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首向來蕭瑟處(二十五)
攀越的三年計劃提前達成,為了營業額上超過預期的數字,公司舉辦了一場慶功宴。應念真這兩天狀态不好,姍姍來遲,路上看見薛曼的背影,猶豫了一刻,便放慢腳步,省得兩人撞上,不得不在一塊客套說話,難免尴尬。
三天前的那一場談話,應念真一句“我喜歡趙世寧”挂在嘴邊,卻始終沒能說出口。薛曼沒有說出任何對趙世寧的非分之想,可應念真近乎直覺地感到,她是沖趙世寧來的。只是應念真直到最後也沒有在這個疑似情敵的人面前做出任何宣戰的舉動,因為她突然意識到,她已經有些忘了自己的初衷。
在不知道薛曼的存在前,應念真喜歡趙世寧,也期盼着能同他在一塊。在知道薛曼的存在後,應念真曾經想過放棄,只是心疼趙世寧,舍不得不喜歡他,才将這份喜歡不求回報地延續至今,心中逐漸不再期盼着同趙世寧在一塊。
時至今日,她已經逐漸忘記自己對于趙世寧到底懷有怎樣的感情,又抱有怎樣的期盼,只是習慣且沉溺于兩人相處的狀态,并且為此感到快樂。
可是薛曼的又一次出現打破了這個平衡,甚至比上一次還要來勢洶洶。
應念真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現在的趙世寧,已經不是那個孤獨落寞的趙世寧了。他一手建立起來的攀越逐漸有了名聲,變成一個不可忽視的新崛起的公司。趙家人對他的态度不再使他困擾,而且他們的态度也确實發生了改變。就連他喜歡的女孩,也重新來到他的身邊。
他現在一點都不可憐,也不需要她來心疼,她的喜歡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那麽,在這種情況下,她是應該挑明心意,還是應該幹脆放手?
應念真有些做不出決定,所以她沒有對薛曼說任何話。
負責慶功宴的人選擇場地時包了大廳和樓上的包廂,像是一開始的骨幹人員,都安排在包廂,其餘員工則在大廳。薛曼本該去大廳的,可她只和趙世寧熟悉,自然跟着來了二樓,其他人也不好攔她。應念真一進包廂,剛好看見薛曼在趙世寧身邊的空位坐下,梁穗在一旁露出明顯不虞的神情。這一桌子的人大多從S城起就進了攀越,對于趙世寧和應念真的關系,心中都有自己的猜測,趙世寧身邊的那個位置,一向是留給應念真的。
沒想到應趙二人這麽久了仍是不溫不火,突然來了這麽一個妍麗的姑娘,橫空出世,就好像此刻一般,就這麽在那個位置坐下了。
應念真一進包廂,衆人的目光便朝她掃來,看得她有些受不住。坐在趙世寧一旁的嚴睿剛要起身,她便随意在其他空位坐下了,那位置在趙世寧對面,離得最遠,只不過擡頭剛好能看見他和薛曼。
應念真臉上帶着一貫得體的笑,旁人幾乎沒能看出任何值得八卦的地方,反倒有些懷疑起自己的猜測。可梁穗注意到了,應念真幾乎沒有擡過眼,沒有看向趙世寧和薛曼,哪怕一眼。
見當事人沒什麽反應,酒席間的氣氛又好了起來。別說,薛曼天生就是長袖善舞的性子,在這酒桌之上,不過三言兩語就将氣氛挑了起來。應念真不會說話,便笑着應和,該舉杯時毫不吝啬,相當配合。
應念真左邊坐着Nancy,右邊坐着Oliver,都是元老中的元老,和梁穗一樣,對應念真和趙世寧的事知道的比旁人多些,因此也要更擔心些,都覺得她是強裝無事。
Nancy問她:“阿Lynn,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不舒服就不要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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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iver也對她道:“Lynn姐,你是不是醉了?醉了就不要喝了,明天起來怪難受的。”
應念真的腦袋還能運轉,她覺得自己挺好的,就是突然很想說話,變得有些話痨,容易嘴巴不嚴實而已。為了避免在這種情況下不小心吐露對趙世寧的心思,應念真更是一眼都不看他,只對左右兩邊道:“我很好,還能喝,今天很開心。”
也不是所有元老都像Nancy兩人這麽有眼色,程序員Percy見應念真喝的樣子,還以為她真那麽有興致,便特地跑來,滿面紅光地敬她一杯。
應念真二話不說,站起來一杯幹了,在其他人“女中豪傑!”的起哄中指着Percy道:“紅發韋斯萊!”
其餘人面面相觑,一時跟不上這位女中豪傑的思路,只有趙世寧淡定起身,走到應念真身旁,道:“應副總喝醉了,我帶她出去休息一下。”
“我沒有醉,”應念真試圖替自己正名,又補充道:“哈利·波特!”
衆人終于明白,哄堂大笑。其實這個梗并不好笑,只是應念真這樣子太過可愛,和平日端莊淡定的模樣判若兩人,難免讓人覺得有些好笑。
Percy也回過味來,有些無奈,摸了摸自己的黑發,詭異地覺得有點對不起應副總,要不改天染個紅的?反正他只是個程序員,也不是公司的門面。
趙世寧扶着應念真的手肘,要帶她出門,應念真沒有掙紮。她知道她沒有喝醉,但她确實有點興奮起來了,果然還是去人少的地方休息一下為妙,省得又說出什麽亂七八糟的話來。
一出包廂門,那股不透氣的悶熱便散了許多,應念真感覺自己清醒一點了。她輕輕推開了趙世寧扶着她的手,趙世寧低頭看她,在燈光下看起來溫柔得不得了。
“你今天怎麽喝得這麽多,有沒有不舒服?”
應念真搖搖頭,往前走,腳下一絆,沒有摔倒,只是踉跄了一下,趙世寧很快又扶住了她的手肘,這一次即使應念真又輕輕地掙了一次,趙世寧也沒有松開手。
應念真道:“我沒有醉,你不用扶我。”
趙世寧避而不談,只道:“我知道你沒有醉,但你喝得有點多,你告訴我,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應念真點了點頭,道:“喝太飽了,有點想吐。”
趙世寧有些哭笑不得,道:“那我扶你去衛生間?”
應念真慢吞吞道:“但又沒到那個程度。”
嘔吐很傷身體,她只是輕微有點不适,過一陣子就好,沒必要逼着自己去吐。
趙世寧思考了一會兒,道:“我幫你開個房間,你上去睡一會兒?”
應念真想了想,覺得也不是不可以。趙世寧幫應念真處理好一切,然後将她送到房間,自己方才歸席。應念真躺在床上,明明很疲倦,卻沒能睡着,腦海裏不停閃過這兩年多來的畫面,逼迫她最終下了決定。
就這麽放棄,她不甘心。
這兩年來的陪伴,并不是應念真為了得到趙世寧的愛而進行的付出,只是她心甘情願地想為這個可憐的,只被自己所愛着的人做點什麽,所以不需要他的任何回報。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不再需要這份憐憫和心疼,她的感情也該改換狀态,重新拾起那份侵略性。從這一刻起,她的愛要有回音。
十點半,衆人喝得酒酣耳熱之際,趙世寧也有些受不住了,倒不是醉,就是熱,當然,還體會到了幾分應念真說的飽。趙世寧出了包廂,看見隔壁也有人出來,在那裏抽煙。趙世寧看了一眼,突然發現自己很久沒有抽煙了,不只身上沒有帶,連車上放雜物的盒子裏都沒有放了。趙世寧想到這個倒不是想抽煙了,只是有些唏噓。他打開手機,沒看到一條從應念真那裏發來的消息,也不知道她現在睡醒了沒有。
趙世寧剛打算上去看看,便聽到有人叫他,他回頭,發現是薛曼。
薛曼也喝了不少,臉頰紅通通的。她就是有這種天賦,即使這一桌的人本來與她陌生,也能充分調動大家的情緒,只要她願意,她永遠是人群的焦點。
趙世寧想起了從前,對于薛曼這段時間給他和應念真添的麻煩算是看開了些。無論後來如何,他都是感激她的,她曾讓他灰暗的青春有了色彩。趙世寧應了一聲,等她說話。
薛曼道:“我和趙世啓已經兩個月沒有聯系了。”
趙世寧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說起自己和他大哥的感情故事,有些尴尬地應了一聲,算是表達自己在聽。
趙世寧發現自己還是有些在意,興許他對她還有些舊情難忘,畢竟他喜歡她曾經成了一種習慣。就好像一條曾經奔騰不息的河流,如果沒發生什麽驚天意外,就算它要幹涸,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間能夠改變的事。而是一天一天地降低水位,直到有一日徹底露出河床。
薛曼和趙世啓在一起後,他曾經迷茫過很長一段時間。只是後來忙忙碌碌,又有許多人去去來來,趙世寧幾乎很少想起薛曼,雖然沒有特地下過決心想要放棄這段感情,這河流裏的水也下降到岌岌可危的程度,只是到底有那麽一點茍延殘喘,不曾徹底消失。
趙世寧曾經想過,自己有着大多數人的通病,對于曾經求而不得的人,到底有些執念。只是這點執念并不會讓他想要傻傻等待薛曼,亦或者直接上演一場從兄長手中奪愛的癡情戲碼,他未來的規劃裏,本已沒有薛曼。
可薛曼道:“我已經做好重新開始的準備了,也希望能投入新的愛情,你願意幫我嗎?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