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本以為這次肯定要死了,唐湉沒想到自己還能再睜開眼。
他怔怔的看着頂上古色古香的紗帳,腦子泛起了迷糊,不知身在什麽地方。他擡手想揉揉腦門,後知後覺的發現渾身哪哪都疼得要死,尤其是內裏的五髒六腑,就跟剛被火燒一樣灼痛,他忍了一會兒還是疼得喊了一聲,全身不住蜷縮着。
這時,門外頭隐約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王爺,需要人伺候嗎?”
一時間,唐湉還以為他是車禍在醫院裏,想着讓護士姐姐進來看看,可一張嘴卻扶着床沿吐出了一大口濃腥的黑血出來。
眼看着手上全是他吐出來的血,唐湉更加不知所措,忙喊道:“護士!護士!”
聽到他驚慌的喊聲,門外的少女立刻焦急推門而入,見到床榻上大片血漬後,秀美的面龐瞬間冷凝下來,小心扶着唐湉,轉頭對着外頭厲聲道:“來人!”
“有刺客!”
下一秒,屋裏呼啦啦的湧入了一大批神情肅穆的男人,個個都穿着古代侍衛的衣服,腰上還挂着刀劍,哪個看着都不像是醫生。
耳邊傳來少女擔憂的話語,唐湉卻懵逼極了,他看着一屋侍衛打扮的漢子,心裏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斟酌着小心問道:“請問……你們是哪個劇組在拍戲嗎?”
聽了他的話,扶着他的漂亮姑娘眉頭一皺,回頭不耐的催道:“太醫還沒到嗎!?”
“來了來了!”有個尖銳的男聲急匆匆的喊道。
緊接着又是一陣人頭攢動,而後一個頭發花白,頭上戴着黑色紗帽的白胡子老頭被推了出來,老頭身後跟着一個提箱子的小男孩,他抖着枯瘦的身子顫顫巍巍的跪下向唐湉行禮。
這輩子沒被老人家行這麽大禮的唐湉完全懵了,下意識想去扶他,可這一動他張嘴又吐出了一口血,把旁邊的少女吓得制住他不讓動了。
唐湉半躺着,任由老頭那枯枝般的粗糙手指輕壓在自己脈搏上。
屋裏人此時都安靜了下來,唐湉咳了幾聲,目光在眼前這老頭身上打轉了幾圈,還是沒看出這到底是哪個朝代的衣服。
“王爺是中毒了。”老太醫查看了半天,終于回話了:“好在王爺及時自己逼着吐了毒血出來,那毒沒有傷及心脈,暫時并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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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沒有危險,少女重重的舒了口氣,“那就好。”
“你趕緊開個方子,給我們王爺調理。”
老太醫點了點頭,又顫巍巍的走到桌前開始寫字。
唐湉還在想着自己的處境,忽然聽身邊的那個美麗少女對着滿屋子跪着的人冷聲道:“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有人守着竟還能讓王爺遭人算計!”
“昨夜在外伺候的所有人,全部就地處死!”
她的話剛落,守候在堂下的那些帶刀侍衛立刻手起刀落,把跪在地上的幾個男女砍殺了。
屋內鮮血四濺,滿地都是噴湧出來的血,唐湉親眼看到有個頭顱一路滾到了門邊,眼睛都還睜着。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确認那不是特效,沒有哪個劇組演員會真的現場殺人。
看着地磚上湧出的大片血跡,剛才砍殺活人的那一幕實在太過恐怖,身處和平時代長大從沒見過人血的唐湉終于沒能承受住這麽強大的刺激,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
但願這只是他做的一場噩夢。
不知昏睡了多久,他的耳邊總是有窸窸窣窣的輕微聲響,似乎有人在房裏一直忙碌,唐湉休息的并不安穩,睡夢中他總覺得身下的床不夠柔軟,不像是上個月剛買的軟乎乎的乳膠床墊。
等他掙紮着再次醒來,唐湉看到的還是剛才那片青色紗帳,床尾的雕花床柱做工比他在博物館裏看到的還要精致。
唐湉努力的接受眼前的事物,可一下子又想起閉眼前看到的那些身首異處血淋淋的屍體,掙紮着趴在床邊幹嘔了起來。
“王爺!”
一只柔白細嫩的小手輕輕扶住唐湉的身體,另一只手拿着帕子輕輕的擦拭着他的嘴角,距離太近,唐湉能聞到對方身上那幽幽的少女清香。
唐湉擡頭看了一眼,果然是昏迷前見到的女孩。
她長得特別美麗,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皮膚雪白明眸皓齒,很有那些仕女圖裏标志端莊的古典韻味,看着他的目光溫柔又擔憂,好似就是個不通人事的小女孩。
可惜唐湉滿腦子都是這個看似溫柔的少女冷着臉張口殺人的模樣。
即使屋裏并不冷,可唐湉渾身還是顫抖起來。如果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沒猜到真相的話,那他那些穿越題材的小說電視就白看了。
身上殘存着的隐痛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所以盡管他內還是很震驚,唐湉也不敢表現異常,生怕被眼前這個少女發覺,将他也就地砍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由着那少女小心将他的身體扶好靠在腰枕上,又聽她柔聲問道:“王爺,您可好些了?”
“剛才太醫來診斷過了,說是已無大礙,只要修養些時日慢慢清除餘毒便好。”
唐湉不敢輕易回話,只默默地點了點頭。
少女又替他蓋好薄被,恨恨的繼續道:
“那些膽大包天的小人竟敢趁着您祭天的時候下毒,簡直卑鄙!”
“等您身子好轉了,一定不要放過那些賊人,誅他們九族。”
聽出她話裏森然殺氣,唐湉一驚,捂着嘴劇烈咳了起來,強做鎮定說:“我……本王……”
她叫這具身體的稱呼是王爺,那他現在自稱本王應該沒錯吧?
唐湉不太懂古代的規矩,只好邊說邊偷偷觀察對方神色,學着小說裏萬年套路失憶大法糊弄她:“本王現在頭疼得厲害,許多事都記不清了,你……你叫什麽?”
那少女一愣,繼而又恍然大悟,惱恨的說:“原來如此。”
“怪不得太醫說……”
“王爺莫慌,太醫囑咐過了,說那鸩紅羽的毒性過猛極為傷神,您醒來後出現什麽狀況都是可能的,但只要調養些日子就能恢複。”
“奴婢是您身邊的一等婢女,名喚寶钿,您身邊所有事務,都是奴婢打理的。”
唐湉努力學着她文绉绉的說話方式,輕咳着說:“那你先退下吧,本、本王想歇歇。”
他急需時間一個人獨處消化信息,怕寶钿在這時間長了看出問題,索性打發她先走。
寶钿不疑有他,福了福身子後向後退了一步,離開前又想起什麽,小聲道:“對了,昨日謝将軍來過了,問了您的情況,說是等您醒了知會他一聲,他好再來瞧瞧。”
“那奴婢就先回話給将軍,讓将軍暫時不要來了。”
寶钿恭恭敬敬的後退着走出去,仔細的關上房門,等她離開後,唐湉倚在床頭長舒一口氣,擡手揉了揉還作痛的太陽穴。
他把穿越前的事情想了又想,還是不懂自己穿越的契機到底是什麽。這世上也許有人向往穿越回古代揚名立萬的生活,可唐湉一個安分的普通人并不在內。他現在只想平安回到自己那只有四十平的小家,在炎熱的夏季中度過一個愉快的暑假,開學時繼續迎接即将新入園的小朋友們。
在這種陌生的地方,他甚至不知道具體朝代,不知道原主姓名,也不知道該怎麽回去,唐湉憂心忡忡,心裏亂得很。
大概是這具身體中毒虛弱,唐湉沒能撐很久,眼睛一閉不知不覺又深沉的睡了過去。
閉上眼睛熟睡,唐湉的腦子卻還清醒着,他依稀知道他應該是在做夢。
夢中,他站在一間寬敞的書房裏,繞過那一排排的紅木書架,廳中的桌邊坐着兩個男人,其中主位上的男人一身華麗的紫衣,腰間系着白色的帶子,頭戴金色發冠,氣質雍容神色冷厲,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掌權者。
因為是夢裏,所以那兩人看不見他。唐湉站得有些,遠聽不清他倆在說什麽,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兩步。忽然迎面一個白色的瓷杯砸了過來,唐湉吓得剛要彎腰躲開,那瓷杯卻直直的穿過他輕飄飄的身體,落在了他身後的地磚上,摔得粉身碎骨。
只聽那紫衣男人咬牙切齒的罵道:
‘秦肅這個老匹夫!今日又在朝堂之上彈劾我!’
唐湉回頭看到那紫衣服的男人滿臉猙獰怒火,那張本來俊美的面容扭曲着,生生破壞了那份美感。
‘他以為手裏有兵權就能跟我作對?還以為是當年他得勢的時候?’
‘遲早要叫他知道得罪我的下場!’
紫衣男人陰森森的說着,順手又擡手一個茶杯。
坐在他右手邊的男人淡定多了,好脾氣的勸他:‘義弟又何必生氣?這秦肅仗着祖上有軍功,眼高于頂不把咱們放在眼裏,早晚要完。’
‘憑你我二人的本事,還怕他不成?’
‘哼!’紫衣男人冷哼一聲,又道:‘這個老頑固還以為陛下對他如從前那般信任呢!不知死活!’
‘殊不知,陛下早有要除掉秦家的心思,只是苦于找不到由頭罷了。’
‘自古功高震主,兔死狗烹,他以為逃得掉?’
‘此次遠征,我定要叫他們——有去無回。’
唐湉看着他眼裏的狠毒,頓時覺得後背生寒。
從床上驚醒坐起,唐湉擡手擦了擦頭上的虛汗,身體還虛弱着,他有些口幹舌燥,便掀開被子下地找口水喝,拖着疲憊疲軟的身體在屋裏轉了一圈。
這屋子比他還在還貸的四十平一居室大多了,唐湉摸索了一圈都沒找到水壺在哪,轉頭卻無意間瞥到了屋內角落裏一扇等身高的巨大銅鏡。
他好奇的走了過去,從清晰光亮的銅鏡裏看到了鏡子裏一個陌生的男人。
和唐湉的娃娃臉截然不同,鏡子裏的男人可以算得上成熟俊美,皮膚蒼白長發如雲,鳳眼朱唇長眉深目,只是眼角微微上挑帶着些精明算計的感覺,雖然好看,卻總覺得不像個好東西。
唐湉呆呆的看着鏡子裏的人,再次确認這絕不是他的臉。
而更讓他恐懼的是,這張臉和剛才夢中看到的那個紫衣男人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