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十章
秦曜借調的是關北軍, 人數也不算多,至少和謝眠山的人比起來還差得遠。
但謝眠山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臉色就陰郁可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奪去了, 甚至沒有再看唐湉一眼。
秦曜将弓箭扔到地上, 單手握着缰繩右手持槍騎着馬踱上前來,同樣冷冷的看着謝眠山, 道:“謝眠山, 你若是現在回頭,我或許還可饒你一命。”
“你在說什麽夢話!”謝眠山輕蔑一笑,根本不把秦曜的威脅放在眼裏,“區區北關軍本将還不放在眼裏,就算是你, 今日也得葬身此處!”
“不知死活。”秦曜擡手, 長槍直指謝眠山,“我今日便要将你斬于馬下。”
謝眠山大約是被他這不驚不徐的态度激怒, 抽出腰間的長刀沖了出去,和他纏鬥在一起, 而随着兩方主帥的交戰,士兵們也打了起來, 現場只能聽到刀劍相撞發出的聲響, 以及到處飛濺的血花。
唐湉在張統領的掩護下撤退到更安全的地方,不給秦曜添麻煩, 而且戰場刀劍無眼, 留在原地只會被誤傷,趁機躲起來才是正理。
獵場內外都是戰場, 秦曜帶來的人一部分在外頭和謝眠山的主力軍戰鬥, 另一部分在場內和謝眠山打。雖然秦曜指揮作戰很有經驗, 但關北軍卻很不夠看,統領常年懶怠,整個軍隊紀律散漫毫無鬥志,臨危受命也只能倉促整裝出發,與謝眠山的精銳軍根本不能比。
秦曜知道這些問題,卻也別無選擇,關北軍已經是離得最近的一支了,只能臨時一用,只是不知趙奕路上遇到了什麽,這麽晚還不到。
天色越來越暗,眼看着最後一絲光也消失,山林間除了火把什麽都看不到,大軍陷入了混亂,誰也看不清對面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人,場面亂成一片。
好在過了一會兒月亮升了起來,雖然仍然看不清楚,但也總比睜眼瞎強。
秦曜和謝眠山一刻不敢松懈,他二人之間的實力相當,若是誰一個無意分神或許就會被斬下馬,刀槍過了百十個來回也不見分曉。
這一戰從傍晚戰到天黑,又從天黑戰到黎明。
秦曜帶來的關北軍死傷無數,可謝眠山的人也沒好到哪去,天黑看不清人,于是底下的士兵們一時慌亂,竟然不分敵我的見人就砍,同僚互殺不在少數,是以天亮的時候遍地都是屍體,張口仿佛就能吸進帶血的空氣。
謝眠山終究是年紀大一些,戰了一夜後體力有些不支,握着長刀喘着粗氣死死地瞪着秦曜,臉色蒼白,卻還是傲慢的樣子:“可惜你的關北軍不剩幾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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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天色大亮,外頭的增兵一到,你剩下的這殘兵敗将也都會死!”
秦曜不屑:“誰勝誰負還未可知,不到最後關頭誰也不能輕言勝敗,你領軍多年,難道還不知道這個道理?”
謝眠山握着刀柄的手虎口處鮮血淋淋,秦曜也滿手是血,兩人如困獸般對峙,彼此都有些力竭,就等着對方露出破綻一擊必殺。
天色漸漸明朗,忽然外頭傳來一陣厮殺聲,像是有大部隊往這邊來了。
謝眠山面上一喜,展顏笑道:“看來,是我贏了。”
秦曜抿唇,不置可否。
一刻鐘後,增兵終于到了,謝眠山回頭,臉上的神情卻一下子變得灰白。
趙奕翻身下馬,疾步跑到秦曜身前朗聲道:“啓禀将軍,末将已将圍場外所有叛軍誅盡,共有降兵三萬!”
與他同來還有幾個老将,幾人過來齊刷刷的向秦曜通報。
雖然半路确實遇上了埋伏,好在趙奕提前有準備,将伏兵解決後才連夜趕來,終于在戰場進入最後階段前加入,将謝眠山在場外的五萬人擒下。
雖然他們的在人數上不占便宜,可謝眠山畢竟師出無名,跟着他一起造反的人也不全都是真心地,更多人也是被逼無奈,誰想背着誅九族的罪名鬧這一場。
因此趙奕從天而降的時候,那些本就打了一夜身心俱疲的将士們頃刻就慌了神,以為大局已定,紛紛扔了武器投降,求得最後一絲生機。
謝眠山沒想到秦曜竟然真的有援軍,他以為自己早就切斷了他的生路,還特意在半路找人埋伏。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秦曜将謝眠山擊落下馬,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冷冷的說:“你的路數我一清二楚。”
“半路伏擊絞殺這件事,你做一回就夠了。”
“我并不是我二哥。”
謝眠山猛地擡頭,死死地盯着秦曜看,趙奕上前踹了他一腳,罵道:“看什麽看!”
“你知道什麽了?”謝眠山被踹得臉偏到一邊,吐出了一口血帶着半顆牙,可卻又固執的扭回來,繼續盯着秦曜,質問道:“你知道些什麽?!”
“你不想唐祺知道的事,我都知道。”秦曜冷漠的說道。
“謝眠山,你早該知道,我遲早會來找你報仇。”
他高高舉起手中長槍對準謝眠山,似乎下一刻就要紮穿他的心髒。
就在這時,唐湉來了。
“且慢!”
秦曜回頭,唐湉小步跑到他的面前,小聲說:“他現在還不能死。”
“為何?”秦曜皺眉不解,“留着他終究是個大患!”
唐湉點頭,輕拍着他的後背說:“我知道我知道。”
“我留着他不是因為我聖母,而是……他得留一條命,用來給你家翻案。”
秦曜回頭看他。
唐湉認真地說:“當年的事終究過去太久了,也沒留下什麽證據,想給秦家正名終究也不能空口白牙,所以我們要留着他取證。”
“只要撬開他的嘴,秦家就能翻身。”
秦曜慢慢地放下了手中長槍,“你說得對。”
“不過……要還我家清白,只需要一張嘴就夠了。”
秦曜說着,擡腳對着謝眠山踩了過去,生生斷了他兩條腿,而謝眠山滿頭冷汗,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唐湉渾身微微抖了一下,默默地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廢了謝眠山的雙腿,秦曜才讓趙奕把他拖下去捆了枷鎖扔到籠子裏,只要人不死就行,然後才開始收拾戰場。
唐湉這會兒才想起華陵,如今局勢逆轉徹底安全了,他又擔心起孩子們來,對身邊的白簡說:“你在此留守,我去接他們。”
白簡往前一步道:“屬下可以前往!”
“這裏人多手雜,你還是在此等着,我放心。”唐湉對他微微一笑,“需要你的地方還很多呢。”
說罷,唐湉就要帶着張統領去找人。
可他還沒來得及出發,就見華陵從不遠處小跑着過來。
“皇叔!”
唐湉驚訝的趕緊上前接住他,确認華陵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差錯後,一頭霧水的問:“你們怎麽回來了?”
寶钿随後牽着幾個孩子也走了過來,指着身後的人說:“奴婢本已帶着殿下們撤退了,剛從後山小門離開,走不遠就遇上了小将軍,他們說這邊援軍已到,就把我們帶回來了。”
唐湉定睛一瞧,居然是平兒和小曼。
平兒小小年紀卻很有大将之風,沉着冷靜的翻身下馬,跟在姑姑身後走來,繃着小臉嚴肅的對唐湉說道:“王爺,草民幸不辱命!”
“将陛下安全的帶回來了!”
唐湉眼角有些濕潤,擡手在他腦袋上輕輕地拍了拍:“你做的很好。”
“謝謝你。”
平兒被誇獎得臉紅,卻還是要做出寵辱不驚的模樣,站得筆直筆直。
秦曼也身着銀甲,英姿飒爽威風凜凜,唐湉第一次知道原來女孩子穿戰甲也這麽好看,“辛苦小曼。”
“不辛苦。”秦曼笑眯眯的回道,“離京前,哥哥就吩咐我配合趙大哥行動,我得了命令後就與趙大哥兵分兩路,在荥關接應到了平兒,與他一同去尋了父親曾經的舊部。”
“一來一回耽誤了不少時辰,幸好趕得上。”
唐湉此前不知秦曜私底下還安排了妹妹出戰,不禁在心裏感慨着,秦家果然男女老少都是十分優秀的軍人,老皇帝眼睛得瞎到什麽程度才會聽信讒言覺得他們會謀反。
秦曼與他說了幾句,然後就帶着兵馬去找秦曜會合,他們要把戰場徹底清掃完,然後再領着那些俘虜先行一步回京。
唐湉看着她遠去,回頭見寶钿一臉羨慕的目送着秦曼,心頭一動:“你也覺得這樣的女子很特別?”
寶钿羞澀點頭:“奴婢只是覺得,若是女子都能像秦姑娘那樣飒爽,哪怕是上戰場也是好的。”
“說不定以後有機會。”唐湉笑道。
他牽了華陵和容夕的手,帶着幾個孩子回去将他們安置下歇着,孩子們受了一天驚吓早就疲憊不堪,唐湉哄着講了兩個故事後就都睡下了。
給孩子們蓋好毯子,唐湉離開主帳,在上次看星星的山頭找到了秦曜。
秦曜背對着他,清晨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唐湉看了會兒擡腳上前,與他并肩而立。
“今天的陽光真好,是不是?”
秦曜回神看他,良久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