫回過神，意識到她想歪到什麽地方去了之後，臉上一熱，趕緊否認，“不是不是，就不小心……抱了一下。”
“不小心？”沈穎則的語氣依舊高揚着。
“他喝醉了，我扶了一把。”唐岫扶額，再度解釋。
“哦……”沈穎則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來，認可地點點頭。
的确，就唐岫這樣的傻白甜，是會把扶一下想象成抱的。
……
兩個人點了太多，吃了一個多小時才放棄掙紮，腆着吃撐了的肚子出去。
誰知道才剛出走廊，恰好碰見宋修筠跟幾個文博院的老師從湘園的中餐廳那頭出來，穿着最簡單的休閑西裝外套和白襯衫，站在在一衆身量不高，頭頂也略顯稀疏的老教授中間，這裏沒有任何冒犯教授們的意思，光憑外表，的确出挑得過分，姿容俊雅，鹄峙鸾停。
唐岫出湘園大門的路只有這一條，他迎面走來，躲是躲不過去了，只好默默拉着沈穎則立定站直。
宋修筠推門出來的第一眼就注意到她了，看她停下，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陣，眉梢輕挑了一下，似乎在提醒她。
唐岫也反應過來，遇到這種情況，沒有老師先向學生問好的道理，清了清嗓子，莫名覺得緊張：“陳教授好，黃教授好，宋老師好……”
沈穎則不是他們院的，除了姓宋的，剩下一個老師也不認識，只能在一旁挂出學術型禮貌微笑，跟着喊：“老師好。”
“诶，小唐，中午跟同學來這兒吃飯？”文博院一共也就那麽些學生，唐岫成績又好，幾個教授給她上過課，都認得她，樂樂呵呵地開口回應。
“嗯。”唐岫乖巧點頭。
目光再偷偷轉向宋修筠時，就看他的嘴角輕彎了一下，接着他們的話口往下，語氣裏滿是笑意：“吃過了就好，小唐。”
“……咳。”唐岫被這稱呼嗆了一下。
陳教授五十多歲這麽喊也就算了，他一個才二十七的，喊什麽小唐？？
宋修筠難得光明正大地打趣她，見她露出語塞的神情，眸光都是粲粲的，經過她身前離開時，低聲說了句：“先走了，下午四點半來接你。”
“哦……”唐岫答應得格外小聲，瞟了眼幾個快要走遠的教授，遞給他一個眼色。
宋修筠會意，重新擡起頭時，繃了繃臉上的表情，才加快步幅離開。
作者有話說：
岫妹：這人道貌岸然！道貌岸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