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塵

第62章 痛苦回憶

眼看易曉蘇渾身的魔力就要達到頂點，欲要将這天地吸食殆盡，眉心之中卻被洛雨殇打入一枚嬰靈包裹的魔髓。

頃刻間，易曉蘇渾身顫栗，抱着雙耳，痛苦萬狀。

“洛雨殇，這是什麽？你竟然将父親的一絲魔髓，用我孩兒的嬰靈祭養。你……你……你……”

易曉蘇的憤怒已經無法形容，體內那調和在一起的仙魔之力，轉眼間變得無法平衡，魔力愈發高漲，那四靈之力，竟似是無法招架一般，退縮至丹田的一隅。

正在努力抗衡魔力席卷全身之際，易曉蘇的腦中卻劃過一絲閃電，一個被她永生永世不願想起的記憶竄入她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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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前，仙魔大戰，東洲耗竭，無極山下，屍橫遍野。

九天之上，鸠魔神尊正與無極仙尊最後一搏。

原本鸠魔神尊就在多年前，為救易曉蘇而重傷未愈，此次仙魔大戰之中，也是耗損極大，眼見被無極仙尊劈殺的魔身破碎，元神當即脫離而出，無極仙尊欲要追殺，卻在這時，雲長曦從其他戰場趕來。

一襲白衣劃過天際，卻在關鍵的時刻，擋在無極仙尊身前。他将渾身仙力釋放而出，鋪天蓋地的藍光，猶如一張巨網，将鸠魔神尊的元神牢牢捆縛住。

“做得好！”

無極仙尊飛至近前，正要對着網中的魔尊元神痛下殺手，卻見雲長曦跪倒在身前。

“師父，且繞魔尊一命，弟子願鎮守魔尊五千年，渡化他轉世為人。”

無極仙尊一聽，氣得胸口一震，大口鮮血噴湧而出。無極仙尊已有一萬三千年壽命，早已到了羽化登極的時刻，卻又在大戰中受了重傷，此番看雲長曦居然心軟，當即氣急攻心。

“你竟然為那魔女，保全她父親的性命？你……你……你給我讓開！”

說着，無極仙尊不顧雲長曦阻攔，向藍色巨網中拍去巨大的仙力。

而此刻，鸠魔神尊又豈會坐以待斃，在符文巨網中拼命掙紮，雖然僅剩元神，但他的威力也不可小觑，竟也周身散發出強大的魔力，欲要向無極仙尊紮去。

雲長曦眼見網中鸠魔神尊要攻擊無極仙尊，連忙掐訣收攏伏魔咒，卻也在這時，被無極仙尊的巨大仙力劈中，瞬間整個後背皮開肉綻。

雲長曦身子一顫，只來得及抓着手中困着魔尊元神的巨網，便朝下界直墜而下……

地面上，形容枯槁的鳳羽幽岚懷抱着夜未央的屍體痛哭不止。

“未央，你怎麽也可以離我而去。不過短短三天時間，你和無憂都不要我了嗎？”

忽的，天上一枚流星，劃空而過。

“轟——”

雲長曦一身是血，自空中墜下。

鳳羽幽岚大驚失色，連滾帶爬的來到雲長曦身邊，竟一下子驚駭到說不出話來。

雲長曦的背後鮮血淋漓，重傷之至，幾乎神志不清，看着鳳羽幽岚急紅的雙眼，剛想提氣相勸，卻聽魔尊元神傳音過來。

“岚兒，快放父親出去。我要把這些害你的仙修統統殺光。”

鳳羽幽岚渾身一凜，這才發現雲長曦手中抓着一個藍色的袋子。那袋子實是法咒所化，密密麻麻的符文縱橫交錯，幾乎看不見裏面的東西。可鳳羽幽岚卻心神大駭，抓住雲長曦的手臂，便要去搶那袋子過來。

“曦哥哥，你竟收了我父親的元神。你放手，你快放手！”

雲長曦虛弱已極，無法挪動分毫，卻将五指并得更攏。

“岚兒，你聽我說，我一定會保住你魔尊的元神。我會守他的元神五千年，五千年之後，你父親就能轉世為人了。”

“什麽轉世？什麽為人？我為什麽要讓父親被你們仙修渡化？我為什麽要讓父親受這樣的苦？雲長曦，你給我放手！”

鳳羽幽岚焦怒到了極點，拼盡全力去掰雲長曦的手指，不過片刻雲長曦的手指，已經被抓的無肉血肉模糊。

她邊抓，邊凄厲的叫喊道。

“你答應過不殺我父親，你答應過的！”

雲長曦語調輕顫。

“岚兒，魔尊早已走火入魔。為了天下蒼生……”

話還未說完，原本拼命掰抓他手指的鳳羽幽岚突然身子一頓，眉目肅然清冷如寒窟，竟搖搖晃晃站起身來。

“雲長曦！”

她一字一頓的說，每一個字都是從齒縫見崩裂而出。

“你竟然背信諾言。我的孩兒因你而死，如今我的父親亦要因你而亡。枉我鳳羽幽岚愛你一世，你竟背叛我！”

“岚兒——”

雲長曦竟似有苦難言。

欲語還休間，鳳羽幽岚已經浪笑而起，再次魔化瘋癫。那紫色光霧在她周身纏繞，那能夠切劈山河的光刀，即将自她體內再次迸發而出。

雲長曦一把拉住鳳羽幽岚的小手，渴求的望進鳳羽幽岚的美眸。

“岚兒，不要！”他輕喚。

鳳羽幽岚卻一聲笑，凄厲慘絕，含着無以描述的絕望。

“到了這個時候，你的眼神還是這麽溫柔。曦哥哥，我有沒有和你說過，從前我就最喜歡你那一雙眼睛。”

說完，紫氣收斂，鳳羽幽岚的身子猶如一片凋零的枯葉，飄零而下。

雲長曦掙紮坐起，将鳳羽幽岚托在懷裏，連忙為她度去絲絲溫暖的仙力。

卻不過片刻，鳳羽幽岚的雙目竟圓瞪而起，五指成爪，瞬間向雲長曦的雙目襲去……

雲長曦正全神貫注為鳳羽幽岚注入仙力，只覺面前一涼，眼前便是一片赤紅，頓時雙目火辣辣的劇痛……

汩汩的鮮血自眼眶內洶湧而出，瞬間将白袍染紅，而那鑽心刺骨的劇痛根本無以形容，讓雲長曦身形搖晃，站也站不穩。

就在雲長曦痛到無法思考的時候，他的手心一涼，原本抓在手中的伏魔咒卻已經被鳳羽幽岚搶去。

他着急的伸手朝前去抓，腳下竟不知被何物一絆，立刻撲倒回地面。

雲長曦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什麽也看不見了。

他努力的睜開雙眼，卻發現眉骨下的肌肉，沒有牽動分毫，只如烈火灼燒辦疼痛……

他伸手去摸，竟只摸到兩團濕熱的皮肉，眉骨下沒有隆起的弧度，只有深深的凹陷……

他看不見黑亦看不見白，世界之于他只是一片混沌，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将世間的顏色向他傳達。

疼痛甚至讓他其他感官都岌岌可危，他只聽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可是，岚兒呢？岚兒怎麽樣了？

雲長曦再次掙紮着站起身，朝前無助摸索，卻只聽天地轟轟，世界已然巨震。

鸠魔神尊的元神從伏魔咒中一沖而出，渾身暴戾而起，與要将世間一切毀滅。

卻在這時，天上流星劃過，無極仙尊攜着巨大仙力一轟而下，竟用全部仙力祭奠而出，将魔尊元神生生砸入無極山下的無盡深淵。

只片刻間，無極仙山震顫不止，被無極仙尊砸出的深淵竟片刻消失不見。

人們卻不知，就在同時在無極山下的無盡深淵之處，無極仙尊竟然用自己的骨血開辟了一處鏡像之地。

他以自己骨血為泥，化作萬萬裏冰封之地的牢籠，将魔尊的元神永久的封印在不為世人所知的地方……

卻在鸠魔神尊與無極仙尊消失之處，幻海無極山下。

鳳羽幽岚只來得及釋放鸠魔神尊的元神，卻又再次失去氣力，栽倒于地上。

洛雨殇與鳳羽幽潼遲遲趕來，緊随他們之後的是墨玄與梵音等人。洛雨殇率領魔衆，再次與墨玄等人纏戰。

鳳羽幽潼卻赫然發現鳳羽幽岚倒在地上，便撇下衆人，跑過去将她扶在手中。

鳳羽幽岚氣若游絲，迷離的望着鳳羽幽潼。

“潼兒，父親死了，我的孩兒也死了。”

鳳羽幽潼一驚，望向四野，找不到鸠魔神尊的身影，一時間慌張得不知該說些什麽。

卻在這時，雲長曦從不遠處蹒跚而來。

“岚兒，你在哪兒？岚兒——”

此刻的雲長曦已經全然沒了當初翩然出塵的模樣，現下的他渾身是血，步伐淩亂，走幾步便要被腳下的屍體絆倒。他的臉色慘白到灰敗，一團死氣籠罩在他的全身。而與那滲人的慘白形成駭人對比的，卻是他雙眼之中汩汩湧出的鮮血，像是止也止不住的滴落在白袍之上。那原本是一雙猶如明珠的眸子，此刻卻渾然不見，徒留下兩窩血肉模糊的血洞。

“姐姐，姐夫他……“

鳳羽幽潼大駭得呼吸急促，卻見鳳羽幽岚渾身顫抖着，在雲長曦和自己的雙手間來回查看，呼吸急促而惶恐。

鳳羽幽岚低頭一看，竟看到鳳羽幽岚滿手是血，掌心中赫然有一雙人的眼珠，那……那竟是雲長曦的嗎？

鳳羽幽潼的內心已然浪潮洶湧，而鳳羽幽岚卻低低一笑，兩行清淚滑落而出，遞在手中沾染了魔血的眼珠之上。

“都是我，都是我的錯……曦哥哥，曦哥哥……”

她聲聲的呼喚着雲長曦的名字，可她的氣力實在太小，在燒殺聲中，根本無法傳入剛剛失去雙目的雲長曦耳中。

眼見雲長曦狼狽殘廢，鳳羽幽岚喉中甜鹹上湧，生生将那鮮血咽下。

“我的曦哥哥，我的孩兒，我的父親，還有我的族人……都是因為我，都是我的錯……”

“姐姐……”鳳羽幽潼見鳳羽幽岚哭得淚眼婆娑，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而鳳羽幽岚卻牢牢抓住鳳羽幽潼的雙手，巴巴的望着她。

“潼兒，姐姐是不成了。姐姐體內的仙魔之力已經無法控制，恐怕在下一刻就會自爆而出。潼兒，姐姐只求你，趕緊……趕緊帶你姐夫離開……替我照顧他，保，保他周全……”

說話間，鳳羽幽岚已經上氣不接氣，吐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突然渾身顫栗抽搐，卻不知哪裏來的氣力，一把将鳳羽幽潼推開。

“快走！帶曦哥哥趕緊走！”

此話一出，鳳羽幽岚的渾身便像是被紫氣團團圍攏，整個人懸浮而起，不受控制的，她體內的仙魔之力爆棚而出，環環耀眼的紫色電龍，在她周身環繞，發出刺耳的叱咤之聲。

而在鳳羽幽岚身下蹒跚摸索的雲長曦卻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鳳羽幽潼眼見事情無法逆轉，連忙上前攔住他正要上前的身子。

“姐夫。”

雲長曦一愣，長眉倒豎，滴滴鮮血順着他剛毅的下巴流淌而下，他卻似是不知道疼。

“岚兒呢？快告訴我岚兒在哪兒？”

就在這時，凄厲的笑聲曠達四野，猶如在世間回蕩的鐘聲。

雲長曦只覺渾身汗毛倒豎，甩開鳳羽幽潼的手，就朝那笑聲急飛而去，迎向那毀滅天地的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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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憤和愧疚，易曉蘇大哭出聲，環環紫光從鳳羽幽岚周身膨大而出……

那包裹着魔尊一絲魔髓的嬰靈，就像是一把鑰匙，開啓了易曉蘇所有的關于鳳羽幽岚的記憶。

如今的易曉蘇，不僅僅是再世為人的易曉蘇，她更是鳳羽幽岚。

鳳羽幽岚的記憶就是她的記憶，鳳羽幽岚的喜怒，便是易曉蘇的傷悲。所有有關鳳羽幽岚的一切，易曉蘇都能體會，甚至不能用感同身受來形容，如今都已經變成了易曉蘇內心的魔障。

怪不得雲長曦要封印她的記憶。

若是能不再想起，她寧願只做什麽也明白的易曉蘇。

可如今……

易曉蘇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那瑩白的小手上，仿佛還抓着那一雙人的眼珠，那眼珠上仿佛還沾染着滿手的鮮血……

“都是我的錯！是我……是我啊……”

易曉蘇攢着手心呢喃，眼中流淌而出的竟是赤紅色的鮮血。

她的心痛到了極點，仿佛四肢百骸都被毒蟲叮咬，每一處都在疼。

“不要！我不要想起來！”

再一次，易曉蘇聲嘶力竭的大哭出聲，卻也再也顧不得抵制渾身的魔氣。

轉眼間，整個天地被染成了紫紅色，由易曉蘇抱成一團的身體內，迸發而出股股紫色暴戾的魔氣，那魔氣瞬間炸裂成環，一刀一刀襲向四野，一聲聲震耳欲聾……

轟轟間，不僅是世間的一切被易曉蘇撕裂，連她自己也在這暴戾的魔氣之下，皮開肉綻，鮮血在她周身的傷口處低落而下，全數注入到魔神壇之內……

“曉蘇，住手！”

一聲低吼，自遠處傳來。

一襲白衣，猶如仙鶴劃空而來……