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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入府做妾 (1)

老夫人看寧櫻這會低眉順眼,不驕不躁,安安靜靜的,心頭又升起股無名火,寧櫻裝的像,若非見識過她的潑辣,老夫人很難将面前這個秀麗曼妙的孫女和那個潑辣陰狠的寧櫻聯系起來,吃過虧,才知是她小瞧了寧櫻,自己這個孫女可不是簡單的。

“你跟着桂嬷嬷好好學,梧桐院和桃園離得遠,你和你娘不用整日過來,一月來一回看看我就好,就是靜芸,我也讓她在屋裏休息,不過來請安了。”老夫人語氣輕和,望着屋裏一衆人,感慨道,“往後不用整日往我這邊跑,偶爾過來陪我說說話就好,天冷了,多注意身子,別着涼了。”

又說了幾句話,瞅着時辰差不多了,老夫人揚起手,面露倦色,“時辰不早了,各自忙去吧。”語畢,叮囑藏在黃氏身後的寧靜彤道,“桂嬷嬷是宮裏的教養嬷嬷,見多識廣,你年紀小,凡事跟着六姐姐學,不可使小性子惹嬷嬷不快,明白嗎?”

寧靜彤受寵若驚,從黃氏身後探出半邊身子,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看老夫人臉色不太好看,唯唯諾諾藏了起來。

頓時,屋裏安靜下來,寧櫻視線暗暗掃視一圈,不見寧靜芳身影,嘴角不自主的揚了揚,挽着黃氏走出院子,身後,柳氏與一衆庶女說話,寧櫻豎着耳朵,側身聽了幾句,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只字不提寧靜芳為何不過來給老夫人請安的事兒。

黃氏留意着女兒的舉動,知曉她是打聽寧靜芳,心下無奈,輕輕的說道,“你七妹妹昨日打翻了老夫人最愛的青花瓷茶杯,還出言頂撞老夫人,被老夫人罰禁閉了,三五天出不來。”

打翻茶杯不過是個幌子,得罪老夫人才是真的,寧靜芳受罰和寧櫻料想的不差,昨日是寧靜芳領着老夫人來的桃園,老夫人心裏記仇,吃癟後鐵定會拿人出氣,佟媽媽是個奴才,懲罰她不足以熄滅心中怒火,寧靜芳不同,從小嬌生慣養沒吃過苦頭,老夫人把氣撒到寧靜芳頭上,一來是氣寧靜芳挑唆算計她,二來則是殺雞儆猴的意思了。

寧靜芳遭殃,寧櫻心下高興,挽着黃氏的手臂,步履輕盈,柳氏走在後邊,看寧櫻背影活潑動人,柳氏目色一沉,寧靜芳惹惱老夫人,被關在屋裏抄寫佛經,而寧櫻卻好好的,老夫人不僅不疾言厲色,反而拉下身段向寧櫻道歉,縱使寧櫻背後有薛府撐腰,老夫人也不該這般阿谀奉承,失了分寸,長輩向晚輩道歉,傳出去不叫叫人贻笑大方嗎?

感覺到背後射來一道狠厲的目光,寧櫻回眸,柳氏臉上的陰翳來不及收斂,被寧櫻看得清清楚楚,一時之間,柳氏面色悻悻,寧櫻卻渾然不覺,嘴角扯出閣出水芙蓉的笑,清脆道,“大伯母是擔心七妹妹嗎?別着急,祖母做什麽都是為了七妹妹好,挑撥離間不是君子所為,七妹妹從小讀聖賢書長大,這些道理該清楚才是。”

柳氏又氣又惱,寧靜芳被罰這事一致說的是打翻茶杯,不想被寧櫻一句話拆穿,柳氏垂下眼,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的情緒,寧國忠諸事由着寧櫻,她如何越得過寧國忠訓斥寧櫻,嘴角勉強一笑,道,“小六說的是,我平日太縱着你七妹妹,才讓她犯下這種錯,往後你多勸勸她才是。”

她早勸寧靜芳要和寧櫻處好關系,寧靜芳素來驕縱,由不得人說她,這會栽了跟頭也好,至少往後能收斂些,吃一塹長一智,于寧靜芳來說,算不得壞事。

寧櫻笑了笑,淺笑嫣然,落在柳氏眼中盡是幸災樂禍,她氣悶,匆匆忙轉過岔口朝大房院子走,繼續待下去,她怕忍不住與寧櫻鬧。

寧櫻不知曉自己得罪柳氏,她不喜歡寧靜芳,甚至說得上是讨厭,挑撥離間,貪慕虛榮,陷害姐妹,寧靜芳捧高踩低,娴熟得很,沒少搬弄是非,這回得個教訓也好。

穿過弄堂,寧櫻無意間看到一抹淺黃色身影緩緩而來,她步伐微頓,專注的望着來人,這時候的翠翠才十幾歲,妝容清淡,一身得體的黃色襖子,容貌青澀,行走于回廊間,毫不起眼,這麽不起眼的人,最後卻成了譚慎衍捧在心尖上的人……

黃氏看她突然停下,循着她目光望去,見是她身邊的丫鬟,道,“該是院子出了事兒,娘與你一塊去瞧瞧。”

寧櫻沉默不言,直直的望着遠處,看着翠翠衣衫劃過褐紅色牆柱,不見人影,很快,人拐過彎走了出來,寧櫻心思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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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在離她們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屈膝蹲下身,厚厚的劉海蓋住了一雙潋滟的眼神,“奴婢給太太小姐請安。”

黃氏颔首,溫聲道,“可是桃園出了事兒?”聞媽媽守着,如果不是抽不開身,不會讓桃園的小丫鬟過來。

“薛府的人送來兩箱藥材,聞媽媽命奴婢過來叮囑聲。”自始至終,翠翠沒有擡頭,低斂着眉目,紋絲不動,還是黃氏開口叫她起身,翠翠在起身站直,恭順的等黃氏回話。

薛府名下有藥田農莊,每年出産的藥名貴,寒冬臘月,給寧櫻送兩箱藥材,該是真的中意寧櫻,黃氏想起早前老夫人說給各府送野物的事兒,心下有了謀劃,“既是點名給小姐的,你讓聞媽媽收着放庫房就是。”

寧櫻認真盯着翠翠的眉眼,心頭湧上難掩的情緒,上輩子,即使翠翠與她水火不容,她從心裏沒有恨過她,只是,翠翠對她的恨意一日比一日重,寧櫻無奈,只能由着翠翠去了。

重生回來,得知翠翠仍在桃園當值,她下意識的排斥,和聞媽媽淡淡提過兩句,聞媽媽從不叫翠翠服侍她,說起來,除卻上次,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面。

“櫻娘,怎麽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看女兒愣愣的發呆,黃氏低喚了聲,面露擔憂。

寧櫻反應過來,燦然一笑,搖頭道,“沒事,小太醫對我這般好,這份恩情如何償還得了?”

黃氏低頭不語,薛墨對寧櫻的這番心思她隐約明白,一個成年男子千方百計對一個女子好,除了喜歡,沒有其他,如果女子家世好,男子乃別有所圖又另當別論,然而事實而言,薛小太醫的身份,根本無需讨好奉承誰,黃氏曾年輕過,男女之事比寧櫻通透,因而,黃氏想了想,意味不明道,“往後,你遇着薛太醫,誠心誠意道謝就是了。”

黃氏心裏只有一對女兒,自然盼着寧靜芸和寧櫻過得如意,薛府人丁單薄,薛墨體貼,只這一點,寧櫻嫁過去就不會受委屈,黃氏理了理女兒半敞的領子,圍着她脖子,緩緩道,“你自幼福氣好,往後,娘不用太過擔心你了。”

聽她話裏有話,寧櫻面露不解,随即黃氏岔開了話,“得來的藥材給你祖父祖母送些去,剩下的登記在冊,別想太多了,回去跟着桂嬷嬷好好學,娘找你姐姐有點事。”

寧國忠說會為寧靜芸找門親事,有清寧侯府的事情在前,黃氏不信寧國忠會真心為寧靜芸打算,她在京裏沒有相熟的朋友,親事上,只能靠寧伯瑾多方打聽,這也是她留寧伯瑾住梧桐院的原因,寧伯瑾風流,然而在外卻頗有些名聲,待人随和,溫潤如玉,滿腹經綸,他結交了群狐朋狗友不假,有的消息卻是真的,不像寧國忠,什麽都是假的。

寒風凜冽,寧櫻身子哆嗦了下,眼中情緒斂去,她點頭應下,“姐姐情緒不對,她說了什麽,娘別往心裏去。”她沒法攔着黃氏不理寧靜芸,她明白,若黃氏不為寧靜芸做些什麽,心理得不到安寧,女為母則強,黃氏眼中,她和寧靜芸同等重要為了她們,黃氏才有目标和動力。既然攔不住黃氏,只得先安慰她,別因寧靜芸的話自責和愧疚。

“哪有母親和自己孩子計較的,你回吧。”黃氏寵溺的揮揮手,示意寧櫻先走,待走廊上沒了人影,她才與吳媽媽掉轉頭,去榮溪園找寧靜芸。

薛府送來的藥材用半大的箱子堆着,聞媽媽高興得合不攏嘴,她見識過不少好東西,一一和寧櫻介紹,冬蟲夏草,靈芝鹿茸應有盡有,饒是寧櫻也愣住了,藥材珍貴,她和黃氏身子骨硬朗,用不着這些,問道,“薛府的人回了?”

聞媽媽彎下腰,細細翻着箱子裏的藥材,背着身子回寧櫻道,“回了,老奴留不住,聽意思,只給桃園送了藥材,府裏其他人并沒有,老奴挑些出來給榮溪園送去,太太那邊也要拿些過去。”

之前榮溪園送了許多绫羅綢緞,聞媽媽聽黃氏的指使收拾了間庫房出來,收到的禮登記在冊往放入庫房,待寧櫻成親時,庫房裏的東西就都是寧櫻的嫁妝,自古以來,女子的嫁妝越多,到夫家越受尊敬,寧櫻明後年便開始說親了,嫁妝的事兒早該着手準備了,嫁妝裏有名貴的藥材,可是天大的福氣,聞媽媽神色愉悅,直起身子,問寧櫻道,“除了榮溪園和梧桐院,可要給大房二房送些過去?”

寧櫻沉吟片刻,思忖道,“大伯母二伯母常年在京中,什麽好東西沒見過?除了祖父祖母那,記得給姐姐送些過去,姐妹一場,總不能留下話柄。”她對寧靜芸印象極為不好,礙于黃氏的面,她樂得和她走動,能讓黃氏覺得開心就好。

聞媽媽蹙了蹙眉,想起之前去晉府賞梅宴的事兒,府裏瞞得緊,五小姐不曾透露一點風聲,聞媽媽心中不喜,這會聽寧櫻說給寧靜芸送藥材,嘆了口氣,“小姐懂事,太太知道了會高興的。”

之後,寧櫻和寧靜彤去書房找桂嬷嬷,寧靜彤年紀小,坐一會兒便昏昏欲睡,寧櫻卻愈發神采奕奕,桂嬷嬷教的蜀繡,她在蜀州時見過,學的分外用心,遇着生硬的地方會不厭其煩請教桂嬷嬷,桂嬷嬷耐心好,并未因寧櫻問重複的問題而面露不耐,一人細心教,一人用心學,一天下來,寧櫻的刺繡進步極大。

薛府送藥材的事兒在府裏傳開,聞媽媽面上有光,走路虎虎生威,和寧櫻說起這事,嘴角皆止不住笑,“這兩日,來這邊打探消息的丫鬟婆子多,老奴叮囑她們不準亂說,薛府的人送禮來桃園,老爺和管家必然是清楚的,送禮的人借的是薛小姐的名聲,府裏想巴結也沒路子,您沒見着那些人的嘴臉,說什麽對薛府來說最不缺的就是藥材,老奴看她們是眼紅嫉妒,如果小姐給府裏的各位小主子都送點去,她們鐵定又該換副嘴臉了。”

寧櫻坐在銅鏡前,望着鏡子裏明眸善睐的女子,微微一笑,“奶娘明知她們豔羨,理會她們作甚,祖父祖母不開口,不管誰上門要,我們充耳不聞就是了。”

“小姐說得對,老爺老夫人都沒開口,大房二房的那些人也蹦跶得太厲害了。”聞媽媽取下寧櫻頭上的簪花,緩緩說起今日哪些人過來問藥材之事,大房二房的人來了好幾撥。

薛府送了藥材,之後便沒了動靜,寧櫻專心跟着桂嬷嬷學刺繡,閑暇時做功課,練字,樣樣不落下,窗外寒風簌簌,鵝毛般的雪斷斷續續下着,寧櫻功課突飛猛進,夫子稱贊了她好幾回,寧櫻仍然不驕不躁,好似陰狠的鷹,突然收斂了鋒利的爪牙,安安分分過起日子來。

佟媽媽受罰,寧靜芳被關禁閉,三房的人被老夫人免去晨昏定省,偌大的寧府,突然間安靜下來,好似波濤洶湧的水面,陡然,平靜下來……

而府外,街道兩側高高挂起了大紅燈籠,來來往往行人面露喜悅,臨近年關,街上處處洋溢着喜慶,朝廷休沐半月,初六上朝。

一年,不知不覺到了末……

佟媽媽挑了挑炭爐子裏的火,待火燃起來,越燒越旺,她松開手裏的鉗子,站起身,服侍老夫人起床,被罰後,佟媽媽日子不好過,府裏的下人們都是見風使舵的,見她落了難,言語間頗有奚落之意,如果不是老夫人這兩日身子不舒坦,招她過來伺候,她估計還得繼續忍受那些人戲弄的嘴臉。

“老夫人可覺得哪兒不舒服?明日去南山寺的行程用不用往後延遲?”上南山寺的臺階多,老夫人這般模樣,哪走得上去,佟媽媽扶着老夫人坐起身,抱過細軟的緞面靠枕墊在老夫人身後,輕聲道,“七小姐年幼,說了什麽都是無心之舉,您別往心裏去。”

在榮溪園伺候的人,稍微風吹草動便會傳到她耳朵裏,佟媽媽知曉老夫人身子不爽利所謂何事,之前,七小姐以為抓着六小姐短處,在老夫人跟前煽風點火,害老夫人當衆丢了面子,老夫人讓七小姐在屋裏清心靜氣,何時想通何時出來,七小姐不知悔改,陽奉陰違,忤逆老夫人的意思,前兩日更編排起老夫人的不是,大太太心思向着女兒,說話時頂撞了老夫人幾句。老夫人便身子不好了,太醫來開了藥,吃過也不見好,起初,佟媽媽以為老夫人故意裝的,到跟前伺候才知,老夫人是真的不舒服。

“府裏上上下下,多少人仗着年紀小為所欲為,她是府裏正經的嫡小姐,沒有養在外邊,自幼嬌養長大,她竟抱怨我厚此薄彼,挑軟的拿捏,也不瞧瞧她是誰,以為我年紀大了,老眼昏花沒法子收拾她是不是?”一番話說完,老夫人吃力的喘了兩口氣,緩緩伸出手,佟媽媽眼疾手快的地上茶幾上的杯子,勸道,“七小姐性子直,沒有惡意,您身子不好,七小姐吓得不輕,這兩日茶飯不思的抄經念佛,求菩薩保佑您長命百歲呢。”

老夫人呷了口茶,輕哼道,“她是怕我死了,影響她的名聲,真以為我不知她想什麽?”

佟媽媽讪讪接過茶杯,不再多言。

“替我梳妝吧,過些時候屋裏就該來人了,這些日子,桃園的那位可安生?”喝了茶,老夫人身子好受不少,又想起始作俑者來,如果不是寧櫻,她何至于丢臉,寧櫻倒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鬧得她不安生。

佟媽媽去梳妝臺上拿起梳妝盒,小心翼翼答道,“聽說極為安分,早上随桂嬷嬷刺繡,下午在屋裏做功課練字,去梧桐院的次數都少了,約莫是桂嬷嬷說了什麽,六小姐懂事了……”

“她可不是省油的燈,和她娘一樣不安生,反常即為妖,約莫想跟着一起去南山寺上香才安分下來的。”老夫人接過佟媽媽手裏的梳妝盒,打開盒子,從裏拿出一小面鑲金邊的銅鏡,保養得好的臉,眼角細密的皺紋散開,老夫人撫着眼角的細紋,低聲道,“這幾日,皺紋好似越來越多了。”

佟媽媽捋着老夫人頭發,不動聲色道,“老夫人保養得好,看上去年輕着呢,走出去,大家誰不稱贊您容光煥發,光彩照人?”

老夫人聽着這話笑了起來,手從眼角滑至頭頂,感慨道,“年紀大了,不服老不行,瞧瞧,頭發都白了。”

佟媽媽拿起梳子,輕輕梳理着半白的頭發,安慰道,“您白頭發不多,瞧瞧老奴,滿頭的白發,最初幾年想方設法遮掩,如今,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住了。”佟媽媽年紀比老夫人稍小,聞言,老夫人心裏熨帖不少。

不一會兒,外邊傳來說話聲,老夫人命佟媽媽撤走梳妝盒,掀開身上的羊毛毯,端直身子坐着,最先來的仍然是柳氏,幾十年如一日,掀開簾子,柳氏畢恭畢敬福身行禮,“母親起了,今日身子可舒坦些了?”

老夫人嘴裏輕哼聲,神色淡淡道,“坐吧,成昭成德他們今日回來,你都收拾好了?”

“兒媳吩咐人準備好了,母親放寬心即可。”

成昭成德是秦氏的兒子,秦氏肚子争氣,連生了四個兒子,她雖貴為長嫂,寧府的長子卻不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早些年,老夫人對她不甚滿意,柳氏一直小心翼翼陪着,即便老夫人叫她管家,她也不敢太為難二房,秦氏生了四個兒子,她卻只得兩個,不敢與秦氏為難,而老夫人提及府裏的孫子,常挂在嘴邊的永遠是成昭成德,仿佛,老夫人膝下只有兩個孫兒似的。

老夫人神色稍霁的點了點頭,佟媽媽退出去,吩咐門口的丫鬟去廚房将老夫人的藥端來,老夫人身子不舒服,清寧侯老夫人記挂老夫人身體,當天請了宮裏太醫入府為老夫人診脈,又送了好些珍貴的藥材,退了親,兩府并沒生分,關系反而更近了。

外邊,秦氏和一衆庶女緩緩而來,佟媽媽掀開簾子進屋,道,“二太太和幾位小姐來了,老夫人,您身子骨不好,就在床上用膳如何?”

柳氏面色微變,手心一緊,擔憂老夫人的身體道,“母親身子不舒服,明日去南山寺會不會有不妥,不若過兩日,待母親身子好了再說,離過年還有十來日光景,不差這一兩日。”

柳氏懷疑老夫人的病情是裝出來的,這些年,老夫人生病可謂得心應手,她身為長媳,已習慣了,然而,看老夫人面色蒼白,難掩病弱之姿,心中不安,老夫人被寧靜芳的話氣得卧病不起,事情傳出去,寧靜芳的名聲便壞了,她還尋思着明後兩年替寧靜芳挑門好的親事呢。

“母親,您的身子最重要,若您怕得罪了佛靈,不如兒媳帶着成昭成德和靜芳她們去南山寺上香,祈求明年寧府諸事順利,成昭成德高中舉人。”

明年春闱,府裏好幾位少爺要參加,加之寧國忠能否更上一層樓也看明年事情是否順利,老夫人哪敢松懈,聲音緩和道,“沒事的,年年都去,今年不去的話說不過去,你将馬車備好,明日一早動身。”

想到什麽,老夫人遲疑了下,“你父親的意思,把三房的人也叫上,抽空,你問問你三弟妹和小六的意思,若她們不去就算了,不用勉強。”老夫人疼小兒子不假,然而要她愛屋及烏喜歡黃氏和寧櫻母女,她沒有那個度量。

柳氏點頭應下的同時,秦氏的說話聲近了,柳氏皺起眉頭,小聲提醒道,“母親身子不适,二弟妹說話小聲些,別鬧着母親了。”

榮溪園一如既往的說說笑笑,而那片熱鬧,與寧櫻無關,這些時日,黃氏換了田莊鋪子的管事,得罪了不少人,黃氏心情不太好,那些管事是黃氏信任的人,最後鬧得反目,還有一樁便是寧靜芸的親事了,寧伯瑾打聽的多是世家子弟,黃氏挑了兩家不錯的,寧國忠不同意,擔心傳出寧府攀龍附鳳的名聲,黃氏心中不悅,暗中和寧伯瑾怄氣。

這些都是聞媽媽告訴她的,寧櫻跟着桂嬷嬷和夫子,不怎麽愛出門,得知黃氏心情不佳,寧櫻想去梧桐院看看她,她記不得上輩子寧靜芸的親事是怎麽來的,只知道對方是寒門子弟,黃氏定下的,為此,寧靜芸從未給過黃氏好臉色,跟仇人似的,寧櫻想了一路,到梧桐院,屋裏傳來輕微的咳嗽,寧櫻耳朵高豎,身形一顫,不等通傳大步走了進去,“娘,娘,您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黃氏坐在桌前,蹙着眉頭,咳嗽聲清晰,是坐黃氏對面的寧伯瑾傳來的,寧櫻暗中松了口氣,她以為,黃氏的身子又不太好了。

聽着聲兒,黃氏擡起頭來,笑着招手,“娘身子好着,是你父親,有點風寒,你怎麽過來了?”老夫人不待見她們,特許寧櫻和她不用去榮溪園請安,黃氏手裏頭有事,不會自讨沒趣,故而待在院子裏,處理田莊鋪子事宜。

吳媽媽上前,順解下寧櫻身上的披風,搬過椅子,寧櫻順勢坐下,當着寧伯瑾,寧櫻不好開門見山問黃氏情況,道,“好些日子沒過來陪您說說話,娘有沒有想我?”

黃氏溫溫一笑,不着痕跡的收了桌上畫冊,“你在屋裏有桂嬷嬷和夫子陪着,娘心裏放心,想你的時候過去看兩眼就是了。”

看寧櫻一臉愕然,黃氏笑道,“逗你玩的,你父親身子不适,你隔遠些,別過了病氣。”

對面的寧伯瑾聽着這話,嘴角不住的抽搐,看黃氏收起畫冊,該是不想當着寧櫻的面議論寧靜芸的親事,想了想,他道,“小六陪你娘說說話,我出門轉轉,今日,你哥哥們該回了,午時在榮溪園用膳,別忘記了。”

明年府裏的幾位少爺不管嫡出還是庶出都要參加春闱,今日回來就不再去書院了,在家溫習功課,寧國忠抽空指點一二好過在書院死記硬背。

寧櫻眼神微詫,“中午在榮溪園用膳嗎?我都沒聽到消息呢。”

黃氏抿唇,“約莫是榮溪園那邊給我送了消息料定我會和你說,上午可還要回桂嬷嬷那兒學刺繡?”

“不了,陪着娘,聽聞媽媽說,祖母身子不太好,是被七妹妹給氣的,娘說,我用不用将薛府送的藥材拿些出來,以表孝心?”寧櫻自己是舍不得的,聞媽媽與她分析過利弊,為博一個孝順的名聲,拿些藥材出來是好事,寧櫻想問問黃氏的意思。

黃氏臉上神色淡淡的,語氣平平,“你祖母一年四季生病的時候多,有一就有二,你哪顧得過來,薛府的那些藥材往後有用的時候,你自己留着用,平時熬湯讓聞媽媽加點藥材進去,補補身子,你啊,有些瘦了,胖胖的才好。”

寧櫻不以為然,得了黃氏的話,寧櫻心中踏實,轉而問起寧靜芸的親事來,“姐姐知書達理,奈何受退親之事的牽連,娘可有合适的對象了?”

黃氏沒料到寧櫻忽然問起這個,訝然道,“你從哪兒聽來的話,你姐姐的親事,我與你父親自會做主,你別什麽都打聽,傳到你姐姐耳朵裏,又該生罅隙了。”

寧靜芸退親後,整個人面容憔悴許多,對誰都冷冷的,老夫人碰了幾次壁,待寧靜芸的心思冷了許多,寧靜芸不是男兒,比不得府裏男兒珍貴,老夫人待她哪有真心,這不,寧靜芸稍稍表現得不熱絡,老夫人便原形畢露,想到自己聽來的消息,寧櫻不知對寧靜芸是好還是壞,與黃氏道,“聽榮溪園的丫鬟說,年後,姐姐怕是要從榮溪園搬出來了,祖母吩咐人将我旁邊的院子修葺番留給姐姐住呢。”

寧府不缺女兒,老夫人傲氣淩霜,容不得人反駁她,才會想出這個法子冷落寧靜芸,若寧靜芸真的從榮溪園搬出來,府裏府外少不得會起閑言碎語,勢必會影響寧靜芸的親事,打蛇打七寸,老夫人拿這個法子逼寧靜芸乖乖就範,凡事順從她。

上輩子,黃氏做了這個惡人,所以寧靜芸和老夫人關系相安無事,這輩子,黃氏不出頭,老夫人待寧靜芸究竟如何,寧靜芸一目了然。

黃氏吃驚,“你聽誰說的?”她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若老夫人真的想将寧靜芸攆出來,其中肯定還有什麽事兒,她和老夫人打交道的次數多,以老夫人的性子,利用寧靜芸一定會利用得透徹,這會寧靜芸的親事沒有着落,老夫人哪肯放過寧靜芸?想到什麽,黃氏目光一沉,臉色發白,說話的聲兒帶着些許哽咽,“你姐姐不容易,老夫人為人強勢,你姐姐又是個有主張的,這些年過的什麽日子可想而知。”

說完,黃氏眼眶泛紅,眼裏有淚打轉。

寧櫻以為黃氏會高興,寧靜芸搬來這邊,往後,母女兩見面的次數多,久而久之,寧靜芸會明白黃氏的一番苦心,卻沒想到,叫黃氏難受成這樣,寧櫻遞上手裏的帕子,安慰道,“姐姐搬出來也好,往後可以常常來梧桐院看您,您該歡喜才是。”

黃氏搖頭,手撐着桌面,目光落在卷起的畫冊上,老夫人自私自利,這時候逼寧靜芸,無非想要寧靜芸順從她,然而,對這時候的寧靜芸來說,除了親事上能利用一二,還有什麽?想到這點,黃氏臉色驟變,猛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壺杯子哐當一聲。

“我忍氣吞聲這麽多年,她真以為我怕了她,若她趕在靜芸的親事上動手腳,別怪我玉石俱焚。”黃氏咬着牙,臉紅脖子粗的,明顯是氣急了。

寧櫻滿臉不可置信,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黃氏話裏的意思,覺得不太可能,寧靜芸在退親的事情上記恨上所有人,老夫人不想養着白眼狼才将寧靜芸從榮溪園攆出來的,若中間還有其他事,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

但是看黃氏額上青筋直跳,寧櫻低下頭,手輕輕的在桌上劃着圈,思考黃氏話裏的意思,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上輩子,她随老夫人去南山寺上香,夜裏鬧賊,她差點被人殺了,其實那撥人起初并不是沖着她去的,他們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在搜尋什麽,其他人膽子小不敢開口,她不怕,大喊救命,因此惹怒了那幫人,引來殺生之禍,後來,翠翠替她擋了一劍,圓成師傅叫來山裏的和尚,那幫人見勢不妙,轉身逃了,她記得,她的房間在中間,寧靜芸在隔壁,賊人從左往右而來,經過她的屋子,接下來,就該到寧靜芸的屋子,寧靜芳也在裏邊。

聽黃氏說起,她覺得兩件事似有關聯,只是,暫時理不清楚其中關系。

若老夫人将寧靜芸攆出榮溪園時借此警告威脅寧靜芸,難不成,老夫人心裏已經為寧靜芸找好了親事?寧靜芸不答應,老夫人才借故相逼?

回過神,黃氏正吩咐吳媽媽拿披風她要出去一趟,寧櫻叫住她,“娘,我去吧,若祖母真從中做了什麽,您去反而不妥,我找姐姐問問。”

寧靜芸不是傻子,若老夫人勉強她,她知道反抗,寧靜芸在老夫人身邊多年,哪會不清楚老夫人的性子?

寧櫻站起身,瞅了眼天色,白茫茫的天又飄起漫天雪花,鵝毛般的雪飛飛揚揚,好似要吞噬着一切。

寧靜芸住在榮溪園的西側,入門處是扇淺粉金絲桃花大插屏,顏色明亮不失富貴,一瞧便知是老夫人送的,越過屏風,家具擺設映入眼簾,桌椅茶幾顏色紋路一致,襯得屋裏整潔而溫馨,寧靜芸坐在窗戶下翻閱着書籍,峨眉輕蹙,清麗精致的眉眼萦繞着淡淡的輕愁,即使如此,寧靜芸依然美得宛如仙子。

她輕微咳嗽聲,見寧靜芸擡起頭,她才緩緩走了進去,目光随意落在她手裏拿的書上,語氣平常道,“娘說好些日子不見你,放心不下,叫我過來瞧瞧。”

“看見了?你可以回了。”只一眼,寧靜芸便低下頭,繼續看她手裏的書,不肯多說一個字。

寧櫻并不覺得詫異,整個寧府,都是會做戲的,明面上溫婉大方,親切随和,私底下都是冷性子,寧櫻推開椅子,從容落座,開門見山道,“老夫人是不是想為難你?”

寧靜芸眼皮子都沒擡一下,聲音冷冷的,“祖母看着我長大,為難我作甚,怎麽,想找機會和祖母作對?”

來的路上,寧櫻料到會是這番情形,寧靜芸骨子裏比誰都無情,上輩子,黃氏病重,為了不拖累她,将她的親事定在前邊,生怕自己走後,寧靜芸守孝三年耽誤了出嫁,寧靜芸眼裏沒有絲毫感激,除了歸寧那日,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黃氏心心念的便是她在夫家過得好不好,身上有沒有銀子,那時候的黃氏,說話都很艱難了,寧櫻出門找寧靜芸,請她回來看看黃氏,得來的便是如現在的冷臉。

秋水死得不明不白,她問寧靜芸求助,最後不了了之,這些日子,她甚少想起上輩子的那些傷心事兒了,然而此時,那些難過的記憶源源不斷的向自己湧來,伴随着難以言狀的憂傷。

“老夫人暗地為你相中一門親事對不讀,你自幼和老夫人親近,關系到自己的終身大事你還是多想想,不是娘放不下,我也不會來,你好自為之吧。”寧櫻本想好好和寧靜芸說話,可兩人單獨一起,她才知曉其中的艱難,沒錯,她心裏是恨寧靜芸的,黃氏嘔心瀝血,從來沒有得到過寧靜芸一聲感謝,有的只是冷嘲熱諷,遐思間,推開椅子欲離開。

書上的手動了動,寧靜芸擡起頭,臉色不太好看,沉眉道,“你知道什麽?”

寧櫻心裏沒底,瞎猜的而已,但看寧靜芸眉頭擰得死死的,如水善睐的眸子冷凝出抹濃濃的戾氣,寧櫻知道她猜對了,老夫人果然暗地給寧靜芸相中一門親事,不知為何沒有聲張,而是想寧靜芸做主,自己應下。

“我知道你不想任何人幫助你,正好,我也沒這個心思,要麽順老夫人的意,要麽搬出榮溪園從此親事上矮出一大截,你自己琢磨吧。”說完,寧櫻毫不遲疑走了出去,黃氏幫過寧靜芸太多,在寧靜芸眼中一切都是黃氏自找的,寧櫻想寧靜芸看清楚,她不開口向黃氏求助,黃氏坐視不管,任由她自身自滅是什麽下場。

寧靜芸面色一白,揚起手,順手将書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剛打中寧櫻的後腦勺,疼得寧櫻驚呼聲,轉頭,惡狠狠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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