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七十一
七十一
說起來都是些世家大族的陳年舊事, 不是不能提,只是也着實沒什麽可說的。
無非就是謝家仗着賢妃得勢,想為四皇子在朝中鞏固勢力争儲, 而拉攏秦家這一層關系罷了。
秦家當然不想卷進這種皇子之争中, 奈何老皇帝的兒子們都不咋中用,來來回回看過去也就四皇子靠譜點, 再加上秦曜的母親和謝夫人是閨中密友, 兩家的聯姻之事倒也算順利。
訂婚的時候也沒人問過秦曜的意見,一來他還小,不懂男女之事,問了也白問。二來,婚姻大事本就要聽父母之命, 誰家公子能自己決定, 大多也都是被牽着走,因此秦曜從頭到尾都置身事外。
他也見過謝令宜, 畢竟兩家關系還不錯,年幼時還曾一起玩耍過, 謝小姐就和所有大家閨秀一樣娴靜溫柔,又生得明眸皓齒靈秀動人, 秦曜對她說不上喜歡, 但也說不上讨厭,因此就沒怎麽管, 默認了這門婚事。
但當秦家出事後, 他連夜趕去謝家,希望謝澧能為他父親說上一句, 哪怕能為他遞個帖子也好, 可惜謝家大門任他怎麽敲都沒人來開。
最後還是管家罵罵咧咧的披衣而起, 出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兜頭兜臉潑了他一盆冷水,然後将他母親當年下的婚書當着他的面撕碎,又将他定親時一并送去的匕首扔在地上,揚言說這樁婚事作廢,一個落魄的賤民就不要妄想大小姐了。
那一場謾罵羞辱整個過程,謝澧都沒有出面,可區區一個管家敢這麽嚣張肆意行事,想也知道是誰授的意。
于是秦曜沒有再說一個字,只是彎腰撿起了自己的匕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謝家大門,從此再沒踏進這裏一步。
“這也太惡心了!”唐湉怒了,“他和你家關系不一般,就算急于擺脫這門婚事,大可以好好地同你說,為什麽要這麽侮辱!?”
秦曜見他生氣,輕輕拍着他的手寬慰:“我都不氣,你氣什麽?”
“他當時做的那些事可不僅僅只是想與我撇清關系,甚至參我爹的人中就有他,從頭到尾,我家于他而言不過就是可以利用的關系罷了。”
盡管秦曜很平靜,可他卻還是生氣,憤憤不平的說:“怪不得我老看那個謝澧不順眼,他整天裝得老實低順,果然不是個東西!”
說罷,他瞥了秦曜一眼,小心地問:“那……那你喜歡那位謝姑娘嗎?”
“若喜歡,我就不與你說這些了。”秦曜眉眼舒展開,眼底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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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湉臉紅,也覺得自己剛才那番話确實有些不大妥帖,聽起來像是他無理取鬧亂吃醋,“我就是問問。”
“我幼時曾與謝姑娘有過幾面之緣。”似乎是為了讓唐湉徹底放心,秦曜又說道,“只是後來各自大了,她便再沒單獨來過我家。”
“後來我只在訂婚當日,随着母親下聘的時候遠遠地見過她一次,與她不是特別相熟。”
唐湉點頭,又問:“那後來呢?那位謝姑娘怎麽樣了?”
不是他非要計較一個曾經的“情敵”,只是攤上謝澧那麽老奸巨猾唯利是圖的父親,退婚後那位謝姑娘也不知過得如何。
“不知道。”秦曜漫不經心的回道,“聽說後來嫁人了。”
說這些事的時候,秦曜臉上的表情始終很平淡,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仿佛那位謝姑娘與他曾經的那場姻緣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唐湉沒有再問下去,不管秦曜當初喜不喜歡那位姑娘,可在古代這種社會環境,他心裏應當也是将她已經當做了未來妻子的,假如他們順利成婚,婚後也未必就不幸福。
誰知一朝家族落敗,被用那種極端羞辱的姿态退婚,秦曜的顏面也在那一瞬間被謝家徹底踏碎跌落進谷底,無論如何那都是他心裏的傷疤,不該輕易去揭開。
唐湉于是轉移了話題,道:“所以,他們現在試圖拉攏你,又讓華陽疏遠我,為的就是把我拉下臺?”
“不止如此。”秦曜搖頭,“對付你不是根本目的,他們另有所圖。”
唐湉不解。
“陛下是有了你的支持才能坐穩龍椅,倘若沒了你……”秦曜看着他輕聲說道,後面的話他雖然沒說全,可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唐湉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從前朝廷被唐祺和謝眠山把持着,誰當皇帝都是傀儡,謝澧這幫人必定不肯讓自家孩子犯險,于是最沒有背景的華陵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下一個犧牲品。
可是現在謝眠山倒了,唐湉雖然還活着,但謝澧他們卻以為可以趁着這個時機對付他,現如今秦曜在朝勢力如日中天,又有曾經安國公的人脈在,将來必定前途無量,他們拉攏了秦曜,就可以為自己再多争一個牌面。
只要能把攝政王扳倒,那龍椅之上的小皇帝也就随便他們捏圓搓扁,他們可以找個理由将他廢掉,然後扶持華陽上位。
比起卑賤宮人所生的華陵,出身高貴家世顯赫的華陽顯然更适合當皇帝,謝澧堅信滿朝上下一定都會覺得華陽才是最好的。
只要事情一涉及華陵,唐湉就不淡定了:“想得美!”
“謝澧他算個什麽東西,也配這麽想我們華陵!”
“唐祺作威作福的時候,他溜須拍馬第一名,把華陵推出來當替死鬼!現在看着要太平了,以為我失勢,就想把華陵拖出去祭天,那不可能!”
“天底下什麽好事都是他的,他以為他誰啊!”
唐湉極少會有這麽激動的時候,秦曜深知他的脾氣,忙拍着他的後背讓他消氣:“你不用氣,我自然不會與他沆瀣一氣。”
“他不過就是個跳梁小醜,成不了事的。”
唐湉忍不住翻白眼,又說:“也不知道誰給的那個謝澧臉面,他怎麽好意思還來找你?他之前那麽羞辱你,當你是屬金魚的嗎,只有七秒鐘的記憶!?”
秦曜輕笑:“他眼中只有利益,當然會以為別人也都是利益為先。”
“他自恃名門望族百年世家,像我這種剛剛翻身的鹹魚,自是不會拒絕他的示好的。”
唐湉一頓,面露古怪的回頭看他:“鹹魚這詞你是跟誰學的?”
“你說呢?”秦曜似笑非笑,“雖然你說的話很多時候都奇奇怪怪,但我不得不承認,有一些還是很應景的。”
唐湉總覺得秦曜現在越來越腹黑,總給他一種換了人設的錯覺。
明明最初剛認識那會,這厮還一臉隐忍城府極深的德性,現在卻氣定神閑老練從容的模樣,有時候他甚至分不清到底誰年紀更大一點,總以為他在看自己熱鬧。
秦曜見他不說話,忽然輕聲嘆氣,将唐湉拉到他的懷裏坐下。
要說習慣這東西一旦養成了就很可怕,唐湉從最初的僵硬,到現在毫無心理負擔的坐上秦曜的大腿,僅僅用了七八天而已,他甚至覺得兩個人這樣親密相擁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他背對着秦曜而坐,秦曜的手穿過腋下将他緊緊地圈在懷裏,臉埋在他的後頸間來回磨蹭,小聲說:“阿湉,你身上真好聞。”
這聲“阿湉”就這麽極自然的說了出來,夾雜着秦曜的無限溫柔,讓唐湉的臉更紅了,心跳的愈發劇烈。
也是在這一刻,唐湉才恍然意識到,其實他是真的很喜歡秦曜,或許比他自己以為的還要多一些。
“都是寶钿慣用的熏香,什麽好聞不好聞的。”他羞恥的捂住臉,不敢動一下。
同是男人,他怎麽感覺不到秦曜此刻身體的變化,随着他熱烈的吻和不斷攀升的體溫,有些屬于成年人的事也本該水到渠成。
秦曜低聲道:“可以嗎?”
唐湉下意識就想點頭,可理智告訴他還有障礙沒結局。
他努力掙紮着回頭,和秦曜那雙充滿了渴望的黑亮眼睛對上,拒絕的話便再沒法說出口。
他直覺,如果這個時候不把事情說清楚,或許他與秦曜之間就會出現隔閡,而他不想事情演變的那種地步。
為了不讓誤會蔓延,唐湉遲疑着湊了過去,在秦曜耳邊說了幾句話。
秦曜的眼睛随着他的話而慢慢瞪大,目光中充滿了驚訝。
“就是這樣。”唐湉尴尬極了,“你、你看着辦吧……”
秦曜用了幾分鐘才消化完他的話,“所以這就是你一再拒絕我的原因?”
“嗯。”唐湉點頭。
秦曜卻長舒一口氣,“我還以為……你是因為嫌我在那事上粗笨沒有經驗,不願意同我赴巫山呢。”
“額……”唐湉輕咳,掩飾自己的羞窘:“我估計在那事的經驗上咱倆應該不相上下,大家都是童子雞,誰也別瞧不上誰。”
倆人大眼瞪小眼一番,秦曜最終忍不住先笑了:“害我輾轉反側,每晚還苦心鑽研……”
“等下,你鑽研個啥?”唐湉抓抓了事情的重點,狐疑的看着他。
搬起石頭卻砸了自己的腳的秦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