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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針鋒相對 (1)

寧櫻莞爾,沖吳媽媽微微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慢吞吞放下手裏的針線,歉意的看着桂嬷嬷,“待會恐要給您添麻煩,還請嬷嬷別往心裏去。

桂嬷嬷見過不少明争暗鬥,早已波瀾不驚,跟着站起身,看向外邊來勢洶洶的一幫人,面不改色道,“家和萬事興,然而常常是樹欲止而風不靜,逼不得已,嬷嬷體諒小姐的難處,縱然如此,小姐年幼,切莫沖動行事。”來之前,桂嬷嬷知道些寧府的事兒,百行孝為先,皇上重孝道,寧老夫人又是寧櫻的親祖母,鬧大了,對寧櫻百害而無一利。

難得聽人勸寧櫻,吳媽媽感激的看了桂嬷嬷一眼,湊到寧櫻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而佟媽媽已進了門,端得肅穆威嚴,“聞媽媽,老夫人請你過去問話,跟我走一趟吧。”

聞媽媽自認為行的端做得正,不怕老夫人逼問,可擔心寧櫻為了她鬧事,寧櫻性子随黃氏最是護短,因而,聞媽媽道,“還請佟媽媽稍等,老奴和小姐說兩句話就跟媽媽走。”即使都是府裏的媽媽,等級卻不盡相同,佟媽媽是老夫人跟前的人,年紀稍長,聞媽媽是寧櫻的奶娘,年紀和黃氏差不多,依着年紀,聞媽媽就矮了佟媽媽一頭。

“還請聞媽媽別叫我為難,老夫人在榮溪園等着呢。”佟媽媽一板一眼,竟是不肯讓聞媽媽和寧櫻說兩句話的機會,退後一步擡起手,身後的婆子上前,左右架着聞媽媽往外邊拖,寧櫻冷眼瞧着,忍不住譏诮道,“佟媽媽好大的架子,到了我桃園,不由分說帶我奶娘走,我再不受寵,不受人喜歡也是府裏正經的小姐,佟媽媽看不起上我,不施禮就罷了,身後的粗使婆子竟也眼高于頂不把我這個小姐放在眼裏,我倒是要問問,誰給你們的膽子?”

寧櫻聲音陡然轉冷,臉色冷峻,潋滟的杏眼無半分暖意,冷飕飕的瞪着人,看得人心驚膽戰,即使在府裏多年,佟媽媽一行人不由得停了動作,面面相觑。

她們不至于怕寧櫻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可是,寧櫻有句話說對了,寧櫻是主她們是仆,遇着不行禮已是大不敬,又何況在寧櫻的地盤上。

不由得,衆人心裏犯怵,目光不約而同的轉向佟媽媽,她是老夫人跟前的紅人,她若能和寧櫻對峙,到了老夫人跟前她們有話說,她若不能……

佟媽媽心底思量,臉上青白相接,遲疑會兒,屈膝蹲下身子,腦子反應極快,“老奴思慮不周,只記着不敢叫老夫人久等,一時失了禮儀,還請小姐高擡貴手,饒過老奴。”

佟媽媽的話一處,跟來的婆子心領神會,頓時蹲下身,規矩的給寧櫻施禮。

“你們是祖母跟前的人,照理說,不該我提醒,可寧府的名聲不能被你們幾個奴才壞了,該有的禮儀不能少,我一個小姑娘尚且明白,你們在府裏伺候祖母多年會不懂?”寧櫻沉着眉,擺明了不肯善罷甘休,佟媽媽心裏碎罵了句,面上不得不賠着小心翼翼,“老夫人最是重規矩,今日的事兒是老奴思慮不周……”

“佟媽媽。”寧櫻頗有玩味的喊了聲,目光一挑,杏眼微漾,換臉比誰都快,方才還一副冷目冰言,這會臉上已笑開了花,“你可是祖母跟前的紅人,你不會不知道見了主子第一件事是行禮?追根究底,無非嫌棄我從小在莊子上長大,打心底看不上我罷了,府裏的下人們又不是只有你看不起我,我心裏都明白。”

佟媽媽心下大駭,雙腿一軟跪了下去,她們的确看不起寧櫻,但是不敢表現在面上,有的事,私底下說說還成,若擱到明面上,可是犯了大忌,老夫人對寧櫻和黃氏諸多不喜尚且不敢明目張膽的為難她們,何況自己不過區區一個奴才,佟媽媽重重磕了個響頭,叫屈道,“六小姐可誤會老奴了,老奴時刻緊守本分,循規蹈矩,從未亂嚼舌根說過主子的壞話,六小姐冤枉老奴不要緊,但求別把髒水潑到老夫人身上,老夫人與人和善,待府裏的少爺小姐一視同仁,別壞了老夫人名聲。”

寧櫻心下冷哼,佟媽媽這會兒腦子倒是轉得快,可她,就是不想放過她們呢,可如何是好?

“佟媽媽若真是個循規蹈矩的,為何一而再再而三不把我放眼裏,回京途中是這樣,回府後仍是這樣,佟媽媽若說心裏沒有半分輕視,我心裏自是不信的,聞媽媽是我奶娘,不管她有沒有犯事,你帶她走,應先禀明我,應不應,我心裏自有數,像佟媽媽這般上門抓着人就走的,我倒是頭一回見着,桂嬷嬷,您懂得多,不知可否說說京裏誰家奴才是這般行事的?”

桂嬷嬷聲音無悲無喜,不偏不倚,“嬷嬷常年在宮中,甚少在府裏走動,然而,小姐說的這等奴才,嬷嬷卻也頭回聽說,改日嬷嬷回宮,找姐妹打聽打聽,說不準,她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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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媽媽額頭冷汗淋漓,事情傳出去,老夫人為了名聲不會放過她,佟媽媽心知自己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于一衆奴婢中,老夫人偏向她,然而牽扯到寧府利益,老夫人自己的名聲,孰輕孰重,顯而易見,佟媽媽細思恐極,聲音微顫道,“小姐,老奴錯了,還請您大人有大量,莫與老奴一般見識。”

其他人有樣學樣,跟着磕頭求饒,一時之間,屋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求饒聲,寧櫻無動于衷,站在屋裏,冷眼瞧着一衆欺軟怕硬之人,這時候,外邊傳來說話聲。

“祖母,您瞧,佟媽媽被六姐姐罰跪在地上呢。”

老夫人的怒斥聲緊随而來,“小六你好大的膽子,我院子裏的人何時輪到你做主了,莫以為找着靠山我拿你沒辦法。”

寧櫻盈盈一笑,蹲下身看着佟媽媽,言語輕佻,“佟媽媽,你聽,祖母要為你做主呢。”

佟媽媽額角已有汗珠滾落,真不該領了這門差事,如今,不管怎麽做,在老夫人跟前都讨不着好處了,老夫人護短,何嘗沒有借此拿捏寧櫻的意思?而寧櫻不是軟柿子,一來二去,方才之事鐵定會被寧櫻誇大其詞,老夫人臉上無光,回到榮溪園,勢必會拿她撒氣。

不待佟媽媽出聲,身後的婆子轉過身,朝老夫人哭天搶地起來,老夫人臉色愈發陰沉,冷冷道,“佟媽媽,你伺候我多年,事有輕重緩急你不明白嗎?站起來,什麽話好好說。”

聞媽媽心下顫抖,唯唯諾諾站起身,退到老夫人身邊不言,老夫人素來嚣張慣了,這麽多年,除了黃氏,頭一回被寧櫻落面子,衆所周知,佟媽媽是她的人,寧櫻當衆給佟媽媽難堪,何嘗沒有羞辱她的意思?

想到這點,老夫人臉色愈發沉重,“小六,你說說怎麽回事。”換做其他時候,老夫人看有外人在場多少會做做樣子,知道昨日聞媽媽去了薛府,薛墨連夜送了桂嬷嬷來,老夫人認定桂嬷嬷是個幌子,目的是不想青娘子為難寧櫻,說什麽宮裏出來的嬷嬷,說不準也是騙人的,老夫人怒火中燒,哪顧得及寧府的名聲。

寧櫻站在原地,微微矮了矮身子,聲音帶着些許沙啞,“不過是請奶娘去榮溪園問話,祖母怎麽親自過來了,風雪交加,您身子多有不适,更該好生養着才是。”寧櫻插科打诨,只字不提方才之事,老夫人看她閃爍其詞,認定寧櫻使性子,站不住理才避而不提,不由得拔高了聲量,“瞧瞧府裏的小姐,誰像你這般不懂禮數,念你不在府裏長大,什麽金銀細軟皆先緊着你,瞧瞧你現在的模樣,成什麽樣子?”

“祖母說的是,櫻娘眼皮子淺,金銀細軟绫羅綢緞就打發了,至于為何去莊子住了十年,櫻娘那會年紀小,左右不記事,祖母說什麽便是什麽。”

此話一出,好些人俱臉色一變,老夫人再不注重場合,多年前的舊事她也不想被人翻出來,否則,寧府真的就沒臉了,目光微擡,虛張聲勢道,“你不用顧左言他,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寧櫻攤手,一臉無辜,“祖母不是都聽清楚了嗎,她們上前拉奶娘,我不肯,就讓她們跪着了,我是主子,她們是奴才,她們跪我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老夫人氣噎,側目垂眼瞅着佟媽媽,佟媽媽心下發毛,不敢有所隐瞞,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說了,她站不住腳,因而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格外小。

老夫人怒其不争,不過忘記行禮,佟媽媽竟被一個丫鬟唬得跪在地上求饒,跟着自己沒面子,責怪道,“我讓你帶人請奶娘過去,她推三阻四,你還由着她不成?做什麽不将人捆了,那等刁奴,就該亂棍打死攆出府……”

老夫人也是氣急攻心,才會毫不遮掩她對寧櫻以及身邊人的怒氣,寧櫻咧着嘴,笑靥如花,“祖母說的是,凡事不順您意的人都該亂棍打死。”

桂嬷嬷心下嘆氣,寧府在京城算不得名門望戶,可根基深厚,旁支在朝為官的也有不少,這兩年寧老爺政績斐然,擺明了想入內閣,沒想到,後宅竟是這種景象,傳到皇上耳朵裏,寧老爺與內閣大臣的位子,怕是無緣了。

桂嬷嬷雖感慨,面上卻不顯露半分,倒是聞聲而來的青娘子站在門口,一臉不認同的看着老夫人,直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以為六小姐性子頑劣乃與從小生存環境有關,卻不想是骨子裏帶出來的,來這等府邸,實在叫青娘覺得丢臉,老夫人,青娘這邊收拾包袱離府,往後,莫要提及青娘曾到過府上,青娘不想被寧府毀了名聲。”

衆人不知青娘子在,猛地聽到後背傳來說話聲,皆回眸看,老夫人神色不自在,面色微紅,論起來,青娘子不過一個晚輩,竟指着她的鼻子罵,老夫人身形微動,腦子清醒不少,臉上換上了笑容,解釋道,“青娘子莫見怪,小六不受管教,我吓唬她呢,有你教小六是她的福氣,往後一輩子她都會記着你的好,還請青娘子留下。”

然而,回答她的是青娘子不屑一顧的背影,頓時,老夫人面上忽紅忽白,精彩極了。

“小六,你……”

寧櫻聽不懂似的,傾着身子,細細聆聽的模樣,“祖母說的是,小六聽着呢。”

“佟媽媽有我的指令,奶娘不從,她先叫人困住奶娘有何不妥,值得你大呼小叫,鬧得人盡皆知?”青娘子出了名的鐵面無私,真要讓青娘子将今日的事情傳揚出去,寧府的名聲就毀了,說不準,寧國忠在朝堂上還會被言官參一本,老夫人不敢拿寧國忠的前途開玩笑,壓下心中怒氣,盡量心平氣和道,“算了算了,你年紀小,我與你斤斤計較作甚,奶娘去薛府做什麽我也懶得過問了。”

聞媽媽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沉穩道,“老奴昨日出府是為小姐找大夫的,小姐細皮嫩肉的,荊條抽在身上她如何受得了,女兒家身子最是嬌貴,老奴沒有法子,去薛府問小太醫開個方子,誰知,小太醫不在府中,薛太醫拿了瓶藥膏給老奴,老夫人若是覺得老奴擔心小姐身子留疤做錯了,懲罰老奴就是了,別牽扯小姐。”

黃氏站在最後,低垂着頭,晦暗的目光隐隐浮過惱意,然而,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屋裏的寧櫻和聞媽媽身上,沒有人看到黃氏的神色。

老夫人沒想到還有這一出,看聞媽媽目光堅定坦然,該是沒錯了,可是若真的只是尋藥,屋裏的桂嬷嬷從何而來,且不早不晚,剛好在青娘子第一天教寧櫻,動手打人後,老夫人狐疑的看了桂嬷嬷兩眼,桂嬷嬷依然那副尊容,臉上挂着親和的笑,面目和善,和青娘子氣質差不多,老夫人心下一凜,知曉方才自己說錯了話。

“罷了罷了,小六身子弱,有你當奶娘的操心,我為她高興還來不及,只是,府裏有大夫,薛小太醫公務繁忙,別拿芝麻大點事驚動他。”老夫人發了一通火,這會冷靜下來,才覺身子發冷,小太醫再或者寧櫻,不會随意找個嬷嬷作假,桂嬷嬷,該是宮裏出來的,想了想,老夫人盡量溫和笑道了笑,轉而訓斥佟媽媽,“佟媽媽也回吧,往後遇着事兒,心裏有個成見,小六通情達理,你好好與她說,她會發脾氣?”

佟媽媽心下酸楚,急忙給寧櫻賠禮道歉,寧櫻想,老夫人不笨,紅臉是她,白臉仍然是她,礙于青娘子名聲震天,寧櫻不敢太過計較,家醜不可外揚,她分得清輕重,從桂嬷嬷嘴裏聽來的青娘子可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老夫人應付那邊還得費些心思,寧櫻何須抓着事兒不放。

“佟媽媽約莫是仗着祖母您有恃無恐,既然您訓斥過她,櫻娘也不好再說什麽,祖母進屋坐吧,天冷,別吹風着涼了。”寧櫻緩緩一笑,語氣軟下來,竟是再溫順不過。

老夫人嘴角抽搐,“不了,你好好跟着桂嬷嬷學,我們先回了。”她丢了臉,哪有心思留下,搭着柳氏的手,惡狠狠瞪了眼從中挑撥的寧靜芳,徐徐朝外邊走。

黃氏仍落在最後,臉有些瘦了,這些日子,黃氏忙着賬冊的事兒,加之寧靜芸的親事,煩心事甚多,眉目間萦繞着淡淡的郁色,寧櫻上前挽着黃氏,擔憂道,“祖母是不是又為難您了?”

黃氏輕拍着寧櫻手臂,嘴角綻放出淺淺的笑,解釋道,“娘無事,你好生照顧自己,規矩禮儀,莫落下,有自己的心思是好事,可也得提防小人。”

寧櫻點頭,以為黃氏會訓斥她,不曾想黃氏只是輕描淡寫的揭過,望着老夫人一行人穿過走廊不見人影,寧櫻才收回目光,如實和黃氏說了實話,昨日她讓聞媽媽去薛府的确有向薛墨求助的意思,只是沒想着,他想了這麽個法子,“娘別生氣,祖母請青娘子過府本就沒什麽好事,我不會任由她拿捏,順着她心意過,桂嬷嬷人好,懂的事情多,刺繡方面最是拿手,往後櫻娘不懂的地方可以請教她,也能學到許多。”

黃氏回眸,看了眼屋內,打趣道,“真以為娘看不出來,你祖母怕也猜到是這樣才走這一遭,不曾想被你糊弄了過去,你啊,還是頑皮。”

寧櫻不以為意,老夫人發現了又如何,桂嬷嬷的确是宮裏出來的,難不成她還能跟薛府的人對峙?愛面子如老夫人,哪裏拉得下臉來?寧櫻扭頭,朝屋裏的桂嬷嬷揮了揮手,拉着黃氏往外邊走,“娘,我去梧桐院坐會兒,陪你說說話也好,父親在嗎?”

寧櫻不知黃氏是不是和寧伯瑾達成共識,寧伯瑾在梧桐院住下了,黃氏收拾了東邊的一張矮榻出來,她睡裏間,寧伯瑾睡外間,兩人相安無事。

“他約了人有事,你找他?”提及寧伯瑾,黃氏臉上神色淡了下來,卻也不曾像原來那般嫉惡,“你姐姐心情好些沒?聽吳媽媽說她不把自己關屋裏了,有空,你多陪陪她,你小的那會,她凡事圍着你轉,多和她親近親近。”

退親後,黃氏讓吳媽媽時常給寧靜芸送去吃食,無功而返,寧靜芸誰也不見,黃氏心下難受,寧靜芸養在老夫人膝下,凡事只看得到利益,清寧侯府家世無可挑剔,人不對,嫁過去也是吃苦,外表光鮮有什麽用,強顏歡笑應付,回到屋裏,自己捂着被子哭,黃氏哪會讓寧靜芸過那種日子。

寧櫻心不在焉點了點頭,“昨晚遇着姐姐了,她跟在祖母身邊,一句話都沒說,看她氣色不太好,恢複精氣神,只怕還要過些日子。”

說着話,母女兩到了梧桐院,走廊上,月姨娘一身淺綠色竹葉鑲邊的長裙,外罩一件軟煙羅,裙擺随風搖曳,飄逸靈動,人長得美,衣衫配色好,更襯得仙姿玉質,氣韻幽雅,只是,寧櫻擡頭望了眼昏沉沉的天,天寒地凍,月姨娘穿得如此單薄,不怕冷嗎?

黃氏側目,暗暗打量着寧櫻神色,那日事情湊巧,老夫人懷疑寧櫻從中做了手腳,起初她不太相信,昨晚,吳媽媽和她說寧櫻打聽熊大熊二她才起了疑慮,說着說着,吳媽媽便将臘梅園的事兒說了出來,黃氏自己都不曾發覺,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小女兒,竟有那番算計。

“櫻娘,你啊,心思別太重了,遇着事兒告訴娘,娘有法子應付。”黃氏想好好和寧櫻說那日的事兒,如果被人發現把柄,反咬到寧櫻身上,誰都救不了她,後宅陰險,寧櫻不懂深淺,為了維護府裏利益以及名聲,神不知鬼不覺處置些人乃常有之事,寧櫻沒有見過世道陰險,成功實屬運氣好,黃氏不敢任由寧櫻算計下去,她的手有些涼,抓着寧櫻,見她打了個哆嗦,黃氏過意不去,“櫻娘,娘什麽都不要,只想你與你姐姐好好的。”

寧櫻心下一顫,看黃氏臉色便知吳媽媽将事情告訴她了,寧櫻低眉順耳的點頭,“娘,櫻娘記着呢,看月姨娘在門口站了會兒了,像是有事,娘去看看吧。”

“你父親不在,她約莫找你父親的。”月姨娘腦子不好使,為人張揚跋扈,身邊的丫鬟被他處置了好幾個,這樣子的人,卻無半分心計,熟知她的性子了,更覺得啼笑皆非,月姨娘能在後宅活下來,全靠寧伯瑾護着,然而,寧伯瑾為人風流,好色成性,對月姨娘有真心不假,可這份真心又能維持多久?

月姨娘看見她們,喜出望外,“妾身給太太和六小姐請安,妾身過來乃是為了竹姨娘的事兒,聽聞竹姨娘病了,九小姐囑托妾身告訴太太請大夫過來瞧瞧,太太覺得如何是好?”

月姨娘嘴角輕翹,毫不掩飾自己幸災樂禍的嘴臉,湊到黃氏身邊,歡欣鼓舞道,“竹姨娘被三爺禁足覺得沒臉,這會裝病,說是請大夫,誰不知是想讓三爺過去瞧瞧,妾身不是傻子,看三爺走了才過來的,姐妹一場,該做的妾身也做了怨不得人。”

黃氏啼笑皆非,府裏姨娘衆多,起初黃氏日日叫她們過來晨昏定省,後自己忙,差吳媽媽知會她們,每月初一十五過來即可,否則,院裏整日鬧哄哄的,她也不喜。竹姨娘慣來會算計,哪會無緣無故病了,黃氏思忖道,“她既然身子不舒服,待會叫張大夫過去瞧瞧,畢竟伺候三爺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

月姨娘瞠目結舌的瞪着黃氏,跟不認識了似的,随即壓低聲音道,“她自己自作孽怪得了誰,死了才好了,免得整日在妾身跟前晃悠。”府裏,衆多姨娘中,月姨娘和竹姨娘互相看不順眼好多年了,得罪竹姨娘生病,她在屋裏笑了許久,認為老天總算開眼,往後,誰還敢給她臉色瞧?

“她畢竟服侍三爺多年,又為三爺生了少爺小姐,理應請大夫看看,你回去告訴竹姨娘,大夫稍後就來。”黃氏解下肩頭的披風,朝外吩咐吳媽媽,“叫田莊的管事明日到府裏來,我有話問他們。”

月姨娘看黃氏忙自己的事兒,氣得嘴角發歪,小聲嘟哝道,“我才不願去她院子尋晦氣了。”

寧櫻知曉月姨娘該是又被人算計了,竹姨娘生病,有丫鬟婆子照顧,自有人将事情禀告黃氏,何須叫月姨娘親自跑一趟?寧櫻有心提點月姨娘兩句,又擔心她心存憤懑尋竹姨娘吵鬧将事情鬧大,琢磨一番,選擇不點醒她,“月姨娘,彤妹妹四歲了,我屋裏請了個厲害的嬷嬷,若想讓彤妹妹跟着學點東西,平日可以把彤妹妹送過來。”

府裏少爺啓蒙的年紀早,小姐卻是有些晚了,讓月姨娘遭遇那種事,寧櫻心中愧疚,桂嬷嬷有真本事,如靜彤能學點東西,不失為她彌補的法子。

月姨娘面色一喜,昨晚的事兒她聽到點風聲,宮裏出來的嬷嬷哪是其他人能比的?月姨娘連連點頭,“十三小姐在院子裏沒什麽事兒,多謝六小姐擡愛,明早,我就叫讓十三小姐去桃園,需不需給嬷嬷準備些禮?”

寧櫻訝然,不想月姨娘知曉昨晚的事兒,“不用,送了嬷嬷也不會收。”

月姨娘覺得是,擡起頭,喜不自勝,“嬷嬷是宮裏出來見過大世面的人,哪和尋常人相同,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妾身送去的,的确入不了她的眼,虧得有六小姐提醒,否則,妾身可見丢人現眼了,不成不成,我先回去和十三小姐說,她和你關系好,知道後鐵定開心。”

倉促的給黃氏行了個禮,提着裙擺跑了出去,步伐輕快,看得出,月姨娘心情大好,寧櫻失笑,和黃氏道,“月姨娘沒有煩心事,活得快樂。”

“你能有什麽煩心事?你既是覺得桂嬷嬷有本事,好好跟着學,差什麽了告訴娘,娘替你辦齊。”黃氏整理桌上的賬冊,心裏有了成算,田莊鋪子的管事陽奉陰違,欺上瞞下,該換了,只是不知,十年的時間,有沒有被老夫人收買的。

桌上,厚厚的賬冊已剩下薄薄幾本,上邊的字跡龍飛鳳舞,寧櫻随手翻開,問道,“娘查到源頭了?”

黃氏看她什麽事都想打聽,無奈道,“你多大的年紀,長輩的事兒別管,你既是要靜彤跟着你一道學習,過兩日,府裏估計又不安生了,三房子嗣多,接下來發生什麽,你心裏有個底。”

寧靜彤跟着桂嬷嬷學,府裏衆多小姐,都想博個好名聲,寧櫻若不應,厚此薄彼的名聲便出去了,黃氏捋着寧櫻耳鬓的碎發,嘆道,“你頭發毛毛躁躁的,多喝湯,補補身子,你姐姐的頭發就很好。”

寧櫻順着黃氏的手,按住那幾根飛揚的頭發,“用不用拿剪刀剪了,藏進發絲就不會随風晃來晃去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哪能說剪就剪,多補補身子,頭發會順下來。”寧櫻頭發生得烏黑柔順,偏冬天的時候毛毛躁躁,木梳下去,頭發就追着木梳子走,打理頭發便要費不少時辰,黃氏将不聽話的幾根法子順着發髻捋了捋,道,“叫秋水給她挑兩只花钿別在耳鬓處就好了。”

寧櫻颔首,笑不露齒道,“可有櫻桃的花钿,顏色嬌豔些。”

“這我不清楚,得讓秋水找找,沒有的話,去外邊鋪子買。”黃氏在椅子上坐下,悠悠然和寧櫻好話。

老夫人領着人來桃園鬧了場很快就在府裏傳開了,随即傳開的消息還有一件事,十三小姐會去桃園跟着桂嬷嬷學規矩,府裏的小姐七歲啓蒙,寧靜彤才四歲,檀香缭繞的屋裏,老夫人氣得撫着胸口,“她就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誰跟她好,她就幫襯誰,誰若和她對着幹,她就不讓誰安生,老爺說她年紀小,從小養在莊子沒什麽見識,你瞧瞧她做出來的事兒,可是小孩子想得到的?便是老爺嘴裏常稱贊的靜芸,心思也沒有她重。”

佟媽媽跪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今日她丢了老夫人的臉,随後引來青娘對寧府嗤之以鼻,老夫人該是不會放過她了。

老夫人心裏的确氣佟媽媽,然而,寧國忠在,發落佟媽媽不是時候,擺手道,“你下去吧,回屋想想今日做錯了什麽,一大把年紀,被小丫頭騙子吓得跪地不起,你啊,老糊塗了。”

佟媽媽臉色一白,額頭貼地道,“是。”她服侍老夫人多年,今日被老夫人當面斥責,傳到其他人耳朵裏,她怕也淪為笑柄了。

寧國忠坐在沉黑漆木椅子上,面色沉着,滄桑的眼角眯起深邃的褶子,老夫人自顧說話,回過神,看寧國忠臉色不好,嘴角顫動兩下,止住了聲。

“你活了一輩子,和小六計較做什麽?她心思深是她自己的本事,瞧瞧你這副樣子,可有半點主母的風範?小六昨日挨打是事實,薛府送來嬷嬷乃一番好意,嬷嬷如何教養小六是嬷嬷的事兒,你橫插一腳做什麽?”寧國忠語氣極為不善,寧櫻的奶娘去薛府,連夜,小太醫就送了嬷嬷過來,他派人打聽過了,桂嬷嬷的确是宮裏的老夫人,年輕那會在殿前侍奉茶水,六皇子成親,皇上突然想起桂嬷嬷來,點了桂嬷嬷的名去薛府伺候薛怡,衆位皇子公主的親事有皇後太後老人家做主,桂嬷嬷卻是皇上指給薛怡的人,愛屋及烏,皇上的偏袒之心可見一斑。

不管桂嬷嬷為何而來,薛府看重寧櫻不假,只此一點就夠了,偏偏,老夫人不當回事,去桃園鬧,得了青娘子的厭惡不說,桂嬷嬷心裏如何看寧府?出了寧府,如何與人說寧府的事兒?念及此,寧國忠氣不打一處來,偏生這會兒,柳氏從外邊進來,寧國忠皺了皺眉,“何事?”

柳氏素來怕寧國忠,聽其語氣不好,心下愈發小心翼翼,一字一字頓道,“青娘子說小六身邊既是有教養嬷嬷,她留下無用,兒媳勸不住,只得叫賬房多支取五十兩銀子以表達對青娘子的無奈。”

柳氏心裏明白,青娘子從小耳濡目染,為人守舊,遇事直來直去,是非對錯恩怨分明,今日的鬧劇在青娘子看來是老夫人不分尊卑挑起的,青娘子哪還會留下,至于說桂嬷嬷,不過是青娘子借故離開的說辭罷了,請神容易送神難,柳氏原以為青娘子不好打發,今日一鬧,青娘子主動請去,鄙視之心可想而知。

老夫人撇了撇嘴,“你可與她說了寧府發生的事兒?”

柳氏颔首,輕聲道,“青娘子說她不是愛說三道四的事兒,寧府的事兒與她無關,往後怕也沒什麽往來,不會與人多言寧府的私事。”

老夫人松了口氣,回神細想今日發生的事兒,總覺得哪兒不合事宜,一時半會兒琢磨不出來。

“明日叫小六過來,你給她道歉,她要幫襯誰是她自己的事兒,靜彤那孩子心眼不壞,都是寧府的孩子,值得你小題大做?”寧國忠看得長遠,寧靜彤不過是個庶女,若因為寧櫻,往後高嫁,對寧府來說是門好事,寧國忠沉吟片刻,轉而看向柳氏,聲音渾厚如鐘,“靜芳年紀不小了,做什麽都該想想後果,在府裏,大家讓着,往後嫁了人,做事也這般莽撞不計後果,丢的是咱寧府的臉。”

柳氏誠惶誠恐的低下頭,不置一詞。

清晨,天邊露出魚肚白,漸漸,光色明亮,寧櫻正準備用早膳,門口的丫鬟通傳說寧靜彤來了,看得出來,是精心打扮過的,玫紅色褙子,裏間是身月白色繡花長裙,米分雕玉琢,看着便叫人喜歡,寧櫻揉了揉她的臉頰,目光柔和,“可用過早膳了?”

寧靜彤柔柔一笑,低頭瞅了眼自己略微凸起的肚子,因着穿得厚,并不明顯,聲音甘美清甜,“吃過了,姨娘說要去榮溪園請安,不能晚了,天不亮就把我叫醒了。”

月姨娘心裏歡喜,這種事兒倒像是她做的,寧櫻微笑,“往後可以稍晚些,因着第一天,月姨娘怕你遲到,你與她說說,往後就好了。”

寧靜彤點頭,乖巧的爬上椅子,左右望了兩眼,不見桂嬷嬷影子,問寧櫻道,“嬷嬷呢?姨娘說嬷嬷厲害,什麽都懂,靜彤跟着學,再大些,誰都不敢欺負靜彤了,而且,誰也不敢欺負姨娘。”

寧櫻一怔,嘴角笑意不減,“嬷嬷還在休息,我們從榮溪園回來,嬷嬷就在了,你好好學,往後比誰都厲害呢。”寧櫻咬着筷子,多看了寧靜彤兩眼,随即繼續吃碗裏的餃子。

榮溪園較往常安靜許多,寧櫻和寧靜彤到得是最晚的,不過,她已習慣了,行禮後便牽着寧靜彤在黃氏身側坐下,等着老夫人刁難。

老夫人妝容精致,厚厚的脂米分蓋住了眼角黑色,而細密的褶子卻稍顯白皙,脂米分能掩飾疲憊倦色,然而蓋不住歲月的老态,老夫人一遇着點煩心事,就會顯出與年紀相符的氣質來。

“小六啊,祖母昨天糊塗才去桃園吵你,你啊,可別記恨祖母,祖母也是擔心你被人蒙蔽走了歪路。”老夫人取下手裏的镯子,朝寧櫻招手,笑得一派慈愛,“你回來,祖母也沒正經給過你什麽,這镯子祖母一直帶着,能保佑你往後平平安安的,收着吧。”

她的東西,寧櫻哪敢收,虛以為蛇道,“祖母喜歡這只镯子便留着吧,櫻娘回來,祖母不是送過禮了嗎?”

老夫人笑着拉過寧櫻,仿佛昨日的争鋒相對是場夢境,她與寧櫻祖孫關系和睦,感情深厚。

“你不肯收祖母不強求,過些日子,祖母去南山寺上香,替你求個平安符,桂嬷嬷剛來府邸,你多跟着她學,我與你大伯母二伯母們去就成。”老夫人話鋒一轉,說起了上香之事,寧櫻螓首低垂,緩緩道,“祖母說的是。”

老夫人不提,她倒是忘記老夫人年前都會去南山寺上香這事了,不過離過年還有些時日,老夫人這會兒開口,擺明了不想她跟着,拿桂嬷嬷說話,不過是個借口罷了,上輩子,沒有桂嬷嬷,老夫人去南山寺上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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