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馮程程一聽許維出了車禍，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市醫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當時她的臉有多慘白。她在急救室門口找到了許維，見到他沒什麽大礙,漸漸放慢了腳步，但因疾走而起伏不停的胸口一時也掩飾不下來。
許維見馮程程來，臉上不是欣喜,而是訝異，一時間也不知該和她說些什麽,兩人就這麽僵持着，許久，馮程程欲将開口，一個楚楚可憐的聲音從門後傳來,“Vincent，小維會不會再也醒不過來了……”
一個讓人讨厭的聲音。
馮程程循聲望去，只見夏妍梨花帶淚的模樣，心裏不免一緊，視線很快移回許維的臉上，他動了動嘴，終究沒說出什麽。
也不知夏妍是故意還是無心，她話音未落，身子一軟直直往下滑，見狀，許維一把攬住了她，就這一瞬的動作，馮程程只覺萬箭穿心，卻只壓抑着扯緊了裙身。
何英英等人姍姍來遲，見許維抱着別的女人，她開始為馮程程抱不平，屆時，馮程程已失去思考的能力，沒有強大的心髒，她早将視線移開，腦子裏亂作一團亂麻，也不知何英英罵了多久，馮程程終于虛弱地開了口，“帶我回去吧，帶我回去……”
“許維你這沒心肝的！程程都這樣了，你還抱着那狐貍精幹嘛！”說着，何英英就要上前撕扯，剛作勢，馮程程猛的轉身離開，她走得匆忙，亂碰亂撞，何英英狠狠嘆了聲，一跺腳追上了馮程程。
何英奇朝着許維讪讪一笑，瞬間變了臉，又啐了一口，罵了聲娘，才轉身跟上兩個女人。
回到何宅，馮程程開始收拾衣服，就幾件生活用品，足足收拾了一下午，何英英知道她是在發洩，也沒多加阻止，只慶幸她沒有幹出傷害自己的事。
到夕陽斜下，馮程程與何英英道別，說是要回家，何英英清楚她的情況，連忙挽留，何英奇也跟着起哄，拍拍胸脯說是馮程程愛住多久就多久，住一輩子都成。可他才說完，有人就不願意了，來人是許維。
他倒也幹脆，一把拉過馮程程，沉聲說：“跟我回家。”
馮程程一直沒看他，只深吸了口氣，說：“我讓馮叔來接我了。”
倆人都是犟脾氣，一直僵持不下，何英英見氣氛不對，也沒敢再多啰嗦，何英奇開始趕人，自然是趕許維，這會兒倒把許維的眼給惹紅了，他冷冷瞪了何英奇一眼，手上力氣加大了幾分，又強調了一句，“程程，跟我回家。”
不想給別人惹麻煩，馮程程終于妥協。
出乎意料的，許維開車開得緩慢，一路走一路給馮程程解釋，原來他在來的路上撞了個人，而那個人就是夏妍的孩子……
“這孩子有很多地方不對勁，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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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下車吧。”馮程程似乎不接受許維的解釋，所以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說着要去拉車門，許維一個急剎，生生地扳過她，氣急敗壞道：“你從來沒信過我，就信我這一次！最後一次！”
他說得撕心裂肺，馮程程身子一僵，終于看向他，暗黃的路燈下，隐隐能見到他眼底流轉的水色。
這是對她的控訴。馮程程恍悟，心底漸漸湧上一絲愧疚。
是的，她好像從未相信過他。
“我把那孩子接回了家，給我一點時間，一個月！我一定能找到問題所在，到時候你再決定到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行嗎？！”他的語氣中有哀傷，有無奈，更有豁出去的意思。
馮程程吊着眼尾看他，片刻，收拾起面上所有的痛楚，勾唇道：“好。”
最終，馮程程還是跟着許維回了許宅，孩子被安排在獨立的樓裏，離主宅有一定的距離，馮程程清楚這是許維的安排，他知道她讨厭這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孩子。
從容姨口裏得知，那孩子斷了只手，可總也醒不過來，她去看過幾次，那孩子和許維真是驚人的相似，但又有不對，卻說不上到底是什麽。
馮程程沒心思聽這些無端的猜測，可礙于禮貌，也就随意的應一下她。
不一會兒，梅姐來傳話，甄容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囑咐馮程程：“家裏來客人了，我去招呼一下，程程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馮程程乖巧地點了點頭，笑着送她離去，待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才恢複了冷漠。
是夏妍來了，她知道。
自從那孩子住進許宅，她就成了這裏的常客，甄容不想馮程程心裏不舒服，所以從來不說，但梅姐說那麽大聲，她又怎會聽不見。
馮程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許宅郁郁蔥蔥的花園，怔怔發呆，最近總是下雨，玻璃窗上爬滿了水痕，模糊了她的眼。
一個月的時限只剩下十天了，這段時間裏她很難得見到許維，而就是這些日子裏，她漸漸的平靜了，想得更多的，不是去計較那個孩子，而是如何堅定要離開他的心。
早在他求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決定了。
相愛不如相知，相愛不相知，那愛情就是傷人的利刃。
她給他太多的痛，不如了卻他的請求後，大家相忘于江湖。
其實結果到底是什麽，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那無助的樣子已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她很是心痛。
雨忽然停了，馮程程轉身上樓，忽見有人推門而入。
是那個孩子，他還是那樣面無表情，站在門縫裏直直地盯着她。
馮程程先是一怔，随即恢複從容，徑自上樓，可才走出兩步，就感到有人拉住了她的裙子，待她回首，只見是那孩子。
馮程程不禁皺眉，還未等她開口，那孩子開始瘋狂地扯她的裙子，他的力氣大得驚人，馮程程毫無防備，被他拉下幾個階梯，幸得她抓緊了扶手，才勉強站穩。這徹底惹怒了馮程程，見他還沒有放棄的意思，她用勁掰開了他的手，大喝：“滾開！”
那孩子用力太大，沒了牽制的物，瞬間從樓上滾了下去，而正正這個時候，又有人從門裏沖了出來，是夏妍。
她抱着孩子凄厲地哭着，門外又進來一大批人，馮程程驚慌失措，倒也看清了來人，甄容、梅姐、夏洛河、馮沛玉、韓子非都在，許維……也在。
“你不喜歡他，也不能這樣傷害他啊，他還只是個孩子！”夏妍放下孩子來和馮程程糾纏，又罵又叫，“你也是快做母親的人！你怎麽能這麽狠心啊！”
馮程程只覺腦子裏嗡嗡作響，失神地看着許維，他沒有來救她，他眼裏有怨。
半刻，還是甄容來打圓場，分離了夏妍和馮程程，又提了句，“現在最重要的是孩子沒事。”末了，她轉頭吩咐梅姐，“還不快去把張醫生叫來，先看看孩子的情況！”
她語氣中帶有喝斥，完全把氣撒在了梅姐身上，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夏妍又開始竭斯底裏地哭，抱着孩子一遍一遍地撫|摸孩子的頭，一面問：“告訴媽媽，她是怎麽害你的……”
“她……她……推我，叫我去死……”
原來這孩子會說話。但說的都是謊話！
馮程程瞪大了眼，卻不發一言。她知道，現在她說什麽都無濟于事。夏妍至始至終都沒有放棄許維吧，所以才要這麽處心積慮的逼走她。
現在，她的目的應該可以達到了。
緩緩閉上眼，馮程程等着許維的判決，卻聽他喝：“小孩子別胡亂說話！”
那孩子突然大哭起來，可奇怪的是，他面部卻沒有痛苦，仍是無表情，只是那哭聲聽得滲人。
夏妍把孩子捂在懷裏痛哭，醫生很快趕到了，應該說是一個醫療隊。
“這位夫人，請放開孩子讓我們檢查一下，他剛才醒來又傷着了，得做全面檢查。”
可夏妍說什麽也不肯放孩子，醫生表示很為難，許久，還是在許維細聲安慰之下，她才放了孩子，又哭倒在許維懷裏。
醫生把孩子帶走後，甄容将在場的人一個個的送走。但夏妍留了下來，說是要守着孩子，馮程程不禁嗤之以鼻，是清楚她的司馬昭之心。
果然，許維陪着她一起去了小樓裏，甄容卻一直陪着馮程程。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告訴容姨，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就是你們看到的。”
“程程，別賭氣！”甄容握着馮程程的手緊了緊，也加重了語氣，神情嚴肅。
“容姨，你恨過許叔叔嗎？”馮程程答非所問，微笑着看向甄容，只見她變了變神色，眉頭擰成了一團。
她知道馮程程指的什麽，那是五年前的事，那時候許維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也與這事有關。
許維的父親有了外遇，在所有人的眼裏，是這麽一回事沒錯，可許維的父親卻不覺得，只說他和那女人不過是好朋友。那也就是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可是個女人，都無法容忍自己的男人當一個對他虎視眈眈的女人是朋友吧。
“許維那麽像許叔叔，所以無論我怎麽說他，他都覺得我是在質疑他，辱沒他的自尊……事到如今，容姨要我享受和您一樣的痛苦嗎？”馮程程把手按在胸口，聲淚俱下。甄容終于沉默了，很久才拍了拍馮程程的肩，要她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直待門被合上，馮程程終于停下了哭泣，抹了把臉，她倒在躺椅上又恢複了平靜，怔怔地看着窗外，大雨又下起，甄容雙肩都垂了下來，頹然在雨中緩行，她只在心底暗暗：對不起，原諒我自私，揭開了你的傷疤。
想着，淚水又掉了下來，馮程程剛伸手去抹，電話突突響起。
馮程程靜靜聽那邊說了許久，才道：“明天可以來接我了。”
那方傳來笑聲，馮程程事先挂了線，從手機裏翻出一張照片，那是多年前他們稚嫩的笑臉，細細摩挲着屏幕，她最終把指頭移到了删除鍵上，按下。
夏寧遠接馮程程離開許宅十分順利，可當車子上了高速路，夏寧遠卻變了臉色，馮程程忙問他怎麽了，只聽他沉聲說：“剎車失靈了！”
馮程程自然有些着急，又要扮演好姐姐的角色勸他別慌，哪知他一把死死抓住了她的手，急道：“馮程程，我不怕！這輩子不能和你在一起，但能和你一起死，我……”
“傻瓜！我們不會死的！”馮程程大聲喝斥，一手助他掌好方向盤，又顫着音說：“我們才相認，我要做個好姐姐，代替爸爸疼你！”
“馮程程！下輩子不要做我姐姐！就做兩個沒有關系的人，長得醜點沒關系，只要是你……”
“別說了！別說了！”
馮程程自己恐怕也沒有察覺到，她已是滿臉淚痕，而握着方向盤的指節已慘白，在哽咽了許久之後，她又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不遠的地方有個收費站，我不會讓你死的，不會的……”
頓時，夏寧遠望着馮程程瞪大了眼，喝道：“馮程程！你要幹什麽！”他剛說完，手一用力，車往左猛的一擺，馮程程也跟着猛的一擺，吓得夏寧遠手足無措，急忙去扶她，就電光火石那一瞬，馮程程抄起手裏的扳手敲中了夏寧遠的後頸。
夏寧遠軟軟的倒下，馮程程順勢按下駕駛室的靠椅，設置車暫時自動開動，後吃力地扶他倒入後座并綁好了安全帶，末了自己開始駕駛，眼看收費站就快到了，她心底突的放松，後回頭看了看夏寧遠，輕輕一笑。
那一笑，即像是最後一笑。
抱着赴死的決心，馮程程加大了油門，收費站近在咫尺，卻橫生了枝節。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想念許維，她忽的聽到了他叫她，還有張雨蘭，他們喊得很大聲，讓她忍不住循聲望去，這不望還好，這一望，只見許維的瑪莎拉蒂總裁已與她的車并駕齊驅了。
“程程別怕！有我在！”許維滿面的焦急，馮程程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仍是對他一笑，又專心地看着前方，只待進入收費站那一刻，打向左轉，讓石欄能減下車速，這樣，後座的夏寧遠才會少受些傷。
只是，天不遂人願。
收費站前橫着一輛大貨車，馮程程心想，這次真的完了，她甚至閉上眼接受命運的安排，卻聽到了鐵皮摩擦刺耳的聲響，它驚醒了馮程程，待她往旁邊望去，只見許維的車已和她的車貼面了，他在一旁安慰，張雨蘭從那邊爬了過來，先拉夏寧遠上了許維的車。
馮程程的車被卡在瑪莎拉蒂和馬路花圃之間，車速慢了下來，張雨蘭又過來拉馮程程，馮程程先是不肯，被張雨蘭狠狠甩了一巴掌，眼看花圃就快到了盡頭，她猛的推她上了許維的車。
這時，夏寧遠也醒了，這一次，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對面車裏的張雨蘭，他探出身子去拉她，可是花圃已到了盡頭，張雨蘭在副駕駛室沒掌握方向盤，瞬間，車被瑪莎拉蒂撞了出去，他們終究沒有拉上手。
馮程程已吓得叫不出來，雙手死死抓着車門，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忘了，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張雨蘭随車撞向了高速路護欄。
這是馮程程永遠的夢魇。
那天她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醒來時就見到了許維，才相信那不是夢。
張雨蘭成了植物人，夏寧遠守在她床邊一動不動，像一尊佛。
許維把事情的來由都跟她說了一遍，說那天他們只是在演戲，目的就是為了讓夏妍掉以輕心，才方便為那個孩子做檢查，所以她因為長期虐待兒童被判刑。
現在又加上一條謀殺罪，這輩子都別想再出來了。
馮程程毫無知覺，失神地看着床上的張雨蘭，心底無比的歉疚，如果不是她磨蹭，說不定他們誰也沒事……
許維遞了張紙給馮程程，那是他和那孩子的親子鑒定書，他們毫無半點血緣關系，而那孩子之所以和他長得一模一樣，是因為夏妍實在狠毒，竟然讓一個幾歲的小孩去做整容手術，所以，那孩子才會沒任何表情。
一切的一切突如其來，馮程程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捂着嘴失聲哭了起來，許維一把攬她入懷，一遍遍摩挲她的發，柔聲道：“我不是爸爸，我愛的世界沒有自尊沒有其他任何，只有我愛你，即便是你要離開我，還是要愛你，把你圈在我身邊，一點也不覺得苦，嫁給我吧，馮程程。”
“好！”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啊啊 啊啊 親愛的們，俺因為懷孕真的是力不從心啊，而且也各種不舒服，所以！！！！才這麽晚來更新，要體諒啊！完結了，希望大家還能支持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