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坐在餐廳裏,谷雨盡量讓自己一舉一動顯得優雅一點。
鑒于上次偶遇林新野和談卉吃飯,可見他每次的飯友都兼具美貌與優雅。跟自己吃這頓飯,肯定是他人生中一次不太美麗的意外。
日本帥哥小林新野,希望我不會給你留下什麽心理陰影。
林新野喝了口湯,看似不在意地先說:“那我們這回就好好說說硬幣的事。”
“嗯?”谷雨還是打算賭一把,不那麽快招認,負隅頑抗拼命掙紮,一臉無辜道:“硬幣到底怎麽了?”
“怎麽了?”
林新野發現小朋友的演技真是非常的不OK,騙幼兒園小朋友都很困難。
他笑着說:“硬幣挺好的,就是鑄造日期不太對。”
谷雨心裏淚如雨下。
細節決定成敗,她萬萬沒想到硬幣上的年份會出賣自己。
她覺得丢硬幣的原因實在難以啓齒,糾結了半天,先蹦出來一個結果。
“我把硬幣給弄丢了。”
這話鋼镚脆的就像能把牙齒磕掉的鋼鐵麥芽糖。
林新野挑眉,點點頭,“怎麽弄丢的?”
谷雨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不小心丢到投幣箱裏了。”
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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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拿他的硬幣坐公交車。
這他倒沒想到。
這麽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林新野擡起頭,戲谑地看着谷雨:“林樂童的簽名,你肯定當寶。他伴舞的硬幣,你說丢就丢。”他沉思片刻,接着往下說,“你這算不算歧視。”
大哥,不用搞到歧視這麽嚴重吧……
谷雨羞愧難當,他一扯到林樂童,她就更坐立不安。
搞得哥唆使自己犯罪一樣,這愛的罪名,她能承受,她哥不能!
她嘆了口氣,語氣軟軟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當時急得就差給司機叔叔跪下了。”
谷雨悄悄用餘光看了看林新野的神色,他甚至沒看自己一眼,鎮定自若地管自己吃飯。
她心虛至極,又弱弱補了一句:“這硬幣……很特別嗎?”
“特別。”林新野說,“我的每一枚硬幣都很特別。”
谷雨只想框框撞豆腐。
“我不小心把硬幣放在口袋裏,坐公交車的時候真的太困了,一個沒留神就把硬幣投進去了。之後我真的超級超級超級後悔,恨不得拆了投幣箱。”
話說完,谷雨覺得自己兩眼淚汪汪。
林新野點點頭,面不改色,“然後呢?”
谷雨說的幾乎聲淚俱下,“但司機說車開到終點站才能開箱,但我趕着面試,沒有辦法,只能先下車。那枚可憐的硬幣就這樣離開了我,我發誓,我真的超級超級超級後悔。”
“小朋友。”林新野頓了頓,完全是大人的口氣,“東西不是說丢了就丢了,要學會負責,對不對?”
谷雨緊張不說話,低頭喝湯,專業扮演鴕鳥三十年。
最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怎麽負責,到底怎麽負責?
自己一窮二白,上頓不接下頓,恨不得在街上随便抓一個人對自己負責。
她喝了一口湯,因為精神高度緊繃,異常靈敏地感知到了湯的味道。
嘔,不是吧,這湯裏竟然有蘑菇,她一沾蘑菇就反胃。
不不不,自己絕對不能表現出來,要給林新野面子。
喝了那口湯,她再擡起頭,一雙眼睛裏全是悵惘。
“那我要怎麽辦?”
林新野手指交叉,放在臉前,顯得很矜貴,說的讓人無法拒絕,“再說一遍,很簡單,當我的追星老師。”
她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教別人追星就拿那麽多錢,世界上會有這麽好的事嗎?
“這個……”谷雨想拒絕,但因為硬幣,卻沒有辦法理直氣壯,只能拐彎抹角說,“我家祖宗十八代都沒出過一個老師,老谷家就跟老師無緣。”
聽到這番祖宗十八代言論,林新野很輕松地笑,慢悠悠道:“那小朋友還真是你們家光宗耀祖的希望。”
谷雨真不知道他是損自家祖宗十八代,還是誇自己。
她實話實說攤牌:“我打算先找一個家教的兼職,一邊兼職一邊找工作。”
林新野說:“你當我的追星老師,難道不是一對一家教嗎?”
谷雨:……
好颠倒黑白一男的。
她低聲道:“話不是這樣說。”
“我去美國上學前,先旅行了一年。”林新野說,“到了南法,口袋裏沒有一分錢,在街邊賣藝賺錢。我給你的那枚,就是一個法國老太太給我的第一枚硬幣。”
“雖然不能用,但很有紀念意義。”
不管此刻蘑菇如何折磨她,她胃裏如何翻江倒海,谷雨一聽這硬幣的來歷,一切痛苦立馬蒸發,滿腦子都在想自己怎麽以死謝罪。
當然,在以死謝罪的念頭外,還跑出來了一個可怕念頭。
他跳舞跳成這樣,都可以賣藝賺錢?
谷雨萬念俱灰道:“都是我的錯。”
她急得就差拍桌而起,兩行熱淚乞求原諒。
林新野不緊不慢往下說:“你那枚,其實也算有紀念意義。”
“我那枚?”
“讓我回憶一下給別人門票,不僅慘遭拒絕,還收到一張勸我別給人丢臉的手幅。”
谷雨覺得可能自己以死謝罪還不夠……
錯錯錯,是我的錯。
這一切如何從頭來過?
她就差就地崩潰埋頭大哭:“你說我現在到底要怎麽樣。”
老狐貍三十六計裏,有一條就是當小兔子瀕臨崩潰的時候,再次抛出橄榄枝。
林新野換了溫柔的語氣,像拿糖騙小朋友的壞哥哥,“小朋友不用太自責,再好好考慮考慮,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沒想到谷雨虛弱地搖搖頭,還是字字铿锵有力:“賠!我賠!”
林新野慢條斯理地切了一塊牛排,好奇地問:“你打算怎麽賠?”
她被這句話堵得說不出話,悶悶又喝了一口湯。
該死。
她又忘了這湯裏有蘑菇。
回去路上,兩個人默契地絕口不提硬幣,但對谷雨來說這是不一樣的。
她不提,是慫。
林新野不提,是壞。
保不準想着怎麽樣對付她。
谷雨不知道為什麽林新野老是載她回家,他們兩個人在車裏一起待的時間,未免多的有點離譜。
她巴巴地看着窗外的麻雀,看的出了神,呆呆地說:“你有沒有發現,麻雀最近特別肥,肚子都圓鼓鼓的。真的好肥哦,這些鳥太會吃了,沒人管管它們嗎?”
林新野覺得她奇奇怪怪的發現很可愛,“不然你管它們,每天都拿着一根兩米長的掃把管它們,誰吃的多,你就拿掃把打誰。”
谷雨氣鼓鼓地反駁:“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壞,動不動就打麻雀,它們多吃一點就多吃一點,又不胖在你身上。”
林新野笑:“是你嫌它們胖,我随便出個主意,你反過來怪我。誰壞誰知道,小朋友你知道了嗎?”
谷雨想反駁,但突然覺得他們倆剛剛講話的氛圍很奇怪。
兩個正常男女幹嗎這麽正經地讨論幾只麻雀。
小情侶才會做這麽蠢的事。
她迅速閉嘴以掩蓋內心的奇怪想法,繼續裝作專心致志欣賞窗外美景。
林新野懶懶道:“你昨天是不是說我除了伴舞之外,什麽都很好。”
“嗯。”
谷雨應了一聲,心想他不會幼稚到讓自己一一說出有哪些地方好吧。
下一秒林新野就說:“說說看。”
小朋友恨自己恨的牙癢癢,他倒要聽聽她能閉着眼睛說出哪些屁話。
谷雨心裏嗤之以鼻,不知用幼稚兩字狠狠羞辱了林新野多少次。
“長得挺像日本人,與其在中國伴舞,不如去日本出道,藝名我都給你想好了!”
林新野用眼神表示鼓勵。
谷雨:“小林新野!”
林新野“哧”地笑了一聲,“小林新野現在叫你一句谷老師。”
這聲谷老師他咬的暧昧又清晰。
谷雨覺得這是海裏海妖引誘水手的聲音,但“谷老師”三字一出,她腦海裏出現就是李谷一老師的臉,海妖張口竟然唱的是“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谷老師板着臉道:“我不認你這樣的學生!”
林新野故作無辜道:“老師不認我這個學生,學生只好公事公辦。”
“公事公辦?”
“老師這麽聰明,不知道小林新野什麽意思嗎?”
我們要互相虧欠,我們要藕斷絲連。
好冷酷一男的。
谷雨從他那張俏臉蛋上,看出周扒皮的無情。
谷雨說:“你是周扒皮,我是白毛女。這才是我們倆之間的真正關系。”
慘,真的慘。
這一路她的胃被蘑菇折騰的死去活來,全靠着不能吐髒了林新野的車這一念頭撐着。
把林新野的車弄髒了。
賠不起。
一枚硬幣就讓她萬劫不複,再弄髒一輛車,她不知道要為他做牛做馬多久。
林新野想了想,好奇地說:“周扒皮長得有我好看嗎?”
大概是他太過于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一個不留神就加快了車速。
近于飙車的速度加上蘑菇對她胃的反複摧殘。
谷雨終于忍不住,一陣反胃翻湧,蘑菇味往上湧,完蛋,控制不住了。
她按捺不住惡心,“嘔”的一聲吐了出來。
林新野一驚,猛的轉頭,來不及踩下剎車,車一路直開,明晃晃地闖了紅燈。
他想,完蛋,闖紅燈三分,今年十二分扣光。
平時這車是不用開了。
谷雨想,完蛋,自己把林新野的車吐髒了。
乞求天父放過巨星伴舞和巨星粉絲。
谷雨閉上眼睛。
林新野看了看車內慘狀:“在日本出道藝名為小林新野的周扒皮,醜到你想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