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二
三十二
那十幾個黑衣人顯然不是秦曜的對手, 秦曜雖只拿了一把短刀,可他的身手速度快到驚人,步伐輕盈手起刀落帶出一片血花, 在那些刺客還未反應過來時就被封了喉, 一個都沒能逃走。
唐湉不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殺戮,卻還是被秦曜的動作震撼到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殺人也可以這麽幹脆漂亮, 一點都不血腥恐怖。
秦曜解決完黑衣人,撿起地上的殘葉擦幹淨刀上的血跡回身,低頭看向還在地上坐着的唐湉。
危機過去後,唐湉才意識到現在的情況貌似更危了。
雖然那些黑衣人不是好東西,但眼前這位的危險系數明顯更高啊!他倆有着血海深仇, 而且又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 就算他救了他一命也不代表他是安全的,沒準人家想親自動手報仇呢?
唐湉喉頭幹澀, 他仰頭想看清秦曜的表情,可他背光而站, 陽光刺得他什麽也看不清,想動一動身體就一陣鑽心的疼。
“秦、秦侍衛。”唐湉試圖與他友好交流, “真巧。”
說完他就想封了自己的嘴巴, 誰家巧合能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相遇?秦曜這一看就是跟蹤了他,沒準早料到了他要跑路這件事。
果然, 秦曜似是冷笑了一聲, “巧?”
他緩緩地蹲下來,唐湉此時才看清他的臉。
眼神冷冰冰的, 仿若在看一個死物。
唐湉的心也跟着涼了, 他扯了扯嘴角, 企圖緩和一下氣氛,可惜他肚子太疼,做不出好看的表情。
“王爺為何獨自一人出城?”秦曜那雙深邃的眼睛盯着唐湉不放,身體慢慢前傾,緩緩地拉近和他的距離,冷冽的殺氣猶如實質撲面而來,壓得唐湉幾乎喘不過氣。
他沒法解釋這一切,又覺得秦曜這人實在惡劣,明明都跟了一路還要問這些廢話,憋着氣回道:“我說我就是回個家,你信嗎?”
秦曜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停滞一下又說:“這條路是回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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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決心離開,又為什麽要回來?”
“是舍不下權力,還是榮華富貴?”
他一聲聲冷冰冰的質問咄咄逼人,唐湉終于忍不住了,他是好脾氣不假,但也不能被人這麽欺負,要死就死,好過給人這麽戲耍。
于是他一氣之下擡手就去推秦曜,扯着嗓子吼他:
“你管我!”
“我這人同情心泛濫,沒事就喜歡當聖父!”
“就算我說為了華陵回來,你能信嗎!?”
雖然他這點推拒的力氣在秦曜面前無異于蚍蜉撼大樹,可氣勢總是要有的,惡狠狠地瞪他:“你都跟蹤我一路了,還問問問!”
秦曜被一頓吼後,先是沉默,忽然又輕聲笑了。
唐湉看他這一笑吓得頭皮發麻,一般電視裏那些兇手在殺人前都會這麽輕蔑一笑。
他被自己腦補的害怕,那頭秦曜卻把刀收回鞘中,斂了笑容淡淡的問:“不裝了?”
唐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出搞得發懵,茫然看他。
秦曜不疾不徐的在他身邊坐下,平心靜氣的目視前方,嘆了口氣:“陛下都看得出來的事,我難道便看不出嗎?”
“恕我直言,你僞裝的委實不算高明,若不是白簡是個傻的,寶钿又過于忠心,你怕是早就被人察覺了。”
唐湉被他噎得啞口無言,實在沒想到他的馬甲掉得如此之快,可笑他還以為自己捂得很好,沒料到一個兩個的早就看透了。
好在有了華陵的坦白在前,他尚且還能找回自己的理智,剛才的嚣張氣焰頓時萎靡了,期期艾艾的問:“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太晚。”秦曜沒看他,百無聊賴的把玩着手裏的短刀。
唐湉在心裏算了算,他和秦曜嚴格說起來交集并不多,也就是華陵生病的那段時間稍微頻繁了些,他也沒想到就這麽點時間都能讓秦曜發覺,是他太聰明還是自己太水平太爛?
唐湉恍惚了一陣,忽然想起來質問他:“既然你都知道我不是你仇人,為什麽還要掐我脖子!?”
秦曜大約沒想到都這時候了他還能秋後算賬,默默的別過臉去,唐湉懷疑他是不是在偷着笑話自己,只聽他淡定的回道:“雖然知道你是假的,但……誰讓你頂着他的臉呢?”
“我一見你的臉就手癢。”
唐湉被他噎得語塞,秦曜的理由光明磊落,而且他還沒法反駁。本來也是,就算知道人是假的,可天天對着仇人的那張臉,誰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控制得住?
兩人大眼瞪小眼對着看,過了一會兒,終是秦曜退了一步,嘆着氣道歉:“好吧,是我對不住你。”
“抱歉。”
唐湉本來沒想什麽,秦曜痛快的道歉後,他反而不知道接什麽話,憋了一會兒才說:“算了。”
秦曜挑眉,眼底似乎在笑:“你的脾氣也未免太好了,這就算了?”
“我可是差點殺了你。”
唐湉輕哼:“不然呢?難道我還真的跟你計較?又打不過。”
這下換秦曜被噎了,良久才道:“雖然跟你道歉,但那時候我的确是起了殺心的。”
說罷,他看了一眼唐湉,繼續說:“不過,與仇恨無關。”
“不管你原來是什麽人,可現在你的身份是攝政王,手握重權,視你為眼中釘的人數不勝數,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忽然‘失憶’了,這麽好的下手機會,我怎能放過?”
“內裏是誰對旁人來說根本不重要,只要殺了你,你手中的權勢自會旁落,不僅陛下安全了,朝中的風氣也能撥亂一二。”
秦曜說得義正言辭,而唐湉奇怪的也沒有再生氣。因為他竟然覺得秦曜是對的,換位思考,你身邊仇視的一個大反派忽然變成小白兔,不趁機把他除掉,難道還要等着他覺醒嗎?
“那你後來為什麽停手了?”唐湉好奇的看過去,“我可不信你突然良心發現。”
秦曜苦笑:“因為我意識到,你的确還不能死。”
“雖然殺了你也算一勞永逸,但後果或許更難以預料,如果你不在了,有一個人就徹底沒了可以制衡他的人。”
唐湉反應過來了:“你說的是那個跟我狼狽為奸的謝眠山?”
誰會說自己是狼狽,秦曜神情古怪的瞥他一眼,卻又覺得他說得很對,點頭贊同的說:“不錯。”
“你可能知道的不多,謝眠山與你……交情不一般。他手中握着實打實的兵權,與你雖不算平起平坐,但也不容小觑。”
“我不知你倆真實關系如何,但也知道謝眠山此人城府極深,絕非他表象看起來的粗魯愚昧,若你死了,他沒了顧慮,只會更能為禍天下,甚至可能會自立為王。”
唐湉了然:“所以你需要我活着,就算是假的,起碼用身份也可以震懾他?”
“是。”秦曜點頭,“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懷疑你,可只要你還在那個位子上,他就不敢亂來。”
唐湉想明白了:“那我可以理解為,你現在是來勸我回去的?”
“本來确實是這個想法。”秦曜認真地凝視着他,“可你是自己回來的。”
秦曜神情專注,緩緩道:“我本來并不想與你坦白,可你自己回來的确讓我驚訝,所以我改了主意。”
“我還是想再問一遍,你為何回頭?”
“是舍不得權勢地位?還是榮華富貴?”
“又或者……真的是為了陛下?”
唐湉搖頭,平心靜氣的說:“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是為了華陵。”
“我舍不得丢下他。”
秦曜盯着他的眼睛審視着,似乎想看清他是不是在說謊。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又張口道:
“我信你。”
唐湉驚訝。
秦曜面不改色,重複着說:“我相信你說的話。”
“但是鑒于公正,我仍然可以給你兩個選擇。”
“一——我送你走,并且還可以保證你日後的安全,絕不會被人找到,但你永遠都不能再出現。”
“另一條路——和我回去。我同樣可以保護你,但你要與我合作,我如今的身份什麽也做不了,需要你的協助。”
“無論是哪一條,只要你選,我都不會虧待你,事成後絕不食言。”
秦曜在來時的路上想了許久,終于在半道改了主意,他是真的想就這麽放他離開。
也許是良知在作祟,他看得出那令人厭惡的皮囊之下的人本性純稚,或許還有那麽一點膽小,那他是不是不該強留一個無辜的人在這汪泥水裏?
秦曜一路反複盤問着到底要不要把他帶回來,他糾結了很久,卻獨獨沒料到唐湉居然自己回來了。
那一刻,說他沒有被觸動是假的。
他親眼看着他費盡心思好容易才離開,可在自由的最後關頭又放棄了,為的什麽他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為了權勢富貴。
唐湉沒有着急回答他,輕聲反問道:“我要是跟你回去,是不是華陵也就安全了?”
“我能保護華陵嗎?”
秦曜點頭,鄭重的說:“你不止可以護住陛下,未來也許還可以護住更多的人。”
聽了他的話,唐湉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真的?”
“可我什麽都不會。”
秦曜被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吸引住了,許久才回道:“沒關系,你可以慢慢學。”
“我會幫你。”
唐湉在這一刻,心徹底落了下來,他本來做好了回去會死的準備,但眼前這個少年卻給了他莫大的勇氣,好像跟着他走,往後都不用再迷茫憂慮。
而且秦曜還告訴他,不會的東西他可以慢慢去學,他願意教。
唐湉笑了起來,他向着秦曜伸出右手,唇角微勾:“那,祝我們合作愉快?”
秦曜看着面前那只白淨纖細的手,緩緩地握了上去。
“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