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後續
沙秀秀擡頭看她們的眼神, 就像成天裏作踐她的不是宋安歌,而是她們幾個一樣。
崔嘉寶突然覺得很沒意思,她反問道:“我們沒幫過你嗎?”
沙秀秀一時語塞。
崔嘉寶她們确實是幫了她幾回的,可是那對她來說治标不治本, 因此她才更痛恨她們。起初,那只是隐秘的羨慕, 羨慕她們投了個好胎, 不用像她一樣因為出身低下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再後來,又變成了羞恥感, 她們就在一邊, 看着她被宋安歌那樣羞辱。起初還會假惺惺地伸出援手, 後來便裝作熟視無睹。宋安歌的羞辱固然讓她難受,被她們注視着的羞恥感卻讓她要難受上千倍。
崔嘉寶看穿了她那點心思, 道:“你自己不想辦法,我們又能拉扯你幾回?還是你想什麽都不做,像個柔弱無辜的受害者一樣躲在後方,讓我們這些不相幹的人為你沖鋒陷陣?”
崔嘉寶幾乎能想出, 在宋安歌指使了這一場後,沙秀秀是如何面上不願, 心中卻一遍遍排練如何去做、萬一事發又如何無辜地為自己辯解,再誇張些, 或許還有,用什麽角度流淚最讓人心生憐意。她能用對她們十分之一的心機去對宋安歌,說不定便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當真是欺軟怕硬, 對着宋安歌不敢反抗,對着她們卻用盡心機。
崔嘉寶不想再和她多話,起身望着董明月,問道:“明月姐,關于她的事……”
董明月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你來安排我,我相信你,你能接受的結果應當也是我想要的。”
崔嘉寶心中一暖,因為沙秀秀帶來的郁悶之情也散去不少,她低頭看向沙秀秀,道:“你不是覺得我們不會多加怪罪你嗎?那就如你所願,我們什麽也不會對你做,也不會讓書院做什麽,一丁點都不會。我們只會直奔宋安歌,找她的麻煩。”
沙秀秀猛地擡頭看她,知道她這是要借宋安歌的手來磋磨她。她預想中,她也會被罰,只不過程度不至于太過嚴重,若是她全身而退了,宋安歌肯定會覺得是她出賣了她。
沙秀秀轉向薛明澤,朝他跪走了幾步,伸手想要抱住他的小腿。薛明澤不慌不忙地後退一步,剛好避開她的手,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這件事情,無論怎麽樣,沙秀秀都該受罰,就算當事人原諒了她,也躲不過來自書院的懲處。但是……他眼皮一垂,他都要走了,便是擔上這點失察之責,又能如何呢?
薛明澤冷冷開口:“杖儀庭不會追究你的過錯。”
沙秀秀徹底失了精神,若是薛明澤都這樣說了,那便再無改變的餘地。
崔嘉寶直到将這事處理完了,才有些精疲力竭之感,她滿臉疲倦,卻撞上周寧怔愣的眼神。她心中咯噔一下。
崔嘉寶一直盡力用安全無害的面容對着旁人,她渴望被大家喜歡、接納,而不是現在這樣,露出點鋒芒便被疏遠。
崔嘉寶朝對面的人小心翼翼地看去,生怕看到什麽不想看到的神情。董成濟早就過來想把紗布給董明月重新盤上,沒空想崔嘉寶到底是溫和無害還是城府深深。崔崇安在反思自己的眼力,郁悶自己為什麽聽了沙秀秀的一面之詞就信以為真。
Advertisement
還有她最害怕的、最不願意留下壞印象的那個人。
薛明澤也正看着她。
兩人怔怔對視了一會兒,薛明澤有些擔心,走到她跟前,問道:“怎麽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崔嘉寶放下心來,她笑了笑,蒼白的,卻又甜美着。
周寧也适時拉着她的手,滿臉都是“我不開心快來哄我”,讓崔嘉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和周寧的想法可能發生了微妙的偏差。
崔嘉惠一直等她做出決定,此刻看她心神俱疲,也勸道:“這事便先到此為止吧,既然确定是宋安歌了,剩下的事情便回去讓父親解決。”
崔嘉寶看了看董明月,董明月擺擺手示意自己無所謂,董成濟則拍着崔崇安的肩,道:“我和崇安會向父親說的,有他們出面,一定能給那個心術不正的足夠教訓。”
薛明澤向崔崇安道:“若是需要幫助,還來找我便是。”
崔崇安想起上次那事,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重重點了頭,他當薛明澤是可靠的大哥。
崔嘉寶便任由周寧拉到一邊,周寧将她整只手都抱在懷裏,雙唇撅起。
崔嘉寶軟軟道:“怎麽啦?”
周寧把玩着她的手指,悶悶不樂道:“是不是就我一個笨蛋?”
“嗯?”
“崔嘉惠也是個大笨蛋,不算她。你和明月姐,都能看出沙秀秀的不對勁,就我傻裏傻氣的,她說什麽信什麽,簡直是指哪打哪,完全就是她想騙的對象嘛。你和明月姐一人一句,說得她完全不知道反駁的樣子,真的是太厲害了。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崔嘉寶還有些提着的心總算是徹底放下來了。如果說一開始和周寧在一起,是因為她讨厭崔嘉惠,故意待她好,後面便是兩人自然而然地投契了吧。
她朝周寧笑,道:“你這樣便很好。”
周寧氣鼓鼓,道:“哪裏好?好騙嗎?”
崔嘉寶道:“有人疼你,你才能這樣,有人疼你不是好事嗎?”
她唇角帶笑,輕輕将周寧兩鬓的亂發歸到耳後,溫柔得不得了。
周寧有些臉熱,低頭道:“可還是有些不甘心嘛……”
崔嘉寶反問道:“有什麽不甘心?從前有舅舅、舅母,現在有我,以後阿寧也一定會嫁一個很愛很愛你的夫君。你不需要知道人可以有多陰暗,只要信任愛你的人,每天開開心心地活,便是對我們最大的賞賜。”
周寧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好奇,問她:“為什麽是賞賜?”
崔嘉寶望着遠方出神,道:“這樣我們就會對明日懷抱期望,原來人還是可以快樂地活。”
周寧對崔家的事知道的不多,但見崔嘉寶這樣,也不去鬧她,只乖乖地坐在她身側。
***
在崔語堂和董良俊的聯手施壓下,宋永寧讓宋安歌從白鷺書院退了學,宋安歌在家裏大鬧了一場。宋永寧本來覺得委屈了她,見她這樣将她關在了院子中,眼不見心不煩。
在崔嘉寶眼裏和過去的小周氏一樣,病怏怏的美人宋夫人,走進宋安歌的院子,看見她正在發作下人。
宋夫人走到宋安歌跟前,給了她清脆的一巴掌。
宋安歌動作一停,惡狠狠地盯着周圍的下人,喊道:“還不快滾!”
下人們彎着腰,不敢露臉,卻一動不動。
宋夫人氣定神閑,笑了一聲,道:“姑娘讓你們下去,你們便下去吧。”
衆人答了聲“是”,便一個接一個井然有序地退了。姑娘她們得罪不起,但夫人卻更是沾都不能沾的。
宋安歌捂着被打的左臉,擡頭看着宋夫人,眼裏是懼意和一絲絲的恨意。
宋夫人很不滿意,又是一巴掌,徑直往廳內走,宋安歌狼狽極了,卻不敢不跟。
宋夫人垂眼,道:“我對你很不滿意,雖說我在你哥哥身上花的心力多了些,但你倆到底是一母同胞,你怎麽會蠢笨至此?”
宋安歌自發地跪在下首,不說話。
宋夫人繼續道:“送你去書院,是指望着你學出點美名來,将來婚嫁之事也不用我太過操心,還能讓你爹多喜歡你一點。周家、崔家、董家,哪一個是可以輕易得罪的?你非要去踩。要只是小女兒家的口角,不牽扯到你爹的官事,雖說對你失望,也就随你去了。可你偏偏要下手,手段還粗糙至極,輕易便被人捉住小辮子。脖子上頂個腦子盡全是擺設嗎?”
宋安歌心火在燒,不禁反駁道:“我這不是都跟您學的嗎?您以為我不知道家中那幾位姨娘為什麽狀況頻出?明明是您教的,下手要狠辣。”
宋夫人大怒,本來還拿在手中細細把玩的杯子摔在了宋安歌膝邊,濺起的碎渣劃傷了她的皮膚。若是往日,宋安歌早就狠狠發作了,但面對着宋夫人,她硬是一聲不吭,強忍着。
宋夫人道:“這話也是你可以說的?若不是我……若不是我,你和你哥哥哪還有活路?你指望着你爹還能像現在一樣,把你捧在掌心上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你也不看看,你不過是得罪了幾個人,他便冷落你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兄妹!”
宋安歌抿嘴不語。
宋夫人的語氣又緩了下來,到底是身上掉下的一塊肉,這氣出完了,自然要好好安撫。她又道:“行了,不過是說你兩句,別擺出那幅表情,這件事看起來嚴重,其實挨過這一段時間就好。京中有缺位,你爹正謀劃着調回的事,自然是不敢得罪人。若真的調回了,從白鷺書院退學算什麽,你可是要進京的人。京中貴人多的很,我們入那國子監,以後再嫁個貴人便是。”
作者有話要說: 突如其來的鬼畜,有人站寶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