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類星體
機長是大都會人, 沒去過哥譚,大概。
即使是相鄰的城市,深入的東西了解的也不會太深,最多知道哥譚的犯罪率常年居高不下, 或者兩個城市的美式足球比賽哥譚隊輸了之後, 球迷們在體育場外大打出手之類的。
聽他信心十足的口吻,鐘梓星在心裏瘋狂吐槽。
……雖然她也沒去過。
但是就算她沒去過!她也知道“安全”這個字眼對于哥譚來說非常、非常可愛,括弧,這裏的可愛是哈莉·奎因口中的那種,顯然不只是字面意思那麽簡單。
“棒極了, 行程又要拖延幾小時。”鄰座的姑娘翻了個白眼,洩氣地往後一倒, 語氣格外不爽。
鐘梓星觀察四周的同學,他們是表情要麽是行程被耽誤的不爽和對哥譚的好奇,全然不知道迎接他們的是什麽。
其實她也不算知道……不過在她的理解裏, 白天應該沒那麽不安全……吧?
哥譚反派裏用毒的不在少數, 也從來不憚揮手毒倒一城市的人。鐘梓星不能說自己就無所畏懼, 但比起一飛機的同學, 她擁有的能力遠超他們, 能力範圍內她肯定要護着他們點。
所幸萊克斯集團一向靠譜——至少鐘梓星覺得比韋恩企業靠譜, 在機場她還看到了布魯斯·韋恩為土耳其航空拍攝的宣傳廣告,廣告裏布魯西寶貝西裝革履意氣風發,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無知少女。
然而他是在宣傳哥譚。
“現在是來這座偉大城市游訪的最好時機。” 韋恩企業的董事長,布魯斯·韋恩坐在飛機上對着鏡頭眨眼, 神情淡定從容。
看看這是什麽話!
來了還能回得去嗎!
不良商家!虛假宣傳!必須投訴!
鐘梓星拎着背包,站在機場裏仰頭看着屏幕,暗暗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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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怨聲載道的同學一起,由領隊教授帶着登上漆着萊克斯集團logo的大巴。全球第二大新興科技公司在哥譚顯然也不是毫無能量,想想萊總敢讓運送氪石的船只從哥譚上岸還有信心運回大都會,看起來她這一路可以安心看風景了。
惦念着和小蜘蛛的約定,一坐上大巴,鐘梓星就抓角度開始給窗外的景色拍照。
城市的歷史感從建築風格上可見一斑,尖塔林立的剪影精致沉郁得像是電影畫面,玻璃幕牆光潔如新的高樓錯落有致分散在城市各處,古典與現代在這座城市裏完美融合,如同奶霜和紅茶一樣相得益彰。
“哇哦,它比我想象得美。”
坐在鐘梓星身邊的人換成了一個她不認識的學長,一頭亂糟糟的棕發,藍色眼珠閃爍着興奮,認真看還有點小帥,可惜宅男打扮基本上把優點都掩蓋了。
因為鐘梓星位置靠窗,學長幾乎要把身體越過她貼到窗戶上去了,鐘梓星只能往後仰,貼在椅背上盡量不碰到他。
“是呀是呀。”她帶着違心的笑容,艱難地在“壓碎椅背”和“撞碎學長”之間保持着平衡。
“我應該給弗萊德拍幾張,”學長沒注意到鐘梓星的勉強,興致勃勃地拿出手機對着窗外拍了好幾張,“我們能換下座位嗎?你……”
“珀瑟·鐘。”鐘梓星禮貌微笑,“可以。”
學長立刻站到走道,等鐘梓星和他換位置,鐘梓星提心吊膽地開着空氣屏障,從座位上爬出來。
“啊謝謝你,鐘。”學長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妥,不好意思地對她露齒一笑,“我叫克裏斯·艾伯特。”
“你好艾伯特。”永遠聽不慣自己姓氏英文讀音的鐘梓星只好笑笑。
就在這時,大巴倏地一個急剎。
慣性作用下,學長踉跄兩步,差點沒從車尾滾到車頭。鐘梓星更是一個不小心抓碎了座椅靠背,吓得她急忙補好,看看周圍沒人注意,才松了口氣。
“發生什麽了?”已經有同學困惑地站起來。
司機探頭看了一眼,低聲罵了句髒話,扭臉對他們說:“對不起了孩子們,前面堵車了。”
他聳聳肩,摘下帽子丢到方向盤後:“估計是出了什麽事,等着吧。”
他們其實已經離大都會不遠了。大都會和哥譚只隔了一道海灣,原本兩座城市之間最方便的往返路線是乘坐渡輪,不過在十年前,韋恩企業和萊克斯集團在政府的支持下合作,建設了橫跨海灣的跨海大橋,極大縮短了原本需要數小時的路程。
此刻大巴就堵在了跨海大橋的起始端。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長龍證實了司機所言不虛,意識到這一點,車內頓時響起了各式各樣的抱怨聲。
“哦拜托,我們難道要在哥譚吃晚飯嗎?”
“看這個長度!要堵到多久?”
“哥譚的交通狀況這麽差?紐約都不會堵成這樣!”
“嘿,哥們,打開車門讓我們下去逛逛怎麽樣?”已經有好事的學生去和司機打商量了,“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對不起小夥子,”司機似乎是哥譚人,經驗豐富,聞言只是搖頭,語調幽默,“你要是下去了,我恐怕我沒法把你完整地送去大都會。”
短暫的沉默之後,車上爆發出愉快的笑聲。
大家都沒把司機的說法當真,被噎了一下的學生也沒有惱羞成怒,依舊笑嘻嘻地追問:“真的?哥譚有這麽可怕?這又不是晚上。”
“你可以查查前面發生了什麽再說話,”司機憐憫地微笑,“我敢保證不是什麽好事。”
不用他說,已經有學生開始搜索新聞。片刻後,有誰輕聲念出新聞內容。
“身份不明的恐怖分子炸毀了跨海大橋?”念出這條新聞的女孩語調略微上揚。
她疑惑地請教司機:“這種情況警察不應該先疏散橋上的人員嗎?”
“哥譚警察效率不高,”司機見怪不怪,但也不想多說,含糊透露了幾句,“說不定最前面的車輛都被劫持當做人質了。”
他若有所思地熄滅引擎,打開車門:“我們還是不要待在這裏比較好,去找個酒店待一會吧,最好是韋恩企業旗下的,不要分散行動。”
品味到司機話語裏的暗示,大巴上有一陣無人說話。
不止他想到了這點,陸陸續續有車主下車,抛下被堵住的車自行離開,有幸沒有被堵住的車則開始倒車遠離。
在司機的引導下,來自紐約的學生們陸續下車。鐘梓星混在人流裏,忍不住回頭張望。
車流遮擋了視線,看不清跨海大橋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哥譚的天氣一向不好,今天也一樣。墨色翻湧的雲層掩映,漏不下半縷天光,灰藍色的海浪起伏洶湧,海灣盡頭影影綽綽的城市卻熠熠生輝,仿若日光傾城。
鐘梓星站在橋的這端,注視着遠方的城市。
過了會,她逆着人流,邁開腳步。
天光雲翳倒影在她的瞳孔中。
迷亂最後還是留在了複仇者大廈,在逼迫他把鐘梓星手機上的東西都吐出來之後,艾瑞絲慷慨地給她換了部新手機。
鐘梓星一邊在車流裏艱難穿行,一邊摸出手機給鋼鐵俠打了個電話。
“嗨甜心,見到紅披風了?”
“斯塔克先生,”鐘梓星現在覺得自己的背包很礙事,考慮到等會她想做的事,她根本沒法騰出意念來帶上它,“我可能要上新聞了,你覺得我需不需要找點什麽擋臉?”
“如果是我,我會建議你把美麗的事物和世界分享,”托尼似乎在什麽派對上,背景音是許多女性的輕笑,“不過你現在在大都會?那我的答案是需要。”
“好的。”鐘梓星點點頭,“那麽你覺得,在——”
說話時,她的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
然後她收回目光,嚴肅地問:“牛皮紙袋,KFC全家桶,報紙,毛巾,鋼筋混凝土頭盔之間,我應該選哪個來擋臉?”
托尼:“……”
因為這趟大都會之旅只有三天,鐘梓星沒帶太多東西,只用背包裝了筆記本電腦和衣物。但如果她被拍到,她的同學很容易就能靠着背包認出她來,她也沒多餘的精力操控背包,所以鐘梓星現在急需找個地方把背包放一下。
……問題是,這裏是哥譚。
請路人幫她看一下肯定不靠譜,放路邊更別想了,她回來時肯定什麽都找不到,她現在離同學也遠了,不能拜托他們幫拿……
鐘梓星快要愁死了。
“你就沒帶條圍巾?”托尼顯然被想象出的場景無語到了。
“這個倒是有。”鐘梓星心不在焉地回答。
就在這時,她餘光瞄見了熟悉的身影。
不遠處車流裏堵着一輛跑車,锃亮漆面折射暗淡天光,順着車身優美的曲線一路迤逦,車門邊站着個襯衣馬甲的高大男人,泛着冷意的目光投向大橋中心。
她!看!到!了!誰!
鐘梓星眼睛一亮,愁緒頓時一掃而空。
邏輯很簡單,要說這座城市裏還要誰能信任,蝙蝠俠肯定算一個。
而且白天不能化身蝙蝠俠的布魯西寶貝好!說!話!呀!
這座冰冷的城市裏只有蝙蝠俠的肉體還有點溫度了!鐘梓星感激涕零。
她急忙從背包裏抽出格子紋圍巾,想了想,順便把紙筆也拿出來。
數十秒之後,正在等待蝙蝠戰機的布魯斯·韋恩忽然聽到身後一聲輕咳。
他迅速調整表情,漫不經心地扭過頭——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用圍巾把她自己包得她媽都不認識的姑娘。
布魯斯·韋恩:……
圍巾怪人讪讪地對他揮了揮手,布魯斯注意到她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目光微微一凝,記下了這點。
随後他看到對方遞給他一頁筆記本撕下來的紙。
“能幫我保管一下我的包嗎?事後請寄往星球日報報社,謝謝。——托尼·斯塔克的保镖”
布魯斯·韋恩:…………
他沉默幾秒,點了點頭,試探着問:“小姐……”
他一點頭,圍巾怪人立刻彎起眼睛,興高采烈地把背包丢進他的跑車,不等他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跑向跨海大橋中心。
布魯斯·韋恩:………………
在車流裏跋涉了十幾分鐘,鐘梓星終于隐約看到了事件中心。
距離她大概一百多輛車的位置,幾輛大貨車橫過來堵住了橋面,一群戴着玩偶頭套的持槍人站在車廂上,面對着她的方向。
……這個造型好像有點眼熟。
鐘梓星有點遲疑,但動作并沒有放慢。
貨車似乎是一條分界線,靠近哥譚的這一側車裏都空無一人,大概這就是大橋堵死的原因,而貨車後的車主似乎都被挾持為人質,無法離開。
這一條線,很可能就劃分出了生與死的界限。
眼見四周無人,鐘梓星幹脆直接控制腳下的馬賽克騰飛而起,撞開空氣向前疾馳。
她的身影一凸顯,立刻被玩偶頭套們注意到,機關槍的聲音霎時響起,裹挾着子彈的馬賽克撞上鐘梓星的身體,立刻被彈開飛向別處。
短短剎那,她飛快地突破了防線,向着大橋斷裂處飛去。
頭頂一陣螺旋扇葉高速旋轉的轟鳴,直升機和直升機裏飄出的音樂聲一起越過鐘梓星的頭頂,懸停在橋面的盡頭。
鐘梓星停了下來。
橋面盡頭空出了一段空白。所有被挾持的車輛都遠離了那片區域,幾輛黑色轎車翻倒在那裏,四周散落着燃燒的汽車殘骸,幾個被綁住的男人趴在地上拼命掙紮。
不知為什麽沒有人封住他們的嘴,于是他們不斷發出類似于咒罵和哀求的聲音,在數百輛車的沉默圍觀下像蟲子一樣蠕動。
“哈,哈,哈,哈。”嘶啞的笑聲遵循着奇怪的節奏回蕩開。
繩子從直升機上甩下來,一身西裝的綠頭發男人從繩子上滑下,慘白面孔上塗抹出血紅唇形,深凹下去的眼窩眼線濃重。
“Well,well,well,”小醜踩着車頂一步躍下,手杖在橋面上敲出清脆聲響,他拄着手杖彎腰,帶着笑容疑惑地湊近地上的男人,“為什麽要離開地獄?狂歡才剛剛開場。”
地上的男人嗫嚅着解釋了什麽,小醜沒去聽。他歪了歪腦袋,接過手下遞給他的油桶,拔出油塞,慢條斯理地繞場一周,将汽油澆在男人們身上。
“現在,表演正式開場。”他哈哈大笑着躍上車頂,舉起手中的打火機。
除了專心公開行刑的小醜,他的手下都注意到了鐘梓星,齊齊端起機關槍向她掃射。鐘梓星活動了一下指節,踩在一輛車車頂,對着小醜的位置比了比,然後調低像素。
感覺上是手下背叛了小醜,想要逃離哥譚,然後被小醜炸橋堵住?
鐘梓星猜測。
民風淳樸哥譚市,人才輩出阿卡姆……她總算見識到了。
整齊的空氣馬賽克在他們之間排開,鐘梓星抛卻雜念,吸了口氣,雙手按在身前的空氣馬賽克上。
“送你一顆小心心!”
她嘿咻一聲,向前用力一推,一列馬賽克呼嘯着對準小醜沖去——
只聽“噗通”一聲,車頂上的小醜猝不及防,正好被馬賽克從橋面斷口一下頂了下去。
過了十幾秒,橋下響起水聲。
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