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馬衷為後,我這一生的幸福就此毀了,他痛惜,他不願我囚困深宮,他要給我幸福,保護我一生一世。他這份心思、心意,我只能心領。
因為,我不想害他;再者,他有心無力。
“啪”的一聲,清脆地響在耳畔。
我驚愕地呆住,捂着臉頰,那種火辣辣的痛,不及心中的痛。
是父親掴我一巴掌。
雖然,這種痛已經麻木,但還是會痛。
“賤人!”羊玄之雙目怒睜,罵道,“你竟然勾 引孫皓!和你母親一樣下 賤!”
“羊兄息怒。”孫秀一笑,“容兒畢竟已冊封為皇後,一國之母,有話好好說。”
“讓大人見笑了,大人不如先到殿外稍後,我與皇後說兩句體己話。”羊玄之臉上的笑賤得令人惡心。
“好,我在殿外等候羊兄。”孫秀看我一眼,好意規勸,“容兒,聽爹爹的話。”
心中冷笑,我目送善谄媚的孫秀離開,不看父親一眼。
羊玄之陰沉地瞪我,沒有半分為人父親的慈祥與疼惜,只有厭惡與怒火,“我警告你,你最好打消逃走的念頭,好好當你的皇後。”
我挺直了腰杆,淡淡道:“羊大人,今非昔比,這是昭陽殿,吾是皇後,大人是臣,當自稱‘微臣’。”
他一愣,以極其鄙薄的口吻道:“若非我,你能當得上皇後?我始終是你父親,在我面前,你也敢擺皇後的架子?哼!”
他不配為人父親!
我懶得同他多費唇舌,道:“時辰不早,吾乏了,還請羊大人回府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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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玄之更氣了,拽住我的手腕,目露兇光,“我告訴你,讓你當皇後,是便宜了你。別以為當了皇後就可以忤逆我,也別想着逃出宮,記住了嗎?”
我點點頭,掙開手,倔強地望着窗外。
他又道:“好好服侍陛下,為陛下生下一男半女,若是得男,便是太子,你這輩子就不缺榮華富貴。”
倘若我生下男嬰,便有希望冊封為太子,母憑子貴,孫家與羊家也能憑此權勢在握,屆時,趙王司馬倫就不在他們的眼裏了。
這便是他們的期盼與籌謀。
我怎會将自己交給那個蠢鈍的皇帝?
司馬衷這一生,命運從來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被先帝操縱,被賈後操控,被趙王掌控,只是一個可憐可悲的傀儡皇帝,比我還慘。假若我為他生孩子,是害了孩子,讓孩子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孫秀去而複返,随同駕臨昭陽殿的,還有司馬衷。
作者題外話:孫秀為什麽帶着司馬衷來呢?有何目的?
為陛下生兒育女
司馬衷看見我,蹦跳着走到我面前,笑嘻嘻道:“容姐姐,你好美,朕又見到容姐姐了。”
他為什麽突然叫我“容姐姐”?
我淡淡行禮,“陛下。”
“夜深了,請陛下和皇後就寝。”孫秀裝腔作勢地施禮,接着吩咐內侍、宮娥,“服侍陛下和皇後就寝。”
“哇唔……”司馬衷誇張地打呵欠,“朕困了,你們退下吧。”
“是,陛下。”孫秀意味深長地笑,“陛下記得與這位容姐姐一起就寝,她這麽美,陛下可以讓她為陛下生兒育女。”
“生兒育女?”司馬衷皺眉,似乎不懂是何意思,想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哦哦哦,朕知了。容姐姐,朕與你生一個像你這麽美的公主,好不好?”
他拉着我的手,傻傻地笑,期待我的回答。
迫不得已,我颔首,接着對孫秀道:“吾不習慣宮娥的服侍,還請孫大人為吾喚碧涵進來。”
孫秀示意宮人去傳碧涵來,接着,他和羊玄之就告退了。
碧涵斟了兩杯酒,我為司馬衷寬衣解帶,忽然聞到他身上散出一股淡淡的香,這種香很雅,很好聞。
更沒想到的是,層層衣袍包裹之內的身軀,根本沒有贅肉,不虛胖。
“陛下,喝點兒酒暖身吧。”我讓碧涵端來兩杯酒。
“好耶!”司馬衷拍手道,“朕要與容姐姐一起飲酒。”
他端起酒杯,湊近聞着,“好香,容姐姐,這是什麽酒?”
我笑道:“這是陳年的青梅酒,陛下,快嘗嘗。”
他一飲而盡,我接過空的酒杯,碧涵扶他上榻,放下鳳帷青帳,吹滅宮燈。
司馬衷探出帳外,催促道:“容姐姐,快來呀。”
我坐在床沿,柔聲道:“臣妾為陛下捏捏臂膀,可好?”
他使勁地點頭,目不轉睛地看着我笑。
一邊捏按着他的臂膀,一邊觀察他。仔細瞧着,我才發現這個可悲的皇帝長着一張不算醜的臉,甚至可以說,這張臉頗有俊色,五官端正,眼眸漆黑。
當他不笑、不露出傻氣的時候,這雙深黑的眼好像變得深了,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沉。
片刻之後,司馬衷不出所料地閉眼,神智模糊起來。
我輕手輕腳地離開床榻,拉着碧涵來到窗前,“碧涵,我再問你一遍,你當真自願?”
碧涵輕輕咬唇,不敢看我,嬌羞地點頭。
既然如此,我放手,讓她代我和司馬衷完成周公之禮。
站在寝殿的角落,我望着鳳帷青帳籠罩的床榻,昏黑中依稀可見碧涵脫下司馬衷的中單,也脫下自己的衣物,合身趴在他身上……
那杯青梅酒中下了一種可讓人神智不清的藥散,會讓司馬衷認不清到底是我、還是碧涵。
而今日早間,我問碧涵:“碧涵,假若讓你代我服侍陛下,你可願意?”
她驚愕地睜大眼,不敢相信我所說的,“這……”
“只要你願意,往後你不必服侍我,我撥兩個宮娥服侍你。假若你誕下龍種,孩子暫時由我撫養,我會讓陛下冊封你為貴人,僅在我之下。倘若孩子冊封為太子,他十八歲時,我會告訴他,你是他的親生母親。陛下百年之後,你我同是太後。”我曉之以利,竭力打動她,“我羊獻容一言九鼎,決不食言。”
“皇後為什麽不願服侍陛下?”碧涵詫異地問。
“實話對你說,我已有意中人。”我漠然道,“我要等他來娶我。”
作者題外話:容兒的意中人是誰?
我一定會出人頭地
“啊?”她更吃驚了。
“若你不願意,我不勉強你。”我淡淡一笑,“一個時辰後,你告訴我你的決定。”
半個時辰後,碧涵告訴我,她願意代我服侍司馬衷。
之所以找碧涵而不找碧淺,是因為,碧涵心眼多,頗有功利之心。
其實,我是騙她的,我并沒有意中人。
——
披着鶴氅,戴上風帽,我悄然離開昭陽殿,避過宮禁宿衛的耳目,随處走走。
落雪簌簌有聲,自蒼廣袤的穹懸垂而下,一簾簾,一幕幕,向前延展。
刺眼的雪光照亮了黑夜,寒氣逼人,偏僻的宮苑看不見一個人影,就連那巡視、守夜的宿衛也躲在屋內飲酒取暖。
我攏緊鶴氅,看見前方的宮室像是無人居住,便站在宮室外的殿廊下,望着潔白的雪幕出神。
雖然冷得發抖,但我更喜歡這樣的孤單,無須面對那些讨厭的人,無須面對令我惡心的人。
我是司馬衷第二任皇後,此生此世都無法改變了吧,但是,走出羊家,這一生便由我自己掌控,我不想、也不會再讓人操縱。
此後,孫家和羊家加官進爵,父親羊玄之拜光祿大夫、特進、散騎常侍,封為興晉侯。
就連無心為官的表哥也成為宮城宿衛骁騎營的一名士兵。
五日後,孫皓來到昭陽殿,拜見皇後。
“卑職拜見皇後。”他恭敬地行禮。
“免禮。”我看着身穿骁騎營兵服的孫皓,覺得他不一樣了。
腰配寶刀,身姿軒昂,這樣的表哥頗有英偉之氣,神采飛揚。
大殿上,宮人退下,碧淺沏了一杯熱茶奉上,守在殿門處。
孫皓的目光從未有過的堅定,“我央求孫秀,将我編進骁騎營,容兒,我一定會出人頭地。”
我知道,他進骁騎營,事出有因。
“我要當校尉,當将軍,統領精兵。”他意氣風發地說道,“容兒,我會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表哥這又何苦?”我早已猜到,他有這樣的轉變,許是為了我。
“容兒,不管你是皇後,還是為人妻,你永遠是我孫皓珍視、保護一生一世的妹妹。”孫皓定定地望我,眼中閃過一抹柔情。
“表哥,謝謝你。”這世間,唯有他真心待我好。
我十歲那年,母親臨死之際,要表哥答應照顧我一生一世,他義不容辭地應了,重重發誓:這一生,竭盡所能護容兒周全。
自那以後,表哥便待我很好,盡力呵護我,讓我不受傷害,只是……
他對我的好,點點滴滴,都在我心中,我無法酬謝他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